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他上上下下摸来摸去:“哪里受伤了?我看到车上的血——”
“没事。”顾平章抱住她,拍了拍。
他语气温和,含有一丝笑意。
心情很好的样子。
陶姜一愣,挣了挣,“没事就好。”
她感觉自己反应过度。
人好好站着呢,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她脸烧得厉害,正想扭头,顾平章伸手抓住她下颌,眉头微蹙,“别动。”
陶姜被迫仰头:“怎,怎么啦?”
顾平章伸出食指,从她眼下抹下一抹殷红。
他身上气息发冷,掏出帕子,再次擦拭她眼下。
“脏了。”他抿唇。
“哦。”陶姜问他,“还没好吗?”
顾平章牵着她,吩咐丫头打水,低头仔细盯着那处,皱眉:“擦不干净。”
她眼下那一抹别人的血染红的地方,碍眼刺目。
丫鬟端来水,顾平章沾湿帕子,一直擦,擦得陶姜不耐烦了都。
“干净了吧?我脸都要擦破了。”
“好了。”顾平章将帕子扔进盆里,“连盆丢掉。”
“是。”
陶姜凑到镜子前:“什么东西那么脏?擦那么久?”
“不知道。”
陶姜问他:“你朝堂上得罪人啦?”
顾平章抿唇:“抱歉,不会有下次。”
陶姜拿了个梨,卡嚓卡嚓咬了两口,鼓着腮帮子摆手:“不怪你。”
她觑着顾平章,看他脸色平静,问他:“听说,昨日孟大人邀你去了府上?”
“嗯。国子监时,孟祭酒是我老师。”
“那你可有见着孟小娘子?”
“老师生病,孟姑娘在照料。”
陶姜点点头:“这样。”
“顾平章,我们认识也快十年啦。”
“嗯。”
顾平章倒了一杯茶,视线落在她脸上,情绪看不分明。
“我们都二十五岁啦!寻常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想说什么?”顾平章声音低沉。
“顾平章,你若是喜欢孟小娘子,你就娶了她吧。”陶姜双手托腮,眼神清澈。
“我想和离了。”
顾平章手指捏紧,茶水顺着杯壁流出,打湿了衣裳。
“为何?”他表情平静,仿佛酝酿风暴的海面,“因为金溪云?”
他轻笑了一声。
陶姜一怔,顺着他的话道:“你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我们和离各自跟喜欢的人一起,不好吗?”
顾平章又笑了一声。
他看着陶姜:“我何时说过心悦他人?你知道金溪云是何人?你心悦他?”
他声音里的讽刺让陶姜如坐针毡,刺得她发疼。
“为何不能?”陶姜有些承受不住他眼睛里的漆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弄错了。
“他是个好人。”陶姜挺起胸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离。”
“我不会和离,你死了这条心。”顾平章拂袖而去。
他身上冷气四溢,丫鬟婆子撞上,吓得打了个寒颤,死死低头,不敢看他。
陶姜坐在桌前,注意到顾平章的茶盏“咔”地裂出无数纹路,碎开来,茶水四溅,一片狼藉。
丫鬟忙前来收拾。
她恼怒:“顾平章发什么疯!”
很快,她就发现顾平章居然禁了她的足。
她生气了!
“顾剑!”陶姜趴在窗口,喊住路过的顾剑。
“金溪云的事,你告诉顾平章的?”
顾剑板着小脸:“嗯。”
“你这小白眼狼。”陶姜气鼓鼓的,“白瞎了我的糖醋排骨。以后再也不给你做。”
顾剑:“你是有夫之妇。”
“那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真的。”
她招手:“你过来。”
顾剑抱剑不动。
陶姜:“你不过来,就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顾剑犹豫了下,走到窗前。
“这是还你出卖我!”陶姜敲了敲他脑门,“当当当”三声。
顾剑抿唇,冷漠脸。
“顾平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你让他给我过来!”陶姜双手叉腰。
顾剑扭头就走。
丫鬟们吓得要死,端着食物,站在窗前发抖。
“小娘子,吃一点吧。”
“不吃,拿走!”
“砰!”陶姜甩上窗子。
她觉得需要跟顾平章谈一谈。
这厮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万一顾平章不喜欢孟庭湘呢?
她摇摇头,自作多情要不得。
她忍不住想,顾平章若是喜欢上她呢?她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什么不可能?
她使劲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就忍不住贪恋顾平章的脸。
她小脸通红,盘膝坐在床上臆想,手里拿着梨啃。
床底下还放着两箱点心零嘴。她才不会亏待自己。
门外,送饭的丫头们急得要哭了。
“怎么办?夫人闹绝食,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他们大人多重视夫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快去告诉大人!”
前院,丫头站在廊下,低着头,瑟瑟发抖将陶姜不吃饭的事说了。
书房里寂静无声。
丫头打了个寒颤。
“下去吧。”屋里传来冷漠的声音。
丫头咬牙走了。
翌日,散朝后。
金溪云与欧阳桐一边讨论手上的案子,一边走出大殿。
“金大人。”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两人皆是一顿。
金溪云回头,拱手:“首辅大人。”
“不知金大人可有空?”
金溪云看了欧阳桐一眼,欧阳桐识趣告辞:“来凤衙门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顾平章走在前边,金溪云落后半步跟上。
天阴沉沉的。
沉默无声蔓延。
金溪云看了眼大殿屋檐上的鸟儿们,声音温润:“大人找我,是有关夫人。”
他语气温和,平静,笃定。
顾平章停下,回头,含笑道:“何以见得?”
“大人心情不好。”
顾平章挑眉,轻轻笑了一声。
“听说,金大人想从金府搬出去,令堂不同意。”
金溪云看向他,抿唇:“此乃下官家事,不牢大人操心。”
顾平章负手而立。他们面前是一汪大湖。
杨柳发新枝,娇嫩的绿芽在风中瑟瑟发抖。
“听闻屏南郡主性格娇纵,对府上妾室非打即骂,死在她手中者不知凡几,打残的,弄瞎的——”
“大人!”金溪云眼底涌出薄怒。
“金大人为何激动?本官陈述事实而已。”
他的声音淡漠,无情,凉薄。
带着看不见的刀锋,扎进人心中。
“大人若没有事,寸心告辞。”金溪云抿唇。
“你不想,从金府独立出去?带着你母亲,还有妹妹?”身后的声音充满诱惑,还有讽刺,仿佛笃定他不会拒绝。
金溪云攥紧手指,脸色煞白。
“你母亲在屏南郡主手下瞎了一双眼,你要看她后半生都在惊恐中度过?”
“我会好好考虑。”他脚下蹒跚,忘记自己如何走回去的。
顾平章淡漠地看着他走远。居高临下,如视蝼蚁。
“金大人?金大人?”
金溪云回过神,“何事?”
“大人今日精神恍惚,可是不舒服?”小二倒了杯茶,“您的牛肉羹好嘞,请慢用!”
“无事,只是没睡好罢了。”
他喝了一勺牛肉羹,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喉咙里堵得难受。
眼前闪过一张活泼带笑的脸:“这个很好喝的!全京城最好吃的牛肉羹!”
他放下勺子,看着大街上发呆。
“金大人?金大人!”
那张脸晃来晃去。
金溪云眼神一呆。
半晌,他回过神:“顾夫人?”
“我在大街上就瞧见你呢!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发呆?案子没进展?愁眉苦脸的。”
陶姜摆开茶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干完,“渴死我了!”
金溪云这才看见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衣衫,“夫人可是遇上了麻烦?怎么这般模样?”
“别提了!”陶姜摆手,“都是顾平章干的好事!”
“你还没说为什么事发愁呢?”
金溪云看着她,温和道:“无事,衙门的案子罢了。”
“顾大人看起来很在乎夫人。”
陶姜一口茶水喷出来,溅在金溪云身上。
她急急忙忙起来,拿出帕子:“抱歉,抱歉。”
“无事。”金溪云随意擦了擦,攥紧帕子。
陶姜坐回去,满脸心虚:“我不小心呛到了。”
“我请夫人吃一碗牛肉羹?”
“好呀好呀!”陶姜乖乖点头。
她摸了摸荷包,尴尬,跑出来得急,忘记装钱了。
有人请客再好不过了,嘿嘿。
等牛肉羹上来,她连吃了两碗。
金溪云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哭笑不得。
“小心噎着。”
“夫人跟顾大人可是吵架了?”
陶姜尴尬挠头:“嗯。”
金溪云垂眸,喝了一口茶,道:“今日皇上欲替顾大人赐婚。”
“什么?”陶姜睁大眼睛,好你个顾平章。
“顾大人道,糟糠之妻,于他恩情深重,这辈子,非卿不娶。”
金溪云看着陶姜:“顾大人,拒了公主婚事。”
“哦。”陶姜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金溪云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样子,苦笑一声。
“若是我们——”他自知失言。
“我们什么?”陶姜摆弄着茶碗。
“没什么。”金溪云喝尽杯中茶。
“陶姜。”
陶姜睁大眼睛。金溪云很久没这么叫她了呢!
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清隽的脸,映着烛火,说不出的好看。
他身上干净的气质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让人静下心来。
“怎么呢?”她心里也有事。顾平章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是跑出来了,还不知道顾平章发现会出什么事呢。
她可不会挨打的!
“我准备娶妻了。”
陶姜提高声音:“是谁?”
谁拱了她看着的白菜!
金溪云笑了笑,伸出手,忍不住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到底还是忍住了。
“日后想必很难再见,今日便作道别。寸心在此,祝陶姜平顺一生。”
“你要娶谁?”
“等我离京,家人自会相看。寸心别无所求,只要孝顺母亲,心地善良便好。我会好好待她。”
“你在大理寺好好的,为何离京?”陶姜有些难过了。
“其他地方更需要我去。”
她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站起来,依依不舍,毕竟看了好久了,准备以后摘到自家的。没想到长了翅膀飞走了。
“好吧。那我祝你前途似锦——”
脚踩到裙摆,她整个人往前一扑。
金溪云忙伸手扶住:“小心!”
陶姜揪住他衣服,松了口气。
摔在这里也太丢脸了。
随即她意识到这个姿势,——金溪云抱着她,她抓着他腰间衣服,过于亲密了。
正要松开——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陶姜猛地抬头,顾平章站在门口,背着光,情绪看不分明。
她猛地从金溪云怀里退出来,看看金溪云,再看看顾平章,不是,她慌什么?
顾平章见她半天不解释,不由笑了一声,侧头道:“我们夫妻说话,金大人还不走?”
金溪云解释道:“方才顾夫人不小心摔了,大人不要误会——”
“误会何事?”顾平章声音平静,但任谁也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汹涌。
“是下官的错。下官告退。”金溪云拱手告辞,最后看了陶姜一眼。
空气安静下来。
陶姜挣了挣,顾平章牢牢捏着她肩膀,挣不开。
“啊哈哈哈,顾平章——”陶姜露出个笑脸,准备糊弄自己为何在这里,却被猛地打横抱起。
她慌张了:“你做什么?”
“大老远从府里跑出来,将自己折腾得这副模样,就为了见金溪云?”
陶姜感觉他莫名其妙。
她开始算旧账:“谁允许你将我关起来的,我当然要跑了!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如果不将你关起来,你是不是就跟金溪云跑了?”顾平章抿唇。
“你怎么了?你扯金溪云做什么?我跟你说限制人身自由的事!”
顾平章脸上一片晦暗。
马车一路驶向顾府,陶姜手脚齐上,挣扎不休,牙齿都用上了,却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顾平章一个读书人,力气这样大,正常吗!
最后被扔进屋子里,她真的生气了。
“顾平章!你敢关我,我讨厌你。”
顾平章轻笑:“随你。”
他冷漠地关上了门,只留一室寂静。
陶姜满脸懵逼。她将枕头狠狠砸出去:“王八蛋!”
陶姜郁闷得不行, 骂走了送饭的人,她从床下掏出一个梨,躺在榻上, 翘着腿,一边啃一边思考人生。
顾平章不肯和离?
为什么?
她猛地翻身坐起,掏出镜子, 盯着自己的脸。
小脸渐渐蔓延上红晕。
顾平章怕她跟金溪云跑了, 他喜欢她?
“咳咳咳咳!”她一口噎住, 呛得险些咳去半条命。
她抹了抹咳出来的眼泪, 吸了吸鼻子。
顾平章不喜欢孟庭湘了?
她心跳扑通扑通, 从榻上跳到地上, 忍不住走来走去。
天黑透了,屋子里没有人进来, 也没有点灯, 只有屋檐上昏黄的光隐隐透进来。
她能听见外头下人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春天的风声, 以及……
“下雨了?”
她闻见了泥土的气息,草木的芬芳, 还有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儿?
她左右环顾,不可能啊,哪来的酒?
正疑惑, “哐当”一声, 屋门从外面推开。
浓郁的酒味涌进来, 迅速弥漫。
顾平章穿着月牙白道袍, 春雨打湿了肩头, 水汽扑面,精致的脸苍白, 冷冷盯着陶姜。
他伸手,握住陶姜后脑勺,手指抹过眼尾,指腹的茧子磨得皮肤发疼。
“哭了?”他声音沙哑。
陶姜摇头。她看出来这人喝酒了,喝得还挺多,简直像酒里泡过一样。
陶姜退了一步。
“你很想走?”他紧紧箍着陶姜,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陶姜想试试他要干嘛,猛点头。
“我不许。”
青年浑身冷气,将她揽进怀里。
“可是——”
“除了我,你还想做谁的妻?”他目光发冷,一字一句,“金溪云吗?”
“你死了这条心。”
陶姜被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她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玩笑开大了。
“顾平章!”
“等等!你给我等等!”
陶姜死死拉住他,“你发什么疯!”
她越是挣扎,顾平章抱得越紧。
陶姜立即停下,躺平不动了。
屋子里昏暗,屋檐上滴滴答答奏成一片,风轻轻吹打窗棂。
他们依偎在一起,呼吸相闻。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眸子漆黑,清冷如泉。
他莹白的脸上涌起潮热,酒气熏染,眉目漂亮,精致如画,不似凡人。陶姜总觉得他完美得跟假人一样。
“顾平章?”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眼睛。
掌心眼睫颤动,痒痒的,她忍不住笑。
“嗯?”
她不挣扎,顾平章就乖乖抱着不动。
“你怎么不喜欢孟庭湘了?”
“不喜欢。”顾平章皱眉,一脸厌恶。
“那你喜欢我呀?”
“嗯。”
陶姜吃了一惊。
他们相拥着侧躺在床上,她猛地翻身,跨坐在顾平章身上,抓着他领子,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嘴巴对着嘴巴,神情严肃:
“你喜欢我?”
“嗯。喜欢。”
“你说真的?”
他们离得极近。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鼻尖轻轻碰到,像两只猫咪,试探着缓缓交贴。脸颊触碰,滚烫与清凉融合。
陶姜看着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睛,伸手轻轻抚过眉弓,低头,唇与唇贴在一起。
“喜欢陶姜。”呓语消散在唇齿交缠中。
陶姜脸色发红,手指有些抖,浑身烫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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