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结束,少女看向他的目光中全然没了害怕,只有兴奋,失声道:
“原来你也是妖啊!”
折腾了半天原是同道中人!
青年望着她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倏然更沉了三分,血雾浓浓在他眸底沉淀着、缭绕着,仿佛一道蛛网将映在他眸底、少女一张俏白的脸缓缓地笼住、绞住。
少女丝毫未发现,只有兴奋!
尤其在她被困在人生地不熟的凌霄派里,被困在放眼满是脑门刻着“无聊”二字的修道者里,眼下见到季陵完全是他乡遇故知啊!
她见季陵半晌没回应,只莫测的盯着她看,更笃定了,两步上前靠近他,屈膝蹲了下来,托着腮看着眼前人,青年因少女骤然的、毫无预料的靠近蓦的长睫振翅的蝶一般飞快的颤动了一下,呼吸一滞,指甲更嵌进皮肉内一分,眸中血雾翻滚,无声盯着咫尺之前这双猫似的瞳。
明明……她好像说过……
自己是雪狐吧?
这双琥珀色的猫瞳好像会发光,清晰倒映着他一张肃冷的苍白俊容,少女眯起眼轻轻“啧”了两声: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妖吧?妖居然还妄图修仙?不劈你劈谁?难怪要劈你足足八十一道天雷呢!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妖眼里才会泛血雾,那牛鼻子老道说的也没错,你确实失控了,如若不立马控制,妖气会占领你最后一丝理智,你很快就要入魔了,很快…就要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不过……”她软软的话音蓦的一顿,殷红的唇咧开笑,“遇到我算你命大!我可以帮你。”
季陵盯了她好一会儿,下颚紧绷,双眸赤红,两只拳握得极紧,苍白的肌肤下根根青筋凸起,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他用最后一丝残留的理智问她,嗓音好像在沙砾里滚了一遍又一遍,沙哑的不像话:
“……怎么帮?”
“咱都是妖,‘入魔’这事儿我比你了解。”阿沅眯眼问他:“你知道阴阳调和之术吧?”
青年蓦的一顿,眼中登时血雾翻滚,薄唇隐蔽的抿成一条线,浑身紧绷的像块石头。
阿沅知道青年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他只要不是昏了头想堕成满脑只有杀戮的魔,他就没可能拒绝她的条件!
她站来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青年,缓缓伸出一根指头:
“帮你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青年墨色的发凌乱的散在肩上,黑发肤白红唇,像只艳鬼一般,是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震撼的破碎的美,不知是不是阿沅的错觉,他的声音好像更哑了,问她:
“什么…条件?”
少女答得很快,几乎破口而出:“送我回家!”话落的同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声咳了两声,觑着他,小声道,“我呢本来在香雪海呆的好好的,就是被你们缺德的凌霄派弟子拐来的!现在又把我关在这破镜子里!过往我就不追究了,现在我只想回家!以你的身份地位……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吧?”
青年剑眉微拧,不耐之色飞快的掠过,这问题的答案简单到他甚至不屑回答,只冷冷的看着她,哑声道:
“可以开始了吗?”
这已然便是默许了她的条件!阿沅双眸骤亮,说是比正午的日头还亮也不为过,然季陵在这样耀眼的近乎咄咄逼人的眸光下,有些不适的偏过了头。
应是……应是在清一色的男人堆、闷棍子里呆惯了,头一回和这样娇娇软软的,好像水做的一样的女子独处,还是只狐妖,狐妖最擅惑人,当下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也……或许是入魔的缘由,是了,定是如此。
他心中默念着清心咒,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然而余光还是不受控的朝少女瞥去。
只见她盘腿坐到了他面前,两人距离更近了,近到两人的双膝相触,他微微一顿,十指更嵌进皮肉一分,暗地里往后倾了倾,两人本相触的双膝隔了寸许的距离,他这才好似松了口气,不折腾了。
余光又见她在宽衣解带……
青年登时长睫一颤敛了眸,脊背绷紧犹如一张拉满的弓,呼吸声变粗了些,本就赤红的双眸好像浸泡在血水一般。
“诶,帮我一下。”
他蓦的浑身极轻微的战栗了一下,置于膝前紧握的双拳,用力之大,指骨泛白。
“喂,就帮个忙……”
语音有些颤,像猫叫似的,季陵微微一错愕,猛地抬眸看向眼前人——
少女清丽姣好的一张脸煞白,她拉开胸前沾黏的中衣,每拉开一寸,脸色便白上一分,他这才发现她胸前的衣襟全被殷红的血浸透了,他看着她战栗的手拉开粘连的衣衫,露出胸前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剑眉拧了起来,周遭寒风蓦的愈加萧瑟呼啸,他一张俊容犹如修罗,张口都是肃杀之气:
“怎么弄的?”
少女嘴里轻嘶着,脸白的不像话,却仍然笑着,这一刻完完全全是只狡黠的小狐狸,竟笑出了声:“好没道理,你凌霄弟子将我囚了起来,我不过反击反倒被刺了一剑。不过他比我更惨,嘿嘿,咽喉都快被我咬下来了呢……”
少女嗤笑的声音蓦的一顿,只见原颓然而坐的青年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前,修长的大手于她伤口前两寸的距离,源源不断的温热的灵力自他掌心传递到她伤口上,她抬眸看着眼前人冰霜似的不苟言笑的眉眼,桃花眸依然血红一片,他的状况糟极了,理智更游移在岌岌可危的一线之间,擅用灵力的话很可能会造成失控,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他还是选择动用灵力助她复原,明明……明明她只是想让他搭把手,咬咬牙把血止住了就行。
胸膛前的热源消失,那狰狞的伤口转眼覆上敷粉般的新肉,青年本拧紧的双眉松弛了一些,不过本就血红的双眸遍布血丝,额角更是鼓起一条条青筋,却还能勉力将灵力收回体内,几不可见地微微战栗着,他缓缓将手攥成了掌心,收了回去。
“你和他们不一样。”
季陵微微一顿,眼帘微掀,便对上了一双猫似的瞳。
阿沅弯了弯眼,像一双月牙,来了凡尘这么久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你是好人。我一定会救你的。”
话落,少女忽的倾身上前,水蛇般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青年蓦的浑身一震,下意识要将少女甩开时,同时周遭万物心随意念,飓风裹挟万千霜花化作森冷的冰凌刺向少女,千钧一发之际,少女一张沁凉的朱唇贴在青年眉心处,张合着,低声道:
“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的。”
霎时,逼近她的万千冰凌停滞在半空中。
风也停了。
他本欲拂去她的手也僵在了她肩上的一寸处,不动了。
一室寂静,只有少女勾唇泄出的一丝笑音清晰的动人,青年神色未动,落在膝上的手却握成了拳。下一秒少女化作一缕青烟从他眉心中钻了进去。
钻进了他的识海里。
她看着浩瀚无际的识海里,看着犹如漫天流星划过、缤纷缠绕的如丝如缕的血色妖气,狠狠伸了个懒腰,一双猫瞳明亮而炙热,闪着势在必得的碎光:
“接下来…该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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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改了些设定和人设,剧情没变,但是大师兄改成了玉宵(因为捋了下纲大师兄确实不是东西,改成玉宵更好…),禁/欲系高岭之花改成了小季,至于小沈卖个关子~麻烦大家重看一遍体验感会更好哦!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一晃七日便过去了。
小雪狐被囚进虚元镜中整整七日,玉宵便也魂不守舍了七日。
童子奉命送来斋菜,见玉宵仍是一副三魂失了七魄的模样, 少年老成似的摇了摇头, 将饭菜放在玉宵面前, 重重叹了口气:“大师兄,真人这次是真生气了,发了好大的雷霆,大师兄你……你真的莫要再惹真人生气了……”
七日前玉宵被狐妖所伤闹得动静太大了, 师门上下无人不知, 传到最后什么样的桃色新闻都有,莫说向来两袖清风、天之骄子一般的大师兄玉宵, 作为大师兄直系仙师的扶桑真人, 他的脸面才是真真落在了泥里, 叫人笑话。
思及此, 小童子又是叹了一口气:“大师兄,你不知,你在这思过崖呆了多久, 扶桑真人便也在洞府呆了……”
“七日。”
青年喃喃着接过了话头。
小童子见青年终于有了反应,以为青年终于听进去了, 双眸锃亮:“大师兄,你是真人最看重的弟子, 只要虚心认错,真人也定不会忍你在此虚度十年光阴的……”
青年倏然抓住了小童子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七日!她在虚元镜中整整呆了七日!她可……还好?”
这个“她”,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了。
小童子觑着青年脖颈上缠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白绫, 懊丧道:“大师兄, 你这伤疤都还没好呢就忘了疼?”随即恨恨道,“果不愧是狐妖,狐媚惑人,居然连大师兄都着了道!可恶……啊!疼疼疼疼!大师兄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玉宵绷着脸,松开了小童子的胳膊,俊容阴晴不定盯着他:
“我出不去,但是你可以帮我打听。”
小童子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心想胳膊肯定青了,冷不丁又听到玉宵的话,玉宵向来是最和煦最令人如沐春风、人人敬仰崇拜的大师兄,因此小童子才会如此痛心疾首,然而此刻玉宵盯着他的视线执拗而阴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师兄,一时竟骇的忘了言语呆呆立在原地。
青年似乎意识到什么,扯了扯唇,骤然一扫阴沉,那个熟悉的大师兄又回来了。
他朝小童子歉然一笑:“关心则乱,是师兄太过心急了,师弟莫要放在心上。此间事全然是误会,她非你口中那般……罢了,待真人气消,我自会给师父、给凌霄上下弟子一个交代。我是……真的心悦于她,不知小师弟可否帮师兄一个忙?不会为难于你,我只想知道她的安危而已,可以么?”
青年的目光真挚而诚恳,任何人都不会忍心拒绝,更何况他是人人敬仰崇拜的大师兄啊!
小童子暗道方才一定是错觉,一定是他看花眼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大师兄啊!因此他更不忍心看大师兄受苦了!
小童子咬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扯过青年的衣袖低声道:
“大师兄你糊涂啊!你可知……你可知真人为何非要让那狐妖入虚元镜?!无崖子真人心魔作祟历劫失败,暂于虚元镜内疗愈本就是我凌霄派秘辛,他人不知情有可原,可我奉师命守着虚元镜,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多少修士大能都无法助季师叔平定心魔,小小狐妖又有何能耐?大师兄你……你何等聪慧,难道还想不清其中缘由?!”
玉宵蓦的好像天灵盖被人重重砸了一下,俊容登时煞白,双拳攥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紧绷着脸不说话。
一个巨大的、叫他浑身都抑制不住战栗的愤怒陡然排山倒海般袭上心头。
世上修炼的法子千千万,其中最便捷最事半功倍的便是双/修之法。无论提升修为境界亦或疗愈神魂,采阴补阳虽有些难以启齿却永远是最上乘的选择。
何谓“炉鼎”,便是此道理。
他曾想将阿沅炼作炉鼎也是为此。
而今——
小童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响在耳畔:“大师兄枉你痴心一片……不值当啊!大师兄你可是没瞧见,那虚元镜里,那两人在做何等……何等叫佛祖掩面的事呦!那狐妖已然是无崖子季小师叔的人了,季小师叔无崖子真人乃当世第一大能,扶桑真人都要让三分,谁敢与其争锋?大师兄你、你还是趁早忘了她……唔!”
小童子话音未落,倏然被玉宵一手狠狠掐住脖颈!
青年脸色差到极点,额角因盛怒一突一突的,眸中全是暴怒和执拗,面冷声音更冷,仿佛淬着一口寒冰,一字一句:
“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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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陵如广袤无垠星空一般的识海内。
发顶立着两只雪白尖耳的少女站在星空下,两臂伸开,十指微张,本凛冽如刃的妖气化作了绕指柔,在她指尖穿梭着,轻柔如晚风。
柔和的、散发着淡淡蓝色浅光的浓郁妖气包裹着她,犹如置身在一个美妙的幻梦中,她闭了闭眸,熨贴的缓缓深吸一口气,复又抬眸看向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青年。
妖气化作星辰同样包围着这个光站着就如一柄出鞘利刃般的青年。
青年怔怔盯着她,幽蓝的浅光忽明忽灭映照在他一张对于男子来说异常精致却并无半分阴柔气的俊秀面庞上,他盯着她,漂亮的桃花眸微微扩张着,倒映着她身影以及万千点烁星辰般妖气的瞳孔微微震颤着,怔忡着,许久不曾眨过一次眼。
她记得自她开始净化妖气时,他就是这幅模样,而现在——还是这幅模样。
怪傻的。
不过她很是理解。
少女挑起葱白一般的指尖,果然幽蓝色的妖气同她戏耍似的,在她指尖上闪烁着、跳跃着,一双猫似的瞳映着这一片犹如蓝色海洋的妖气,嘴角勾起一抹笑弧,笑意浅淡,如同春天第一朵花幽幽盛开:
“很美对吧?”
她第一次看到时也惊叹地久久不能言语,正常。
青年未答,阿沅微微蹙眉,扭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难道……我把你哪道神魂误给净化了,叫你变傻了?”
这么想着,少女眉头登时拢起一座小山坳,疾步走向青年,直到快到了跟前,青年才恍如梦初醒,有些突兀有些狼狈的偏过了头,避开她的视线:“……不,没有,你做的很好。我没事。”
阿沅:“……”
阿沅停住了脚步,挑了挑眉:“行吧。”
一时间,两人间只有幽蓝色的妖气闪烁,一时无言。
忽而响起青年低沉而哑的声音:
“从来只有斩妖气一说,我从未听闻妖气同瘴气一般也可为人净化……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
“很辛苦吧?”
季陵一顿,剑眉微微蹙起:“……什么?”
“一直以来抑制体内的妖气很辛苦吧?”阿沅抱臂,歪着头看他,两只小巧的尖耳耸了耸,揶揄道,“像你这般只知堵不知道通的,日积月累下自然有失控的一天……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妖呀?”
青年桃花眸微敛,脸色有些泛白,有些难堪。许久那道抿得发白的薄唇才掀了起来:
“是我愚……”
话未说完忽的一顿,是少女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
肘间轻轻一撞,很快就放了下来。
好像是,放过了他。
阿沅觑着他,笑着挑了挑眉,唇上仍带着揶揄笑意,眼底却极为的专注认真:
“如果不想让人发现你身上的妖气,一味地隐藏、疏堵是行不通的。入魔的关键并不在于你体内汹涌的无处可宣泄的妖气,而在于你。”
青年狭长的睫毛陡的一颤,眼帘微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你那么聪明,八十一道天雷都劈不死你,肯定知道怎么做!”少女忽的好似想起了什么,歪头觑着他笑,像只狡黠的狐狸,哦,她本就是只雪狐。
“你之前……不会以为我要和你双/修才能清除这些妖气吧?”
青年未答,但阿沅一瞅他骤然僵硬的身躯就知道她猜对了,她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么想,那美名其曰放我来照顾你的牛鼻子老道也是这么打算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果然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还不知道卖什么坏水儿呢!所有我说啊,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还不如妖呢!啊……”余光瞥到季陵青白交错的羞赧的脸,连忙道,生怕他误会,“我不是在说你,我说的是那牛鼻子老道那玉宵那……哎呀反正那些个伪君子,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少女目光真挚,又说了一遍他是好人,季陵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好像被小猫的爪子抓挠了一下,向来冷硬的心肠也变得绵软了,不过他还是精准捕捉她话语中难得的、唯一出现的名字——玉宵。
玉……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叫“玉宵”的就是师兄口中常言的座下第一弟子。这个小雪狐对将她投进虚元镜中的师兄应不知名讳,所以“牛鼻子老道”这般唤着,却能点出“玉宵”的名讳……
季陵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陡的晦暗了起来,转瞬之间便已猜出七七八八,难道他就是少女口中将她掳来的……
“即便我想,若是沦为他人炉鼎,天神大人定不会饶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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