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热恋计划(桃因)

“齐昂。”陈甸甸喊了一句。
齐昂单手控着方向盘，从看到陈甸甸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秒，才停止怀疑昨天的对话都是幻想，天知道他手机短信跟微信记录都翻烂了，恨不得拿到公证处公证，害怕她反悔，早上五点半就在门口等。
她忽然喊他，齐昂倏然全身紧绷，呼吸屏着，语气倒是淡定自若：“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
坐在副驾驶，陈甸甸一边系着安全带，听到车辆启动的声响，一边侧过扫了一眼他那件西装的后领口处，保持着疑问态度说：“你衣服的标签没剪，是流行吗。”
她的衣服大多商场不过百，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衣食住行习惯是怎样的。
齐昂：“……”
他面不改色：“忘了，之前买了之后直接扔衣柜了。”
其实是昨天托人快马加急买了寄回来的。
他没注意定制西装还会放标签，怎么做事的？
也没剪刀。
陈甸甸注意到他里面也穿了白色衬衫，刚好。
陈甸甸住的地方距离民政局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只是今天下了大雪，昨晚路面又冻了一层冰，行人车辆通行艰难。
陈甸甸从车上下来，齐昂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整个给她挡着，她扫了一眼，没吭声，跟人走进民政局。
进去之后填资料，盖章。
整个过程，陈甸甸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偶尔抬起头跟齐昂的视线撞上，会迅速不留痕迹地移开眼。
她总觉得有点心虚。
她现在算不算趁虚而入？恰好齐昂想要找个结婚对象，所以选择了她。
不然她不可能可以找到一个像他这么优秀的人结婚。
齐昂的态度倒是挺淡定，也就捏着笔写错了好几次错字，工作人员无奈地给他递了好几张纸。
陈甸甸正好填写完，旁边齐昂开腔：“不好意思，我又写错了，可以再给一张吗？”
陈甸甸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偏头皱着眉正要说话。
听到齐昂叹了口气，有点无辜：“我第一次结婚，有点紧张。”
他伸出手给陈甸甸看，掌心还真浮着一层晶莹，即便是室内开着空调，可也还是冷的，这层细密的汗证明他真的很紧绷。
陈甸甸低着头不搭理他了。
递交了所有资料，去拍结婚照，这个点来的人不多，进去之后，陈甸甸脱掉了外套跟毛衣，跟齐昂一同坐在摄像机前的凳子上。
旁边居然还有打光。
咔啪了两声，工作人员让他们过来看一下对照片是否满意。
或许因为是小县城，人不多时间充裕工作人员才会如此耐心细心。
陈甸甸正要起身去看，肩膀被齐昂披上了他刚才那件西装外套，黑色硬挺的西装搭在肩膀上有些沉，也留有他的余温，把她身上的冷意冲淡了许多。
她顿了一下后裹紧了西装，走到电脑旁边看。
不知道拍摄人员是怎么抓拍到的，照片上齐昂穿着那件白衬衫笑得灿烂，陈甸甸紧密地贴在他旁边，眼神透露出一种期待跟羞赧。
明明她没有这样的情绪。
随后盯着照片，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空寂感。
明明，照片上的她算是她所有照片中最好看的一张，可坐在齐昂面前，亲密无间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又好像暴露了太多缺点。
好像不是很搭。
她记得在某视频网站刷到过一条图文，是两个学霸情侣的自拍照，男生样貌过分出众，两人很是恩爱。
评论区却乌烟瘴气，藏在网络背后的恶鬼对女生的样貌评头论足，嘲笑男生为什么会看上她这样长相的。
可那个女生的回答却不骄不躁，字字句句平淡又透着股力量，让评论区不少人有所触动。
也让她艳羡，让她觉得女孩配得起更优秀的人。
可她既没有那个女生学识跟高情商，也没有跟齐昂一起经历过风雨萧条。
一切都说不过去，他们是各方面不匹配的。
心脏紧巴巴的皱在一块，她低垂着眼，又是习惯性在别人看向他们时错开眼。
嘴角忽然抵着一颗硬质块状，陈甸甸下意识张开唇，被塞进了一颗苹果味的糖，味蕾被激了一下，唇齿溢满清甜。
她迷茫地仰起头，齐昂手心里还有好几颗。
“想吃跟我要。”他凑近小声说，朝她眨眼。
糖果蓄在腮帮的位置，显得她左腮鼓鼓的，像个觅食的小仓鼠。
她才没想要。
或许是注意到齐昂给她披外套的举动，工作人员笑着说：“老空调了，制暖不太行。”
“这张你们觉得可以吗？今天人不多，所以多拍几张挑一下也行。”
“就这个吧。”
“这个就行。”
异口同声，陈甸甸又侧眸扫了他一眼，正巧跟他偏着头看着她的视线碰撞上了。
男人的眼皮很薄，眼尾褶皱也浅，摆出一副格外张扬轻狂的姿态，就那么直勾勾地、认真看着你时，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刚要移开，低垂在身侧的手被齐昂紧握住。
陈甸甸瞬间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浑然不觉松开，只剩陈甸甸一个人心脏忽上忽下的悬在半空。
他慢条斯理说：“手好凉，把衣服穿好。”
陈甸甸脑子有些顿，跟不上反应，走过去抱着衣服，思绪如同扯不清楚的线。
下一秒手里的衣服被他拿走，她听到男人沉了口气，败了似的把衣服套在她身上，整个过程陈甸甸都像是一个衣服都不会穿的小机器人。
拿着照片出了门。
工作人员敲章之前看着女方问：“你是自愿跟齐昂先生成为夫妻的吗？”
陈甸甸没想到还会问这个，是流程吗？
她点着头，说话的语气坚定的想要入党。
“是的，是我自愿。”
齐昂坐在旁边轻笑，举了下手说。
“我也自愿跟陈甸甸小姐成为夫妻。”
“两位新婚愉快。”
出了民政局的门，门外还是鹅毛大雪，雪下得太大，附近几所中学临时通知停课，道路上的车都打滑。
陈甸甸跟齐昂去附近吃早餐，走在路上没话找话。
“陆叔叔在家吗？你跟他说了我们领证了吗？”
她结婚了。
她居然就这么忽然的，跟齐昂结婚了。
现在想着，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没后悔吧？”
“没在家，去澳门出差。没来得及说。”
齐昂走着路，忽然很自然而然地把陈甸甸放在口袋里的手从兜里掏出来，整个掌在手心，又放进自己西装口袋中。
她的手很小，有些凉，都有些被冻红了，指关节皱巴巴的，在手心里攥紧了些，心疼地搓揉了几下，又气定神闲地瞅着她：
“我后悔什么？”
陈甸甸忽然想起一个很致命的问题，挣扎着手腕，停下脚步。
“等等，我忽然想起，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被握着不太舒服，齐昂的手指太烫了，像是一个小火炉，烤着她的手指逐渐回温，明明生理应该是想靠近的，可她怎么努力都放松不下来，掌管手指的神经都僵硬着。
而且这样的举动好奇怪。
性需求也包括这个吗？牵手拥抱接吻，算吗？
她有些模糊了。
齐昂死死攥着没松手，佯装不知道她想要从他口袋偷偷溜走的举动，只是停住，回头，微皱眉：“忘了跟前男友分手了？”
陈甸甸听到这话，瞬间忘了要逃开的手指，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前男友？”
齐昂眉眼不动：“被我猜中了？所以是真的？”
她松了口气，随后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我之前……借了贷款没还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会自己还完的，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齐昂哦了一声，很不在意，又扬眉问：“还有吗？”
陈甸甸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
齐昂点了点头，问：“前男友微信手机号什么的，都删了吗？还有什么朋友圈发过的关于他的，社交平台关于他的记录，都删了吧？”
陈甸甸眼睛一木：“……这个，没注意过，应该删了，我回去看一眼。”
齐昂：“都删了吧，我是无所谓。”
陈甸甸点了点头说好。
他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陈甸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他岂不是连个初恋都没有，就跟她结婚了？
太倒霉了吧。
刚走两步，齐昂又歪过头问她：“拍两张照片吗？”
陈甸甸又啊了一声，下意识茫然地点头：“好。”
随后齐昂手里拿着他那个视若珍宝的红本本，指导着陈甸甸也跟他做一样的动作，手机咔啪一声，照片里的齐昂勾着陈甸甸的肩，因为身高的优势，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环在怀中，一边嘴角上扬，倨傲又格外灿烂。
而陈甸甸被他勾搂的动作被迫靠的很近，几乎陷入了他胸口，脸颊半贴在齐昂身上，仰着头看镜头，长发被风吹的凌乱，微微遮住了一些眼，一副被蹂躏惨了的姿态。
背景是冰冷的雪天，看照片时，陈甸甸才注意到这个地方，身后不到一百米，是他们以前上过的初中。
“你要干什么？”陈甸甸注意到他手机的界面，呼吸一窒，忽然急了，忙不迭扣住他的手腕，手指不可避免地碰撞上那块手表。
齐昂被她急促的动作打停，悬着手机，理所当然地说：“发朋友圈。”
陈甸甸不知道他列表有多少好友，但不用想都很多，多少人争抢着要加他的好友，他又是从小优秀到大，被人仰慕到大。
她敛着眸，低声说：“可不可以不要。”
齐昂捏着手机，感觉到指尖被雪冰的有些冷，他灭掉屏幕，把她的手放进她的口袋里防风。
只是很平和地低眸看着她：“为什么？”
即便高出一头，也没有丝毫凌驾于人的气势，反而塌着肩，站在陈甸甸面前他总是毫无底气的。
陈甸甸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内心的挣扎，头埋得越来越低。
“我，不想别人看到，可以吗？”
齐昂不搭腔，陈甸甸大气都不敢出。
她现在也记得，初中时齐昂就气性大，总是爱莫名其妙生气，问不出原因，还很难哄。
他动真格的生气陈甸甸更是见过，差点没把人打个半身不遂。
总而言之，不能招惹。
但她真的不想他那些朋友、他的所有交际圈都看到他俩的合照。
她不太清楚他那些朋友的秉性，或许是开玩笑，又或许是认真的，她不想看到别人对她评头论足，哪怕看到任何暗示她配不上他的字眼。
会让她自惭形秽，他也会置于尴尬场面。
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齐昂扫了一眼，李轲打来的。
他睨了陈甸甸一眼，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着，一边接通电话，声音毫无温度：
“你最好有事。”
李轲：“吃炸药啦？这不是下雪了吗，要不要去滑雪，附近那家滑雪场还不错，哎叫上陈甸甸一起呗，不是我说你有没有行——”
李轲逼逼赖赖的同时，齐昂看向陈甸甸，视线对上，陈甸甸忙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可以告诉他。
齐昂语气很淡：“不去，陪我老婆吃早餐。”
那边瞬间噤声。
陈甸甸跟不上节奏：“……”
老婆是指的，谁？
她吃过早餐了，不是陪他去吃吗。
“啊？？？你大早上的看片看傻了？还他妈——”
李轲又没音了，看着齐昂发过来的结婚证件照，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草，距离他知道齐昂暗恋陈甸甸才过去几天？
坐火箭的吗？
“不是，你——”
李轲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的早就暗度陈仓了？还是互相暗恋现在拨开云雾见天光了？
不然没道理。
没说完，那边冷漠无情落下句：“挂了，我老婆饿了，没空陪你这个分了手的。”
“你——靠。”李轲盯着手机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陈甸甸站在旁边，听到李轲气得不轻的叫嚷，忍不住笑了声。
齐昂跟李轲，好像跟以前没有丝毫变化。
猝不及防碰上齐昂那双漆黑的眼，她的笑意还没收回，男人抬起手腕，炙热指腹在她脸颊戳了一下，嘴角被迫上扬了些弧度。
他放下手揣着口袋，别过头说：“笑着更好看。”
齐昂想到什么，又看向她，一本正经补充说：“我不看片。”
“……”
别说了。
陈甸甸当做没听见，稍忖，犹犹豫豫问：“那，我要叫你什么？”
齐昂顿住脚步。
早餐店，到了。
他侧头看她，嘴里得寸进尺的话滚了又滚，但凡陈甸甸给个口子，他都能全部撑开挤进她藏着的世界里去。
可想到刚才她低着头不让发照片的表情，还是算了。
“叫不出来，就叫哥。”齐昂声音低沉，妥协着说。
日子还长。
陈甸甸点头：“喔。”
点餐时，陈甸甸才着急忙慌地说：“其实我早上吃过了，现在一点都不饿，你点自己吃的就行了。”
齐昂看着菜单的眼神轻飘飘移到她身上。
“所以真陪我来吃的？”
语调里带着莫名其妙的雀跃。
陈甸甸点了点头，随后下意识说了句：“谢谢你来接我。”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秒。
“不客气。”
齐昂的表情瞬间收敛没了，移开脸，点了份蟹黄包跟两杯甜豆浆。
陈甸甸站在一旁，多看了他两眼，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似乎不太喜欢听谢谢。
坐在对面餐桌面前，刚坐下面前就放了一杯豆浆。
陈甸甸抬起头，看着齐昂坐在对面，说：“抱着暖手。”
陈甸甸点了点头说：“嗯。”
那句下意识跟着的“谢谢”俩字被卡着，重新吞咽回肚子里。
手机响了一声，陈甸甸打开来看，是钟枝发来的。
她看了一眼齐昂，都结婚了，也没什么好避开的，他迟早会见到钟枝。
陈甸甸接听，对方的语调跟她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公事公办：
“我后天的机票回国，你考虑清楚了吗？”
陈甸甸握紧手机，声音极力保持平静：“我结婚了。”
那边沉默片刻，笑了声：“陈甸甸，有意思吗？”
陈甸甸低着头，把刚才齐昂发给她的照片转发给了钟枝。
“我给你发了图片，我没必要骗你。”
“陈甸甸，你如果随便找了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结婚，是对自己不负责。”钟枝说完才跳出界面去看她发来的图片，有些眼熟。
放大图片，看到证件照上的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齐昂？老家隔壁那个？”
没等她回答，钟枝气的声音都发颤：“你当初不是挺讨厌他的吗？提都不让提，现在你跟他结婚？陈甸甸你是在故意气我吗？？”
话音落下的一霎那，陈甸甸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齐昂。
而齐昂眼底无澜，视线跟她碰撞上，不疾不徐收回，低垂着眸继续吃早餐。

◎结婚证是不是能加学分。◎
陈甸甸挂断了电话, 双手握着放在桌面，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说：“等她回来你们可能要见一面。”
齐昂慢条斯理吃着早餐, 一边嗯了一声。
吃完最后一个，他捏着空了的豆浆杯掷进旁边垃圾桶，清淡地落下一句：“走吧。”
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陈甸甸低着头一声不吭跟在他旁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钟枝说的那句话。
她高中，也没有很讨厌齐昂吧, 就跟第一次见面那天说的那样，认识的人不一样了, 彼此逐渐疏离。
高中要去平宜市中上学的缘故, 一中跟七中地处两个区，坐公交要坐好久，惨无人道的学习氛围也让所有人没有任何课余时间，久而久之就淡了。
上了车, 陈甸甸才想起来问：“要去哪？”
齐昂同时问：“要不要搬过来住。”
陈甸甸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是不了吧, 等陆叔叔回来可以吗？”
毕竟是协议里的内容，她当然是同意的，不过陆铭还不知道他们结婚，就这么堂而皇之搬过去，不太合礼数，她也不想因为这个让陆叔叔觉得不舒服。
齐昂扫了她一眼, 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 几秒后, 点头。
“行。”
陈甸甸又问：“陆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齐昂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 估计还要几天, 他最近在忙，等他回来再说，别把人吓医院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甸甸又说，“如果他回来，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准备准备。”
等红绿灯，齐昂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人眼下，仔细看确实有些疲惫，他还以为是领证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