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上一跃而起，扯下金冠披散头发，嘿嘿一笑。
天底下只有林斯年会捏分身吗？
不管什么法则，本魔尊今天都夺定了！
谢玄素他们一路飞奔向镇中心，深夜本该都在沉睡的小镇此刻却开始喧闹起来，有几处莫名地起火，星星点点亮起了灯的人家在吵架，甚至街道拐角还有人追打殴斗。
莫名的一股薄雾笼罩了整个春风镇，使得这场闹剧越来越大，更多的人莫名地发火吵闹。
而薄雾犹如有生命一般，正在向着一个源头流动。
赵闻道的墨迹在空中点点斑斑，他们一路尾随而去，终于在书局找到了柳之瑶。
书局大门洞开，白天还热情招待他们的小二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柳之瑶徜徉在书架间，不时拿下一本翻阅，一本正经地摇着头挑剔：“哪有我写的好，都是垃圾。”
她抬眼往屋外一瞥，笑着说：“等不及来送死了？”
谢玄素沉声指挥：“布阵，护身，我先。”
还没等大家起势，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对面屋顶响起：“兀那小贼！祸乱人间夺人气运，还不速速受死！”
所有人惊讶地抬头看去，一个黑衣人披头散发站在屋顶之上，迎着背后天际一轮满月，陡然伸手凭空扯出一面血色大旗！
圆月当空，血云旗现。
第46章
聂萦在两忘门修习了这么些日子, 也不是全无收获的，她从问天真君那里拿到的法诀修炼之后自然而生一股后天灵气，此刻她心念转动，将灵气压制在丹田之内, 死死扛住冰魄寒山的反噬, 血云旗趁机脱困而出，在她手中挽了个旗花, 猎猎风响。
不多说一个字, 聂萦从屋顶一跃而下，血云旗招展开来铺天盖地, 如同赤云压顶，席地一卷就将柳之瑶从屋内裹了出来，血红旗面层层包住, 起初还可以看到一个人形在其中挣扎，很快就没了动静。
“嚯哈哈哈！”聂萦仰天大笑。
赵闻道和江小皮都惊呆了，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是何来路，谢玄素却眉头微皱，有一股淡淡的……却又有点熟悉的甜香萦绕在鼻端。
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上胸口，脑子里有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神秘人黑衣黑发, 黑巾蒙面, 做派猖狂地默念法诀，血云旗应声散开，重回她手中。
被吸得干瘪的柳之瑶从其中滚落在地, 一张脸如干瘪树皮, 惨不忍睹。
江小皮大吃一惊, 在心里向同伴询问：这是什么妖法？
赵闻道：我们不会碰见魔修了吧？
谢玄素不答，反而叩问‘远处的聂萦’：大师姐, 你还好吧？
聂萦站在他面前，下意识瞥他一眼，却被谢玄素抓了个正着，她力持镇定在心里回应：等着，我在调息。
她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像具干尸一眼躺在地上的柳之瑶突然爆发，一跃而起浮在半空，十指张开犹如鬼爪，嘶哑的声音狂怒地咆哮：“啊啊啊我的身体！都给我死！”
谢玄素早有准备，厉声喝道：“起！”
赵闻道一抬手，数张御风符迅疾而至，三人一蹬地面飞跃而起，以为柳之瑶又要用泥沼地面那一招对付他们。
谁知道甫一升空，身上不知为何像压了千斤巨石，噗通噗通，三人先后挣扎着掉了下来，跌倒在地刚要爬起，四肢躯干的重压更甚，压得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得动弹不了。
就连没有升空的神秘人，也被突如其来的重压逼得矮下了身子，不得不单膝跪倒，手握旗杆，苦苦支撑身体。
“还想跟我斗！”柳之瑶凄厉的声音刺耳至极，“我乃天外来客，此界万物无不遵循天道规则，你们堪破不了，我却能！”
此界万物……聂萦脑子里电石火光地想起千年之后的仙尊谢玄素对她说的一句话：“此物，非属五行，天地不能炼化。”
好家伙，就是你了！
聂萦忍着丹田和经脉传来的双重剧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唇角一缕鲜血缓缓流出，她再度掐诀挥旗：“混沌天魔！”
浓黑色的，若有实质的魔气从血云旗上喷涌而出，再经旗帜挥舞，化为一团黑雾凌空呼啸着将柳之瑶从头到脚包了起来。
柳之瑶冷笑连连，招来一阵狂风想吹散魔气未果，被近身的时候才吓了一跳，尖叫起来：“这是什么？！为何规则不管用……魔气……你是魔修！天杀的魔修垃圾！”
赵闻道和江小皮吓得脸都白了，谢玄素却好像被猛地打破了一面横亘在心中的墙，心念急转间，很多细枝末节的碎片从记忆里浮现，悄然拼接在了一起。
“呸！吸人气运，你才是妖魔！”聂萦毕竟化神期修为，此刻全力运转，魔气侵袭入柳之瑶的每一寸肌肤骨肉，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黑雾中回荡，眼看就要毙命——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知到了异样，仿佛天地之间凭空出现了什么异物，无边无际的对未知的恐惧蔓延而来，甚至以聂萦的心性都有了一瞬间的动摇，视野里周围的一切扭曲变形起来。
“睁眼了！老天爷睁眼了！”江小皮指着天空尖叫了起来。
就在黑雾不远处，虚空撕裂出一道缝隙，像是什么与天同寿的妖兽从另一个世界用利爪扯开屏障，往此界投入了危险而不怀好意的视线。
就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玄素身形晃动，以无可阻挡的气势，锐利如一把出鞘宝剑直刺虚空缝隙。
赵闻道失声惊叫，而柳之瑶更是声嘶力竭地咒骂：“你敢！”
谢玄素并没有朝神秘人看一眼，但是聂萦却在那一刻神奇地和他想到了一起：不管这缝隙是什么，不能让它扩散下去，更不能让柳之瑶逃掉！
她忍住丹田里冰魄寒山疯狂的反噬，不顾一切地挥动血云旗，成股的魔气改换方向，跟着谢玄素的身形向着缝隙涌去，而有意无意间，困住柳之瑶的魔气自然薄弱了起来。
柳之瑶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挣脱魔气的束缚，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脚下生风同样赶往缝隙处，她改变天地规则使得自己周围的时间流速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谢玄素，鬼爪森森，朝着谢玄素的肩头抓去。
一抓之下衣衫尽碎，但她预想的皮开肉绽并未出现，谢玄素肩头肌肤坚硬如玉，闪着微微荧光，接触的同时他去势陡停，直接向后贴身撞上柳之瑶，身体每一处均爆发出灵气将她死死缠绕困住。
裂隙就在眼前，里面一片漆黑，像一个不敢直视的无底深渊，谢玄素抑制住内心涌上的恐惧，狠命一甩，身体在空中大幅陡转，用背上的柳之瑶牢牢地卡住了裂隙！
“撤！”聂萦断喝一声，魔气化作锁链自下而上盘旋而至填塞裂隙，柳之瑶早就不复年轻娇美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恐的神色，拼命摇着头嘶喊：“不！不行！”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谢玄素犹豫了一下，就在他身形滞空的这一秒，毫无预兆的，柳之瑶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巨兽一掌碾过，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魔气和这股未知力量在裂隙处发出了猛烈的对撞，谢玄素只来得及护住头脸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给掀飞了出去，滚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聂萦这口一直撑着的锐气也终于撑不下去，血云旗自动消失，她跪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冰魄寒山在丹田里疯狂旋转，刺骨冰寒逼得她不得不调回全部魔气强力压制，才堪堪安静了下来。
无边粉尘滚滚而来，赵闻道和江小皮同样被气浪掀飞，倒在地上呛咳了半天，好容易喘过气来，再睁眼看时，周围一切清清楚楚，天朗月明，哪还有什么虚空裂隙。
而那个神秘人也不见了。
“这……就完啦？”江小皮吃惊地问。
谢玄素沉默地一瘸一拐走过来，挨个探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势，丢给他们一人一瓶丹药。
赵闻道觑着他的脸色，轻声问：“谢师兄，刚才那个……是魔修吗？是魔修吧！？”
谢玄素一言否定：“柳之瑶说的话怎么能信，不要乱讲。”
“可是……”
“不然你问问大师姐。”谢玄素抬起头，看着从长街那头飞掠而来的聂萦，月光如水洒在少女高挑的马尾上，一袭红衣，身姿一如往常轻盈矫健，虽然板着一张脸，谢玄素却能从她微翘的唇角看出她小小的得意。
是啊，不管事实是什么，大师姐怎么说，就怎么信好了。
晨光初透，春风镇也渐渐苏醒了过来，很多人摸着头，不记得昨夜为何突然脾气暴躁，而有些人也莫名其妙，怎么一夜睡过了家里发生了诸多倒霉事，甚至屋顶掉下来，锅漏床塌倒灶起火的不一而论。
初升的朝阳总能让人心情愉快，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聂萦带着三个队友走出春风镇的大门，意外地看到一个熟人。
庄无尘一人一剑站在大路的路碑处，看悠闲的样子并不是刚刚赶到。
“庄师兄~~~~”江小皮欢呼一声就要奔过去，被聂萦拎着衣领子揪住，往队伍后一甩，板着脸问：“来抢任务啊？你们玉衡峰这么落魄了？”
庄无尘上下左右瞧了他们几眼，遗憾地说：“可惜了，我还以为得替你们收尸呢。”
“呸！乌鸦嘴！”聂萦火冒三丈，捏着拳头就要上前，庄无尘却亮出一面玉牌，公事公办地说：“外务堂执事庄无尘例行巡查，有关聂萦等四人接的丙等春风镇丁亥任务因出现’异界来客’升级为甲等一事，请诸位如实向我汇报。”
赵闻道怪叫一声，眼睛瞪圆了跳到他面前：“甲等？！甲等！我就说区区一个丙等任务怎么难成这样，原来是甲等，不对呀！既然是甲等，你们早该发现，早点来救我们的呀，我们苦战了一夜……”
聂萦无情地捂住了他的嘴，拖起来往后一扔，怒斥：“甲等就甲等，他们职务疏忽也就罢了，我们不必怂，难道丙等变甲等，就难得住我了吗？”
谢玄素贴心地提醒：“大师姐，甲等任务的酬劳可是以上品灵石计算的。”
“咦！”聂萦顿时眉开眼笑，试图去拍庄无尘的肩膀，“真的啊？那你放心吧，我们完成得很顺利！”
庄无尘轻巧地躲开了她的大力拍击，皱着眉头往后面的春风镇看了一眼：“我似乎……看到了气运变更？你们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聂萦倨傲地一摆头：“赵师弟，去！汇报的时候记得把我们勇敢战斗的英雄形象如实讲述。”
赵闻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聂萦不耐烦地把他往前一推：“说!实!话!”
“哦，哦哦！”赵闻道明白，所谓实话，就是说大家连夜套好的台词。
他忙不迭地跟庄无尘过去，江小皮也小尾巴一样缀在后面，手舞足蹈的，不时填补几句。
只有聂萦和谢玄素落在了后面，谢玄素有些不安，悄悄摊开了手，看着掌心处有一道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闪电痕迹。
那是柳之瑶爆炸的时候，他无意中伸手抓住的一条法则。
“大师姐……这个？你要吗？”他忐忑不安地问。
聂萦斜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又不是天地法则，区区一条雷电，我哪里看得上眼，你自己留着吧，以后淬体还省的找天雷劈你了。”
其实她心里怄到吐血，该说气运之子果然是气运之子吗？谢玄素随手一抓就能抓到雷电法则，法则和灵器不同，完全不修行的凡人拿到也能运用雷电之力。
唉，什么时候谢玄素才能找到冰魄寒山呢？
看着谢玄素呆呆的样子，她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除了我别告诉任何人哈，谁都不行！”
说着，她摇晃着马尾，趾高气扬地走在了前头。
谢玄素握紧拳头，低下头跟着她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偷偷地笑了：果然，大师姐还是最向着他了。
第47章
深秋阳光和煦, 天枢峰大殿宝光庄严，淡淡香烟缥缈之中，问天道君在偏殿露台招待爱徒聂萦品茶。
聂萦眯起眼睛，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闻香, 对面问天道君的目光奇特,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爱’了，让她浑身不舒服。
“老……师父, 我有一事不解。”她索性开门见山, “那个异界来客是什么东西？”
问天道君肃容道：“是危险之物，至今仙界没有人知道它的真相。”
“是因为遇到的人都死了吧？！”聂萦不禁大吐苦水, “这次很危险的，我们好不容易才逃掉。”
问天道君慢条斯理地说：“异界来客表现不一，有的夺舍之后继续维持原来的修为, 有的则突然功力大涨，似乎是大能附身，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百年之前在南疆曾经发现过一例，集小半个仙界之力都未能将其拿下。”
“后来呢？”聂萦听得入神, 催了一句,
问天道君脸上难得有一丝惘然：“后来就消失了，不知来路，不知去向, 也不知它们要做什么, 不单是我, 还有其他道君也卜过卦，竟毫无结果。”
他摇摇头, 把思绪收回来，和蔼地看着聂萦：“这次你成功击退异界来客，表现优秀，为师没有看错你，今后更当好好修行，为本门之表率。”
聂萦摊开手，问天道君瞧了一眼，笑着摇头：“为师虽然以卜入道，倒是不太会看手相。”
“装什么呢，师父，奖励！”聂萦学着江小皮的样子把手指头笨拙地搓了一搓，没有那股油滑的江湖气倒显得像抽鸡爪风，“法宝，灵石——要上品的啊，人家外务堂发的任务奖励都是上品灵石呢。”
问天道君的脸都禁不住跟着抽了一下：“你怎么随时随地都如此……穷凶极恶？”
聂萦长叹：“没办法，要养家啊。”
问天道君掏出一块上品灵石，聂萦接过来立刻塞到芥子袋里，坏笑着说：“师父，我听庄无尘说，按照规矩，委托任务跨级升到甲等，都是要第一时间把队伍召回的，他却等到第二天才接到去春风镇处理后事的命令……你就这么放心我啊？还是说，庄无尘是真的去给我收尸的？”
问天道君笑了：“你们这不是没事吗？”
师徒二人，对坐而笑，笑容里都带着些别的东西，聂萦起身，叹息道：“算啦，不说实话，下次有什么事也别叫我。”
问天道君闭目，淡淡地许诺：“每个月药材的分例翻倍。”
“三倍吧师父，小谢淬体需求大得很。”聂萦讨价还价，“我不像你，不能让跟着我的人寒心呐。”
问天道君没办法地点点头：“孽障，去罢！”
事实证明，就算月例翻了三倍，也照样撑不住谢玄素淬体的一次费用，聂萦困扰地翻着清单，盘算了一下，恶狠狠地看向谢玄素：“你是不是藏了私房钱？我算出来下一次药材没有这么大缺口的啊！”
谢玄素弱弱地建议：“大师姐，不如淬体暂且缓一缓，我先把雷电法则练纯熟了要紧。”
提到雷电法则，聂萦更是闹心，她看柳之瑶用雷电用得威风，以为夺Q群：一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过来直接能用，还在心里羡慕了一番，没想到法则换主之后就是一张白纸，需要重新往上面填补，谢玄素没事就去风雷谷偷雷，才积攒了一点点，种类单一不说，威力也有限。
还是得指望淬体啊，不然这么脆弱的谢玄素，她怎么带出去游历仙界，找到冰魄寒山？
“喂，谢玄素。”聂萦口气很不好地说，“你别以为上一场大战柳之瑶你立了头功就可以懈怠了，那是碰巧，而且主要功劳在那个我们不能说的人身上，你明白的吧？”
谢玄素抿紧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门内师弟师妹也不敢对你不客气，你就忘记从前过的什么日子，真要这样的话你直接跟我说不想淬体了，下山去当江湖散修多好呢，还不用担心宗门里哪个长老是害你的幕后黑手！”
谢玄素猛地抬头，紧张地说：“大师姐，你别不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