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陈大人,这是我们秦家跟她顾氏的事,望陈大人成全。”秦知恺也慌忙表态。
“既你们双方执意如此,本官便听你们的意思吧!”陈解官多看了顾冉一眼,领着秦家一行人以及顾冉一起去了浦州户部。
不多时,浦州户部就为秦家人跟顾冉拟好了两份和离书,并分别开了两份证明户籍。
顾冉拿着证明自己与陌生男人断绝关系的和离书跟户籍,松了口气,那边秦知恺看着和离书跟没有顾冉名字的户籍,证明自己以及秦家与顾冉再无瓜葛,也松了口气。
“至于发配地点,你们到外头等着,稍后等决定下来了,会一并公布名字。”
“好的,大人。”
顾冉一身轻松地走出去时,那秦家人亦满意得个个面露笑容。
“终于甩掉这个麻烦了。”
秦三爷松了口气,瞥了自家四弟一眼,秦知恺微微点头。
“太好了,以后可不怕因为她乱来被山匪寻仇了。”秦三奶奶长舒了一口气。
“可不是,像那等人家的妇人,本就不该嫁到咱们秦家来。”秦大太太颔首,“如今算是为咱们秦家溯本清源了。”
“阿兄,您瞧,她没了我们秦家人做依仗,看她以后还能怎么过活!”秦三娘亦走到自家阿兄旁边,“那陈大人可是说,她一个人,得耕十亩地,开十亩地,就凭她?”
“她或是以为自己能耐大得很,所以区区二十亩地,不在话下呢!”秦三奶奶嗤笑。
“日后可不要因为过活不下去了,追悔莫及,还回头来找我阿兄就得了!”秦三娘点头,忧心地看着自家阿兄。
“那可不行,便是她回头,我亦是不可能跟她复合的。”秦知恺连连摇头。
那等大庭广众之下,能跟贼婆子大打出手的泼妇,如此斯文败地,又如此毒辣凶悍,便是送他,他也不能要。
“行了,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日后我们秦家跟那顾氏,各走各道。”
等秦家人走出去,回到监牢外头时,那浦州当地的官差,已经在唱名叫各个人犯了。
到浦州,诸位负责押送的解官跟官差们就等于是完成任务。
稍后,浦州官差会按照交接的人犯审查核对,根据人犯送达的人数跟状况评核此次解官们跟官差的公差表现,结具文书。
解官们会按照那份文书回到任职当地领赏。
当然,回程时,部分官差亦会接到浦州官府交与的差事,诸如帮忙运送贡品亦或是物资,以及押送将要回京受审的一些重大要犯等等公务,部分官差则自己打道回府。
总之,便是陈解官与李解官们,跟顾冉他们,就此毫无干系了。
事实也是如此。
她们被关在监牢里后,再也没有见过一路押送的官差出现。
而顾冉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去落户的地方了。
建州辖下永昌县夏溪村。
一个对于闽地来说,最偏远的一个地儿,据说那里已经深入闽地最荒廖的一片莽林,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几乎很少百姓能长期存活下来。
探听到顾冉去处的秦家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好,早早跟她了断了关系,不然此时就要跟着她也去那个夏溪村了。
顾冉听旁人议论,依然保持着既来之便安之的态度。
“顾姐姐,我们也被发配到建州,不过跟你不在一个地儿。”
麦大伯亦是重犯,也被分去了偏远的建州,但他们去的是南屿县的一个小村落。
顾冉转头问自己的共犯:“你呢?六娘,你被发落到哪个地儿了?”
“那不是跟顾姐姐一个县?是同一个村子么?”
顾冉是因为流放路上跟贼婆子闹事,怕是影响了官府方面对她的安置,而裴六娘, 原本便是郑州悚人的灭门大案的重犯, 估计因此才都被发落到偏远的建州的。
都同一个县了, 同一个村落的可能也有的, 不过裴六娘慢慢说出来的名字,让众人失望了。
“永昌县,青槐村。”
“居然不是跟顾姐姐同一个地儿啊!”
顾冉也不知道心情如何, 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似有些许失望。
虽说当初跟这位裴家六娘子成为共犯是不得已的, 但据后来流放路上的了解,这姑娘本性也不能说是太坏,灭裴氏一门为爹娘报仇,亦有不得已之余的血性。
至少在明了自己确实没有乱说话之后, 秉着共犯这利益基础, 还能让她依仗一二。
而且两人境况相似,均是孤身一人的孱弱娘子,若说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头, 让她感觉关系能亲近一些的人,非这裴六娘莫属,不过……
顾冉想起了自己被山姨那位贼婆子殴打时的孤立无援, 释然。
嘛, 算了, 忘记从哪里听说过,“人”这个字, 本来就是靠自己双腿才能直立的,所以无论何时,真正能依仗的,还是人自己。
这般一想,对于即将要分离而产生的愁绪一下就消没了。
第二日,同去建州的人犯们都将由浦州官府派出的官吏押送过去,并且,不是徒步,还能有驴车坐,这可轻便多了。
出发前,浦州官差们集合了各自负责押送到闽州各地的人犯,开始核对身份跟数目。
顾冉看到原本二百多人犯,此时都根据分配的地儿聚合成了几个群体。
闽地极大,需要人手的地方很多,二百多号人分到各个州府,眼看着很多的人一下子便被稀释了。
瞧见秦家人脸色不错的在其中一群人里头,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估计被发落到的地儿不错,至于同去建州的同犯,顾冉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伙人,里头有几道视线,真是想忽略也不行。
山姨的山贼同伙们,带头的,似乎是个叫鹰叔的,凑到去建州的二十多个人犯里头后,这群人就一直既忌惮又不甘心地总是偷瞄自己,显然是因为山姨一事对自己记恨上了。
顾冉也没料到这么巧,这群山贼人犯也是被压往建州的。
不过想想建州环境恶劣,被分配过去的大多数是重犯,这些老本行做匪盗的,估计也是罪行甚重的一伙流放犯,会被分到建州,亦不奇怪。
幸好虽然都是建州,但跟鹰叔这群人并非同一个地——建州,亦是面积颇大的一个区,辖下就有十个县,就是同一个县,县下也分许多村的。
跟她去同一个县的,除了裴六娘,还有另外三人,就不知道被发落去的是哪个村。
这两个都是陌生汉子,不熟,故而顾冉也没跟他们寒暄。
到出发前,就有官差过来给他们解脚上的锁链。
拴着铁链这般徒步了几个月的顾冉,脚上的锁链一被解下来取走后,登时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
这个时候,官差们已经不怕犯人没被脚链锁着会逃出去到处乱跑了。
都已经到流放地了,还跑什么?
闽地多荒莽,又荒凉,据说毒虫大兽也多,人生路不熟,跑了也没地去。
回家么,这里距离人犯家乡远着呢,有官差护送的情况下还得历尽艰难,稍不小心就会丧命,自己一个人上路,又没钱银,能平安回去?
在闽地,最好的出路还是乖乖跟着官差走,到指定的流放地点过活,还有些许盼头。
所以顾冉坐上驴车的时候,那监牢外头的许多人犯还在乖乖等官差过来解除脚链,那哗啦啦的铁链声隔一段时间就哗啦啦响一阵,是官差们将解下来的脚链丢到锁链堆里发出的声响。
顾冉就是听着这昭告着自由的声响,坐着驴车离开了浦州官衙。
驴车一路往南下,等出了浦州城,驴车上坐着的人犯便明显松了口气,互相打听起各自的流放县城来,期望能找着落户同一个地儿的人,搭个伴。
此时顾冉旁边亦是坐着裴六娘。
原本犯事入罪的娘子一般就少,被流放的单身女犯就更为罕见了,而去建州这一群人犯里头,女囚就只有顾冉跟裴六娘,所以她们很快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两位娘子,你们是被分到哪个地儿落户啊?”
“就是,说说看,指不定咱们是同一个地儿,大家彼此也好照顾嘛!”
鹰叔跟几个喽啰听得他们甚为殷勤地打探两个女囚的情况,冷嗤一声,其中一个喽啰忍不住:“你们不认识她们?”
“怎么,你认识?”
“她们一个是灭了自家全族的凶手,另一个,可不就是不久前,一人撂倒那个壮得像小山的山姨的顾二娘。”
人犯们一时全安静下来。
灭了全族,这么歹毒?
她就是那个不要命的顾二娘?
原来,跟自己一起流放到建州的两位女囚,就是这两个厉害角色?
那人犯们原本都往顾冉跟裴六娘两人跟前凑,如今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悄摸摸又退了回去。
比他们郎君心都狠的娘子,惹不起,惹不起。
鹰叔倒是不怕,直愣愣盯着顾冉,一脸凶神恶煞,似乎顾冉若有所动作,就要扑过去将她撕碎。
顾冉只当浑不在乎。
裴六娘倒是看不过眼,两只手都暗暗握了起来,就等鹰叔有什么轻举妄动,随时拧了他。
一路上的暗流涌动,但有官差护送,一群人犯算是相安无事。
从浦州城离开后,十日后抵达了建州,那浦州官差完成任务,便由建州官府派出官差分别押送——根据县城不同,方向不一,这二十多个人犯又被分散,方向大致的县城一批,分了三批。
顾冉与裴六娘都是去永昌县的,自然一路同行。
等到了永昌县的时候,他们这五个人犯,就被永昌县的官差接力护送。
这个时候,同一批的人犯里头,要继续往南下的,驴车上就只剩下鹰叔跟两个喽啰,据说他们被送去的县城,比永昌县更为偏远。
总算跟这难缠的匪贼们分开了。
顾冉跟裴六娘都轻轻舒了一口气,彼此看了一眼,会意一笑。
拿着官府开出的文书凭证,她们在永昌县便落了户籍。
顾冉跟裴六娘都是一人一户的女户,为此永昌县的负责户籍的户房书办还多瞄了两人一眼,而后才将给她们办理好的户籍凭书递还给她们俩。
攥着证明日后自己就是建州人士的户籍,顾冉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跟秦知恺和离了,又办下属于自个儿的户籍,总算在这个大盛朝有了个明面上的身份。
“你们都是去哪个村的?”
负责护送他们的官吏,叫林捕头,接手后马上就问起来。
等五个被发落到永昌县的犯人将自己的落户村子一说,顾冉才察觉竟然五个人去了五个不同的村落。
这亦是大盛朝对这些罪犯分而治之的策略。
都是触犯律法的刺儿头,将人给安置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村落里,没人帮衬,饶是能力再大,也掀不起浪花来,适合于让这些流放犯改过自新,听天认命,而后老老实实过活。
“你们俩,一个是青槐村一个是夏溪村?那可惜了,这两个村子隔得有点远呐!不然你们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熟悉本县各个村落的林捕头,在路上给他们介绍各个村子的情况,轮到说顾冉跟裴六娘的村子时,这般道。
“不过,这两个村子都是个小村子,人也没几个,荒凉得很呐,二位娘子是犯了啥事,被发落到这边来了?”林捕头看着顾冉跟裴六娘,同情。
顾冉笑笑,裴六娘瞥了林捕头一眼,都没吭声。
那官府一般不会将流放到各地的流放犯的情况外泄,一怕引起接纳流放犯的本地百姓的不满跟恐慌,二也为了流放犯更好的融入当地生活中。
所以若非流放犯再触犯条例,之前的罪行都会在县衙封锁起来,而人犯会被当成本地老百姓对待,但若再犯,那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种奖惩兼施的政令,既有助于流放人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起到震慑作用:到了这地儿得做个良民,安分守己那便是大好老百姓,若还跟之前一般为非作歹,那面子底子都不给你留了,揭发后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活着,大多数被流放的人犯自然不会行差搭错,而是夹着尾巴安心过日子。
裴六娘先到了青槐村,官差将裴六娘送到青槐村村长手里,才继续送顾冉去夏溪村。
他们要走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六娘忽而喊了一句:“顾二娘!”
顾冉回头看着她。
“若有事……”裴六娘说了开头,又抿了抿嘴,似有所顾忌,于是不说了。
顾冉浅浅一笑,替她说完了:“要有事,我来青槐村找你。”
她是不担心这裴六娘的。
凭裴六娘那性格那身手,一般人估计不敢招惹她,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才好。
大盛朝景丰三十六年五月初二这一日,顾冉来到了建州永昌县的夏溪村,开始了孤身一人的乡野生活。
林捕头没说错, 夏溪村确实是个很小的村落,整个村子也便只有十户左右的人家。
但比起顾冉想象中的萧条,夏溪村倒是没那么破败。
这些村户都屋子没有全部集中在一起,都是选了建在农田一旁, 或者就是跨村穿过的溪水旁边, 唯独只有两三户人家的房子才建造在一起的。
这些村屋也并不是茅草房, 有砖瓦房, 也有泥墙屋,石头房,再不济也是木房子。
就这么看, 似乎, 夏溪村村民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艰苦?
不过沿着那条夏溪——村子得名的由来, 便是这条夏天活跃的溪水,便叫夏溪,沿着夏溪再往前,约莫两三里就是一片浓密的莽林。
莽林里山岭连绵, 深不见日, 极少有人靠近,因为那就是传闻中轻易就能取人性命的瘴气林,无人敢随便靠近。
这就是夏溪村里头人户少, 而且少人接近的原因。
大盛朝的百姓闻瘴色变,但顾冉知道这瘴气的原理,却是不怕的。
那前头那片莽林, 一看就是少被人踏足进去, 也甚少被人开发改造过的原始森林, 这种林子里产生的所谓瘴气,其实是指包含着有害毒质的空气。
这些有毒的空气之所以会产生, 便是因为这种高温高热又多雨的南方原始森林里,土壤潮湿,林子里枯死的植物跟寿终的动物尸骸在里头腐烂后,与微小有机物产生反应,分解出甲烷或者是硫化氢,又因为森林树林繁茂阴森密闭,空气不流通,于是形成一团团雾气弥漫在林间,无法消弭,于是就成为了瘴气。
而在高热潮湿的这等林子里,不仅瘴气多,由得不到疏散的腐烂地面滋生的蚊虫毒蝇也多,进入林子的人,或者在林子边缘居住的人,喝过林子里被瘴气污染的水源,或被这些蚊虫毒蝇叮咬,便极易患上疟疾,进而引起传染病,这亦是人们闻瘴胆寒的另一个原因。
现代社会,随着人类开发森林,伐木垦荒,森林里头的环境得到大大改善,极少存在这种有毒物质的瘴气。
但在许多保存下来的热带雨林里,这些瘴气依然或多或少存在。
所以想要消除莽林里的瘴气,一是想办法疏导林子里积累多年凝滞的空气,二是掩埋或处理掉里头暴露在地面上的腐尸以及可能的沼泽地带,三是尽可能消灭因潮湿滋生的毒虫蚊蝇,最后,对于自身,也要做好防护工作。
所以顾冉见着那瘴气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改天得到永昌县走一趟,买些帐子跟艾草茼蒿等等驱赶蚊虫的物件才行。
夏溪村的村长吴村长,是个将近四十的妇人,见着顾冉亦是独自一个妇人前来夏溪村落户,也不甚惊奇:“我们这夏溪村房子是有的,我记得吴叔家里头有空房子,陈四家也有,就看你想去哪一户?”
村落里头安置外来落户人员,一般都是先租住在村民家,待外来人员建起自己的房子后,再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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