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都不说?我是她阿姐,你快给我说!”
“你!”
沈嬿宁万万没想到, 气不打一处来,蹙了秀眉,叉腰,张口便要骂人出气,但稳了下来。
她吐了口气。
和她都不肯说,倒是看出了人对她妹妹很忠诚。
这么多年,她四人相依为命, 小厮忠诚,她倒是应该感到欣慰。
到了嘴边的话也便没骂出去,沈嬿宁把人撵走,转而又唤来了青莲桃红。
但俩人的举动竟是和阿泰如出一辙。
沈嬿宁只好放弃。
事情, 她只能亲口问妹妹。
夜晚, 姐妹二人同榻。
沈嬿宁起先与妹妹言了离开长安的计划,而后便提起了此事。
前一个话题,妹妹还明显甚是雀跃, 但到了这第二个, 人便突然不再开口。
沈嬿宁急道:“什么事和阿姐还不能说?你小的时候不是什么都同阿姐说,现在怎地还学着瞒着阿姐了...”
“你喜欢他?”
“还是他喜欢你?”
“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沈嬿宁一连问出许多问题, 但颜汐一句未答。
沈嬿宁眼睛亮晶晶的, 美目睁的溜圆,平躺在床榻上,在微弱的烛光下望着床顶的花纹, 清醒至极,正等着妹妹的回答。
然等了许久之后, 她没等来她的回语,却等来了她平和的呼吸声。
沈嬿宁一怔,马上起身转过了头去,定睛一看,人竟是睡着了...
沈嬿宁震惊!
虽然自幼便知自家妹妹有些没心肺,但那时毕竟她年龄小,又是长在蜜罐之中,被所有人疼爱,没经历过甚风浪,就算真的没心没肺些也颇正常,但如今她已经长大,何况又是这等大事,她竟然这就睡着了?
沈嬿宁是个急性子,差点便要把人晃醒,但双手刚碰到妹妹的身子,又止了住,终是心疼和宠爱占据了内心首位,没舍得唤人,气呼呼地躺了回来。
翌日一早,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质问妹妹此事。
可她无论如何说,如何认真,妹妹的反应都很随意,不是嘻嘻哈哈地搪塞,便是摇头,言着与他根本不熟,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虽然多年未见,沈嬿宁也还是多少了解妹妹的性子。
她,明显是在逃避。
俩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逃避至此...
************
别院,下午。
房中室内昏暗,窗帘未开,光线照入,陆执躺在床榻之上,平和入睡。
旁屋净室中乱七八糟,地上尽湿,尚有冰块漂浮在浴桶之中。
后院小屋,谢怀修被绑在石柱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
门口一名黑衣杀手,坐在门前的台阶之上,单腿支起,正把玩着手中长剑。
后墙角落,狗洞正好可钻出一人,尚无人发觉。
整个院子几近没人,甚至,除了风声,连声音都无。
************
同样的下午,皇宫之中。
李胤的书房内立着三名大臣,一文两武。
文官姓杜单名一个钰字,乃当朝中书令。
武官其一唤名董骁,官拜正二品五军都督。
另一个便是振军大将军宇文图。
昔年,晟王与沈家之事,便是这三人一手经办。
事后自然皆平步青云。
宇文图更是直接接替了沈勋之位,做起了振军大将军。
“人有可能就在长安,亦有可能根本便不在长安,长安所为皆乃他人代之。但既然沈家剩下的那个孤女对他很重要,找到那个孤女,也便找到了他!臣愚见,陆伯陵难逃干系!当软禁起来!昔年,他与沈勋关系匪浅,而沈勋与晟王关系匪浅,且不知这个陆伯陵是人是鬼,他与晟王有无甚大干系,当年他跪求陛下保下沈勋那个小女儿时,臣便觉得他过于迂腐,但彼时并未多想,现在想来,他不一定清白!他若不清白,他的独子,前京兆府尹——现淮南节度使陆执也要提防,这些人是否都为晟王党羽还不甚一定...当务之急,找到那个孤女是第一要务!”
董骁乃中山陵屠杀之时的副将,更是沈勋“战死”的罪魁祸首。
人五十多岁,双鬓花白,悠悠开口:“还有那个一根筋的程北冥。”
中书令杜煜一言未发,小心翼翼仔细着御座上的帝王。
屋中陷入死静。
其它两人也都不再言语,皆等着李胤开口。
李胤的手指在玉案上缓缓轻点,眼睛瞧着是在看着其下,但眸子晦暗不明,让人自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甚至看不清眼中所望。
许久许久,他方才开了口。
“暗杀陆伯陵!”
杜煜、董骁、宇文图三人听罢皆抬了眼眸,心中一抖。
陆伯陵乃大雍第一豪族的掌家人,在大雍的威望不可小觑,且,人手中握有兵权。
李胤眸色冷沉,自然全无解释。
但心中并非什么都未想。
相反,他大抵已经参透了李乾津的真实身份...
那便用陆伯陵试上一试。
他不信沈颜汐对她养父半丝感情都无。
也不信...
************
陆伯陵双眸微闭,坐在矮榻之上,府中外边忙忙碌碌。
原再有五日便是他母亲的生辰。
小厮端来膳食,送到了他的面前。
“老爷,吃些东西吧...”
自昨日晨时到此时已经一天一宿,陆伯陵滴米未进。
小厮说完,他也没任何反应,只是开口问道:
“他回来了么?”
小厮摇头:“回老爷,世子并未归回。”
这时门口有人进了来。
小厮抬眼看去,正是国公夫人方黎。
方黎点头,让小厮退了下,自己缓步来到矮榻前,丈夫的身边,端了汤碗给他递到了身前。
“再怎么,老爷也得吃些东西。”
“他回来了么?”
陆伯陵所答非所问,问的还是这句。
方黎低下了头,将端起的碗筷放了下,先是没言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了话。
“他不回来是好事。”
陆伯陵缓缓而言:“那就但愿,他永远也别回来...”
心口微微的一缩,夫妻几近一齐。
接着,俩人竟是都不再说话。
矛盾么?
心痛么?
当然痛。
他养了他十三年,把他当做至亲骨肉般照顾,疼爱了十三年。
但却不知他和他伪装了多少年。
他怕他对他无情,但,又怕他对他有情...
正这时,手下匆匆而来:“国公爷,陛下身边的徐公公来了。”
陆伯陵与妻子闻言双双心一颤,互看一眼,无声,起身迎去。
出门没多时,便见徐公公面带笑容而来,到了跟前朝着陆伯陵夫妇微微躬身,颇为亲切,旋即便开了口:“传陛下口谕,宣国公爷明日午时入宫用膳...”
陆伯陵颔首领旨,神态如故,不疾不徐地与太监热络几句客套话。
待得太监走后,返回卧房,陆伯陵便插上了房门,握住了妻子的手,直言:“黎黎,我从昨日起便心慌至极,此番入宫怕是凶多吉少,轻则软禁,重则...你马上收拾衣物,吩咐可靠的人告诉母亲及着另外两房,如若黄昏之时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便当夜带着众人离开长安,去台州。”
“老爷!”
方黎听丈夫说完便扑进了丈夫的怀中,泪如雨下。
“老爷何以如此悲观?不会的,不会的!”
陆伯陵亦环住了妻子,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压低声音。
“李胤心狠手辣,他没得到颜汐作为李乾津的诱饵,便会以我做颜汐的诱饵。如若只是诱饵,我大抵还有命在,但我心中预感不好,他城府极深,也很聪明,若寻对了方向,已探得四个月前我赴扬州接回的人就是颜汐,李乾津是谁,是颗明棋!”
方黎不住地摇头:“不会的老爷,老爷特意绕了台州,船是从台州而来;他也不可能知道接回的是颜汐;无恙,无恙自幼便在陆家,也没可能是...区区两日,连京畿尚且出之不去,他怎么可能能探到你去的是扬州!”
陆伯陵摇头,缓缓地闭上眼睛:“但他前日凌晨骤至,太是突然,很多事情都很奇怪。他好像早知道了什么,对颜汐也不甚对劲,明明下旨便可,却亲自前来。黎黎乖,没事最好,如若有事,按我说的办,若是那最大一事,你便带领陆家人举家迁往扬州,能活一个,是一个...”
“老爷!”
方黎更紧地抱住了陆伯陵。
陆伯陵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抚:“黎黎不怕...”
当夜,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几近是一宿未睡。
次日,明知是火坑,陆伯陵却也不得不如期赴宴。
马车驶出陆府,奔驰在去皇宫的路上。
陆伯陵于车厢之中双眸轻闭,面罩寒霜,身后跟着二百多个骑兵。
他面上平静,但心中不然,恰恰相反,翻江倒海了一般,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甚。
就在这时。
马车将将行到千山岭,前方“嗖”地一声,一支短箭霍然破空而来,直朝陆伯陵所乘马车飞去...
猝不及防,马夫瞳孔骤放,勒住缰绳,骏马发出嘶鸣,人抬头慌张地朝着远方箭簇来处望去。
这般不望不知晓,一望,人的心差点没从口中跳出。
他看到了什么?
前方远处,一矮丘之上赫然立着极多的人。
为首一个身姿颀长,相貌俊朗,三十出头,头上束着金冠,单脚踩在一块石头之上,一身墨色龙袍,手中持着弓-弩,眸中含笑,竟正是当今天子李胤!
“是陛下!”
一切只在须臾,短箭“嗖”地一下刺入木板, 直穿车厢,从陆伯陵的左脸擦过,钉在他身后的车板之上,发出嗡鸣。
陆伯陵瞳孔震放,耳边尚回荡着马夫的惊唤,千钧一发,与死亡毫厘之差。
人无疑愣住, 但只有一瞬,下一瞬,恼怒、惧怕、慌乱、无助、绝望,诸般情绪一齐涌现!
他万万未曾想到, 李胤会在光天化日之下, 毫无顾忌地公然诛杀臣子!!!
“嗖!”
转眼之间,另一支短箭骤至,不偏不倚正好从他的右脸擦过。
饶是身经百战, 见识再多, 如此境遇,陆伯陵额际也早已渗出汗珠。
他紧紧攥住了双手, 面如枣色, 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咬住牙槽,一把抄起脚下拐杖, 奋力抵挡。
不甘,愤恨, 暴怒!
却也知自己已然遭受围困,必死无疑。
眨眼的功夫,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相继袭来,外边已是一片混乱。
他发出怒吼,双眸猩红。
狭小空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生,于他而言已是奢求,死亡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就在这时,第六支短箭破空而来,直奔他的咽喉。
陆伯陵瞳孔缩放,已然腾不出力量相挡,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降临,脑中最后一刻闪过的人竟是他养了十三年,当做亲生儿子,付出了全部父爱的养子。
他到底是,到死也没能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
或是终归如谢怀修所言。
他何德何能,如何能配让一个出身皇族的天之骄子唤他爹。
他也终归是恨他的吧。
恨他隐瞒他的血海深仇,恨他妄图让他一辈子对他的仇人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当一切从未发生。
恨他隔在他与颜汐中间,不允他娶她,让他们原本一对鸳鸯终成兄妹...
但他是爱他的。
他将他全部的父爱,他死去的三个孩子来不及得到的全部父爱,倾心,倾情,毫无保留,真情实感,掏心掏肝地都给了他...
浑浊的眼睛已经朦胧,眼前浮现出昔年父子相聚,欢悦温情的种种画面...
心紧紧一缩。
他终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了。
这世间也再无陆柏陵。
陆柏陵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千钧一发,“砰”地一声,旋即耳边响起一声巨大嗡鸣!
短箭与他的咽喉只存毫厘之差,被什么猝然挡开。
火星四溅,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到几点铁削溅到了他的脸上,马车一侧骤然一沉,有人破门腾空而降。
一切只在一瞬,陆伯陵猛地睁开双眸,而后他的视线便死死地定在了来人的脸上。
对方脸色冷然,眸光黑暗,一身连帽玄衣,手持长枪,高大的身躯半蹲在车中,抬眼,与他瞬时眸光相对,竟,正是他的养子陆执!
浑身颤动,心口狠狠地一缩,陆柏陵眼中顷刻涌出泪来,几近就要滴落,但那泪水转瞬便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怒:
“谁让你来的!”
话音甫落,陆执臂上铁盾抬起,盯着陆柏陵,再度挡住骤然而来的短箭,接着便以身相挡,一把护住陆柏陵,在乱箭之下把人救出车中,带到马车之后。
父子并肩背靠车板,陆柏陵心绪难以平息,年近半百,出生豪族,居高位,一直都是铁铮铮的硬汉,鼻息却一阵阵酸楚、哽咽,眼睛朦胧了一次又一次,却依然没让泪滴滑落。
再接着,他便看到了救兵持盾而至。
心中五味,酸甜苦辣几近在同一瞬间填满充了整颗心。
*********
也是在这时。
矮坡之上的李胤眯起了眼睛,不慌不忙地抬手下令,弓-弩手停止了射杀。
人乘一个巨大的风筝凌空而至。
即便相隔颇远,看不清脸面,但单凭身姿与体量,李胤也认了出来。
帝王眯起的眼中先是尽现杀气,旋即缓缓睁开,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微扬了声音:
“陆爱卿乃何时归来?缘何,未入宫中见朕?”
陆执一言未发。
李胤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而便轻笑出声,缓缓挑了下眉头,轻描淡写。
“哦,朕唤错了,是...乾津侄儿...”
马车之后。
陆执依然一言未发,甚至,阴沉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但陆柏陵不然,知晓最后一线希望已经彻底破灭。
李胤还是都知道了。
*******
李胤是参透了李乾津的身份。
原因无他。
根据前世与今生的变化。
前世,沈颜汐起先对他并不抵触。
李乾津也没那般冲动。
前世,她长在陆家。
今生,她因病长在江南,去年方才归回。
陆执赴任扬州之后没多久,便有传言,她回了苏州。
换言之,俩人曾脚前脚后,一起离开长安。
虽然,他只在李乾津五六岁时抱过他,与他接触颇多,早已记不得那个幼童的相貌,但陆执身形体量过于肖他。
几件事情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偶然探探便知。
长安城门早已封锁两日有余。
臣子自外归回首当进宫面圣。
设局诛杀陆柏陵,本不该在长安的陆执骤现长安,便是他是李乾津的铁证!
******
遥遥相对,马车之后。
李胤亲眼所见,眼睁睁地看着人缓缓从车后走出。
陆执撩起眼皮,冷声冷语,便就一句话:
“放陆家人走...”
公然对抗皇权,无疑是认了他是李乾津。
李胤眼中现了浓重的杀气,唇角却缓缓噙出笑意。
“朕恨自己没早认出你。”
陆执回口:“现在也不晚...”
“说得好。”
李胤负手噙笑,慢慢从矮坡上走下,身后跟着极多的人。
“乱臣贼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谈条件...”
陆执未动声色,一言没发,也未动脚步,只随意地打着了手中的火折子,慢悠悠地点燃了什么。
一道彩色烟雾滕然升空。
转眼须臾的功夫,皇宫方向骤然传出轰鸣声响,浓烟升天,火光大现。
李胤侧眸,亲眼所见,脚步滞住,笑容转瞬消散,脸色肃然,布满了更浓烈的杀意与敌意。
陆执低笑出声。
“我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了哪...听说,是二十几个...不如打个赌,你说,是你的人先找到那二十几处火药,还是陆家人先离开长安?”
李胤的手稳稳地攥住,内心之中,杀戮的火焰反复腾起压下,许久,方才慢慢说出话来。
“留下沈颜汐,朕给你机会跑。”
陆执没发一言,让人扶起陆伯陵。
身后杀手搀扶住国公爷,跟着陆执后退。
李胤逼近,狠声:“朕再说一遍,留下沈颜汐,朕给你与陆家人一次跑的机会。”
陆执依然一言未发,但那双修长的手已慢慢地再度打着了火折子,半点犹豫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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