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呼哧呼哧吸了两口,又撇开嘴,红着脸挣扎着。
“咋不喝了?”
赵冬不解。
此时李丽芳从厨房里端了一条煎鱼出来,见赵砚居然在喂孩子,又审视了一茶几的狼藉状,发现端倪。
“奶热了吗?就这样冷的给孩子吃?别吃出病来!”
“哦哦。”赵冬忙拿着奶瓶去厨房,找了个微波炉,把奶瓶丢了进去。
还没有几十秒,“砰”的一声,厨房里传来一声炸响。
“你把奶瓶丢微波炉?”李丽芳震惊了,赶紧跑去厨房。厨房里一片狼藉,微波炉炸膛了,奶瓶整个都废了,乳汁飞溅地满地都是。
她无力地扶了扶额。
赵冬一秒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低着头搓了搓手,仿佛考试不及格的初中生,一副红脸心虚的窘状。
所幸孙头儿的电话再度响起,赵冬救命稻草一样接过,故意大声接听。
“孙头儿啊,对,家里出了点事儿。我马上就到。”
他转头跟李丽芳说:“妈,您看……”
“去吧去吧。”李丽芳已经认命地拿起了抹布,四处收拾。
赵冬又看着正在哭泣的儿子,“妈,砚砚您多费点心。我今天出个短途,明天一早就能回来。”
李丽芳手上的抹布探进微波炉,用力擦拭了两把,这才说:“知道了,路上小心。”
赵冬还想说赵力的事,又怕李丽芳心急,他咽了回去干脆不开口,径直打开了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两个挺高挺精神的男人,其中一个伸出手,好像要敲门的模样。
赵冬有些警觉,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公安局的。”来人是龙自鸣和何闯。两人出示了一下各自的证件,然后向赵冬询问:“请问tຊ7栋301室的李丽芳女士在这儿吗?”
赵冬狐疑地转头:“妈……找你的。”
李丽芳手一抖,抹布“啪”的一下掉落在了脚下。她有些慌乱地捡了起来,这才用围裙擦了擦手,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深呼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我是李丽芳,你们找我是……?”
龙自鸣看看屋子里正在哭的孩子,又看了看好像要出门的赵冬,冲着李丽芳点点头,直言:“我们是来调查7栋302家孩子的案件,想找您问问情况。”
赵冬对别人家的八卦不太感兴趣,他说:“警察同志,我有工作要出去一趟,你们里面聊吧。”
何闯看看赵冬,随意问了一句:“你是李女士的儿子?”
“对。我是长途车队的,平时都在跑车,对7栋的邻居完全不了解。”赵冬说。
何闯和龙自鸣对视一眼,都判断出赵冬对案件并没有什么帮助,各自让开一步。
赵冬扭头看了一眼李丽芳,转身离开。
李丽芳听到是调查7栋302的,轻轻松了口气,捏着围裙的手慢慢松开。面对哇哇大哭的婴孩,两个警察似乎不知道如何展开工作。
李丽芳说了句“等一下”,又找了个奶瓶,重新去冰箱里取了奶在热水里温了一下,麻利地抱起孙子开始喂奶。
空气里终于传来小孩子的咕叽咕叽喝奶的声响。
龙自鸣和何闯趁着这几分钟的空档,环顾了一下这7栋601家的情况,客厅里挂着赵冬和昨天那个女人姜海环的结婚照。他们听说了姜海环和赵冬吵架回娘家的事,今天这一出孩子闹腾的场景也的确和事实没啥出入。
只是没想到,张喆的邻居居然就是姜海环的婆婆李丽芳。他们是找了7栋101的谢大姐才问到的消息。
“好了好了。警察同志,您二位有话就问吧。”李丽芳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说。
“李女士。”何闯已经准备好了录音笔。
“想问问您2020年2月1日,有没有遇见过张喆或者他们家的孩子?”
“1号?不就是前天……”李丽芳想了想,“我那天从医院回来,没来得及吃午饭。下午我想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生抽了,就敲了小张家的门,想问他借一点儿。”
龙自鸣有了兴趣:“然后呢?”
李丽芳抱着孩子拍了拍奶嗝,继续说:“哦,他家里的生抽刚好也见底,于是小张整瓶都给我了。说他正好出去买,我就让他顺便给我捎一瓶。”
龙自鸣问:“那大概是几点?”
李丽芳看看墙上的钟,“下午2、3点吧。具体是几点我还真不记得了。”
龙自鸣又问:“那他去拿酱油的时候,您进去过302室吗?”
“没有。”李丽芳摇摇头:“我就站在门口,但我看见了他们家的儿子小宝,笑嘻嘻在家里跑来跑去,挺精神的。我还问了一嘴,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家大宝?”
“张喆怎么回答的?”
“他说大宝在和小宝玩捉迷藏游戏。”
“张子欣那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吗?”龙自鸣问。
李丽芳有些心虚,又不确定地拧起眉,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也不确定,警察同志,你们是知道的,到我这个年岁了,眼神总是不好使。没准大宝藏在哪里,只是我自己没注意。”
“除此之外,您又没有觉得张喆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何闯问。
怀里的赵砚似乎吃饱了奶,但过快的进食速度让他来不及把嘴里的奶咽下去,“噗”的一下,又把奶吐了一些出来。
李丽芳急忙抽出一张婴儿湿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生抽酱油这点事儿。
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听到他们家洗衣机在洗衣服吗?”
李丽芳说:“真没注意。”
龙自鸣挥了挥手:“车上说。”
龙自鸣是泾城公安局刑侦处的队长,今年三十岁,未婚,平时做事情非常爽利,不爱废话。
何闯比他小两岁,却已经是个当爹的人了,是以张喆这案子,他有点感同身受。加上他家里的孩子也个是闺女,何闯更为上心,私下里没少加班调查资料。
龙自鸣走在前面,见他还在后面拧着眉头想着什么,招呼了一句。
“走快点儿。”
“来了来了。”何闯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小区车位少,他们的车停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系好安全带,何闯踩下油门绕出来,这才开口。
“头,难道真的是个意外?”
“走访了这么多证人都说他平日热心,善良,老好人,带孩子带得挺好。还真是一点负面声音都没有。”龙自鸣有点无奈。
“如果我们向检方提起控诉,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才可以。现在这案子陷入僵局,我们要是再没有啥突破,就得放人了。”
“张喆的家庭背景我们再捋捋……”
“他们家离泾城不远,在200公里外的塀城。小康家庭,父亲是老师,母亲是当地的居委会主任。有个哥哥,在银行工作。嫂子是做护士长的,平时也很忙。哥哥家里一对双胞胎儿子,平时由张喆的母亲在带。”何闯一边开车,一边如数家珍地说着。
“那张喆是什么时候来到泾城的?”
“张喆高中的时候学习中等,高考没考上本科,来泾城读了个大专,学的是机电工程。就是在大学里认识唐琦的。大学毕业就跟她留在了泾城结婚。张喆刚结婚的时候是出去做过一些网络维修之类的工作,但他人比较内向,前同事对他印象并不是很深。而且张喆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打游戏,就是那种没有啥社交的人,大家都觉得他挺无趣的。”
“那唐琦当年为什么看上他?”龙自鸣有点好奇。
“说是唐琦当年学校就开淘宝店,结果电脑坏了她没法打印单据,找张喆来修电脑。这么一来二去,张喆做她的技术顾问,她管着订单,两人就好上了。张喆毕业后参加工作三年,唐琦生下张子欣之后,店铺因为没人打理,就关了。张喆辞了工作照顾她们母女俩。之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工作,一直在家里带孩子。”
何闯开车经过了一个红灯,在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非常大的logo写着“游喜网络”。他冲着龙自鸣指了指。“这就是当年张喆工作的公司,要不要去看看?”
龙自鸣盘了盘时间:“即便是他参加过工作,那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这种网络公司人员流动很快。”
“那HR那边应该也有人员登记吧?没准真的有不愿意挪屁股的老员工。”
龙自鸣想了想,点点头:“那行。”
何闯拐过去停了车,两人进去例行询问了一遍。很可惜,这公司从员工到老板,都重新大换血了好几遍,一个认识张喆都没有了。
龙自鸣跑了一上午,刚巧看见这里有员工用的洗手间,跑去解了个手。出来看见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大叔正在收拾男厕所。
那大叔的背心是绿色的,边缘居然被他洗到发白起毛,没有个三五年穿不成这样。
龙自鸣突然福至心灵上前搭了个腔。
“大叔,您在这家公司工作多久了?”
“七八年了吧。”
龙自鸣摸出手机,翻出张喆的照片问他。
“那您认识这个人吗?他叫张喆,五年前在这里上过班。”
大叔眯起眼睛看了看,想了想说:“是小张啊……我记得。他人很好的,有一次我打扫卫生滑了一跤,腰痛到不行,他还送我回家。我怕被公司投诉,坚持要打扫完再走。最后他帮我扫完的,就连小便池都帮我擦完。”
等在门口的何闯也听到大叔的证词,和龙自鸣对视一眼,两人从失望到燃起希望,可最终依旧得到张喆是好人的评价。
“谢谢你大叔。”龙自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要是您还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打扫卫生的大叔双手接过,又慎重其事看了一眼他的名片,上面写着“龙自鸣,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大叔皱起眉问:“小张……他犯了什么事吗?”
何闯上来打圆场说:“哦没事。我们就随便问问。”
有人进来上厕所了,龙自鸣和何闯离开。
大叔捏着名片,放进了工作服的口袋。
两人回到刑侦大队,龙自鸣钻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白板上,贴着张喆家的洗衣机照片。那是一台滚筒洗衣机,高85公分,宽59.5公分,中间的滚筒直径52.5公分。而张子欣的身高是101公分,身体最宽的部分不过30公分,要钻进去非常容易。
何闯在家里让自己四岁的侄子试过一次。侄子完全可以由外向内进入,且在里面把滚筒门给关tຊ上。
刑警队里好几个人的意见不一致。有人认为这个根本不可能是意外,即便门关上了,小女孩躲在里面,那谁按下的洗衣机开关呢?难道是另外一个孩子误触?
张喆在口供里说是隔壁李丽芳家里的酱油没有了,问他借,他这才想起自家酱油也没有了,想着出去买个酱油,孩子在家里作伴不会有啥问题,便任由两个孩子在家中。
“而且,他为什么要去一家离自己家一公里以外的便利店呢?明显楼下就有一家小卖铺啊。”队员小秦是个小年轻,一针见血地评价。
“张喆说楼下小卖铺经常卖一些三无产品,他怕孩子吃了不放心,平时都去正规的那种可以开发票的便利店里买。”另外一名队员是个姑娘,名叫徐娴,也是警校毕业的,看问题比较细。
“再提审张喆一次吧。”龙自鸣说,“如果还是没有啥突破,放人。”
“啊?”小秦和徐娴都有些不甘心。
何闯也叹口气。“而且最关键的是,迄今为止,我们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
第25章 留门的疑点
龙自鸣见过各式各样的罪犯。有穷凶极恶的,有阴沉狡诈的,有抵死不认的,有痛哭流涕后悔不迭的,还有叫嚷着不想死的。各式各样的,不一而足。
张喆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
他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
他身上有老好人明显的标签,比如不碰烟酒,不沾黄赌,为人有礼貌,甚至愿意主动承担起带孩子和做家务的责任。
就连唐琦也说:“警察同志,你要说老张会杀孩子,我绝对不信。他在我怀孕的时候就护着我,摸着我的肚子笑,跟我一起给孩子选名字。孩子的每一次半夜喂奶,换尿布,都是他张罗,他把我月子里伺候得没话说,把孩子也照顾得还不错,我这才愿意跟他继续生个二胎。”
那天她在另外一间问询室里说完这番话,留着眼泪说:“我现在很难过,恨不能打他几个耳光,踢他几脚。我恨他为什么那么粗心,没发现孩子在洗衣机里!但我真的觉得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主动想要害的。我相信这是个意外……”
她颤抖着手在谅解书上签了字,但却说:“出了这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也打算跟他离婚,但我觉得……张喆,他罪不至死。”
唐琦的话在耳畔回响,龙自鸣打开了那间审讯室。
这一次他特意请了一位快退休的老前辈钱同异。老钱是干他们这一行的老刑侦,工作三十多年了,对审讯非常有一套。他个子不高,人微微发福,看起来慈眉善目,毫无攻击力和压迫力。据说也是一种“面相攻击”,让犯人觉得“如沐春风”,愿意坦诚罪行。
老钱揣着一本他惯用的小本本和一支笔进去,甚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龙自鸣是晚辈,端坐一旁等老钱开口。
张喆坐在两人对面,脸色有点蜡黄,头发乱蓬蓬的。他的眼镜有一只镜片在那天被人踩碎了,但他依旧顽强地戴在脸上,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从龙自鸣的角度打量张喆,他的眼中除了悔恨,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心虚。
“张喆,再把你女儿出事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说吧。”老钱开口了。
张喆依旧用平常的语气说:“我说过很多遍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抗拒,而是一种疲累不堪。
老钱把小本本摊开,把笔拿在手里:“我们就是想了解更多的细节。看看我们在不断梳理的过程中,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张喆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但他说得依旧很清晰。
“2月1号那天,我给孩子们做完午饭,他们说要捉迷藏。这个游戏我们家大宝小宝特别喜欢,所以大宝就躲了起来,小宝开始找她。”
“他们是怎么确定谁躲谁找的?”老钱问。
这个问题之前的警察都没有提过,张喆想了想说:“他们在开始之前会猜丁壳,谁赢了就去做那个躲的,被找到了再反过来去做那个找人的。”
老钱在本本上比比划划,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在审讯室里被放大了数倍,沙沙的,像安抚人心的白噪音。
“嗯,明白了。你继续。”
张喆的声线依旧平稳,他说:“之后隔壁301的李阿姨敲门问我借生抽。我看生抽瓶子就剩一个底儿了,就都给她了。她说一会儿买了再还我,我心想她向来腰腿不太好,她还要帮忙照顾医院里的赵叔叔,就别让她受累了。干脆我下楼去买两瓶,自用帮忙,两不耽误。”
“你倒是挺热心肠。”老钱一语双关地说。
张喆听出来了,满脸尽是悔意。他咧了咧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苦笑,可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现在知道了,孩子身边根本离不得大人。我总以为他们很乖,很懂事,都怪我,要不是去买那瓶酱油,大宝就根本不会出意外!”
钱同异翻看前面的记录,咦了一声,“不对啊,你买完酱油,还去了隔壁的明月山小区。”
“对。我在便利店遇见了我老婆的同事,他邀请我去工作室看看。因为工作室就在便利店的楼上。大过年的不方便叫外卖,我上去问我老婆要不要晚上给她做饭送过去。”
“你离开唐琦工作室的时候是下午4点左右,然后你在下午6点的时候才到家。中间这两个小时,你去了哪里?你就不担心孩子的安全吗?”
“我留了门,出门的时候我跟隔壁李阿姨说了,她说会帮我看着孩子。”
龙自鸣听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体,示意老钱暂停,他来提问。
老钱点点头。
龙自鸣说:“你前几次审讯的时候都没有说过这句话。”
“我忘了。”张喆结结巴巴,像个手足无措的大人。
龙自鸣发了个消息给何闯,让他再去问问李丽芳,张喆是否有说过让她帮忙看孩子的话。
“这个细节我们会去再确认一下。你继续。”
张喆捂住脸,平缓了一下根本无需平缓的情绪,又缓缓抬起头来。
“我想,喝口水。”
龙自鸣给他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张喆说了句“谢谢”,小口小口喝完,润了润他有些干涸的嘴唇,这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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