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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第152章 武斗
交代好殷北,邬瑾起身从屏风上取下鹤氅,一丝不苟穿上,出了莫府,前往合山书坊。
合山书坊有小报,消息灵通,常传录邸报不敢传录之事,宽州城中以合山小报为先,邸报为常。
邬瑾走入书坊,因他买一管笔来看了四五回,伙计认得他,上前迎着他,笑道:“您这回是买纸还是笔?我们新来一批蜀中夹江竹纸,软的很,折卷多次,那墨都不脱。”
邬瑾等他说完,才道:“我有一份文章,想刊载在你们的朝野类要上,烦请你帮我转告一声。”
伙计一听,当即点头:“我去请掌柜的来。”
他一溜烟去后头请掌柜,掌柜拎着一个报囊出来,递给书坊里一个身穿短褐的送报人:“快去快回,卖点力气,要是糊弄我的事,就不要你送了,现在能干活肯干活的人,多的是。”
送报人接过报囊背上,千恩万谢的出了书坊。
掌柜这才看向邬瑾:“原来是邬解元,秋闱试题出了,您是不是破题了?”
邬瑾摇头:“我记得您这边的小报也收外面的文章,不知道这篇文章能不能登在你们小报的朝野类要上。”
他取出自己所写的文章,双手递给掌柜。
“您现在在莫节度使府上管账,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多,哪能不报……”
掌柜一边说,一边打开来看,看了两行,脸上没了笑意,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他没有看完,将纸一折,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双眼时,顶着一脸假笑,将文章原样叠好,左手抓住邬瑾右手,右手将纸张塞回他手心,轻拍两下:“我当没看过,你也回去,好好准备春闱,再有一个月,就该进京了吧。”
说罢,他松开邬瑾的手:“解元聪慧高材,他日高中,多光顾咱们书坊。”
看着眼前沉稳的年轻人,他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不要自毁前程。”
邬瑾收回文章,并未多言:“多谢掌柜好意,在下告辞。”
他出了合山书坊,又去了另外两家有小报的书坊,凡是看到小报之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拒绝。
而在邬瑾离开之后,其中一家小报的掌柜匆匆换了一身长衫,悄悄去了知州衙门,一路进入内衙,将邬瑾那份文章简略复述给了王知州。
在王知州勃然变色之时,时辰已经临近午时,邬瑾进了庆北燕馆订下的阁子,怀揣着那一份没有送出去的文章,坐在那里等。
他心里是有数的,同时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不慌不忙,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下很热闹,跑堂和行菜伙计的脚步声在楼里轰隆过来,又轰隆过去,咚咚作响。
食客谈笑风生,高谈阔论,红玉拍板清脆作响,唱小曲的女子歌声飘飘渺渺,荡荡悠悠,唱的是《玲珑四犯.雨入愁边》:“雨入愁边,翠树晚无人,风叶如翦。竹尾通凉,却怕小帘低卷。孤坐便怯诗悭,念俊赏、旧曾题遍......”
邬瑾听着,忽然听得外面的声音静了一静。
似乎是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气势必定汹汹,激的这些嘈杂声音全都消失,红玉拍板和小唱的声音越发清脆悠扬:“更暗尘、偷锁鸾影,心事屡羞团扇。”
邬瑾站了起来,走到角落中,将高几上一盆菊花搬下来,右手拎着朱漆高几,屏住呼吸,走到桌边,暗暗攒满了劲。
阁子门有半截是象眼格,上面糊着明纸,能够映出人影,此时那外面就映出了两个男子身影。
一声重响,阁门被推开,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冲了进来,一个黑衣,一个灰衣,腰间藏刀,一看就不是善类,目露凶光,直奔邬瑾而来。
邬瑾早有准备,在黑衣大汉率先靠近他之际,扬起高几,“砰”一声抽向黑衣男子右边肩部。
他力气不小,又是准备多时,而且铆足了劲,把这一下抽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黑衣男子毫无防备,受了如此剧烈的攻击,肩膀骨头和高几同时发出碎裂之声,当即哀嚎一声,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那只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他身后那位灰衣裳兄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邬瑾已经抓起一只茶杯,劈头盖脸朝他砸了下来。
灰衣裳脑袋上骤然一痛,茶水、茶叶糊了满脸,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呆着脸,心想:“不是来抓个书生?这是书生还是武生?”
不等他反应过来,邬瑾已经后退一步,又去拎绣墩,灰衣裳这时候回了神,伸手抹了把脸,迅速往后退了两步,那只绣墩就这么砸落在地,硬生生断了两条腿。
灰衣裳瞪着两只眼睛,这回看清楚了邬瑾的面目——确实是个书生,头戴幞头,穿件鹤氅,里面是斓衫,面目看着比一般的读书人还要斯文俊秀,然而书生凶猛,弯腰捡起绣墩,再接再厉砸了过来。
灰衣裳再次避让。
绣墩落地,他眼看邬瑾赤手空拳,手里攥着两个巴掌就冲了过来,浑身正气,是魑魅魍魉路过都要挨上两耳光的程度,心中一惊,也不管光天化日能不能行凶,抬手就要取尖刀。
然而邬瑾已经到了跟前,抬脚就踹在他胸前,纵然没有把他踹的起飞,也让他倒了地。
邬瑾行云流水,一屁股坐在灰衣裳身上,劈头盖脸就赏出去一耳光,把灰衣裳打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一时无力还手。
他趁机伸手去灰衣裳腰间夺刀,这时黑衣裳摇摇晃晃站起来,用左手端起一个插着桂枝的赏瓶,走到邬瑾身后,朝着邬瑾后脖颈砸了下去。
赏瓶里的水先滴落在邬瑾头顶,邬瑾意欲躲开,那赏瓶来势却极快,仍然砸中了他右边脑袋,这一下打断了他的动作,也给了黑、灰二人机会。
灰衣裳将他从身上掀翻,一把摁住,扬手还了他一个脆的。
这一巴掌同样的用足了力气,一耳光就将邬瑾打的嘴里泛了血腥气,然后他抽出尖刀,抵住邬瑾腹部:“起来。”
邬瑾伸手擦拭嘴边血迹,看了一眼锋利的刀尖,一只手撑在地上,把自己撑的坐了起来,随后屈起两条腿,侧身站立,脸上的神情还很桀骜。
“再打,”灰衣裳拿刀尖轻轻捅了捅他的肚子,“你不是很能打吗,再打一个试试。”
黑衣裳吊着右边胳膊,忍住剧痛,低声道:“快走吧,人太多了。”

第153章 打了一路
黑、灰二人奉命而来,已经跟了邬瑾一路,总算是找到了行凶时机,原定是进门之后,立刻抽刀胁迫,无声无息带走邬瑾,哪知一进门,就让邬瑾抽懵了。
经过邬瑾单方面的狂殴,阁内一片狼藉,阁子外面一片混乱,食客伸长脖子看热闹,俨然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光景,哪里还能悄无声息。
灰衣裳七窍生烟,目光如刀,要从邬瑾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尖刀往前一送,单手按住邬瑾肩膀,让他原地转了个圈,尖刀抵上后腰处,扭头对黑衣裳道:“遮一遮。”
黑衣裳走到邬瑾身边,单手扒拉下他的鹤氅,挡住尖刀。
灰衣裳咬牙切齿:“走。”
邬瑾受制于人,抬脚迈步,同时抬起抬起双手,灰衣裳见他抬手,心中“咯噔”一下,浑身戒备,没想到邬瑾只是抬手取下幞头,将鬓发抹顺,又将幞头整理好,戴在头上。
“他娘的,”灰衣裳啐了一口,“小娘们似的,什么时候也不忘记梳头。”
邬瑾不理会他,解下腰间钱袋,抛在桌上,暂且做出赔偿。
“哐当”一声,钱袋在桌上砸出重响,又引得围观众人交头接耳。
黑衣裳左手搭在邬瑾肩膀上,按着邬瑾往外走,灰衣裳在后面持刀,并且从满脸横肉中挤出一个笑脸:“误会,一场误会,都是朋友。”
跑堂和掌柜见多识广,知道凶恶,食客们自然也能看出来者不善,纷纷避让至两侧。
三人向外走去,外面停放着一辆太平车,赶车的车夫蓄势待发,灰衣裳连推带搡,将邬瑾拱上马车,黑衣裳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里面的人还没坐稳,车夫山就已经用力一抖套绳,马车便用力一晃,冲了出去,把马车里面三个人晃做一堆,不分你我的摞在了一起。
尖刀晃离了邬瑾身边,邬瑾立刻伸长双腿往前踹。
他那两条腿,是又长又有劲,黑、灰二人接连吃了他两脚,险些从马车里掉出去,车夫一面赶车,一面频频回头,就见车厢里和开了锅似的,轰隆作响,左摇右晃。
车夫对此大为不解:“不是抓一个书生?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马车中光线昏暗,六条胳膊六条腿,简直乱的敌我难分,灰衣裳那刀在混乱之中划伤了自家兄弟,一声惨叫后,他干脆丢开了刀。
车帘在颠簸之中起起落落,送进来一点光明,灰衣裳看清楚了邬瑾的位置,扑上前去,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把他往长凳子上摁,恶狠狠地瞪他:“敢打老子,信不信今天就让你横死!”
邬瑾让他摁了个仰面朝天,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痛,脖子又让他掐住,整张脸涨的通红,一时喘不上气来,两只手抓握住灰衣裳的右手,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屈起一条腿,顶向灰衣裳胯下。
灰衣裳受到如此突袭,双手骤然一松,夹着双腿弯腰往下一顿,“嗷”的一嗓子,声音都叫的劈了岔。
赶车的车夫听着心里一抖,再次用力一抖套绳,大喊“让开”,把马车赶的平地起飞,邬瑾牢牢扒拉着凳子,稳住身形,两个行凶者如同无根浮萍,在狭窄的车厢里撞了个满头包。
邬瑾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危险。
他不会一招半式,凭借的全是出其不意和力气大,却让两个身经百战的打手吃了亏。
马车把三个人颠成了一锅豆子,不到片刻,忽然又是一个摆尾,将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甩了出去,再然后,“吁”的一声,马车停下,黑、灰二人一咕噜滚了出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二人鼻青脸肿,满头是包,灰衣裳夹着双腿,神情痛苦,黑衣裳更为惨烈,不仅右肩膀骨头裂开,左臂也让自家兄弟划破,流了许多的鲜血。
他们二人对邬瑾心有余悸,不敢再上前,只是呼喝着让邬瑾下马车。
邬瑾撩开车帘,先行张望,一眼就看出来马车是直接驶进了宅院,眼前所见的是一片宽阔院落,地面夯实,院落前方有月台、卷棚,视线从台阶上越过去,里面又是一进院落。
他回身从马车里捡起鹤氅和幞头,抬脚下了马车,面孔在天光下展露无遗,左边脸上浮起五指印记,脖子上也是一圈红痕,发髻散乱,有了俘虏模样。
他将幞头和鹤氅放在车架上,抽出木簪,用嘴咬住,两只手把头发一根根梳拢起来,在头顶上抓紧,右手腾出来取了木簪,挽成发髻。
拍打去幞头上的灰尘,他重新戴上,又将鹤氅也仔细地拍去了灰,身上的浮尘也扫落,穿上鹤氅,拉直衣袖,利落笔挺地往前迈步:“走吧。”
这一身文人装束,将他的力量和强势全都藏了进去,依旧是容姿秀美,棱角分明,目光明亮,如神仙中人。
三个能持刀行凶的壮汉,在他面前猥琐不堪。
灰衣裳不敢再去薅邬瑾,只能喝令他跟上,连同黑衣裳、车夫一同跨上前方石阶,进入内院。
将邬瑾留在院中,灰衣裳和黑衣裳垂头进入正堂,喁喁的向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里面传出来的则是个陌生的声音,大骂这二人是废物,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要如何收场?
骂过之后,这声音就让两人“滚蛋”,再把“那穷小子弄进来”,黑衣裳和灰衣裳落花流水地出来了,又龇牙咧嘴让邬瑾进去。
一进屋子,邬瑾就嗅到了茶香。
屋子正中是一套桌椅,没人坐,桌子后方是山水座屏,白绢上影影绰绰映出来后方设着茶床,有人跪坐在茶床边,正在煮茶。
而刚才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左侧太师椅中,伸手摸须,严厉地看向邬瑾:“今日我听说有奸佞小人想要借助小报,诋毁朝廷命官,散布谣言,没想到竟是邬解元。”
邬瑾目光滑过此人,复又落在屏风之上:“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姓毕。”
邬瑾的目光立刻从屏风上收回来,落到此人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他。
“原来是毕同知,”他叉手行礼,“学生邬瑾,拜见毕同知。”
不等毕同知发话,他紧跟着道:“学生并未诋毁和散布谣言。”

毕同知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气色不善地睨着邬瑾,将手中茶盏用力顿在茶托之上。
瓷器磕碰,替他发出清脆的怒喝之声。
余韵未消,他紧接着厉声道:“没有证据,你写的那些东西,就是信口雌黄!你还不知错!跪下!”
邬瑾站着,纹丝不动,甚至没有露出半点怯色:“毕同知既然认为学生诋毁命官,造谣生事,为何不将学生带去知州衙门,升堂审理?而是抓来此处?还是哪怕没有证据,学生写的文章也不能见光?”
“不知死活的东西,”毕同知逼视邬瑾,“我本来想你是学子,悄悄审讯,可以留你一条生路,一个前程,本官若是要整治你,直接就把你打死在牢里,你都没地方申冤!你再牙尖嘴利,不知好歹,本官即刻就把你拿回衙门去!”
邬瑾直视他:“学生学律时,见律中言明‘拷囚不得过三度,数总不得过二百,杖罪以下不得过所犯之数,犯人若因刑而死,刑官流放一年,牢官共勘者同罪’,学生为何会死在牢狱之中?”
毕同知官威深重的面孔出现了一条裂缝,恨不能张开大嘴,将邬瑾吞吃。
但事情闹的太大了,邬瑾必须得活着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把面孔放的平和不少,语重心长起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你写的东西,纵然不是实情,一旦流于众人之口,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外面的人,可不管你是真是假。”
邬瑾冷笑:“清者自清,若我一份文章就能影响到官场,只能说是有迹可循。”
屏风后面咳嗽了一声。
茶床旁的人站了起来,带着满身茶香走出来,径直走到正前方太师椅前坐下。
这人正是王知州。
毕同知连忙站起来,躬身叉手,刚才的颐指气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奴颜卑骨。
邬瑾拱手一揖:“学生见过王知州。”
王知州抬头笑看邬瑾:“邬瑾,你这人眼里只有黑和白,其实最不适合做官,只适合做个儒生。”
“仗节死义者,总比贪官多。”
“天真,”王知州往后仰,靠在椅子里,“你写的文章,取来我看看。”
邬瑾自怀中取出文章,毕同知快步上前,接在手中,躬身奉给王知州。
王知州抖开,一字一句看的细致,看完之后,他赞叹一句:“不愧是解元之材。”
将纸放在方桌上,他笑道:“没有证据,刚开始确实会闹的满城风雨,我也会因此被查,但是查来查去,也是不了了之,我也只不过是从宽州换到别的地方,过个几年,又再次升迁,你明白吗?”
邬瑾点头:“我明白。”
“所以你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王知州若有所思,“以卵击石。”
“不是,”邬瑾笑了笑,“这份文章是没有证据,但学生想,知州您也不愿意让它见了光。”
王知州愣了一下,卑鄙和无耻在一瞬间见了光,在瞳仁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掩盖在长年累月的虚伪面孔之下。
他若有所思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害怕它见光?”
邬瑾说的很清楚:“因为陛下心里有一根刺,若是这份文章流传出去,就会刺痛陛下心里那根刺,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有没有证据,陛下的怒火,都是要发泄到您的身上的。”
王知州目光闪动,坐直了身体,右手手肘搁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拈着胡须:“你说的刺,是什么?”
邬瑾言简意赅:“莫。”
一个“莫”字,还没有触痛陛下,就已经先触痛了王知州,他的目光再也隐藏不住,瞬间凌厉起来,一张脸也显出了凶相。
是的,这份文章不能见报。
陛下若是知道了士兵空编一事,立刻就会想到莫千澜借兵一百,前往济州扫荡匪贼一事。
只要再查,就知道借出去的那一百士兵全部阵亡在了第一场战役之中。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恰好的事情?
陛下只要起了疑心,那他就是万死难辞其咎——莫聆风如今在军中的势力,全是钻了他的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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