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没有直接让初夏上车,而是停下车后打开自己的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送到初夏面前。
初夏目露疑惑地接下报纸。
林霄函给她指一下,她便看到了报纸小角落里的一篇新闻,从标题和新闻稿,说的都是他家想要申请开饭馆的事情。
初夏心里忍不住紧张。
林霄函等她看完,又说一句:“上车。”
初夏拿着报纸爬上车,路上又把这则新闻看了好几遍。
新闻新闻,登的自然都是新鲜事,所以这篇新闻也是从标题到内容,全都透露出两个字——新鲜。
初夏拿着报纸和林霄函去到工商局。
因为工作人员习惯了她一直来,她今天也没有再进去,而是直接在大枣树下坐下来,反正工作人员会注意到她,她抽空进去打声招呼再问两句就行。
然后今天她和林霄函没坐上一会,忽有工作人员出来了。
工作人员已经认识初夏了,和她说话不生分,直接道:“你们来,进来。”
被这么一叫,初夏突然有点兴奋。
她忙站起来跟上工作人员,问她:“是有什么情况吗?”
工作人员跟她说:“你这个事上报纸了,领导现在已经开始重视了,至于能不能批,我也没法跟你说。你就进来坐着呗,这外面怪热的。”
初夏转头看向林霄函笑一下,和他一起进大厅。
到了里头坐下来,工作人员还给他俩倒了两杯水,让他俩解渴。
两人说完谢谢也就没再说话了。
坐在一块看书喝水,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再次日。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
初夏下午准备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把伞。
拿着刚出了二门,忽听到大门上传来一声:“有人在家吗?”
是陌生人的声音,初夏绕过影壁,往大门上走着问:“谁呀?找谁?”
那人回答道:“我们是记者,找唐家的人。”
听到是记者,初夏脚下步子稍快了一些,走到大门上又问:“你们……是来采访的吗?”
记者笑着道:“对,唐家有人在家吗?”
初夏忙又道:“我就是,你们有什么问我就可以,进来吧。”
两个记者跟初夏进了内院。
初夏把他们带进北屋,给他们倒上水。
这两个记者上门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看看初夏家的饭馆。
于是初夏和他们聊了一会,便带他们去了前院。
她拿钥匙开饭馆的门,跟两个记者说:“很多年没进人,最近才拿到房子,也没来得及打扫,可能灰尘会有点多。”
门一开进去,果然满是蛛网灰尘。
初夏等灰尘散了些,才带两个记者进去,让他们看了看饭馆里的柜台桌凳,又看了看厨房。
其中一个记者带了相机,取角度拍了些照片。
初夏带着两个记者看饭馆的时候,王翠英和李兰从内院出来看热闹。
她们刚才在屋里看初夏带两个带袖标的人进屋,不一会又出来,心里就好奇上了。
趴在小饭馆门外看了会,王翠英出声问:“这是做什么呢?”
初夏听到声音回头,回答一句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咱家的饭馆。”
王翠英问:“你家要把饭馆给租出去啊?”
初夏还没回答,那没拍照的记者道:“不是租,是打算自己再把饭馆开起来,昨天都上报纸了,你们一院儿里的不知道?”
那他们还真不知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
但反应过来后,王翠英和李兰又觉得是大事了,忙出声又问:“开饭馆?这会都能私人自己家开饭馆了?”
记者继续说:“没有国家批准,那肯定是有麻烦的,得有个体营业执照,没有执照偷偷摸摸开,被工商局查到了,那就麻烦大了。”
王翠英又问:“那国家批准没批准?”
记者道:“还没有呢,这要是批下来了,来上门的可就不只是我们两个喽,上门的记者得把你们八号院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王翠英和李兰互相看彼此一眼。
王翠英又说:“没听说有私人开饭馆的,国家不能批准让开吧?”
记者:“那可说不一定,眼下什么都有可能。”
记者看完小饭馆,对初夏表达了感谢,也就走了。
初夏把他们送到胡同里,回来锁上小饭馆的门,又拿上伞出门去。
王翠英和李兰回到东屋里。
在桌边坐下来,王翠英又嘀咕道:“开饭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李兰接话道:“要真是开了,海宽叔就干回老本行了。”
王翠英哼一声,“我不信能开得了,国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说出来都招人笑话。”
李兰:“您没听那记者说嘛,什么都有可能。”
王翠英:“记者说话有什么用。”
李兰想了想,又压平了语气说:“您说海宽叔啊,没了工作以后,想方设法找事情做,苦活累活不挑,连开饭馆这种没人敢想的事都敢想。三儿这都等了半年了,实在没有工作,您要不也让三儿看看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说出去摆个小摊儿什么的,我看外面挺多人摆摊的,好歹赚点。”
王翠英道:“摆摊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吗?外头哪个摆摊的不是东躲西藏的,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不叫三儿去做,在胡同里招人笑话。”
李兰:“……”
她在心里想——三儿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正经人做的事啊。
两天后。
树荫盖一半的路上。
林霄函骑车载着初夏从树荫下走过。
两人熟门熟路去到工商局。
背着书包刚走进大厅,这次初夏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那个与她最熟的工作人员便先叫了她:“唐初夏,快来快来。”
听到这声,初夏忙去那工作人员面前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道:“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呢,快点跟我走,咱们领导这会还没走。”
初夏一时有点懵,问她:“什么意思啊?”
工作人员道:“你家这事都成大新闻了,现在领导说要见你,你说什么意思啊?”
初夏下意识想笑,但立马又忍住了。
她把表情绷得极为严肃,和工作人员去见局里的大领导。
到办公室见了面。
领导长相挺有亲和力的,但初夏却紧张得不行。
她跟领导打了招呼,又把领导问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
领导笑着说她:“你也真是执着得很哪。”
别人过来申请执照,工商局要是说不批,那回去就再也不来了。
初夏十分不好意思道:“局长,给您添麻烦了。”
领导道:“这事咱们也都反复商量过了,既然找你来了,你应该也猜得出来,我们是同意批你这个执照了,决定拿你家当试验户,看看具体能干成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初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把手指捏进了手心里。
她甚至有点没忍住,眼眶都在瞬间有点变湿了。
片刻稳住了,她忙鞠躬道:“谢谢局长!”
领导忙伸手让她不用这样,又说:“行了,到大厅把手续给办了,你就可以回去准备起来了,给你加快,三天后过来拿执照。”
初夏激动得只剩重复了:“谢谢局长!”
回到大厅里。
初夏找到与她最熟的那个工作人员办照。
她把申请书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工作人员。
办手续的时候她轻抹了两下眼泪,工作人员笑着说她:“激动哭啦?”
初夏回答她说:“嗯。”
看她这样,工作人员笑得更开心了些。
手续办好了,她也跟初夏说:“你三天后来拿照。”
初夏安心了也更激动了,她一把握住工作人员的手,跟她说:“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麻烦了你们这么久,心里一直挺不好意思的。等我家餐馆开张了,你们都到我家餐馆吃饭去,我请客!”
工作人员笑着说:“只要开张,我们肯定去,请客就不用了,我们去你家捧场。”
说着拍拍初夏的手,“不要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加油干!”
初夏又重重点一下头,“嗯!”
想说的话也全都说完了,初夏便没再多留。
她一边努力压自己的心跳,一边又抬手擦一擦眼角,控制着表情出门走人。
太过兴奋脑子有点懵乱乱的。
出了门后她也是下意识地瞎走,走着走着互反应过来——自己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
停下来后又反应过来——她好像忘了什么人。
想到这,她脑子不懵了,连忙转身。
转过身林霄函就在她身后,并看着她出声问了句:“还记得我呀?”
“对不起啊。”初夏没忍住噗笑出声来。
然后她抬手捂上整张脸,控制不住地越笑越厉害,笑得整个身子打颤,想停也停不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 初夏没有急着回家。
虽然营业执照的手续办了,但照还没有拿到,所以她今天也不打算回去跟谁宣布这件事情, 等三天后拿到照,看照说话就是了。
她这会心里有太多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于是在这高兴头上, 和林霄函在外面玩了一圈。
她先请林霄函去北海公园里面划船,在倒映着白塔的水面上划船玩到傍晚时分,又请他去吃饭。
今晚他们也没有再随便吃点。
初夏请林霄函去了今年刚正式对外开放的新桥饭店,和之前去的老莫一样是俄式西餐厅。
吃的是红烩泥肠、奶油杂拌、软煎鱼等餐厅里的特色菜。
吃饭的时候, 初夏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餐厅里的环境,下意识在心里想——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推进, 国家经济不断发展, 她要是有钱了的话, 有一天应该也能开一间像这样的西餐厅。
想一会又觉得自己想太远了。
她真是兴奋过头了,才刚拿到第一家私人饭馆的营业执照, 居然就开始想如此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而且居然还敢想的这么大。
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才刚启动, 处于探索和摸索阶段,这一阶段会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过神来, 初夏没有再多想别的事情。
难得事情有了初步进展,她要先高兴上几天再说, 于是她便维持着这份好心情,和林霄函开开心心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天也黑了有一会了。
老样子, 林霄函骑车先送初夏回家。
把她送到院子大门外, 看着她进大门,自己再骑车走人。
因为天色黑, 所以他骑车的速度不是很快。
出了胡同左拐走了一段以后,忽有两个人从旁边冒出来,截停了他的自行车,并呵了句:“站住!”
林霄函落脚停下车,看了一下截他车的两个人。
右边的他不认识,左边的是老熟人锅盖,于是他失声冷笑了一下。
他没说话,又听到一声咳嗽声。
循着咳嗽声转头看过去,只见韩霆带着超子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优哉游哉地走到了他旁边来。
韩霆和超子锅盖回城以后,他们以前玩的好的其他兄弟也都陆续回了城,大家都没找到工作,于是又集结到一起过起了从前的日子。
没人敢惹,走到哪里都非常风光。
自从之前那晚在胡同口碰上林霄函,他们就在找机会逮林霄函。
最近一段时间,林霄函都是傍晚天没黑送初夏回来,而且不进胡同,所以他们没有动手,今天他来的晚,可算叫他们给逮住了。
林霄函要是过年来那一回也就算了,他们什么都不会再多说。
结果现在又开始过来,完全不把他们哥仨放在眼里,好像他们哥仨是死的,好像他不记得他们之间结了多少仇一样。
往前倒两年,整个四九城都知道他们霆哥的名号。
这条胡同是他们住的胡同,更是他们哥仨从小就罩着的,是他们哥仨的地盘,不是他这个小人想来就能来的。
林霄函看着韩霆没说话。
韩霆盯着他开口道:“你不会以为,回到了城里,在乡下发生的那些事情就都算过去了吧?你但凡还记着,就不该到这来。”
林霄函看着韩霆笑一下,仍是没说话。
韩霆最见不得他这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知道他是拿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臭拽,所以火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韩霆低眉,用舌尖顶一下腮帮压住火气。
片刻后又看向林霄函,出声说:“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和初夏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但你以后别再出现在天仙庵胡同。你给我记住了,这里是我韩霆的地盘,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林霄函终于看着韩霆开了口:“谁给你这么大的口气?”
超子出声道:“你可以不答应,那你今天可能就没法骑着你的车回去了,我们不卸你条腿,也得断你条胳膊!”
听到这话,林霄函忽又失声笑出来。
看他又这样笑,在场的人都恼,锅盖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着语气道:“你笑什么?我他妈弄死你你信不信!”
林霄函知道他们只是在说狠话威胁他,他们也没混到真敢动谁的手脚,真废了谁的手脚,那也是要被关进去坐牢的。
如果真动起手来,他们最多就是把他打一顿。
林霄函不笑了,冷下脸嫌恶地一把拉开了锅盖的手。
不等锅盖再有反应,他冷声道:“混得明白日子嘛?你们不会还以为,现在的四九城还是以前的四九城吧?”
以前的四九城,因为闹革命,大人们老师们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多管任何事情,城里便成了他们这些中学生的天下。
因为没人管,所以他们拉帮结派出风头,比的都是谁会打架。
约架茬架没有人会报警,有仇全都私下找人了。
即便运气不好被警察逮到,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也就是关几天的事。
没再多理锅盖。
林霄函看向韩霆又问:“知道我在大学学什么专业吗?”
韩霆也冷笑一下,语气不屑道:“我管你学什么专业,你不会以为自己考上个大学就有多了不起,就没人敢动你这个大学生吧?什么大学生小学生,在我眼里都一样,不过就是多读了几本酸书。”
林霄函懒得再跟他废话。
他看着韩霆直接说:“我学的是法律,今年国家刚颁布了刑法,刑法知道吗?判刑坐牢的刑。你听好了,刑法第160条规定,流氓罪,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侮辱妇女或者进行其他流氓活动,破坏公共秩序,情节恶劣的,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流氓集团的首要分子,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不用你们废我手脚,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就足够判你们个流氓罪的。”①
林霄函说完这话,韩霆他们互相看彼此一眼没出声。
然后还是锅盖出声说了句:“你他妈吓唬谁呢?”
林霄函还是看着韩霆,“我有没有吓唬你们,你们去炮儿局一打听就知道,如果你们想去牢里当兄弟,就动我试试,我绝不还手。”
韩霆盯着林霄函的眼睛还是不说话。
锅盖这又道:“霆哥,别听他在这胡咧咧,他就是放屁!”
韩霆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乱动。
林霄函又继续盯着韩霆说:“现在已经不是打打杀杀的年代了,别再拿你那套出来混了,还想跟我叫板,起码你也得够资格。”
说完他抬脚踩上自行车踏板,直接骑车走了。
锅盖忘了拦,转头看向韩霆道:“霆哥!”
韩霆这会终于出了声:“让他走。”
锅盖又急又不爽:“那就看着他以后还继续来?仇也不报了?”
韩霆:“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初夏回到家,如常先跟唐海宽和吴雪梅打声招呼。
打完招呼唐海宽和吴雪梅没让她回房间,而是叫了她一声,把她叫进了他们的房间里。
夫妻俩看起来也是商量过了。
吴雪梅用温柔的语气出声说:“夏夏,爸爸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咱别再往工商局去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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