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有点怪异,带着一丝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孺慕,让余照有点起鸡皮疙瘩。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说说话,但是我又想起来你高三,我就觉得算了吧,等考完试再来找你。”
千万不能心软说什么以后常联系的话。
千万不能心软说什么以后常联系的话。
默念两遍,余照古怪地“嗯”一声,嗡嗡声是话音刚落响起来的,余照忍无可忍。
“盛寻一直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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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远大笑起来:“他急了,哈哈,我逗他说今天来找你表白的。”
余照不开心:“逗他干什么?”
姜远一脸的“你好好看戏”,将手机捏起来划开通话键,盛寻气呼呼的声音立刻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你们在哪儿?”
余照扭开眼睛,透明吸管里酸梅汤上下浮动,一口都没喝进嘴,可她完全没注意到。
“怎么,你来找我们啊?你不是在江淮吗?”
“你别管这个!”盛寻的音量都变大了,“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你来了不是坏我好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扯皮,听着盛寻越来越急躁,余照眼睛一横,忍不住用手指节敲敲桌子,示意姜远到此为止,姜远会意。
“行啦,不跟你说了,盛寻。”
“别气了,她接不了电话,等会儿还回学校呢,我们忙着呢,不说了。”
几乎是电话挂断的下一秒,余照不耐烦:“你气他干嘛?”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姜远咧开嘴。
“我不觉得。”
余照板着脸,拿过钱包掏出十块钱:“这是我的饮料钱,我要去见同学了。”
“你心疼啦?”
她愣住两秒,随后坦荡地抬眼看姜远:“是啊。”
“你们俩都好有意思。”姜远捧着脸,“我有时候好羡慕,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他那个命呢?谁都喜欢他就算了,我那时候吃药的钱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他就好像是路过一个要饭的,随手施舍,轻轻松松。”
“你要是认为自己是个要饭的,那我也没话说。”余照整理自己的包带,站起来推凳子。
姜远没头没脑的:“我的存款要花光了。”
“所以呢?”
“所以我要开始找工作了。”姜远感兴趣,“你要考哪个大学?我去你学校附近工作怎么样?”
“我要考海南的学校。”
瞧余照毫不犹豫出门的模样,姜远晃晃脑袋,自言自语:“讨厌我了。”
同学聚会的必备流程,先是学着大人的模样推杯换盏吃饱喝足,紧接着转战KTV抱着麦克,鬼哭狼嚎唱再见以及一系列依依不舍的经典曲目。
大家做着大大小小的约定,无不真心实意地期待着实现的那一刻。
这么说起来,人生真的是很难以捉摸,有些人毕业就再也见不到了,哪怕他们此刻勾肩搭背约定要做一辈子的知心好友。
余照有些惆怅地翻开手机。
在顾江帆的名字旁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合上,她也要坦然接受,接受人生路上突然失散的朋友。
包厢时间一到,后桌杨一皓出声:“走啊,回学校看看去。”
此言一出,居然没人反对,余照有点疲惫地捏捏眉心,身处人群中并无法给她充电,加上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冰啤,此刻颇觉身心俱疲,于是靠近蒋萌,小声嘀咕。
“你们去吧,我先回家了。”
“哎!”
蒋萌双臂箍紧她一条胳膊,生怕她跑了的架势,不断念叨着不行不行,语无伦次。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别走,你走了我真的没意思。”
向来无法对真心祈求忽视不见的余照只好点头:“那好吧。”
跟蒋萌一起亲昵挎着胳膊,远远缀在班级人群的后方,酒劲上脸,余照略微眯眯眼睛,今天的落日晚霞好美,橘色夕阳,如梦似幻。
第一朵花是身边的蒋萌给她的。
紧接着,是班长递过来的第二朵,湿润鲜花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反倒换了个风格,变得极有攻击性,余照瞧着挂满喜悦笑脸的同学们,只得屏住呼吸,缓慢迟疑接过他们挨个递来的花。
“答应他吧,他真的喜欢你。”
“答应他吧,余照。”
“答应他,余照。”
很快,手里的花就要抱不住了,大家也识趣地散开一个圆,将正中心交给抱着一大束花的杨一皓,余照心里简直想暴打壮壮哥这个乌鸦嘴。
对面的男生清清嗓子,从朋友手里接过一个扩音喇叭。
“余照!我....等会儿。”
他手忙脚乱地把花束放下,引来围观的同学一阵哄笑,摸索着从衣服兜里掏出纸条,尴尬地朝余照挤眉弄眼,小声说:“这呢,我准备草稿了。”
然后他再次起势,拿起喇叭,哆嗦着念。
“余照,我今天,是含着百分之一万的真心跟你表白的,你刚转学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你好特别。虽然你不太爱理我,但我见到你,我才明白喜欢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余照麻木地逃避他的视线,将目光凝在地面的花束上,是火红的玫瑰,如烈焰般的花。
可惜不是她的花。
“现在高考结束了,我们迈进新的人生进程里,我想跟你一起过下一个进程,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念完,他期待地看向余照,同学们也都一溜烟地起哄,余照又想打喷嚏,又想咳嗽,为难地用胳膊蹭蹭脸颊没有说话。
对面立刻意识到她委婉的拒绝。
期待的目光转变成苦笑,在起哄声里凑近她,小声说:“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先把花接了。”
她只能被赶鸭子上架,给胳膊加上一束花的重压,这样一来,几乎就被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不明所以的同学都欢呼起来,调侃要亲一下,杨一皓硬扯出来微笑,伸手虚虚把余照抱在怀里,给她一个很快就放开的拥抱。
“杨一皓!怂啊!”有男生大声调侃。
距离让她尴尬的聚众表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最后一个闲聊的同学也起身回家,杨一皓松口气,看一旁拄着脸打不起精神的余照。
“对不起啊,我早点私下问问你好了,还想着说不定我真诚点你就感动了呢?”
“没事儿,那我也回家了。”她揉揉难受的鼻子,站起身,“快把花还你。”
“余照,其实我知道。”
杨一皓抱着火红玫瑰,扬起脸来:“你有一本旧学生证,就压在桌洞最下面,偶尔会偷偷拿出来看,一个黑头发的男生。”
难以忍受的疲乏,还有莫名其妙的寒意往脖子后面窜,余照揉揉后颈,顺势整理一遍衣领,没有回答。
“我永远也比不上他是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我不配跟他比?”
杨一皓绷不住,转身就走,余照头疼,只觉得青春期少男的心思真难猜。
于是她拍拍裤子上的浮灰,注意到学校对面的店面,二楼光洁玻璃里有个黑衣服身影,如春风细雨里的挺拔柳树,背对着她。
有点像盛寻,但又肯定不是,她自嘲笑笑,接起壮壮哥电话,昨天拜托壮壮哥替自己找合适的兼职,人生中最漫长的暑假,能赚点生活费也好。
“现在有两个挺合适的。”
“一个是收银,但不收全职,你只能做兼职,每天上班不能超过四个小时,每周不能超过六天,一个小时是14块钱,有餐补和交通费。”
“另一个是加盟的奶茶店,需要培训一个星期,通过考核才能上岗,不限制上班的时间,但这个需要早八晚九.....”
“哥,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个?”
“收银吧。”秦思博的声音顿了顿,“奶茶店早出晚归的,下班太晚,我小姨他们该担心了,收银的话每天排班不固定,但最晚的班也会在八点半结束。”
他想起来:“你要是想做收银的兼职先去办健康证,存好票据,后续可以到人事那里报销。”
“我记住了。”
暂时还不想回家,余照拎着零食去家附近的公园,安静坐在木椅里看夕阳,人的一生中能看到多少次这么美丽的太阳?
轻轻洒在水面上,波光是灿金的,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干脆闭眼小憩,感觉闷热空气带来的轻微窒息感。
高考结束,一切担子都放下来,不再需要体会睁眼分数闭眼卷子的感觉。
不知何时,一小阵微风拂过鼻尖,有种空气蒸腾的焦味儿,她顺着风离去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几个公园椅子,有个人抱着胳膊坐在那里,莫名的低气压。
她的近视越来越严重了,低头揉揉眼睛,重新调整姿势瘫靠在座椅上。
疲惫空虚使她很难再感受到生活带给她的细枝末节小美好,失去体会细微幸福的能力,更多的时候,心里只是充斥着麻木,还有空寂。
这人的感觉也有点像盛寻。
但他不是,如果是盛寻,怎么会只是坐在那里看湖?盛寻肯定会大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她捏着可乐的手一顿。
他还会吗?向自己走过来,她也不确定了。
碳酸饮料泛起的酸爽与甜味在味蕾爆开,她舒心地叹口气。
忘掉过去吧。
接受现实。
手里的可乐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夺走,余照拧着眉头抬头看,想看是谁这么不识趣。
那人逆着光,她沿着黑色运动裤和黑色休闲外套一路抬头,几乎是脖子拧筋也没看清脸,长这么高干什么?
于是她不看了,揉揉脖子,看那人细瘦手腕,发现他皮肤好白,没劲透了,她失落地垂眼睛,看谁都像盛寻。
一声不属于她的长叹。
余照眯起眼睛,看他在自己眼前蹲下来,大脑有些宕机,瞧他瞪视自己的双眼,满是愤怒与怨恨,甚至给她一种想把她捏死的错觉,像是小时候她犯错,父母混合双打前的责备眼神。
“拿喇叭跟你表白的男朋友不行。”他这样说,“怎么能送花呢?连你闻到花会打喷嚏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在意你。”
她好安宁,是风雪夜里长途跋涉回到家,听到壁炉里柴火噼啪的归人。
“你喜欢他吗?是你同学?”
余照瞧他越来越怨愤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面前的人立刻不高兴,握住她的手臂,眼神黏在她的脸上如绕杆盘旋的蛇般阴冷,声音降下温度。
“不喜欢也能在一起?也能同意表白?”
没等到回答,盛寻像是哪里疼似的,脊背弯下去。
“别跟他在一起,行吗?”
“我要是过几年来找你,是不是只有祝贺的份了?”
“说不定你还能随份子。”余照歪歪头,“把我的可乐还给我。”
盛寻坐在她身边,毫不避讳地就着易拉罐仰头喝一口,余照立刻小小哼一声,不再讨要。
他思索片刻,再出声时带着几分强硬:“手机拿出来。”
余照饶有兴趣,想看他搞什么名堂,于是将手机递到他手里,看他努着嘴试自己的密码,小心眼地输入【1105】。
【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0905】
【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解开。”
于是将手机拿回来,握着键盘缩回袖子熟练解锁,递给他。
“你刚才答应的男朋友叫什么?杨什么?”
他很快就在列表里找到对方,看对方的卡通头像,盛寻鼓鼓脸颊对此表达不满,注意到余照一直瞧着,犹豫几秒,引导着问:“喜欢他吗?”
余照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哈欠,懒散说:“我想回家睡觉。”
“那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盛寻自言自语,在聊天框里噼里啪啦打字,嘴角藏不住得意的笑容。
【刚才答应的表白不作数。】
对方尚未回复,他将余照的手机放在一旁,侧头瞧她,把她的五官细细描绘一遍。
自山根就起势的高挺鼻梁,带着点淡淡黑眼圈和眼袋的漂亮杏仁眼,睫毛像是小毛刷,不长却浓密,忍不住手欠地用手指拨弄两下,换来余照一个不耐烦地甩开脸。
她好像休息得也不太好,嘴唇是淡淡稀薄的粉,脸颊血色褪得干净,只余白净的脸蛋,像一朵花瓣微卷,稍显枯萎的白色小玫瑰。
盛寻淡淡地笑一下:“跟我分开的时间你开不开心?”
“我不知道。”
“反正我特别不开心,我总是睡不着,甚至觉得,跟你在一起因为意外死掉,和我们分开长命百岁之间,我想选去死。”
余照眨眨眼,平淡开口:“我想活着。”
“行,那就你选活着,我选去死,怎么样?”
余照茫然又疲倦地挠挠耳后,只想逃避:“我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快点长大,好好工作,让我爸妈不要那么累。”
“我都明白。”
余照手机叮咚一声,盛寻立刻拿起来,眼巴巴等她解锁。
杨一皓:【你不用再提醒我一遍,刚才不是已经拒绝我了?我没那么厚脸皮。】
盛寻飞扬的嘴角这次是怎么也收不回去了,将余照扳正一点,眼神柔软:“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答应别人。”
“嘁,偷别人饮料喝的小气鬼。”
趁着余照看湖面,他小心机地用余照的手机给自己拨过去,然后快速删除她手机里的记录,才将手机塞回她兜里。
太阳终究是要落山的,漫长的白昼退场。
余照趴在盛寻的肩膀上被他背回家,脑袋越来越沉,听到他给爸妈打电话,不是一贯的温温软软口音,而是硬凹夸张的北方方言。
“阿姨,我是她后桌。”
“回去您管管吧,一个女孩儿这样多危险啊。”
“你们都没下班?没事儿您放心,我给她送到家里,她有钥匙吧?哎,没事儿您别客气。”
余照嘟囔:“狗腿子。”
盛寻将她往上颠颠,亲昵地蹭蹭她的头。
一路到家,盛寻才意犹未尽地将余照放在床边,把她挡眼睛的碎发温柔拨弄到一边,满眼舍不得。
“我得走了,不然被叔叔阿姨堵在家里我可说不清。”
“别跟别人在一起,我真的会气死,死不瞑目变成厉鬼。”
“那你气死吧。”
余照赌气地扭身面朝墙,呼吸逐渐绵长。
盛寻站起身环顾一圈,她家目测是一室一厅,进门就是小客厅,左走是唯一的卧室,直走会途径卫生间与阳台。
而余照的床就嵌在客厅右边,旁边摆一张小木桌,平时用布帘遮住光。
盛寻死死咬了下嘴唇内侧的肉,又踌躇着蹲回床边,将她的长发拢一拢,希望她睡得舒服些,温声说:“别愁,你给我点时间,什么都别愁。”
爸妈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沉浸在美梦里好久,一个光源极盛的美妙梦境,让她无比安宁。
“圆圆!起来,喝多少啊你?”
她五官皱巴巴地睁开眼睛看妈妈,被客厅的白炽灯晃得睁眼睛艰难。
“你同学可跟我说了,你喝酒特别凶,什么时候会喝酒的?”
林美珍絮絮叨叨去厨房的冰箱翻东西,余照手边一痒,莫名其妙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厚信封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捏着瞧瞧。
五叠捆扎整齐的粉色纸币。
她愣愣地看着五万块钱,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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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时隔16个月的见面 盛寻:我漂亮可爱的老婆没答应别人的表白吓死我了嘻嘻嘻 余照:偷喝我可乐那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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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寻穿一身垂坠感丝滑的防晒衣,在驾校的训练场地阴凉处坐着,身旁的矿泉水瓶壁满是水珠,看样子里面的水也被高温天气融化,不再爽口。
他挥手将落在膝盖的蜻蜓赶走,接起来自黄矛的电话。
“盛寻,房子的事儿,要不再想想吧?”
银行卡里余额还有三十四万,这段时间,他拜托黄矛帮自己留意合适的房子,将这笔钱换个实物来投资。
他还在上学,买房想要落在自己名下无法贷款,只能选择全款,这样资金有限的情况,只能买得起老破小,接连看了几个,都不太满意,直到上周,他们遇见一间顶楼,面积足足93.6平,售价仅需35万,房主急售。
没有电梯,老旧的楼道冷清,一点人气也没有,整个八楼堪称寂静。
黄矛手抖着拧开门锁,颤巍巍:“没事儿,放心说话,隔壁邻居都搬走了。”
盛寻拍拍黄矛肩膀,体贴建议:“我自己进去看吧,你在门外等我。”
“可别,咱们还是一起,别分开,怪吓人的。”黄矛几乎称得上是蹦进门的,紧随在他身后,“房主收拾过,不会有啥痕迹,家里要带走的也都带走了,剩下都是不要的,谁买随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