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如此恼人?吵得我头都痛了。”
“禀娘娘,是世子妃在杖刑雷管事。”
“哦?”
郁诗容闻言深深喘息:“打得好,雷晟那狗东西死不足惜。”
“娘娘,这可万万不成啊。”
刘嬷嬷跪在地上,谆谆劝导:“娘娘,王爷已不让府中追查世子受伤一事,这事便这般过去吧。”
“您眼下打杀了雷管事,只会让王爷对您生厌,您多为世子着想一些。”
“过去?我怎能过去?”
郁诗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气急败坏:“卫益清是如何对待凤鸣的?凤鸣伤成那样,说不得对日后前程有碍,可他这为人父亲的做了什么?”
“他选择包庇那个贱人!”
说着,郁诗容痛哭起来:“他为了那个贱人,连凤鸣的命都能舍了。他以往不是这样的,凤鸣刚出生时,他不知多么喜爱。”
“都说抱孙不抱子,可凤鸣是在他怀中长大的。”
“是,他与江月楼的确乃青梅竹马,可我与他也并非陌路之人啊。”
“我二人不仅有夫妻之实,更有夫妻之情,若不是这些年那贱人拿了旧日恩情相逼,我二人可做好好的和美夫妻。”
“都是她。”
提及江月楼,郁诗容只感觉心口又疼了起来。
郁妩流被丫鬟拥着进屋时,就见姑母仰躺在榻上,哭泣抽搐。而身旁是散落满地的糕点瓜果。
“表小姐,您可算来了。”
郁妩流看着满地狼藉,向身后之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让姑母一人静一静。”
刘嬷嬷闻言好似方反应过来,忙屏退屋中其他下人。
“可是西院那个又气着您了?”
“妩儿。”
哭着起身,郁诗容伸手去拉郁妩流。
“姑母万不要为她伤神。”
似无奈一般,郁妩流抬手轻轻为郁诗容按着额头:“姑母头痛可缓解了些?”
郁诗容不答,却是放松似的闭上了眼睛。
“你使了新荷包?”
“姑母鼻子仍这般敏锐。”
随手将身上荷包摘下,郁妩流将它递给郁诗容:“平心静气的,姑母带着吧。”
见她慢慢放松下来,郁妩流走到百宝架前,从上头拿了鎏金小香炉,以及象牙雕花香盒。
她将香炉摆在榻边小几上,又寻了火折子将香点燃。
淡淡青烟盘旋而上,萦绕在屋中。
郁诗容闭目休息,待闻见这安神香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中憋闷和疼痛一点点散去,脑中如针扎一样的尖锐痛楚也逐渐消失,郁妩流坐在小杌子上,为郁诗容轻轻梳理长发。
“姑母,您万不可再这般使性子了。”
“西院那个见您如此,怕是要笑出声来。”
将郁诗容的长发重新盘起,郁妩流心疼地为她擦去眼角泪水:“姑母,放了雷管事吧,表哥大婚,接连打杀二人会折损表哥福气的。”
“表哥还病着,您得为他积德。”
不知是不是安神香起了作用的缘故,郁诗容平静下来,只觉对方说得字字句句都在理。
“妩儿你说的对,快,快去阻止那傅家女。”
郁妩流点头,站起身寻刘嬷嬷去了。
雷晟本以为世子妃年纪轻轻,不过是哪里看自己不顺眼,今日吃些皮肉之苦,待来日他还能再谋他路,将今日受辱一一讨回。
却哪想这女子是个疯的,竟让人不停手的打,大有一副打死方罢的模样。
“你……”
雷晟咬着牙,心中恨得不行。
他疼得浑浑噩噩,却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李璟棠那句“后宅女子手段”。
无缘无故的,这女人便想出手杀他,究竟为何?
莫不是世子受伤也与世子妃有关?
这念头一起,雷晟心头忽如雷劈。
他强撑着抬起头,就见云纤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沉着,丝毫未有闺中女子见血的担忧害怕。
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她身后两个婢女亦十分不同寻常。
行刑的婆子们下手已然发颤,有的人看不下去,已转头胡乱打在他身上。而那两个豆蔻之年的姑娘,一个满面娇笑,一个百无聊赖勾着衣角。
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寻常丫鬟。
雷晟猛地支起身,身后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你,你究竟为何?我二人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罢了。”
云纤挥手让众人停下,她看着崩落在地上的点点血渍,红着眼浅笑:“为何?”
“你容我想想。”
拿着帕子捂在唇边,云纤走到雷晟面前半蹲了下来:“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雷晟被打得面无血色,此时怒瞪着一双眼看向云纤。他眸中盛满怒火,似乎一被解绑就要扑向她一般。
李玉蘅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时,就见云纤蹲在雷晟面前浅笑嫣然。
“为何啊……”
少女抬眸,看向自己。
李玉蘅只见她眸中带泪,强勾着唇撑出笑,她语带轻嘲:“你便当是运道不好,有此一劫吧。”
此话一出,李玉蘅瞬间低头,遮挡了眼中血红。
雷晟听着,却一时未反应过来。
好半晌,他倏地大呼一声:“你……”
只可惜话音未落,一根长簪便自下颌柔软处,直直横着插入脑中。
“啊。”
四周行刑的婆子一个个惊讶出声,就连李玉蘅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心目中的云纤,还是那个会枕在喜妞身上,与他抱怨云绣云绮多吃了糖糕的小姑娘。
他心目中的云纤,是会站在阁楼上,红着面,一脸羞赧朝他皱鼻的贪吃姑娘。
他心目中的云纤……
温热鲜血流出,染了云纤满手,她厌恶似的抽了帕子擦了擦,又抬头望向李玉蘅。
李玉蘅呆愣愣站在原地,云纤朝着他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后灿然而笑。
身后刘嬷嬷匆匆跑来,李玉蘅鼻尖莫名一酸,忙背过身离开。
他不能在此处,更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李玉蘅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未引起半点涟漪。刘嬷嬷看着眼前场景,却是惊得一张嘴不停哆嗦。
云纤转过身,面对刘嬷嬷:“他出言辱骂王妃,言辞恶毒至极,实罪该万死。”
“他……雷管事……”
刘嬷嬷莫名看着身边其他婆子,其他婆子亦都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雷管事有辱骂王妃吗?
许是辱骂了?
许是骂了的。
几个婆子莫名点了点头,刘嬷嬷一拍大腿,直呼来得晚了。
见众人未曾怀疑,云纤转身去看雷晟,却见麦秋蹲在他身旁,而雷晟还呜咽着不曾断气。
他一根手指放于麦秋掌心,似在书写什么,待到最后一笔落下,这人方缓缓咽了气。
清和站在一旁,垂眸不知在盘算什么。
麦秋却是伸出五指,咧嘴娇笑着朝她摆手。
她红唇微启,无声道:“五字,你猜他写了什么。”
云纤看着也学了麦秋的模样,无声道:“不猜。”
既今儿要了雷晟的命,她就有得是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若圆不得,她也心甘情愿。
掸了掸袖子,云纤走到刘嬷嬷面前:“我去给母妃请安,也将打杀了雷晟之事回禀一番。”
“那就劳烦世子妃。”
刘嬷嬷不知眼前情况,更不想面对郁诗容,只找了需处理雷晟尸首的借口,便拉着其他婆子离开,云纤则大步走进屋中。
屋中郁妩流正在给王妃搓着香丸,见她进门对方连忙起身。
“见过世子妃。”
“表姑娘无需多礼。”
二人稍一碰面,便各自错开眼神,皆无继续应对之意。
郁妩流点点头坐下,继续摆弄手中香丸,对云纤既无嫉恨,也无艳羡之色。
云纤看着她谨小慎微的动作,秀眉微蹙。
这也是个怪人。
不理会对方,云纤向内室走去,方走进就听郁诗容压着声音道:“围栏必须处理,若他掉下去怎么办?”
“你怎么在此?”
见云纤进来,郁诗容急匆匆挥手屏退身边丫鬟,云纤抬眼去看,只觉那人十分眼生。
“禀母妃,孩儿已将雷晟打杀,他日后再无法以下犯上了。”
“打杀?”
郁诗容面色一白,本想开口呵斥,可想到对方跟江月楼沆瀣一气,又觉雷晟死有余辜。
“你与凤鸣刚成婚,怎能见了血?今儿回去抄五十遍法华经,来日供给佛祖以涤你一身血污。”
“孩儿知晓。”
“知晓你便退下,杵在我这处做什么?”
刚闻了安神香,郁诗容脾气好了许多,见云纤也不如先前那般厌恶,只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走出锦韵堂时,云纤站在门外哼笑出声。
雷晟、又或者说下人的一条贱命,当真如草芥一般,半点银钱不值。
“你又在笑什么?”
麦秋走到云纤面前,拿了帕子为她擦拭袖上血渍:“清月,我如今瞧你着实有趣得多。”
“你好似有许多秘密。”
凑到云纤耳边,麦秋满眼天真:“你的秘密,真令人好奇,可否告诉我?”
“日后你会知道的。”
抽回袖子,云纤大步离开,麦秋转头望向清和:“我很好奇呢?你可想知道?”
清和冷哼一声,未再言语。
三人唯有麦秋忙得团团转,如讨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直到去了江月楼的院中,她方收敛几分。
湘王府到底是江月楼在掌后宅之权,于公于私,她都得将自己打杀了雷晟一事告知对方。
至于说江月楼会作何反应,云纤却是不大在意。
这么多年来,江月楼忍着湘王妃发疯,还要装出对卫铎多有真心的姿态,便是做给湘王看,想要湘王怜惜以达到固宠目的。
既如此,对方便不会在明面上多为难她,雷晟被杀,她再不满也得放在心中忍着。
“江侧妃。”
“世子妃来了?快坐。”
云纤落坐,接了对方递来的茶,开门见山道:“孩儿领了母妃的命,将雷晟打杀了。”
“哦?”
江月楼面露惊讶:“可是冲撞了你?”
“倒并非冲撞了孩儿,而是他不满王妃责罚,口中很说了些污言秽语。”
“不敬王妃,该死。”
云纤一笑:“雷管事到底是您的人,孩儿越俎代庖着实不该,今儿是来向侧妃娘娘请罪的。”
双手一扣,云纤朝着江月楼敬了一礼。
“你这孩子,无论谁人冲撞王妃都该打,你将他打杀了,我还得谢谢你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江月楼这般说着,却是接过云纤手中茶盏。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盘算满满。
“既侧妃娘娘不怪罪,那孩儿便先回秋水居去了,此事,还应禀告给世子知晓。”
江月楼点头:“你二人到底新婚,凤鸣又受了伤,眼下正是需要有人在身旁的时候,你多与自家夫君亲近,生些感情方为紧要,其余的,还不急。”
“孩儿知晓,往后会多在秋水居陪世子养身,侧妃娘娘您安心坐着,不必相送。”
拜别了江月楼,云纤温雅一笑端庄离开。
“不愧出身傅家,的确有几分手段。”
见她离开,江月楼淡笑出声。
秋苓道:“娘娘,奴婢听着,她好似话中有话。”
“是啊,不是个省油的灯。”
秋苓不解:“王妃下令打杀了雷管事,世子妃又为何来向娘娘赔罪?且方才来报,王妃分明已打算放过雷晟,世子妃却为何非要了雷管事的命?”
“是个聪明的,但又不是个太聪明的。”
江月楼哼笑:“先前三堂会审那阵子,郁诗容折辱雷晟我不曾出手、出言相帮,她定是看出我心中不喜雷晟了。”
怪道她让雷晟拿出银针时,对方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原是那时便存了想借王妃之手,除掉雷晟的心思。
“到底还是年岁小,心思浅了些。虽有些眼力,手却快得不讨人喜欢。”
江月楼摇头:“她见我不喜雷晟,又适逢郁诗容大发雷霆,便急急想要两头讨彩,忙顺势打杀了雷晟。”
“刚去了郁诗容处讨赏,碰了一鼻子灰,便来我这里讨人情了。”
“怪不得世子妃离开时,娘娘让她少些动作,多陪陪世子。”
秋苓皱着眉,叹息道:“世子妃的动作也太多了些,哪里有新嫁娘刚入夫家,便手段频频的?”
“不怕她手段多。”
江月楼淡笑:“你可知这世上何样人最难缠?”
“要么是真傻的,要么是真聪明的,这两种人都难缠得紧,可就是她这般自作聪明的,最好处理。”
想到云纤离开时说的那句让她安心,江月楼眉毛微挑。
“她还当我警告她多陪凤鸣,是为怕她争夺中馈,竟还让我安心坐着此位,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秋苓闻言心中对世子妃多了三分不喜,但也未想到其他深处去。
江月楼虽聪明又世事练达,是个手段圆融的,但她到底困于后宅多年,所思所想皆囿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跳出后宅,也颇是个目光短浅的。
雷晟的命,没便没了,不会掀起多大波澜,就如白榆那般。
这一点,是云纤早已算到的事情。所以她利落要了雷晟的命。
虽知会引人怀疑,但云纤根本不在乎。
只是她未想自己猜到郁诗容与江月楼都不会在意此事,却不知卫铮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得知雷晟被云纤打杀后,卫铮越想越觉得世子妃举止怪异,几番做法都好似有心推雷晟惹怒王妃,推他去死一般。
“世子妃从江月楼那里离开了?”
卫铮身边小厮道:“禀主子,世子妃已经离开。”
细想自世子妃嫁入王府后,以及今日白天的所有动作,卫铮眉心紧拧:“我去寻世子,我总觉得这当中有些不对劲。”
卫铮到秋水居时,卫铎正在用膳。
他这几日起居不定时,有时用了药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却是会深夜痛醒,是以用饭时间也不定。
见卫铮前来,卫铎略有虚弱道:“正好陪我一起吃些。”
“弟弟从命。”
卫铮坐下,接过卫铎递来的碗筷。
说来虽他二人有嫡庶之分,但往日也有些兄弟情谊。一来卫铎世子之位坐得稳当,二来先前卫铮年岁也小,未生什么争权夺利之心。
可如今卫铎身有重伤,日后王府是个什么章程还无人知晓,眼下这兄弟二人再坐在一处,相处之时便有些微妙了。
“你今儿怎么来我这处了?”
卫铮道:“我知晓白檀在外,白榆与雷管事又被杖毙,怕兄长身旁暂无得用的人,想着来问问可要从弟弟那处调几人来先伺候着?”
知晓卫铮向来独善其身,他根本不会提出往他房中放人,做这瓜田李下惹人疑窦的事。
今日提起,也不过是委婉告知雷晟之事罢了。
若雷晟是他母妃打死,他也不会来多此一举,所以这雷晟的死定有蹊跷,这才会让卫铮故意跑一趟。
“雷晟怎会突然被杖毙?”
卫铮拿了盘中金丝馒头,掰开一半递给他:“不是兄长的意思吗?弟弟还当他办事不力,这才想着寻一二得用的人先给兄长。”
“暂不用了,白檀便要回来,劳你费心。”
兄弟二人浅谈几句,便再不曾提及此事。
卫铎却是心中厌烦,对云纤更有不满。待送走卫铮,卫铎喊了单嬷嬷派人去锦韵堂打听雷晟之事。
都道夫妻一体,卫铮话中意分明是雷晟之死与世子妃有关,且还颇不寻常。
若不是太过蹊跷,卫铮根本不会插手他夫妻二人之间的事。
想到昨日,他才跟那女子说过不喜她动些歪心思,今儿便又生动作……
卫铎抚着双膝,强忍疼痛。
云纤带着麦秋清和从外头回来时,就见卫铎面色肃沉盯着自己。
挥手屏退众人,云纤走到卫铎面前坐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
云纤道:“逼杀了雷晟,如何?”
“……”
她答得义正言辞,倒是噎得本要兴师问罪的人没了话语。
半晌后,卫铎方皱眉道:“为何?”
云纤淡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还有真假之分?”
卫铎面色阴沉下来:“我以为我说得足够清楚,若你实在不懂,我便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你那些个歪心思,要是你还指望在王府中得一安稳,最好学着乖顺二字如何写。”
他着实不知,这傅家三女怎会如此怪异,若不是王府正受圣上忌惮,他也不愿生事,这婚定是要退的。
“问你想听真假之言,便是不愿在你面前动心思,可你让我学着乖顺,这做不到。”
云纤面无表情:“既真假之言你都不耐听,那便不听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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