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猜测。”
“猜测得不错,下次不许再猜了。”
两个人走出乌托邦的大门,覃美金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小块过于干净的地面,上面有衣服蹭过的痕迹。
沈姜转身看向未来式的大厦,她觉得姑姑一定有集邮或者是收藏之类的爱好,要不然香岛的儿子、香岛的女儿、香岛天皇巨星、四天王等都拉拢到一个公司。
‘这么星光熠熠的巨舰,真的不会盛极必衰,沉没到血本无归吗?’
‘这块地皮的风水很奇特啊。’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跟风水有什么关系啊,亲爱的道长。’沈姜眼前浮现一个穿着道袍的意识体,她没想到某个平行世界自己竟然抛弃了唯物史观,潜心研究玄学。
‘风水学中把宅邸分为八宅,大门向南,坐落北方,公司正门有水源……’
沈姜看向门口那座大理石喷泉,好像是姑姑觉得太空旷了,买了一个放在那里当装饰。
“……四象破除,本来是一个大凶的方位,无论在这里盖楼,还是开公司,轻则破产,重则殒命。”
沈姜一直觉得自己这个道系意识体神神叨叨的,但突然想到刚才跟沈知芸聊天的时候得知这块地皮之前是一座大型商场,仅开一年就倒闭了,在这个繁华的商业街看起来有几分古怪。
‘你的意思是,本来开任何公司都会倒闭,但是姑姑签下一批天王天后,他们的星光跟中和了凶象,所以乌托邦的事业才会蒸蒸日上?’
‘对……如果是正常的宅邸,太多的星光会把本元压坏,让公司破产……’
‘收,你可以停下了。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唉,真的不跟我学一下道学吗?’
‘不,我信仰马克思主义。’
爱德华看到女孩一直保持昂头的姿势,他学起对方的动作,没发现任何东西。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擦玻璃的阿叔。”沈姜指了指大厦上面的工人,“好像蜘蛛侠。”
“必须回去吗?”爱德华眼巴巴地看着监护人一脸坚决的表情。
“Yep!”沈姜重重点头,“你是学生,开学了不上课在外面野,这叫什么话。”
她在爱德华身上过足了当家长的瘾,原本还在意对方生长在美国,应该学会美国家长的教育方法,但后面就变成自己的一套教育体系。
“而且你马上要参加Act和Sat考试,现在抓紧复习,争取考常青藤。”
Act和Sat指的是美国高考,两项考试被美国所有四年制大学承认,两者考试日期、题型、判卷标准和分值构成都不一样,但对录取大学来说具有等同效力。
考生可以同时报取两门考试,最后选择其中最高的成绩申请大学。沈姜研究了一下洛杉矶当地的考试体系,她代入自己国家,大概就是高考考两次。
她决定都给孩子报上,最后哪门高选哪门去申请大学。
“才不是,还有一年时间。”爱德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跟女孩呆久了,他发现自己某些小动作在跟她同化。不过他并不反感这种相似。
“时间就是金钱,笨鸟先飞。”沈姜从小到大就听街坊邻居对小孩子叨叨这几句话,她直接拿过来用。
尊龍站在一旁,他把爱德华拉过去,“孩子还小,别给他这么大压力。”
沈姜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上前给男孩一个拥抱,“一路平安,下飞机给我发短信。”
爱德华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胛处,“嗯,记得回我消息。”
沈姜目送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航站楼,她转回身看向不远处的经纪人,再三确认,“你真的不回家过年吗?”
农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劳莫跟着她整整一年,作为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员工,不介意给他一些福利,“回来给你涨工资,从我的片酬里扣。”
劳莫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板给的足够多了。”
他的工资跟工作室其他人不同,支出走的乌托邦员工通道,自己的薪酬基本上跟公司里天王巨星的经纪人等同。
“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虽然我在国内的咖位比不上大前辈,但是我国际咖位还是能有得一拼的。”沈姜想了想自己的两座奖杯,她在日本发展的时候再也没接触过欧洲三大,只拿了日本三大的新人奖,“韩国三大我有大钟和百想,跟日韩两个国家的同辈人相比都更胜一筹。”
“我的基础薪资跟那些老人一样,不包括年终奖和红包。”劳莫神色淡定地解释道,他能独立在香岛寸土寸金的地段买房,想想也知道老板每年给的红包有多丰厚了。
“你以为单凭你文艺片的片酬可以支付整座工作室运转吗?”
“姑姑给你们垫钱了?”沈姜只专注拍戏,对自己的片酬一点都不上心,“我赚的是美元,也不够吗?”
“你的片酬是十万美元。”
“哈?”沈姜呆住了,“你确定没有少说一个零?”
根据她在网上了解,好莱坞大牌明星的片酬单位是千万起步,她可能就是对方抹掉的零头。
劳莫认真地点了点头,“抛去公关,纳税,还有饮食等闲杂费用,你两部电影下来到手就是十万美元。”
“并且这是公司多次协商得到的结果,综合你的票房和奖项获得考据,《罐头》一开始给出的片酬是五万美元。”
沈姜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场务助理的工资平均九万美元。”
“你终于可以意识到片酬这种东西,已经让我很欣慰。”劳莫平平无奇的语气打破了熊熊的蜂蜜罐。
“文艺片演员的片酬好低啊。”沈姜叹了一口气,她想到什么又重新抬起头,“只有我这么低,还是都这么低?”
“不只有你这么低。”
经纪人委婉的话语让沈姜明白过来,“文艺片不代表片酬低,只是看演员下菜。”
十万美元,她给爱德华交学费的钱都不止十万美元。
她不死心地问道:“难道没有什么可以提高片酬的方法吗?”
“有,第一种是跟制片人签下协议,电影票房卖座决定你拍电影得到的片酬,第二种是选择叫座率高的商业大片,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间接地提高自己的片酬。”
“下次接剧本按照第一种来谈判吧。”沈姜对于自己电影的票房心里还是有数,不是票房灵药,也不是票房毒药,基本上都可以定位在预估的票房。
“好的,我们快要检票了。”劳莫指了指机场的大屏。
沈姜点点头,“我们走吧。”
两个人登上前往台岛的飞机。订机票之前,沈姜斟酌着把自己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跟经纪人讲了讲。
“突然刺激自己的大脑,会不会对你有什么损伤?”劳莫当时听完艺人那段离奇的经历,他又惊又怕,飞快地接受她失忆的信息。
“不知道,反正脑子里的淤血正在化开,迟早都要想起来。”沈姜用力搓着自己的脑袋,她最近总感觉头颅隐隐发痛。
如果按照大脑说的那样,她记忆区的锁相当于血块,淤血消失,锁也会自动消失,那段记忆就可以被读取。
‘这样太慢了,我无法保证比她更快一步。’沈姜默念道。
‘你不妨试试我的符纸。’道长意识体不死心地劝说。
‘不需要,谢谢。’沈姜上次喝完她给的符纸水,直接失眠了两天。
道长期期艾艾地抱着自己的拂尘,‘我保证这次一定画对了,那个清醒符只是意外。’
沈姜只好转移话题,‘我让你盯着屠夫,她那里有什么异常?’
道长就是她派去盯屠夫的人选,之所以确定对方是意识体,因为某次噩梦中,她的胸口插入一柄桃木剑。
‘她每天都在大厅里,我不敢看太多次……’
沈姜脑袋上飞过一排乌鸦,‘你这个怂包,还不如音乐家。’
‘她身上杀孽太重,会让我不舒服。’道长见主体脸色变得不好看,继而慢吞吞地补充道,‘我每天早晚都观察她一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屠夫好像跟电竞选手玩得很好,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
‘我知道了。’沈姜垂眸沉思。
香岛到台岛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下了飞机之后,找到提前包好的车,径直前往台东山。
车外的景色一点点从热闹的街市驶向僻静的山脉。
“你们不像是去旅游的诶。”中年司机透过车前镜观察后座的乘客,男士一身西装打扮,让他想起了电视剧里总裁身边的特助。另一位乘客整张脸被渔夫帽遮挡,戴着宽大的口罩,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对,我们是来探亲的。”劳莫礼貌地回答道。
路途中司机向两个人搭讪几次,在男士那里得到不冷不淡的回答之后就不自讨没趣,静静地把车开到台东山的山脚。离开前,他看在丰厚的车费上告诉两个人山脚哪里可以吃饭。
劳莫记下了司机嘴里农家乐的位置,就拿出准备好的登山杖递给沈姜,“我们上去吧。”
他走了一段路,发现艺人还伫立在刚才的地方,“怎么了?”
“只是心里有点恐慌。”沈姜看着面前那座出现在她梦中的山脉,当年她就是在此九死一生,为自己争夺一线生机。
“不怕,我在你旁边。”劳莫摘掉眼镜,露出一双瞳色很浅的桃花眼。
沈姜跟了上去,“你不近视,摘下眼镜更好看,为什么要一直带着眼镜?”
“喜欢。”劳莫一手登山杖,一手瑞士刀,在前面开路。
他们一路聊天向上攀爬,最终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来到那处荒废的仓库。
沈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仿佛被钉在原地,鞋里灌铅,无法再往前走了。
劳莫耐心地站在她前面两米远的地方等候,终于看到女孩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
他神经紧绷地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原以为自己不会再用到这种技能。
“呜啊!”
“没事,是松鼠。”劳莫举起手里的手电筒往阴影处一照,他举起自己手里的登山杖,“你握着它,我先进去。”
沈姜立马握了上去,经纪人身上安全感顺着细杆传到她身上。
“它还维持着你逃跑的样子。”劳莫看到仓库里堆积的木板,他冷静地拿出手机拍照取证。
“毕竟我一直没有想起来,警方无法得到任何信息。”沈姜看着仓库里堆积的落叶,新的、旧的、腐烂的混合在一起,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她在脚下找到了绑匪留下的塑料饭盒,大自然无法降解,只能任凭它扎在土壤里风吹雨淋,变得脏兮兮。
“这里的信息已经读取完了。”沈姜踢开落叶,找到墙角的粗麻绳,上面没有丁点损坏,明显是当初有人帮她解开。
劳莫根据沈姜说的来到她跌落的地点,“这里吗?”
“对,我记得这棵树。”沈姜把手搭在旁边的歪脖子树的树干上面。
“你之后一定醒来了。”劳莫肯定地说道。
“嗯?”
“这一条路上没有河流,河流在另一边,而且再往前面就是太平洋。”
沈姜顺着经纪人手指的方向,“你觉得我当初昏迷后又醒来了,并且往绑匪一开始跑的方向跑去?”
“是的,那条路可以通往山下的人家,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去有人烟的地方求救,而不是靠海的那一端。”劳莫扶着树干,他在脑海里标记了农家乐的位置。
“可是我仍然想不起来。”沈姜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子,她的脑袋没有一点反应,疼痛都没有。
第184章
劳莫站在斜坡顶上,接着还没有落山的太阳,他观察附近的地形,这一条路没有经历过人工改造,完全是原始状态,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选择这条路的原因是什么?
人类的本性是趋利避害,除了这条斜坡之外,还有另外几条可以通往山下的方向,为什么当时没有被选择?
他发现沈姜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的登山杖,蹲在一块不规则的巨石旁边寻找失去的记忆。
劳莫握着手中的登山杖在下面划拉几下。
他用脚踢开上面的落叶,露出一小块碎石,趁着沈姜注意力放在石头上,劳莫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
碎石表面呈现暗灰色,不属于台东山的矿物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劳莫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只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出了圆圈之后就没有那种石子。
由此可以推测这里原先是一个陷阱,后面用石头填上,他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唉,你说柳明到底躲在哪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沈姜揉了揉蹲麻的小腿。
劳莫看着面前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谁知道呢,或许被老虎吃掉了。”
“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下山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沈姜犹豫地环顾四周,她没想到在这里一无所获,经纪人下一句话打消了她的迟疑。
“你可以问一下当年把你打捞上来的人家,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劳莫觉得自己演技也挺不错的,脚下用力踩了踩填好的陷阱,装作不经意把落叶拨回原先的位置。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山下的民宿基本上没有人,劳莫选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农家乐。
农家乐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两个人,林彩娟端上一碟清爽的凉拌菜,“这些都是院子里种的,绿色无添加剂,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沈姜小声道谢,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入口是酸辣呛人,到了后面变得甘甜,吃起来挺下饭,当小零食吃也没问题。
劳莫没有动筷子,他神色平和地跟林彩娟聊天,“您家的民宿看起来挺新的。”
“哪有啦,已经好几年了!”林彩娟连忙摆手,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我们家民宿在零四年的时候开业,现在已经……”
“快十五年了。”沈姜轻声帮她补充上,原来小时候的台剧源于现实,老板娘说话的口音跟当时的台剧一模一样。
“对对对!”林彩娟点了点头,她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端详男人身边的女孩的脸,“你这孩子长得好水喔。”
“水?”沈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劳莫温声解释,“夸你长得漂亮的意思。”
“谢谢。”沈姜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但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林彩娟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在两名客人对面的位置。
“大概我是演员,您可能看过我的电影。”沈姜没有大明星的自觉,她活动地点定位在海外,零宣传的缘故,国内不认识她的人有不少。
“不,我在现实见过你。”林彩娟肯定地说道。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啊。”沈姜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没等她补充,就看到劳莫举起手里的手机。
“您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劳莫把屏幕朝向她。
林彩娟立马认出来了,“噢,是沈老板!”
她神色激动地看向沈姜,“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沈姜猝不及防被人捏了捏脸,但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她也没有轻举妄动。
“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林彩娟喊着厨房里做饭的老公,“天宇呐,你快过来!”
林彩娟的老公郑天宇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还差一道菜没有做好,一天到晚的,没有奥客就不要打搅我!”
林彩娟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你还记得这个娃娃吗?”
沈姜看着眼前脑袋锃亮留着一字胡的男人,“您好?”
“这……这是那个!”
沈姜跟劳莫围观了夫妻俩兴奋的举止,她静静地等两个人冷静下来。
林彩娟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讲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她语速飞快,夹杂着台湾腔。
沈姜让大脑录音,自己现场听了个大概。林彩娟就是当年救她的那位妇人,她获救之后,沈知芸给了林彩娟一大笔钱,夫妻俩用这笔钱开了现在这家民宿。
“……我把你抱上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你过身啦,送到医院抢救了好几天,后面就来了一大批黑衣人,他们把你带上直升机,说是要去大医院抢救。”林彩娟感觉那一幕就像发生在昨天,“本来以为事情结束,没想到一个月后,沈老板亲自来这里道谢,还给了我们好大一笔钱喔。”
“那笔钱可以填满整个屋子!”郑天宇手足舞蹈,他们一辈子住在山脚,没见过世面,但是这笔钱让他们的儿女走进城市,最后出国留学。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沈姜微微颔首,钱没了可以继续赚,但生命只有一次,“这是你们应得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