这人的声音,也极是好听,好像一阵柔和的晚风吹过,叫人如沐春风。
“师兄,你已闷头饮下数杯佳酿了,何事如此挂怀,竟愁眉不展?”
“摩柯,你天南地北的游历,这次回来……真是回来对了!”扶桑真人连忙给他倒上新酒,“你知道,季师弟向来只听你一人的话,你定要劝劝他,大道无情,登仙只差临门一脚,莫要在一只小小狐妖身上栽了跟头!”
推杯换盏间便将这些时日因一只从香雪海来的小雪狐引来的一连串荒唐事说了七七八八,而这期间阿沅也没闲着,都怪这扶桑真人说事便说事,好好地激动什么,居然将一酒壶扫了下来,恰好就滚到了阿沅面前。
闲着……也是闲着,兼之她也渴了,扶桑真人说了多久,她便伸着小舌在这酒壶内舔/饮了多久。
喝着喝着,便醉了。
两眼一闭,囫囵滚着,一路便滚到了……摩柯怀里。
摩柯本手执一酒杯,嘴角噙着惯常的淡笑,极有耐心的听着扶桑真人对于爱徒极为痛心疾首的陈诉,陡的怀里毛绒绒又软绵绵的物什,他微微一怔,垂眸。
只见一只小雪狐四仰八叉的倒在他怀里似是……醉倒了,一阵扑鼻的酒香袭来,她那两只小小的尖耳像是染了胭脂似的,红的不像话。小嘴呢喃张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恰时扶桑真人讲到最是气急败坏之处,一把将酒杯重重放在案桌上!
“宵儿几乎被废了,向来只知修炼的季陵一颗凡心动了老夫能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怪那该死的狐妖!真真是狐媚惑人!摩柯,你可得听师兄的,以后若见到狐妖定要绕着走,轻者丢了心,重者……哎呦,我可怜的宵儿呦,那可是要丢了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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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柯叮!打卡!
第176章 小雪狐回家记(5)
扶桑真人何其痛心疾首, 一边是如亲生子般的爱徒,一边也是从小看大的亲师弟,他几乎是掏心掏肺警醒摩柯, 摩柯也是他唯一仅剩下来的亲师弟了, 他可万不能再失去摩柯!
然而话落了半天, 也没听到摩柯的应答。
只见他眸光向下微敛,不知在盯着什么看。扶桑真人奇道: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说着便要探身过去瞧。
摩柯一顿,这案桌太小,隐隐约约便能窥见那一抹突兀的白。
他不动声色的一把将那小雪狐捞进怀里, 青色的宽大衣袍恰好遮盖住了这一抹白。他嘴角噙着笑, 将眼前斟好酒的杯盏推到扶桑真人面前,摇了摇头, 淡笑道:
“无甚, 继续喝吧师兄。”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扶桑真人不似方才那么激动了, 酒过三巡后倒想起另一件叫他记挂的事。
“摩柯,玲珑阁的雪凝仙子你还记得吧?她师长与老夫交好,这女娃娃也是她师长放在心尖上的从来当掌门人来培养, 她师长日前又托人来问……”
摩柯登时苦笑,连连讨饶:
“我自罚三杯, 师兄你真的……饶了我吧。”
扶桑真人、逍遥子真人摩柯、无崖子真人季陵三人虽年龄差大,却是师出同门。世人皆知无崖子真人季陵天赋异禀, 却不知逍遥子摩柯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只是逍遥子更醉心于山水游乐,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自师尊仙逝后, 扶桑真人自觉担起照料两位师弟的重责, 季陵即便师尊在世时也是油盐不进的性子, 扶桑真人自知是劝不动他的,便全然将心思放在了摩柯身上。
“你可知那雪凝仙子的追求者足足可绕咱琼崖顶十圈有余,而她一颗心心系于你,你是知道的。你游历山水这些年也该收收心了……”
摩柯苦笑着摇头:“师兄,我年年回来你年年便要提此事,实在……实在是叫我苦恼。雪凝仙子素闻观音面菩萨心,她值得更好的,不值当为我这种人驻留。望师兄替我婉言……”
扶桑真人怒而打断他:“雪凝仙子这种你都不要,你要啥样的?!!”
摩柯眉头蹙了起来:“师兄这么说,太失礼了。雪凝仙子自是极好的,是我……”
“我师弟配得上世间任何女子!”
扶桑真人就不爱听他那些文绉绉的陈词滥调,忙摆手制止了他,八字眉耷拉了下来,一派愁云惨淡,忧心忡忡问他:
“你游历山川这些年就没遇上一个让你心动的姑娘?你就没有……没有心上人?”
“多谢师兄好意,可所谓心上人……”摩柯最后斟下一杯酒,双眸如清泉洗涤下的黑曜石那般,泛着温润的光,其中全是细碎的笑意,笑看着扶桑真人,将酒杯递给了他,“遇到了便知道了,强求不来的。”
扶桑真人顿首,终如以往那般,长吁短叹的铩羽而归了。
摩柯也略略得以松了口气,不过他深知扶桑真人不会轻易放弃,逮着机会不是雪凝仙子,也会拿其他仙子的画像与他。他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心想虽然才将将落脚,看来是也不能在此久待了……
正思忖着,忽而宽大的袖袍陡的往下一坠,他微微一顿,垂眸看向黑勋勋的宽大袖袍内——
一只雪白的小爪子探了出来。
白色的皮毛下是粉色的肉垫,随着那肉垫一寸一寸的往他袖口爬,青年远山一般的长眉也微微挑了起来,好整以暇看着这只小肉垫的主人要做什么。
只见那宽大的袖袍下一脚一个梅花印,终于那小爪子攀爬到了袖口处,然他身上所着青衫乃天山寒冰丝所织,极柔顺光滑,她费尽千辛终于到了高地,却陡的滑了下来一路滑到了青年怀中,小雪狐蓦的一顿,缓缓仰起头,一双猫儿似的眸和青年润而泽的双眸对上了。
小雪狐登时浑身一凛,拼了命的往外爬,然而那寒冰丝所织的青袍又韧又滑,加上她酒意未散干净,脚步虚浮,爬了多少次便又滚回原地多少次,在她不知第多少次滚回他怀里后,忽的身后抵上了一只温凉的手指。
小雪狐一怔,下一秒浑身炸毛,尤其在身后那两根手指揪起了她后颈皮毛提了起来!
她手脚并用挣扎着,口吐人言:
“放开我!放开我!放……”
那尖叫的嗓音蓦的一顿,是那手揪着她的后颈一路走到窗口,将她放了下来。末的还贴心的支起窗棱,瞧见凌霄派弟子走了干净,才道:
“可以了,走吧。”
小雪狐盯着青年,在青年含笑的鼓励的眼神中飞快眨了眨眼,扭头正要一脚跃出去时,猛不丁出现了季陵的身影,她的小爪子登时一顿,缩了回去!
季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寻到此处却并不急着往前走,而是蹙着眉停住在原地,本就漠然的俊脸越加如冰冻三尺的寒冰。倏然他摊开右手的掌心,只见密密麻麻的血色小虫子从他袖口内钻了出来,沿着他的掌上的细纹一路爬行着,钻进泥土、花丛后消失不见。
意识到那密密麻麻的皆是小虫子之后,小雪狐浑身皮毛全竖了起来,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居然连‘焚心虫蛊’也使上了……”
摩柯不知何时也靠近窗边,微微俯下身,单手支在小雪狐身侧,优越的过分的下颚便在小雪狐毛茸茸小脑袋上方,垂眸看着季陵收回的右手掌心,扬了扬眉。
小雪狐心底猛地一沉,僵着身缓缓仰头问他:
“焚……什么虫?”
“一种蛊虫,由季师弟身上的天魔血精心喂养的蛊虫,天上人间可只此……”摩柯闻言低下头,见小雪狐仰着小脑袋,湿漉漉的双眸一脸迷茫的望着他,负于身后的指腹捻了捻,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伸出两指揪了揪小雪狐立起的一双尖耳,笑眼弯弯,“真可爱。”
阿沅:“……”
“…………”
青年轻轻揪了一把见小雪狐不耐的扭头很快便松了手,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遗憾,很快便恢复如常,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挂着闲适的笑,双眸却异常认真:
“你就是师兄口中惹得季师弟和玉宵大打出手的狐妖吧?”
大打出手?那是玉宵单方面被殴打好吧。
小雪狐撇了撇嘴本想回嘴的,还是算了。又听见青年很是利落直白地说:
“季师弟既放出焚心虫蛊,单凭你自己是没法逃出凌霄派的。”
正说着,一只猩红的小虫沿着窗沿爬了进来,那小虫一见小雪狐陡的便支棱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向她蜿蜒爬行而来,小雪狐懵了一瞬,尖叫着扭头直接撞进青年怀里,而那厢两只修长的玉白的手指夹着一张符已然按在小虫之上,符火燃起瞬间将小虫烧了干净。
与此同时窗台外本以走远的季陵猛地转身,浓黑的眸精准的望向那楼阁半敞的窗台处!
下一秒,在小雪狐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见耳旁传来一道轻柔且低沉的声音:
“对不住。”
一只温凉的手直接兜手将小小的雪狐抓握在掌心摁在胸口处,同时另一手摁住尾指纳戒的机关,倏然天旋地转,两人凭空消失,转瞬间便藏在了纳戒中。
原地只有一枚质朴的不起眼的纳戒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住。
下一瞬疾风劲扫,门扉被大力掀开,季陵大步走进阁楼内,浓黑的眸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红雾,他森冷的目光于地上符火焚烧后留下的余烬上停留的一瞬,随即寸寸打量这小小的阁楼。
小小纳戒里却犹如碧空那般壮阔,然阿沅屏住了呼吸,甚至将身体埋进了摩柯散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怀里,直到那道恍若实质般令她压力倍增的视线终于远离了她才从青年怀里探出头,松了口气。
摩柯带她从纳戒里出来了,想是搜寻不到她的气息,季陵已然走了。她怔怔盯着洞开的门扉,而那厢摩柯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纳戒拾起。
摩柯将那纳戒又带回了尾指上,甫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因热切而显得雾蒙蒙的猫似的瞳。
好奇怪,明明是只雪狐,这双眼却长得像猫似的。
盯着这样一双眼,他忽然又觉得……痒痒的。
想揪揪她尖尖的耳朵,戳戳她鼓鼓的腮帮,还有那粉色的梅花形的小肉垫。
这么想着,负于身后的指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小雪狐有些怯怯的、有些犹豫地靠近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仰头看着青年,却因青年实在太高了,脖子都仰得酸疼了,她三两下蹦到了案桌上,又蹦到了一处高高的花瓶上,抬眼看去,这才和青年的肩颈勉强齐平。
她仰头望着他,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唇,试探性的开了口:
“我一个人确实不行。不像他们,你看上来像个真正的好人……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家?”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青年略略一顿,挑了挑眉。
小雪狐立马急了起来:“香雪海乃是有名的福地凌天,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很多秘宝的!你带我去绝对不会亏的!”
青年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小雪狐一顿,小脑袋跟着耷拉了下来,好像群星寂灭,眸中的光暗淡了下来,全是失望。
摩柯忽然道:“我不要你的秘宝。”
小雪狐一顿,本耷拉下来的尖耳又悄然竖了起来。
“唔……”青年玉色的指尖一点一点敲在自己下颚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缓缓道,“‘香雪海’一听就是个好地方,正巧还没去过呢……”
小雪狐本寂灭的双眸一寸寸点亮,问他:
“那你……那你这是答应带我去了?!”
摩柯放下手,微微俯身,视线与小雪狐平齐,含笑着弯了弯眉眼:
“那就……叨扰了。”
随着青年话落,小雪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的慑人,陡的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摩柯被这道耀眼的光晃了下眼,竟被逼退了一步。
光芒散尽,是小雪狐化作了人形——
一身着白裙的、仿佛携带着满身月光的清丽少女冲他粲然一笑,垂首拱手作揖道:
“多谢。”
一瞬间摩柯仿佛听到一声极低的却又极清晰,好像心弦被拨动了一下的声音,与此同时耳畔回响他告诉扶桑真人,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话:
【所谓心上人……遇到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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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小雪狐回家记(6)
许久都未听到对方应答, 阿沅还维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微微侧首,歪着头望着摩柯, 疑惑道:
“……真人?”
这一番作揖的姿态还是她修成人身之后, 天神大人教她的第一课。
时日过的有些久了, 她也记得不大清楚,唯恐自己学的不伦不类的叫人笑话,她抬眸见摩柯还是怔怔看着自己没说话,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略一思忖, 凭着零星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小女子谢过真人!”
冷不丁一声吼将青年走失已久的神志唤了回来, 在少女欲俯身行个大礼时, 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手肘:“使不得……”
阿沅抬眸和青年的对了个正着, 摩柯登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阿沅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一双猫似的眸子好像笼着一层烟云,雾蒙蒙的更茫然了:
“真人?”
青年有些怪异的有些突兀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负在身后的手蜷了又蜷,少女肘间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腹上。他好像在掩饰什么, 闷咳了两声,喉咙有些发紧, 张了张唇,半晌才发出声音:
“今日季师弟一定会将凌霄派上上下下翻个底朝天,且过了今日, 明日入了夜后我便带你回香雪海。今日你便……”摩柯话说到一半, 见少女目光灼灼盯着他, 他微微滞了下,脊背居然生了一层薄汗,眼神飘到了另一边,就是不去看少女,干巴巴道,“……你便躲在我的纳戒中吧,纳戒中多的是美酒,你若想吃些什么,我再去取来……”
话落,只见少女还在盯着他,一眨不眨的,几乎要把他盯出朵花来。
摩柯默了会儿,游移的眼神终究定在少女身上,抿了抿唇,问道:
“……还有别的事么?季师弟向来敏锐,察觉到不对一定会返回来,若无其他事还是先躲在纳戒中为……”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少女已然欢呼着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纳戒中。
摩柯微微一顿,盯着看了纳戒许久,终勾唇笑了起来。
摩柯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迎送他的小弟子和好友们,其中最棘手的当属扶桑真人无疑。
“这不是才回来怎么就要走了?可是因为老夫昨天说的话?你若……你若实在无意雪凝仙子,师兄我也就不逼你了,再多留几日,你我师兄弟三人还未聚过,你急什么?”
摩柯藏于袖内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尾指上的纳戒,唇上笑容清浅,宛若一阵柔和的晚风,叫人再盛的火也无声无息被抚平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师兄,是我的不对,下来回来定向师兄当面赔罪。”
逍遥子真人向来是最和煦的,可扶桑真人也知道他这个师弟之执拗不下于无崖子真人季陵。他这两个师弟脾性相似,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一旦认定一件事情便是一条□□也要走到黑。
他无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随他去了。
送别了众人后,月色也已爬上了枝头。摩柯看了看天色,将门扉合拢。
他垂眸,摩挲了片刻尾指上的纳戒后,启唇:“我们现在便可出发了,可以出……”
摩柯蓦的一顿,下一瞬将手负于身后,横眉扫过去——
只听见“哐当”的一声,是季陵手中执着酒壶敲在了窗扉上,俊脸上仿佛涂脂一般染了一层薄薄的殷红,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窗台之上,端的是一派颓唐又落拓的模样。他单手撑在窗棱之上,轻松一跃便从屋外跃了进来,抬眸见摩柯扫向他的清冷而暗含凌厉的眼风,呆怔后愣在了原地:
“……怎么这样看我?不欢迎我?”
人人皆知不世出的天才无崖子真人季陵是个生人勿进的修炼狂魔,能叫他宽言甚至把酒言欢的也只有一同长大几乎是手足至亲的逍遥子真人摩柯。
在逍遥子面前他甚至还会流露出从未对外人流露过的几分莽撞的少年意气来。
摩柯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滞后,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尾指的纳戒被他紧紧握着,摇了摇头,粲然一笑:
“怎么会…无崖子真人倒是不走寻常路,坐吧。”
他引着季陵落座,眸光落在季陵玉白俊脸上的殷红,挑了挑眉:
“你醉了。”
季陵想他真是醉了,否则方才怎么会从摩柯眼中看到凌厉的杀气?
那可是凌霄派出了名的老好人逍遥子真人,怎么可能?
他自嘲一笑,落了座,勾着酒壶又仰天灌了一大口,酒水沿着唇角滑落,沿着优越的下颚线沿着流畅的颈线、淌过上下滑动的喉结终于没入微微敞开的衣领内。酒壶落下,在案桌上滚了一圈,酒水淌下,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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