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微笑:“祁镇夫妇都不想本宫与他们的宝贝儿子多接触,本宫自然要避着点,否则引起他们警惕,就是祁景清再想帮忙,咱们也不能留下。”
“好吧。”阿叶撇了撇嘴,将公筷交给范公公就离开了。
冯乐真看着她郁闷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声气:“寄人篱下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殿下若真觉得不好过,就该去总督大人家里暂居了,以他的性子只怕主院都让得,实在不行府衙也能凑合,”范公公一针见血,“可殿下哪都不去,偏偏选了侯府,想来也是为了借这个机会与侯爷缓和关系。”
“本宫是有这想法,至于侯爷肯不肯,那就另说了。”冯乐真轻笑。反正她还有许多年要在营关,来日方长,她并不急于一时。
徐徐图之就是。
阿叶拿到砚台回来,趁晌午时庭院里没人,便悄悄去了主院。
“你家殿下让送来的?”祁景清正坐在窗前下棋,一双眼眸专注地看着棋盘,并未抬头看她。
“回世子爷,正是殿下让送的,殿下还吩咐奴婢,见了世子爷之后要代她道谢。”阿叶捧着砚台恭敬回答。
祁景清这才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然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既要道谢,她为何不亲自前来?”
“……啊?”阿叶没反应过来。
祁景清不言语,继续下棋,旁边的书童笑呵呵道:“世子下棋时太过专注,还请姑娘见谅。”
阿叶看一眼双手各执黑白子的祁景清,心想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什么可专注的。
人家没收礼物的意思,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了,阿叶福了福身径直离开,回到隔壁院子后将祁景清的话复述一遍。
“还以为这个世子爷比镇边侯夫妇好说话些,现在看来是奴婢错了。”她叹气道。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惊讶:“你怎么这般平静。”
“什么?”阿叶不懂她的意思。
冯乐真:“他拒绝收下东西,还要本宫亲自道谢,以你的脾气,难道不该发火吗?”
阿叶噎了噎,半晌憋出一句:“……他长得太好看了,奴婢总觉得对他发火有点不落忍。”
冯乐真:“呵。”
“真不是奴婢贪慕美色,殿下您没瞧见,他一身单衣坐在窗前,窗明几净,他更干净,跟个小神仙一样。”阿叶感慨。
冯乐真想起祁景清那张脸,唇角的笑意更深。
大年三十,侯府突然多了几十个不速之客,晚上的年夜饭都不够了,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忙活起来,又是给不速之客们添东西,又是多多准备吃食的,忙得热火朝天。
长公主府的人一向头脑灵活,见他们不再表现敌意,便也乐得帮忙,侯府的人领其好意,也不再话里话外挑刺,一时间竟然还算和谐。
而在这和谐的忙碌之中,唯有主院还是静的,祁景清继续下棋,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最后变成一盘死局。
正当他盯着棋盘出神时,一只手突然从他指间拿走黑子,下在了一片白子之间,死局瞬间被盘活,白子如江河日下,再无挽回的余地。
祁景清依然盯着棋盘,唇角却浮现淡淡笑意:“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本宫为何会来,世子爷难道不清楚?”冯乐真在棋盘对面坐下。
祁景清不解抬眸:“殿下的心思,我又如何清楚。”
“少装相,”冯乐真扫了他一眼,瞥见旁边桌上有糕点,便随手拿了一块,“不是你让本宫来的?”
祁景清笑了一声,再也绷不住了,冯乐真也扬起唇角:“你嫌阿叶不够分量,本宫亲自来向你道谢如何?”
“并非嫌弃阿叶姑娘,只是突然想见见殿下。”祁景清说着,朝她伸出手。
冯乐真先是盯着他的手看,视线又渐渐转移到他的脸上,大约知道了阿叶见过傅知弦和沈随风那样的男子之后,仍会觉得他更美貌了。
他那张脸除了好看,五官也透着一种单薄脆弱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越是干净,便越是易碎,加上常年喝药,身体偏消瘦,手腕也比寻常男人要细一些,身材也是单薄,更加叫人觉得怜爱。
论容貌,傅知弦和沈随风都不比他差,甚至陈尽安也与他不分伯仲,可这股子惹人疼的劲儿,却无人能及他,也难怪阿叶那小混蛋会独独对这张脸青眼相加。
冯乐真想着,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殿下一直盯着我做甚?”祁景清忍不住开口。
冯乐真回过神来:“啊,只是觉得你貌美,想多看两眼罢了。”
祁景清顿了顿,脸上染了一层薄红:“殿下还是同小时候一样,说话没个顾忌。”
看着他泛红的脸,冯乐真也觉得好玩:“世子也如小时候一样,还是那样不经逗。”
祁景清沉默一瞬:“原来殿下在逗我。”
“什么?”冯乐真见他还伸着手,便在他手上拍了一下,结果就这么一下,还给他拍出个红印来。
……怎么这般脆弱?她吓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我常年不出门,身体差了些,轻轻一拍就会留下红印,但很快就会散去。”祁景清揉了揉被拍过的地方,继续朝她伸手,“东西呢?”
“什么东西?”冯乐真不解。
祁景清微微一怔:“砚台。”
“你不是不要么,”冯乐真勾唇,“本宫便没带。”
祁景清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又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胳膊上的红痕还在,且颜色有越来越深的迹象,冯乐真见状忍不住笑他:“你也太经不起折腾了,稍微碰一下就会留下痕迹,若是将来娶了媳妇儿……”
话说到一半,对上他过于干净的眼睛,冯乐真突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夭寿了,她险些言语轻薄了小神仙。
“娶了媳妇儿会如何?”祁景清认真询问。
虽然知道该把话题揭过去了,但冯乐真见他像真不懂,便又多问一句:“你不知道?”
“我没娶媳妇儿,”祁景清说完停顿片刻,又补充,“也没定下婚约,没有通房,什么都没有。”
“那也不该一无所知啊。”冯乐真眉头微挑。
“我身子不好,不能成婚,父亲和母亲许是怕我伤心,便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故而我可能比寻常人无知些,”祁景清难得流露出几分困惑,“所以……我该知道什么?”
冯乐真:“……”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第50章
难得看到冯乐真被难住,祁景清虽然对情之一事懵懂,但也不妨碍他继续逗弄:“殿下若是不知如何解释,那便不解释了。”
冯乐真长松一口气:“如此甚好……”
“我找别人问就是。”祁景清悠悠补充后半句。
冯乐真顿时头大:“你可千万别,要是被你爹娘知道,本宫就解释不清了!”
本来祁镇夫妇就怕她带坏他,要是知道他们私下聊这些,只怕会不顾尊卑位份,连夜把她赶出侯府。
祁景清盯着她看了片刻,到底忍不住轻笑出声,冯乐真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在逗自己。
“你可真是……”冯乐真蹙眉,似乎不太高兴。
祁景清脸上的笑意敛了些:“父亲平日对你多有为难,我却没有替你说过话,你……对我可有失望?”
“本宫懂得,你若是插手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冯乐真眉眼和缓道。
在祁镇夫妇心里,她就是一个前科累累的罪犯,祁景清这个受害者越是对她好,他们便越是担心。祁景清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反而会让他们没那么紧绷,他冰雪聪明,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每次相帮都是点到即止。
“但若他们做得太过,殿下也要告诉我,我来想法子解决。”祁景清又道。
冯乐真笑了一声:“知道,本宫不会与你客气的。”
祁景清噙着笑垂下眼眸,继续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思索,冯乐真见他又成了不染尘埃的小神仙,不再追着她问男女之间那些浑事,便默默松了一口气。
大年三十,闲且喜庆,虽然屋里静得厉害,但无处不在的窗花和剪纸,都在无孔不入地将热闹送进来。
冯乐真喜欢过节,也喜欢热闹,这会儿陪着祁景清坐在屋里,只片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外面很是热闹,你不出去瞧瞧吗?”她问。
祁景清顿了顿:“我不习惯热闹。”
是不习惯,而非不喜欢。冯乐真沉默一瞬,突然想起在京都第一次见他时,他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糖葫芦出神——
“那是什么?”八岁的祁景清问。
八岁的冯乐真一脸莫名:“糖葫芦啊,你没吃过?”
“第一次见,好吃吗?”祁景清又问。
她被他的问题逗笑了:“你们营关的糖葫芦远近闻名,你竟然问我一个久居宫中的人好不好吃。”
祁景清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嘲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她自幼就喜欢好看的人,八岁的祁景清更是粉雕玉琢眉眼如画,乖得像个玉娃娃一般,她看着看着便色令智昏,没忍住把糖葫芦递了过去,于是八岁的祁景清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祁镇夫妇为了让这个脆弱的孩子平安长大,对他的饮食起居都有着近乎苛刻的管控,山楂这种寒凉的食物,绝对不会出现在镇边侯府里,祁景清自然也没有见过糖葫芦。
“可你吃完了一整根,还是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可见你也没他们想的那般脆弱,”那时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两天后见到祁景清,还是一脸的笃定,“以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来找我,本公主包管你在京都的每一天都是高兴的。”
直到今日,冯乐真想起自己那时的承诺,仍是觉得盲目自大,也是九岁之前的日子过得太顺,顺到她根本不知道,这世上之事并非都能如她所愿。
“想什么呢?”祁景清突然问。
冯乐真回神:“嗯……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祁景清闻言,唇角也挂起笑意:“在京都那一个月,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
“是吗?那本宫可真是荣幸。”冯乐真双手捧心。
祁景清被她的动作逗笑,正要再说什么,她突然起身朝他迈了一步,倏然拉近了距离。他呼吸一窒,下意识要往后退,却被她抓住了肩膀。
“别动。”她开口说话,身上的脂粉香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祁景清喉结动了动,一种说不出的燥意在心底渐渐涌动。这是二十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像是一只小兽困在笼子里,懵懂迷茫间只想冲出去,可偏偏找不到该有的出口。
就在他困惑不解时,她已经从他眉毛上拈下一点小小的金粉。
“是先前贴对联时弄的吧。”冯乐真坐回原位,祁景清心底的小兽又挣扎两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看一眼她的指尖,低头错开视线:“或许吧。”
“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本宫出去走走。”冯乐真拍了拍手,起身准备离开。
祁景清连忙叫住她:“殿下今晚有事吗?”
“今晚守岁,能有什么事?”冯乐真反问。
祁景清唇角浮起:“知道父亲与你不睦,我就不邀你同用年夜饭了。”
“你就是邀请也没用,本宫没打算跟你们一起吃。”冯乐真也说得畅快。她是想跟祁镇缓和关系不假,但不代表大过年的也去热脸贴冷屁股,还是跟自己人一起过年更舒服。
祁景清失笑:“侯府年夜饭用得早,大约戌时就结束了,到时候我若睡不着,可否去找殿下一起守岁?”
冯乐真意外地看他一眼:“你想跟本宫一起守岁?”
“可以吗?”祁景清问。
冯乐真:“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本宫若猜得没错,你家之所以这么早吃年夜饭,是因为怕影响你休息吧?你若不安分休息,反而跑来找本宫守岁……”
她话只说一半,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偶尔吃一串糖葫芦吃不坏人,偶尔熬一次夜也熬不坏人,”祁景清静静看着她,“我没那么脆弱的,殿下。”
冯乐真与他对视片刻,突然就笑了:“好,那便来吧。”
说完又不忘补充,“千万别叫人看见了啊,不然……”
“又让人觉得殿下要带坏我了。”祁景清自觉将后半句补上。
冯乐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祁景清眉眼清明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正要收回视线时,她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你、你娘……”她说着话,闪身躲到屏风后,躲完才想起来他这屏风根本遮不住人,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找躲的地方。
“柜子。”祁景清倒还算冷静。
冯乐真恍然,赶紧钻进柜子里。
几乎是柜门关上的瞬间,宋莲也走了进来。
“母亲。”祁景清双手撑着棋盘勉强起身。
宋莲连忙过来扶住他:“别动别动,快坐下。”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祁景清乖乖坐下。
宋莲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也没什么事,只是瞧见厨房做了红糖煮蛋,便想着给你送一碗。”
说着话,身后的婢女便将红糖煮蛋端到了桌上。
冯乐真躲在柜子里听着母子对话,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境况有多荒唐——
就算宋莲看见她了,只消说一句替沈随风送药不就行了,干什么非要躲起来啊!还躲在柜子里……这下好了,就算没什么事也成有什么了,若是被发现了,有口说不清事小,传出去丢了面子事大。
她心里叹息,一抬手摸到柔软的毛,顿时后背一僵,等意识到摸的只是一件披风时,才哭笑不得地放松下来。
嗯?披风?冯乐真就着门缝里昏暗的光仔细瞧了瞧,才发现是自己先前遗忘的那件。
那次从侯府回家之后,她就开始跟沈随风闹别扭,跟他要披风的事也全被抛至脑后,今日看到了才想起来,自己的披风还在他这里。
没想到竟然已经洗过,还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冯乐真无声笑笑,手指细细抚过披风柔软的内衬,突然有些思念她那自由肆意的沈先生。
“阿嚏!”沈随风突然打了个喷嚏。
陈尽安目视前方,当没听到。
“看来是殿下想我了。”沈随风自顾自地说了句。
陈尽安这才看他一眼:“在我的老家……”
沈随风看向他。
“一个喷嚏代表有人骂你,两个喷嚏才是想你。”
陈尽安话音未落,沈随风又连打两个喷嚏。
“看来殿下是先骂了我,又开始想我。”沈随风颇为愉悦。
陈尽安木着脸:“……你是大夫,能不能别总信这种无稽之谈。”
“嗐,你不懂。”沈随风若有尾巴,此刻也该翘到天上了。
陈尽安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勒紧缰绳策马狂奔,沈随风再顾不上得意,赶紧追了过去。
这俩人在冰雪里策马狂奔,冯乐真却躲在黑暗的柜子里,孤独地抱着她很贵很贵的披风。
“多谢母亲,只是我这会儿不太想吃东西。”祁景清的注意力全在里间柜子上,当看到她有一片衣角落在外头时,顿时心都悬了起来。
宋莲:“不想吃也吃一点,红糖补气血最好了。”
“可是……”她应该会喜欢。
祁景清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心念一动便点了点头:“多谢母亲,我会吃完的。”
“乖。”宋莲拍拍他的手,突然又皱眉,“怎么这么凉,可是衣裳穿得太单薄了?”
“我没……”
“你呀,总是贪凉,才会动不动就风寒。”宋莲说着,扭头吩咐婢女去里间拿件衣裳出来。
躲在柜子里昏昏欲睡的冯乐真心底一惊,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用!”祁景清当即喝道,吓得走到一半的婢女不敢动身。
宋莲也吓一跳:“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不冷的,沈大夫说了,穿得太厚对身体不好。”祁景清镇定解释。
宋莲一听,立刻将婢女叫回来:“那还是别穿太多了,赶紧吃吧。”
“母亲自行去忙就是,我会吃完的。”祁景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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