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机场回来的,章茹问:“你多久没睡了?”
叶印阳说:“飞机上睡了一觉。”
章茹瞟瞟他,伸手抢他车钥匙:“我来开,你别等一下打瞌睡开到树上去了。”
叶印阳也没说什么,站着等她跟文禾道别,两只手插到兜里,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
文禾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上车以后章茹嘴里没停在说着什么,叶印阳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回信息。
但即使在回信息,叶印阳也第一时间回应章茹,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捏捏耳垂,章茹嘴一撅他就亲下去,浅浅地碰一下。
文禾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除了她父母,就是这一对。
她曾经多羡慕这样的感情,多想也像他们这样,可惜一直遂不了愿,但好在现在,她有猫。
从捡回来到现在,麻圆被文禾养得圆圆的,以前多护食,冷不丁就要挠人一下,现在每天等她回家,她不摸,它就一直跟着她。
几声滚雷,文禾赶紧开车回家,广州最近在下龙舟水,不时就有一阵瓢泼大雨。
因为拿了几个快递,开门时往里搬花了些时间,麻圆本来在门后乖乖等着的,楼下小孩子玩玩具经过,玩具发出类似于昆虫的叫声,它嗖地就跑了出去。
文禾一脚把快递踢到门后,速度却还是没能追上麻圆,楼道感应灯微弱,她在后面叫着叫着,猫声都听不见了。
雨已经在下,文禾打着电筒找到楼底,遇到刚进来的徐池。
他把喝醉的毛露露老公送到家,出来后也帮她一起找,雨像泼水一样,好在他也养过猫知道怎么找,很快在在儿童设施那里找到它,但人也淋透了。
文禾过意不去,一边责怪麻圆一边从衣柜里找了套衣服给他换,之前买给周鸣初的那套,黑T黑裤。
她有些迟疑:“这是我……前男友穿过的,干净是干净,你不嫌弃的话,随便套一下。”
“没事,可以穿。”徐池也没那么多话,进洗手间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又建议她在门口装个挡猫的门帘:“你这只猫平时不爱冲门,磁吸的那种就可以,稍微挡它一下。”
“好,我等下就去买。”文禾给他拿了个袋子装湿衣服,送到门口,徐池说:“我们那个店下个月就开业,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忙捧个场。”
文禾点点头:“我抽空过去。”
挺晚了,徐池知道留下去不太方便,他对她也总有太多的小心翼翼,怕她反感,于是弯腰跟麻圆道了个别,提着自己衣服走了。
文禾去找浴巾给麻圆擦毛,洗手间地是干的,应该是徐池用完后顺便拿她放在里面的海绵拖拖过,他也很有分寸,没用她任何一条毛巾,大概是随便拿自己衣服擦的身。
文禾余惊还未定,出来教育了麻圆几句,手机在沙发上嗡嗡地响。
看了眼,是周鸣初的电话。
这么晚,文禾盯着那个来电显示,一直盯到它自动灭掉,匀出一口气,没理。
她不想再当他手上钓的那条鱼。
户外雨越下越大,免费洗车的好机会,周鸣初看到徐池从那栋单元楼下来,钻进一辆揽胜开走。
他握着手机继续给文禾拨电话,同样的,这次文禾也没有接。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张吉安也等了很久:“周总,要不……找个地方停车?”
周鸣初牢牢地盯着徐池离开的方向,直到小区保安手电筒扫过来,让把车开走。
他把手机一扔:“回去。”
雨噼里啪啦砸着车顶和门窗,下了一夜,隔天起床,头痛得要死。
周鸣初出去喂鱼,站在旁边看鱼抢食,看眼时间,回到卧室找衣服。
衬衫,裤子,找来找去,周鸣初按住衣柜门,忽然用力地把门摔上。
他还没瞎到那个地步,认不出自己穿过的衣服。
周鸣初拎上外套,这次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
雨已经停很久,地面干燥,他从一楼走去露天车场,经过楼栋下的绿化带时特意看了看,那个槛已经处理过,抹得很平,应该不会再有人摔。
开上车,又接到卢静珠打的电话:“你不来么?”
周鸣初边搓方向盘边问:“我不去,你这个张不开了?”
神经病,卢静珠说:“周叔叔来了,他问起你。”
等几秒,只听到周鸣初一句:“我有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总给我打电话。”
他收线很快,是卢静珠意料之中的事。
她淡定地扔掉手机,对着镜子调整身上的衣服,也调整出最得体的微笑,走了出去。
周柏林正在会客区跟人寒暄,虽然上了点年纪,轮廓身形却没变,从背影看,还是那个英俊风发的继父。
也仿佛有一个瞬间,卢静珠变回那个怯怯的小女孩,知道这个人可以为自己避风雨,所以下意识想躲在他后面,但也时不时要观察他的神色。
有钱人没有不花的,比起来周柏林其实不算多风流,是她妈妈第一眼就知道要拴住这个男人,所以用尽手段,又恰好宋斯兰也犯错,才给了她妈妈机会,顺利嫁给周柏林。
她也叛逆,读书的时候骨头硬,想证明自己不惦记他那点产业所以没听她妈妈的话去学室内设计,但当周柏林真的不愿意给她钱,她又恨上了这个继父,恨他偏心自己儿子,恨他嘴上说都一样,却又不愿意在事业上帮她多少,还要让她跟着谷志德去找投资人,接受诸多的挑剔与审视。
心绪杂乱,但再乱,今天也是她的好日子。
走到周柏林身边,他问:“阿鸣怎么说?”
“他公司有事,说晚点来。”
“晚点是几点?”
“在开会,没细说。”卢静珠笑笑:“我也没好继续问,他最近都挺忙的。”
她这么讲,周柏林也知道儿子大概率不会来,顿了一会说:“你再叫多两个人,捧场的客户不要冷落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卢静珠转身跟主持人对了对流程,想往楼上走,却忽然听见引擎声,对面商铺一辆停得好好的车就那么驶进来,车头直冲着她。
卢静珠两脚定住,吓傻的瞬间被一双手用力推开,她脸上刺痛,感觉有血滴到眼睛里,呆呆地转过头,见周柏林被撞倒在地,一动不动。
赶到医院,周柏林还在抢救。
驾车的人已经抓起来,是卢静珠前男友, 曾经按着她打的那一个。这人正在晚期疾病中, 化疗的最后阶段, 伴有精神病史,被抓时对着卢静珠森森一笑, 还说下辈子要找她。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连累了周叔叔……”卢静珠捂着嘴,泣不成声。
周鸣初问:“这个人这么久都没找你, 为什么突然发作?”
卢静珠哪里说得清楚,她也受了伤, 一张精致的脸此刻像被水泡过的卫生纸, 憔悴得不成样子。
她想不通为什么, 也没有更多的勇气去看他, 像突然被扔进噩梦, 站都站不住。
她宁愿被撞的那个是自己。
“我真的跟他很久没联系,微信也删了……”卢静珠控制不住地打哆嗦:“我上次见他还是年前的事……”那时她跟谷志德在一起, 谷志德把她护得紧紧的, 从头到尾只是他们在打招呼,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想到谷志德, 就听周鸣初问:“谷志德今天有没有去?”
“他说临时有事, 来不了。”卢静珠脸上伤一阵阵扯得疼, 眼泪从鼻梁滑下来, 嘴也干得起了皮。
她听着这个名字,忽然抬起头看周鸣初。
周鸣初盯着她,卢静珠乱中试图抓取头绪,渐渐的好似想到什么,她后知后觉,哪怕只是微小的猜测,已经浑身发冷。
抢救室门开,急诊医生出来宣布结果,伤势太重,人没救回来。
卢静珠腿一软,滑坐在地。
周鸣初走进抢救室,周柏林躺在病床上,血色未退,但氧气面罩已经在他脸上勒出几道印。
监护仪器上的数据已经很明显,医护也开始拆仪器,周鸣初低头看着父亲,伸手把他额头和耳朵边的血擦掉。
旁边有人递纸巾,他接过来印在父亲脸上,血一点点印干,人却越看越陌生。
他们今年好像还没见过面,或许这是陌生感最大的原因,但回到以前,也总有半年见不到一面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何琳在后面痛悔,说他今天起来还觉得呼吸不畅,早知道就劝多两句,不让他过去。
周鸣初漠然看她:“他不去,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你女儿。”
何琳哭得更凶,周鸣初却已经开始麻木。
陆续赶来的人很多,外面走廊传来医护维持秩序的声音,许明灿父亲出现,面色沉重如乌木。
老许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顿在医院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阿鸣,节哀顺变。”
事发突然,从抢救到报警纷纷乱乱忙一天,麦坤也来了,同样看得难受,劝周鸣初:“你回去休息,这里我们来处理。”
“没什么事,我来就可以。”周鸣初仍然那副模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冷静地把赶来的亲朋送走。
他越是这样,亲朋好友越是不忍。
天上又飘雨,临走时老许怕他扛不住,叮嘱道:“回去叫个代驾,不要自己开车,不安全。”
周鸣初很平静:“没事,我可以开。”
他留下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接了几个电话,打火机在手里颠来倒去,花很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把脚底石子磨出来,再回头,是何琳绝望的一张脸。
“阿鸣……”她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要倒了一样。
周鸣初冷淡地看着她,何琳眼泪不断,颤抖中把周柏林的手机递过去:“你爸爸最近一直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但他没接。
何琳说:“你爸爸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前面那个女朋友的事……他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再处处看也可以。”
周鸣初接过手机,何琳低着头碎碎念:“我让他发信息,他不肯发,我知道他是怕说不清楚,也是放不下面子。”她一句一句,哽咽道:“阿鸣,你爸爸很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说,他只是嘴硬。”
抬头,是周鸣初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他没说什么,安顿好后面的事,驾车回家。
路上陆续有电话进来,周鸣初专心开车,一个也没接。
广州是座不折不扣的不夜城,哪怕过了凌晨还是很多店开着,他驶在市道,想起今天上午想去找的人,他曾经问她嘴这么利是不是从小爱跟人吵架,她说近墨者黑,扬着脸,一根手指戳着他,意有所指。
于是经常拐错的环岛路这一次也没躲过,笔直往前,又还是到了文禾楼下。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白天打的时候是关机,这个点再打,无人接听。
他把天窗推开几公分,有毛毛雨飞进来又关上,人往后一靠,闭眼不知多久,接到文禾的回电。
“喂?”文禾对着听筒说话,喂了几声后才听到周鸣初的声音:“在不在家?”
文禾气不顺。
她本来不想理,但他从昨晚打到现在,没完没了打得她逐渐想发火:“不在,你有什么事么?”
周鸣初问:“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
“那我等你回来。”
“不用等。”文禾生硬道:“我不会回。”
那边安静很久,听到周鸣初没头没脑的一句:“怎么样你才会回来?”
文禾顿了下:“你什么意思?”
“你在哪里?”周鸣初固执地问。
“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行踪吧?”文禾深深喘了一口气,感觉跟他牛头不对马嘴,不由加重语气:“你说过要断个干净的,干什么又做出这副样子?”
那边无声,只听到些微的白噪音。
早班机加长途飞行令人疲惫不堪,文禾揉了揉脸:“你又这样,为什么老是要打扰别人,让别人困扰?”她感觉累得不行:“你要是……真的对我有过感情,能不能尊重你自己说过的话,也尊重我的选择?”
周鸣初打开雨刮:“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想维持我现在的生活。”文禾说:“我现在很好,工作顺利,生活也开心……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周鸣初问:“跟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
“不是难受。”文禾抿了下嘴,在一起时当然也有好时光,但是:“我觉得我们总是说不到一起去,我说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说这句话?我说我会想办法配得上你,你也没有听进去,还有你爸爸……”她微微一顿,没再继续说这些,独自握着手机蹲在阳台一角,压低了声音道:“别再找我了吧,我在DC很好,我们没有再缠的必要……我也没有力气再跟你缠了。”
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吵,纵然她也有很多的负气话,违心的,发泄的,她不喜欢那些时候的自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事业顺利,她也不差,虽然比不上他,但也在稳稳地往前走。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
他总是这样,打电话要么不说话,要么轻描淡写讲几句,文禾已经习惯。
“周鸣初。”这么久,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各有各的生活……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久,没必要这样,等你找个新的女朋友就会把这些都忘掉,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没再等他回复,她直接挂了电话。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
雨刮一刻不停,他渐渐想起一些事,比如几年前的某一天他开会开得不耐烦,出去楼道想抽烟,却听到公司前台在跟家里人打电话,说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但挂断电话马上流了眼泪,泪中发现他,又强忍着情绪打招呼,红着眼睛,也曲着一条腿。
现在想想,就是杨宇动她的那段时间。
周鸣初点了根烟,降下车窗。
他常想不通,为什么在别人身边温柔怯懦一副依赖样,到了他身边却牙尖嘴利,爪子亮了一次又一次,总要争总要吵,那副倔样让人牙痒痒。
但他明明早就看到她身上刀劈剑砍的痕迹。
人有点困,一口烟进去,思绪勉强清晰了些。
以前总是费解同一个人怎么会变化那么大,但这一刻恍然意识到,大概是他激发了她身上的攻击性,她也越来越像他。
周鸣初想,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人和事,没有什么会让他走不出来的,但这一次,她好像比他走得更快。
或许人向来最难看穿的,就是自己。
冷风吹进来,周鸣初把手伸出去掸掸烟灰,很快一根烟烧到底,他发动车子,平静离开。
广州和南美,时差十几个钟。
讲完电话的文禾在酒店补了一觉,她没敢睡太久,几个小时后,又迷迷糊糊地起来工作。
展会永远是销售最忙的时候,文禾打开电脑找资料,看时间差不多,也登上微信跟在国内的同事对接。
忙一会,微信闪起吕晓诗的头像,问她现在有没有空。
文禾以为要说婚礼的事,时间虽然不多但也抽空回了信息,很快吕晓诗发来一段语音,文禾愣中以为听错,又点开听了一遍,这次清楚听到周柏林去世的消息。
她脸一白,耳朵嗡嗡作响。
猝不及防的意外, 文禾脸色发怔,以同一个姿势顿了很久。
她想到周鸣初之前打来的电话,但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并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常。
可她也失去过至亲,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文禾心乱如麻, 双手微微发抖地去拨电话, 但盲音一直响,明明不久前才跟她通话的人现在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搞定没, 走啦?”nana也起来了, 收拾完喊她去会场:“叫的车要到了,我们先下去。”
“好, 我马上。”文禾应了她一句,手机还维持着拨号的状态, 再三打不通,只能联系吕晓诗。
好在快要到达展馆时吕晓诗回复了, 说宋川去看过, 人没事, 在家睡觉。
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落下来, 文禾无力地靠向椅背, 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周柏林,那天在酒店看到明明还精神奕奕的一个人, 怎么会突然没了?
“怎么了文美女?”范鹏在前排的副驾回头:“没事吧,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文禾摇摇头:“没事。”
“时差没倒过来吧?”范鹏抖抖领子,下车走了。
展馆的布局大同小异, 范鹏在里面走四方步, 说以前第一次出国参展还是和周鸣初一起:“高佬周英语溜, 我那会儿还是跟他后面谈的客户。”但姓范的似乎又并不热衷展会, 山长水远,来就像走个过场,偶尔对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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