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热恋计划(桃因)

“我之前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家公司吗？”
陈甸甸像是自言自语地坐在他旁边，双手扣在一起低着头说：“因为那家公司附近有一条步行街叫柏林路，我妈现在住的地方就在柏林。”
“我看到别人说，下雪的柏林会很好看，但是每次冬天我都感觉特别冷特别难熬。”
“她高二的时候被医院诊断出来有暴躁症，有的时候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吧，她只是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已，如果她没有生我，她肯定比现在好一百倍。”
陈甸甸没有办法恨她高中对她所做的一切，拿什么恨呢？
她只是从小娇生惯养嫁错了人，半生都赔在了陈镇身上。
她或许不该出生，那样谁的人生都是好的。
陈甸甸又侧眸看向齐昂，眼神微晃。
现在回忆起跟齐昂的以前，恍如隔世。高三的一切都仿佛进入的加速带，一帧一帧的，凌乱又破碎，久积成疾，满目疮痍，让她不愿回忆。
现在想想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在高三即将毕业的那段时间，有人课后解压八卦，顺便问她认不认识齐昂，听说他们俩都住在西城，还在一个初中的。
“你们真的一个班的？一个班出来的怎么齐昂学习那么好？？简直难以想象。”
“我听说他高中毕业之后就要出国留学了吧，宜大算不上什么全球前排的大学。”
“哎，你有没有他微信号啊？我不加，让我看看他的头像朋友圈什么的就行。”女孩苦苦哀求。
他的微信号倒是有人有，加不上，要到了也白搭。
陈甸甸捏着笔摇头，抬眸说：“我们不是很熟。”
女孩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表情立马收敛，趾高气扬朝着身后的几个女生大声说：
“看吧我就说！甸甸怎么可能认识，你还想找她牵线……”
等她走了陈甸甸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敢承认跟他认识，在她心里，那些耀眼的字眼堆砌在他身上，他已经变成了心目中的遥不可及。
“不管怎么样，齐昂，我很感谢能够遇见你。”
齐昂身子重重往后靠，眼睑低敛，眉眼舒缓下来，嘴里那句“你为什么讨厌我”被彻底吞入喉咙，艰难地咽了下去。
够了，这就够了。
非要得到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才算吗。
即便陈甸甸厌烦他，疏离他，没想过跟他产生任何交集，他现在也已经跟陈甸甸结婚了。
“我回老家时没想过跟谁结婚，在我心里其实……结婚是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逃开钟枝的管教，她也可以自由做自己的事情。”
钟枝被自己的道德感绑架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她，可看到她又会想起以前跟陈镇在一起的痛苦回忆，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说到这儿，陈甸甸又想到了昨天酒吧跟他们说话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第六感，即便是隔了很远看不太清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也笃定那个女孩应该是喜欢齐昂的。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知道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
陈甸甸忙不迭地开口：“如果你想——”
齐昂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想听。
别过头，手掌紧紧胸口，皱紧眉脸色不太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声音：“胃疼，有点难受。”
陈甸甸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不是没喝酒吗。
“真的假的，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下一秒，贴过去查看伤情的身子被他一把勾过，遒劲有力的手臂流利地从她胳膊下穿过，轻而易举一把揽过她的腰部，陈甸甸瞬间跌入进他的怀抱中去。
俩人都穿着单薄的睡衣，即便带着绒棉，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滚烫温度，陈甸甸的手掌撑着沙发，另一只胳膊悬在半空，全身僵硬着一瞬间心跳都停了。
胸口处那振聋发聩的心脏鼓动声或许是齐昂的。
齐昂双手紧紧捆着她的腰，胸膛跟怀里女孩严丝合缝贴着，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低着头，鼻尖几近贴着她的脖颈，他还不太满足地蹭了蹭，浑身懒散，像是耷拉在她身上的一个过量挂件。
“结婚的交情了，我难受，甸甸抱抱我吧。”
“就跟以前一样。”

◎非要亲出吻痕才明显？（修◎
陈甸甸浑身僵硬被他半抱在怀里, 内心持续挣扎，却也没做出反抗动作。
抱一下而已，也没什么吧？
吃亏的不是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耳畔只有彼此纠缠的浅浅呼吸声，她感觉浑身燥热，耳后快要出汗，空气里的温度实在有些高。
陈甸甸张合着唇，感觉抱了好久, 微微侧开脑袋，忍不住开口：
“齐——”
齐昂脑袋往下压了压, 鼻尖距离脖颈远了一些, 陈甸甸勉强感觉不到他鼻息的热气，浑身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一些，嘴巴里的话重新卡了回去。
“陈甸甸，我有努力变得更好。”
更厉害的人才更有选择权, 他一直记得这句话。
高中学校封闭式教育，校规严格到变态, 他出不来，也进不去陈甸甸的学校，放寒暑假齐昂听陈甸甸搬家了，问谁也不知道她在哪，明明距离很近，却没见过几次。
后来遇见, 一次是他妈去世那天, 后来一次是在大学, 她跟一个男生一起吃饭, 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 留了长发，好似变得成熟许多，脸上笑的很开心。
他意识到再也没办法走进她的世界了。
齐昂有点舍不得松手，但还是放开她，手指放在膝盖上，黑暗的环境把人的情绪衬托的极其低沉压抑。
男人身上是驱散不开的无力感，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说：“更厉害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一切是吗？”
陈甸甸浑身僵硬地点了点头，说着：“嗯，当然了，工作一定会变好的。”
齐昂捏着放在那边的小碗，一边下楼一边说：“把醒酒汤喝了。”
现在还喝什么？
齐昂已经出去了。
或许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拍拍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陈甸甸拿着沙发旁边的逗猫棒，晃着让它去抓。
她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想要把齐昂残留在上面的力道统统消散，直到感觉到肩膀重新变得轻松，她的动作才变得自然。
那并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拥抱，挨得很近，虚虚贴着。
或许是第一次跟齐昂靠的那么近，没有那么自然而然的关系，她不太能坦然。
只是安慰朋友而已。
她不吃亏。
陈甸甸重新默念，深深沉了一口气，站起身往吧台方向走。
没几分钟，齐昂走上楼，端着小碗递给她，陈甸甸接过仰头一口喝了。
“今天爸回来，他不常住，估计一个月会来几次。”
陈甸甸回过神点了点头，又问：“那平常他一个人住吗？”
齐昂顿了几秒说：“我平常也是一个人住。”
“……”
“不是，我是说……他——”
“没有，他平常工作挺忙的，除了喜欢下厨就是个工作狂。”
陈甸甸点了点头：“嗯……”
说完，房间寂静下来，陈甸甸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对齐昂一无所知，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的。
手指抓着膝盖上的布料，来回的揉捻，脑子里疯狂寻找着话题，又不知道见过很多世面的齐昂会不会觉得这些事情很无聊。
“看书吗？”
响在耳畔的音色清淡，陈甸甸抬起头跟他漆黑的双眸对视上，“啊”了一声，忙的点了点头说：“可以。”
放下拍拍站起身，跟齐昂前后脚去了书房。
他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微信消息红彤彤的一片弹出来，陈甸甸扫了一眼，站在书架上随意打开了一本书看。
是本悬疑类小说，日本作家的译本，剧情从一开始便扑朔迷离，引人入胜，陈甸甸瞬间着迷。
旁边坐在椅子上的齐昂敲着键盘，没听到那边的声音，才隔着一排书架看过去，书架中间镂空。
他瞧见女孩正穿着睡裙趴在沙发上，胳膊肘撑着枕头，裙子顺着小腿往下滑，露出一双长腿，布料岌岌可危地垂着，像是要整个掀开，她毫无意识，手里举着那本书，看得入迷。
过了几秒，任由那边的安静，也平下心处理工作。
或许是因为跟陈甸甸在一个空间，他总是忍不住歪头看她在干什么，结果每次转眼人都是在认认真真看书，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无心工作，索性打开手机，翻开了图册，里面有一个被命名为dd的相册，是关于她的所有照片，他不爱拍照，陈甸甸就算有合照也不会主动发给他，所以相册里的照片并不算多。
翻开昨晚俩人单独拍的那张，图片设置成锁屏壁纸，重新打开朋友圈，那条截掉一半的图片下面的点赞跟评论划不完。
平常齐昂不会给谁回复，他不太设置权限，能加到他好友的人都能看到他发的东西，列表除了学校学生会的成员、同学老师跟各圈子的狐朋狗友之外，还有一些合作方跟长辈，数量上千。
【我靠？谁啊？】
【？？】
没有李轲好友的人自然看不到他发的三个人那张。
齐昂有点懒得搭理他们，还是屈尊回复：【非要亲出吻痕才明显？】
【怎么不让我们看一眼，我说你怎么那么着急走了，见老婆去了是吧。】
齐昂：【你没有，气不气。】
【这么宝贝啊，昂哥哪天带嫂子一起出来玩呗，我照着对我亲妈的标准迎接。】
【？？你这速度，放假之前不还单身吗？说好的一起当狗，这才过去不到俩月就有女朋友了？】
齐昂：【女朋友没有，老婆有一个。把我从单身局除名，谢谢。】
【你小子闪婚啊？？？？】
还有一个是朋友的妹妹，听说齐昂高考裸考748，前几天齐昂给人补了一章高一物理牛顿动力学。
【啊啊啊啊嫂子好乖，我亲一口！！！】
齐昂认真回复：【婉拒，我才可以亲。】
甄馨予最初看到这条朋友圈时便愣了一下，后来往下看到李轲那张，想着或许是什么老友重逢的大冒险游戏，也就没多在意。
可此时，碰巧看到齐昂回复其他人，才整个人都怔住了。
除却初高中同学，他朋友圈跟她的重叠度很高，几乎齐昂的每条回复她都看得见。
看完，去私聊了李轲。
【他手上那个戒指是婚戒啊？我之前听说他前些天回老家，结婚了？】
在酒吧看到他忽然戴了戒指，甄馨予很意外，夸了一句戒指挺好看，齐昂笑了声，少见地应声说：“我也觉得。”
当时她听到朋友谈他八卦，说齐昂回老家结婚，怎么想怎么不可能，他老家那种落魄的地方，他能看上了谁？他这样的条件，又不需要闪婚。
李轲回复：【嗯，无名指戴了个粉钻，能因为什么。】
齐昂什么时候会喜欢粉色。
李轲刚睡醒，也不忘掐断甄馨予希望的最后一丝火苗。
【你没注意你说他戒指好看的时候他笑的那样子，估计想着陈甸甸也会很喜欢吧，照片上那个女孩是他暗恋挺久的，他现在就差尾巴翘上天了。】
甄馨予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齐昂回复了个完，心满意足叫着陈甸甸下楼吃早餐。
家里营养师早餐都能做出花样，没上班的这几天，她感觉自己每顿饭都像是在吃大餐，跟以前能泡面就泡面能饿一顿还能省钱的日子相比，简直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了。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她实在没为齐昂做什么，即便是协议结婚，他这几天对她算是无微不至，迁就她照顾她，陈甸甸受宠若惊。
很多时候，齐昂不说，她也能后知后觉察觉到，就比如那天一起吃路边摊，他好似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让人很舒服。
跟他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她也下意识减弱对别人的芥蒂，更何况齐昂总是能够提前洞察且尊重体贴她的一切，她的戒备心在他面前总会自动消散。
陈甸甸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她要做些什么，才能偿还白得的这一切。
她准备跟齐昂结婚之前，从未想过会过上这样安逸的生活，仿佛从阴冷地狱被带入了人间太阳下。
吃完早餐，去接了陆铭，一大早的天雾气浓重，空气也冰人，齐昂不让她下车，说外面冷，陈甸甸还是坚持跟他一同在接机口等着。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出来了，小心感冒，我经常出差，都习惯了。”
陆铭上了车问：“早餐你俩吃了没？”
陈甸甸坐在副驾驶上，扭着头跟陆铭说着话：“吃了，吃了好多呢。”
齐昂插嘴：“拍拍都比你能吃。”
陈甸甸斜了他一眼。
“才没有吧。”
陆铭笑着，也说：“甸甸的胃口太小了，要多吃一点，看你瘦的，女孩子要健康点才好。”
在车上闲聊了一路，回来之后陆铭有些累了，睡了个回笼觉，中午还是他起床下的厨。
齐昂说只要是陆铭在家，他们俩一般都会选择在家吃。
陈甸甸忽然有些后悔因为忙于工作跟兼职，回到家之后太累能凑合就凑合，她的厨技止于泡泡面。
有些犹豫地说：“我不太会做饭，平常太忙了就没时间学。”
齐昂站在她旁边，把手里刚洗好的车厘子塞进她嘴角，陈甸甸下意识脑袋朝后移，张开唇从他指尖咬过，齿关擦过人的指腹。
甜味泛滥着，陈甸甸低垂着眼，脑子里想着什么。
“我家的家规，男生都要会做饭，你会不会无所谓，如果你单纯想掌握一门厨技，平常没事可以找家里厨师教你。”
“齐昂。”陈甸甸眼神不太自然，叫了他一声。
齐昂把洗好的最后一颗车厘子放进玻璃托盘中，掀起眼“嗯？”了一声。
陈甸甸跟他对视上，齐昂侧了下身子的缘故，她这个视角正巧看到站在烤箱前站着，带着隔热手套正在做蛋挞的陆铭。
他的表情认真，盯着面前的蛋挞皱着眉，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时不时抛过来几个视线，看厨房里陈甸甸两人在做什么。
陈甸甸移开眼，看向齐昂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把话语吞下。
“没什么。”
做好午餐，陆铭一边布着菜，一边看着陈甸甸，笑着说：“甸甸，下个月主办方那边有一个宴会，你想参加吗？你想去的话到时候跟齐昂一起过去。”
他听齐昂说了她妈妈的事情，还有些感慨跟心疼，不知道她一个女孩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她又暂时不想举办婚礼，圈子里知道齐昂已婚的人寥寥无几。
陈甸甸坐在对面，下意识看了一眼齐昂，齐昂低着头给她夹着水煮鱼，头都没抬。
“看我干什么，不想去就不去。”
陈甸甸：“……”
陈甸甸只能硬着头皮看向陆铭，说：“爸，我还是不去了，我……我不太擅长交集，等办婚礼的时候吧。”
陆铭听到她那声爸就已经心花怒放了，笑的合不拢嘴。
“好好，行，去不去都行，反正那些人认识不认识都不重要，哦对了。”
陆铭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上了楼拿了一个红色盒子走过来，递给陈甸甸：“这个给你，是齐昂妈妈留下的，说是以后要给儿媳妇的，算是传家宝？但其实不值什么钱。”
是因为留下这个物件的人比较重要。
陈甸甸忙的接着，小心翼翼打开，灯光折射下来，蓝色宝石的亮光刺眼，盯着看着盒子里的项链，忍不住赞叹：“好漂亮。”
陆铭笑着说：“你喜欢就好，我还害怕你们小女孩觉得这项链老气，你喜欢就带着，当做平常的项链带就行。”
陈甸甸听话地收下，说：“谢谢爸。”
她要把盒子跟衣帽间那些珍贵的首饰放在一起，完好无损地保存。
“对了，你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没听你提起过。”陆铭关心地问。
他问过齐昂，齐昂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不想去查，让陈甸甸觉得侵犯了她的隐私，她不说，齐昂就不去问。
陈甸甸捏紧筷子说：“他在疗养院，癌症晚期。”
不光是陆铭，齐昂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她。
陆铭拧紧眉：“怎么会这样，他在哪家医院？等过两天我去看看他，顺便也拜访一下。”
陈甸甸摇了摇头：“不用了，爸，我跟我爸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我也不太想让他知道我结婚的事情，他那边您不用管了。”
陆铭沉了口气，点了点头，尊重陈甸甸的做法。
“你这孩子，一个人也不知道偷偷吃了多少苦。”陆铭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柔声细语地说，“还好现在到咱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跟爸说，天塌下来有齐昂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