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两人均闯进来,他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先干掉来的第一个,再专心对付下一个。
果然,裴六才刚刚回到窗边,第二个影子就又映照在了窗轩上。
“丁兄?”
第二个人似有警觉,在钻进来之前,只稍稍探进头来,环顾了一下屋里,见到了之前进来的阿兄躺在榻边,登时警觉起来。
才要看个真切,从窗边的阴影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抓着他的脖子一下拎起来往里抓。
他脸色一惊,手下意识地扒在窗轩边缘,死死不放。
裴六亦不跟他含糊,一手掐着他,一手摸出随身带的小刀,在他扒着窗轩边缘的手上狠狠一划。
惨叫声响起,而趁他松手之际,裴六早扒着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给提了进来,而后同样掼倒在地。
“你,未十二,你好大的狗胆!”
未十二,是裴六曾经在天字第一盗的名字。
训练出师可以在外头接任务的杀手,均亦天干地支为性命,以在组织里的身手功夫排序为名,其中以天字序的十名刺客身手最为矫健,而自己不过是未序最末一名。
已经许久没听人这般叫过自己了。
裴六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身子一僵,手重新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人给捏碎。
“谁是未十二?”
“嘿,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来人嘲讽般一笑,“当真以为,你那点雕虫小技,瞒得了我们堂主?”
果真是天字第一盗的人。
他们已经察觉到当初他去郑州接受任务时,金蝉脱壳之计了?
裴六略一思忖,便觉出了不对。
若是他们当真发现自己是在郑州裴家灭门案之后,顶替掉了裴六娘的身份,那应该一早在流放路上时,就派人来干掉他清理门户了。
而不会任由他安然无恙来到闽州,甚至落户青槐村后,还让他过了一年多这般久的安稳生活。
也许天字第一盗在发现完成郑州裴氏的委托后,两位刺客都没有回去,会心中生疑,但当时郑州全城戒备,官府跟民间因此案义愤填膺,四处追捕天字第一盗的人,他们轻易也不敢随便露面。
或许在风波过后,他们会派人到郑州追查,但那个时候,裴氏诸人都已下葬,那当时被大开杀戒杀死的奴婢跟下人,多卖入府上无依无靠的,均为官府一张薄棺埋了,而他也已经跟着官府上路去往闽州,根本无处可查。
他们或许会对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两位刺客的死有疑虑,但应该没有谁猜到,活着的裴六娘,才是他们派出去的刺客之一。
这人,怕是无意中发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的。
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让他们看出来了?
“是从葛岩码头开始吗?尾随我?”
“你猜?”
“我不喜欢猜。”裴六的手缓缓用力,“说。”
“落到你手里,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来人冷哼,瞥了一眼旁边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尸体,已然明白同伴早已丧命。
“不说,你便是找死!”
“干这行,本便是刀尖舔血的活儿,一早料到会有死的一日,就是,未十二,死在你手上,是我一时大意,太冤罢了。”来人又瞥了一眼裴六,“只是你杀得了我,还杀得了我们所有刺客不成?”
裴六眸光一寒。
“杀了你,若是当真还有刺客寻来,那我奉陪到底。”
这估计不过是打诳语而已,猜到他身份的,怕就只有这两人。
于是亦未再问多一句,便将这人也掐死了。
确定其再无气息后,裴六才将匕首收了起来。
他杀人,若是可以,并不喜欢见血,特别是现在,在客栈这个地儿,若是见血的话,收拾麻烦。
现在正正好,若是想掩盖他们的踪迹,完全可以就这般扛出去扔了。
但,考虑到若是就这么趁夜埋掉他们两人的尸首,却是可能真正招惹来天字第一盗的人追查两人下落。
为了杜绝天字第一盗的人过问此事,最好,将他们的死,公诸天下。
裴六想起了这两名杀手,是从葛岩县跟过来的。
而他们会出现在葛岩县,肯定有原因。
况且他亦从两人嗅到了那股带着熏香的血腥味。
当即动手,搜索两人的身上携带的物件来。
这一搜,便搜出了两人身上均带着的天字第一盗的令牌,并且从那位被唤做丁兄的人身上,搜出了血迹斑斑的一封书函。
将那封书函打开后,展信一看,是个姓周的人家,写与京中某位杜大臣的书信。
裴六并不清楚朝中之事,但既然这封书函落到两人手上,那他们来闽地这一趟,怕是跟这姓周的以及这位杜大人有干系。
裴六看了看两人的尸首,好一会儿,决定就将此事闹大。
他起身,从窗轩钻出去,先翻墙过了隔壁厢房。
厢房里头没人,亦没有别的可疑之处。
裴六看了看放案桌上的两个包袱,打开翻了一遍,仅有一套换洗衣裳,并无可疑之处,放下心来,而后将栓上的门锁拨开,悄悄打开门,冲客栈里看了看。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二楼走廊并没有人,并且所有厢房门均紧闭起来。
估计住店的人这会儿正酣睡。
于是裴六轻轻关上门,虚掩着,而后复从窗轩跃到了自己厢房里头。
随即收拾好两人的尸首,先将一人扛起,打开自家厢房门后,快速从厢房里走出后,疾步走到右边厢房,开门后,将尸首搬了进去。
随后再从窗户跃出,回到自己厢房,将第二具尸首扛了过去,转身将厢房关起重新栓上。
裴六在屋里头摆弄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尸首,伪装成两人内讧后争执不下大打出手的现场,而后,再悄摸摸溜回了自己厢房,紧闭窗轩,重新锁好厢房房门,这才撤掉床榻上的东西,自己躺了上去,安心睡了过去。
不管这对兄弟是否真伪,按照他的判断,应是接到任务,一起到闽地来刺杀人的。
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姓周的。
而且是葛岩县人士。
一般若对象为单一人,只会派出一位刺客,若是两位,证明刺杀目标在两人以上。
就如同当初他与另一名刺客接受了裴六娘的委托那般,一人负责潜入裴府刺探敌情,另一人负责根据情报制定刺杀细则。
这俩兄弟,怕正是如此。
杀了他们,线索断了,就不怕天字第一盗的人会来追查自己的下落了。
裴六如是想。
第二日他特意起得晚,听着外头店小二上楼送水送吃食的脚步声,以及厢房里的住客离开的喧哗声,耐着性子等到差不多近晌,才慢慢起身,叫了店里的伙计送水洗漱过后,便听得旁边厢房啪啪啪敲门的声音:“客官,客官,今儿时辰已经晚了,你们怎么还没起身呐?”
“客官,快到你们要离店的时辰了,要你们不及时出来,咱们可要加房租了。”
“客官!”
“怎么回事?”
“这里头没人应呐!”
“睡太死了?”
“怎么可能!”
“客官,客官,你们醒醒,客官?”店小二便使劲拍门边扯开喉咙喊,看实在没回应,直觉不妙,赶紧去叫了掌柜的上来。
“人还在里面?”
“是啊,今儿都没见他们开过门。”
“把门给砸了。”掌柜的当机立断。
很快,门被砸开了,旁边发出惊呼声的时候,裴六已经洗漱好,背上背囊,拎着昨儿买的没坏的吃食悠悠哉哉地下了楼去。
“不好啦,死人了。”
“快报官,快报官呐!”
听说楼上出事了,有惊慌失措从楼上跑下来的,也有不嫌事大从楼上跑上去看热闹的。
裴六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街道上选了一家茶铺,就在外头的摊子要了一杯茶,抿着慢慢喝。
他得确定,县衙的官吏,接管了这事才放心。
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几位捕快接报而来了。
裴六松了口气,同时也侧了侧脸,因为他瞅见,那接案赶到的捕快里,有当初刚到闽地,护送他们这些流放犯到落籍地的林捕快。
等林捕快等人进了客栈,他放下茶盏,准备离开。
才走了两步路,他又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不是血腥味。
而只是,一股檀香。
却是昨日嗅到过,血腥味里头,隐隐带着的那一丝檀香味。
两者气味,一模一样。
他表现得没有丝毫察觉,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改变原来的计划, 不往码头坐船了, 而是选择了走山路。
坐船的话, 有一船的人盯着, 不好动手,还容易将人引去东林乡,让人摸清底细, 走山路, 找个时机动手, 顺便在路上把人埋了,神不知鬼不觉,两相衡量,当然是选择山路。
一走出北城门, 裴六就装作归心似箭的模样, 疾步而驰。
那嗅到的檀香依旧若隐若现,却不离不弃。
咬得倒是颇紧。
在经过第一片林子时,裴六加快了脚步, 跑了起来。
那在船上跟裴六搭过话的郎君,迟疑了片刻,看着裴六飞快地身影一晃就掠进了林子里, 猜忌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
昨日他们是分开投栈的, 另外两人住进常来客栈, 负责动手,而他则作为后备, 住了另一家客栈,随时策应。
万不料今日迟迟不见他们露面,就已经推测,事情怕是不对。
但却不敢冒险进去,就在客栈外头的一家茶寮里守着,直到听客栈出来的人大呼小叫死人了,他还以为是刺杀未十二的事败露了,却未曾料到,没一会儿,那未十二就毫发无伤地从客栈里出来,恰好,就停在了茶寮外头卖茶水的摊子前。
未十二没事,那就是说,死的,是跟他一起来闽州做任务的同伴了?
都死了?
他惊出了一声冷汗,霍的起身,看未十二不紧不慢地抿茶,面不改色,又缓缓坐了下来。
这不可能。
莫说未十二不过是排位靠后的身手,那可是两位丙字序的前辈,择任一人出来,武功都比他厉害,怎么可能会两人同时折在他一人手里?
是客栈里有更厉害的角色?
还是未十二,隐藏了实力,或者,用了什么狡诈的手段,让两位前辈掉以轻心,才遭了他的毒手。
这么一想,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再看着未十二即将离开,他咬咬牙。
他是跟着丙序两位前辈出来做任务的,如今他们死了,自己却活着,若直接回组织,那罪责惩罚下来,他可担不起。
况且,便是要回,也得将功补过,先摸清未十二的底细再说。
等届时将所有过错推到未十二这个叛徒身上,他才能置身事外。
于是他偷偷尾随上去。
可眼下,未十二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条尾巴了?
追还是不追?
他踌躇了。
这一踌躇,便露出了破绽,就在此时,一道小小的影子破风挟势而来,他才反应过来想要后退,那影子早已凌厉而至,锋芒直指眉间,他手快速地一挡,奈何已经迟了。
影子,是把匕首,尖峰穿过指缝,钉在了额头上,嵌入进去。
他捂着头,惨叫起来。
而另一道影子瞬间从林子跃出,直冲他而来。
死去冷静的他才跪倒在地,复又被人抓着一把按倒在地。
透过血淋淋的视线,他看清楚了那张依旧枯黄焦黑的脸,忍着剧痛咬牙切齿:“未十二!”
“是你?”
裴六认出了这人便是昨日在葛岩坐船时,故意道破自己身份的郎君。
但却没认出他是谁?
但,从他身上的熏香来看,估计,也是天字第一盗的刺客。
跟他昨夜杀死的那对兄弟,是一伙的。
竟有三人被派到闽地来了?
亦或是还有更多的人?
“是我,未十二,你可真会啊,竟然胆敢假死欺瞒堂主,以为逃到这闽州来,就安全了吗?”刺客冷哼,“可惜如今行迹败露,不管你逃到哪里,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裴六眉头一蹙,“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被派过来了?意欲何为?”
“你以为,我会跟你说吗?”
裴六不语,手却一下按在了额头上未被拔出来的那把匕首上,轻轻用力,刺客便哀嚎起来。
“不说?”
“哼!”
那刺客忽而猛地一撞,主动撞到裴六手上,但闻得咔的一声,便断了声响,气绝身亡。
裴六缓缓松开了手。
他们,当真将自己还活着的事,回禀回天字第一盗的老窝了吗?
不可能。
昨儿他才凑巧遇见他们的。
虽然不知道这最后死的刺客,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但他与他第一次接触,应该就在葛岩码头的客船上。
至于先死的那两兄弟,他压根儿没有近过身,亦不可能被他们辨认出来。
破绽,应该就是在他与自己搭话的时候。
可他是如何辨认出自己的?
从容貌?亦或是声音?还是别的行为举止?
但不管是从何处细节确定自己身份的,他们估计亦还不太确定,不然凭他未字末尾排行的身手,以他们三个人的能力根本勿用忌惮,一早可以三对一挟持自己,而无需再等自己投栈后深夜行事。
而且,从昨日,到今日,短短两日,时间仓促,便是想传口讯回京畿大本营,亦不太可能来得及。
他们,在诳自己罢了。
裴六定下心来,将嵌入这刺客头上的匕首抽出,再将其身上的东西全搜刮走,而后将尸身搬进了林子里,随便找了个地儿,挖了个坑,就将人给埋了。
但以防万一,他没敢直接打道回夏溪村,而是重新返回了永昌县城,而后从码头坐船,再一次出发,去往了另一个县城。
既然首先要确保再无刺客尾随自己,其次亦要提前绸缪,将可能收到消息来追查他的刺客,以及得知这三名刺客出事后,可能会来调查的天字第一盗的人,在追查蛛丝马迹时,给他们增加难度,那何不干脆趁此一段时机,继续寻找他想找到目标。
而这一去,裴六便足足又花了一月有余。
虽然确定,再没有人怀疑自己身份的可疑人士尾随,但他想要找到人,亦依旧行迹缥缈。
总不可能,不在这世上了吧?
裴六认真回想,轻轻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不可能。
那人,定是还在世上的。
眼见徒劳武功了一个多月,裴六于是折返,计划打道回府。
太久没有回夏溪村。
他想念小厝,想念孙崽,也想念顾二娘了!
此时,被裴六想念的顾冉,正在田里小心翼翼地挖满地黄叶的蒟蒻。
没错,她移植到田地里的蒟蒻,过了旺盛的成长期,今儿那唯一的叶子也完全枯萎,可以收获地下茎了。
当初种了半亩田不到的蒟蒻,此时挖开,完全膨大的块茎旁边依然缀着不少的小蒟蒻,顾冉打算将大只的蒟蒻给收了,其余小蒟蒻继续种下去,而后能如隔壁两亩地的烧仙草一般,最后将余下的一亩田都给全部种满,若是将来产量恒定,或许也能考虑将蒟蒻的做法卖与何家。
届时何家出摊的小食可以多一味,那自己也能多一些进项。
在顾冉将所有蒟蒻挖完的同时,也将小蒟蒻全部分散种到了隔壁那一亩田里头去了。
林二嫂在一边看着顾冉挖上来的蒟蒻,有点吃惊:“这就是,你给咱做糖水的那种蒟蒻?”传闻听不少,说得那般毒,担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多厉害。
说着便想伸手去捡一个来看看,被顾冉一下将手给打开了,“顾二?我就看一下,别这么小气。”
“不是小气,你也知道这蒟蒻随便摸不得,会发痒长疹子。”顾冉说着,举起带着隔离油纸套的双手给她看看。
“所以真有毒?”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顾冉正将所有蒟蒻收拾好了,放到驴车上,往小厝那头赶的时候,见着从大屿林那边,有一行人急匆匆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段壮硕的汉子,背上背着一个汉子,大踏步地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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