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热恋计划(桃因)

一件一件拿出来，里面还真的都是她的东西。
一些书本，还有一些以前她买的漂亮废物，一些周边CD漫画书，以前的衣服首饰，以及一些过生日朋友送的玩偶礼物。
还有一个日记本。
看到的时候陈甸甸心还沉了一下，随后想，钟枝应该没看。
她下定决定跟陈镇离婚，就不怎么在乎她了，好似一夜之间想清楚了，要跟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恩断义绝，自然不会再对她的东西产生任何兴趣。
还有一个初中跟风买的同学录。
高中她没给别人写过，也没零花钱买。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心血来潮翻开同学录看。
试图再回忆起一些往事。
翻开第一页，是李轲写的。
祝：甸甸多喝牛奶长高高，永远开心呦。——下辈子的亲哥哥李不渴亲笔。
一个好长的箭头，写着“即将登场的是，帅气逼人的我”。
箭头尽头贴了一张他初中毕业的二寸照片，蓝底白T，笑容灿烂，格外稚嫩。
当时他们初中部的每个人都拍了同样的。
中间好多人只写了祝福语跟名字，没有照片，陈甸甸看着名字已然想不起来是谁。
一直翻到最后才看到齐昂，她才忽然想起齐昂会写在最后一页的原因。
当时同学录是从第一排传的，第一页有她的名字，谁想写谁写，李轲正好在教室，强占着要写第一张。
身为班长的陈甸甸人缘是真的好，几乎传过的人都写了。
齐昂大课间去跟朋友在操场打球，回来看一本同学录已经写了厚厚半本了。
他知道之后，冷着脸，盯着她也不说话，陈甸甸仰着头一脸茫然，一直搞不懂他为什么不开心，最后人很拽地撂话，他写最后一页。
臭屁的男生总想搞特别，也总对什么东西都有好胜心跟占有欲。
写完，下课铃响，陈甸甸并没有特意去看他写了什么，反正都是那些话，希望她开心啊中考顺利啊想要的都得到，还有一些火星文以及网络励志语句什么的。
她跟风买的同学录，根本不怎么在乎这玩意。
此时终于翻开了齐昂写的这一页，盯着这句话，忽然有些眼酸。
他知道吧，她考不上一中。
即便是初三熬夜帮她补课，她的成绩起落太大不稳定性太高，再加上做什么都马虎的性格，再怎么努力也考不进市一中。
不得不服，有的人付出千倍百倍努力，还会败给天生脑子笨。
当时齐昂的字是班上最好看的，笔锋漂亮，笔力劲挺，不知是不是格外用力，或者新换了一支笔芯，字迹比别人的深了好几个度。
他写着——
陈甸甸，天高任鸟飞。
她低着头，表情怔然，手指压着那几个字，心脏仿佛被轻撞了一下，嗓子涩的不成样子。
以前，齐昂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齐昂开车去了附近的酒吧，这个点人不多，台上正放着张惠妹的《如果你也听说》，点了两杯酒，五指收拢夹着杯口醒酒，时不时抿几口。
周厉姗姗来迟。
“不是哥，你现在大中午的，找我喝酒？”周厉坐在旁边卡座，一脸不明。
齐昂扫了他一眼，轻腔慢调：“你纹身店不没生意么。”
周厉：“……扎心了哥。”
齐昂扫了周厉一眼，把面前这瓶刚开封的玛歌推到他面前。
这个酒吧周厉也经常来，没见过这款酒，估计是老板特供。
毕竟社会混的早，周厉很有眼色地给齐昂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随后想到一会他对象放假回来，倒了也没敢喝。
“我老婆不让我喝酒。”周厉笑了笑。
“问你个事儿。”
齐昂滚了滚喉结：“有个女孩想结婚，怎么让她跟我结。”
周厉愣了一下，随后问：“陈甸甸吗？”
注意到齐昂的眼神，周厉解释说：“李哥说的，说下次要是她来别让我们起哄。”
这么好几天，李轲不可能没感觉到陈甸甸的变化，关系变得浅薄，有些玩笑不合适了。
齐昂一口见了杯底，声音磁哑，很平淡：“嗯。”
就齐昂这背景跟长相，也会有这种忧愁么，往这儿坐一会，都有好几个女孩蠢蠢欲动了。
搁人多的晚上，来要微信的必定不少。
周厉试探着问：“她……有喜欢的人了吗？就是有准备结婚的对象了？”
“她就是看不上我。”
齐昂扯着嘴角，感觉自己这样子难堪又颓败，烦透了。
也搞不懂。
凭什么。
凭什么谁都行，连一个在酒吧上班没房没车的前台小哥都行，他就不行。
他无耻地去查了，家室样貌，齐昂没觉得能输那么惨，上赶着都不要。
周厉一时之间没吭声。
对方得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他们昂哥都看不上。
“她要找个相亲对象应付她妈，不知道她妈为什么非要她结婚，反正她听了。”
“其实我可以跟以前一样，教她可以听从自己的想法，被骂了就动手，随心所欲一点。”
“干不过回头看，有我。”
齐昂声音半沙半哑，酒吧的灯光昏暗，整张脸都沉沦在阴暗面，只有那嗓音透着一股劲儿。
“但是我想，如果那个人是我，结婚岂不是挺好的。”
等过了这个冬，她就跑了。
她是真的绝情，一点儿联系都给他斩断。
他怎么了？
他干什么了。
周厉笑了笑，琢磨着说。
“我不太清楚你们的事儿，但是我觉得吧，她在担心什么，把她担心的事儿解决了应该就没事了，不是说了她急着找，自信点昂哥，那你肯定是第一人选。”
就他这长相这资本。
周厉感觉有些好笑，原来齐昂这种天之骄子，在感情面前也是一只被淋湿的、毫无尊严的狗。
他像是为了证实话语真实度似的，举着四个手指，正襟危坐说。
“真的，我要是女的我就跟你结。”
齐昂让他滚。
周厉咧开唇笑，看了看时间，使眼色说：
“哥你有纹身吗？有空照顾照顾我生意呗。”
“没。你有？”齐昂随口问了句。
“我开店呢肯定有了，高中就有了，就是一些小图，大片的倒是没有。”
周厉又说：“我倒是想来着，但我老婆不让，我不敢。”
齐昂洁癖的要命，流汗留疤都烦，别说主动去纹个纹身了。
可或许是酒精发酵，脑子昏沉微醺，鬼使神差的，齐昂微抬了下下巴：“走吧，你开我车。”
周厉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齐昂真的会去，有点惊讶。
“真去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朋友来也不收钱。”
“缺你这点儿。”
周厉幽怨。
他一个图也上万的好吗。
半个小时走到Tattooing，是一家不大的门店，黑色牌匾，挺有质感写着Tattooing的字母，地板跟设计挺个性，风格过于独到，像是一家低调的精奢店。
进了门，周厉问他想纹在什么地方。
“手腕吧。”
齐昂单腿支撑着，倚靠在前台，利索地摘掉了那只看上去已经有了些摩痕的旧表，指了指内手腕显出紫色脉络的地方。
纹了之后还会被遮住，或许也并不是那么想要展露在众人面前。周厉盯着那只价格不菲的Marioho名表想。
周厉点头说：“行。”
从里面出来一个狼尾小哥，看到周厉叫了声哥，又扫见齐昂，说着：“今天人挺多的，我那个还要半个小时。”
周厉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图样，一边说：“没事你去忙，我来。”
把册子递给他：“哥你有什么想纹的吗？这上面的也可以。”
“字母就行。”齐昂。
最后听到两个简单的字母，dd，还挺可爱的，像是永远跟随，同意，小狗尾巴的意思。
又反应过来，在手腕的地方，自己每天都清楚，每天都能看见，藏着的也是他的秘密喜欢。
他哥，搞暗恋这一挂的。
他给纹身时齐昂单手给陈甸甸发着消息，绷着脸给她发完那些话，又在想他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一直到纹身纹完。
齐昂才抿着唇，一字一句给她回复。
【陈甸甸，如果你实在不想结婚，就不要听她的，听从自己的想法。】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朋友一场，我帮你解决。】
他发完，对面回复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嗯。】
齐昂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后悔。
他承认他有些害怕了。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多年没见她有跟他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
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跟高中一样，在忽然分别之后，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很厌恶的陌生人，毫无理由。
旁边周厉已经上完第一层色了，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这个位置还挺疼的。
齐昂摇头：“不用，继续。”
不如心疼，挖空了似的。
周厉看着他的眼神，估摸着是没成，就算社会经验丰富，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试探着问：“哥你……要不然一会店里几个陪你喝会酒，提前打烊也让他们休息会。”
又有意无意地说：“这纹身也好掩。”
来他们店里搞深情的，十个有八个都洗了或者改了盖了。
“没事，不用，纹。”齐昂敛着眸，嗓音逐渐变得喑哑。
他低着头把玩手机，但心思明显不在上面。
这么多年，反正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下一秒，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来看。
【齐昂，你真的不是在开我玩笑吗，我求你了，你别逗我，我会当真。】
齐昂一愣，把手机放在眼前，重新看一遍，回复的速度快到像是害怕她撤回。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陈甸甸。】
【明早八点去民政局，你敢吗？】
陈甸甸感觉自己有些疯：【如果你不来以后就别联系了吧，好丢人的。】
【应该是你别不来才对。】
当初是谁耍他，爽约，一个理由都没有疏远他，厌恶他，让他淋了一晚上雨发烧一周的？
齐昂回完消息脑子还是怔忪的，耳朵里像放了一个巨大的钟在持续不断撞击，发出雷鸣般的回响声。
可手腕上刺辣辣的疼，又清醒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毕竟是第一次纹身，周厉放下纹身枪，正想跟他说一声之后不要碰水，发红都是正常的，有事儿call他什么的，碰上他哥那双眼，忍不住笑了声：“恭喜啊昂哥。”
“改天请你吃饭，我有事先走了。”齐昂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压都压不下，拍了下他肩膀，大步走了。
从背影能看出人脚步有些凌乱，就差没踩着风火轮了。
手机滴滴了两声，周厉移开眼低下头，看到齐昂给他转了三万多。
就俩字母，一千块钱就搞定了，他给的能纹难度系数高的花臂了。
又看到齐昂回：【谢了，请吃饭。】
周厉低着头笑着回：【谢谢哥。】
齐昂刚上了车，想起自己喝了酒，手机叫了个代驾，等人时看到陈甸甸发了一个Excel表格过来。
点进去，头顶着几个大字，婚前协议。
右上角那栏出现自己头像，跟陈甸甸的挨着。
坐在驾驶座没动，眼睁睁看着她噼里啪啦填了一条又一条。
第一、结婚之后暂时先不举办婚礼。
陈甸甸只是在想，她暂时还不想破坏内心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婚礼，她一直认为那该是所有人都抱着满心期待而来，而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只是蒙上假面。
第二、不要强行改变对方的生活习惯。
第三、不能出轨，如果男方有了心动的对象，可以告诉女方，会同意离婚。
陈甸甸感觉自己现在大概是不清醒的，像是那天何嘉润跟她表白时一样疯，但她想再不清醒一回。
发这个时，她特意拿出了电脑，费尽心思想着一条又一条。
敲完第三行字，刚敲下句号就看着那行她想好的委婉措辞被迅速删掉了，只剩下“第三”光秃秃留在那。
随后，覆盖上齐昂的留言。
第三、忘了？说了不能离，就是谁都不能离，必须为对方守身如玉。
陈甸甸没吭声，不离正好，她起码不会被玩弄被甩开了。
她还不是害怕他后悔吗？
毕竟有资本的人才有绝对的选择权。
陈甸甸是不指望谁会真的对她一见钟情了，但如果齐昂真的对别人动了心，她也会退出祝福。
到时候谁还说得清呢。
最后没吭声，敲着右上角删除键把“忘了？说了不能离，”删去，留下“必须为对方守身如玉”等字。
她看到齐昂又在第三条后补充，否则净身出户。
她愣了一下。
她又没钱。
后面还写了好多，想到什么添什么。
齐昂偶尔会把她写上去的删掉，表明着他的抗议态度。
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陈甸甸才去看右上角的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有点想午睡。
整个看了一遍结婚协议，发现除了他删去的，他基本没写什么。
只有一条，要住在一起。
毕竟之后陆叔叔知道他们结了婚，会一起生活。
要求很合理。
其他的没什么了。
或许是她写的够多，把他的想法都囊括了而已。
陈甸甸保存了文档。
拉上窗帘，穿着睡衣抱着小熊抱枕侧躺在床上，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思忖几秒，犹犹豫豫给他发私信问。
【那我们晚上，要睡一张床吗，要zuo】
字还没敲完，陈甸甸抬不起头，掐着手指，深深沉了口气，继续难以启齿地敲字。
【要有夫妻生活吗。】
回复的时间比往常要慢许多。
她忽然后悔问出这句话，不问还能装死，但是毕竟成年人，他二十三，血气方刚。
陈甸甸一直低着头，全身都下意识紧绷着。
也许他根本看不上她，这样吧。
手机“滴滴”了两声，陈甸甸看过去。
【你说呢。】他回复。
陈甸甸几乎能瞬间想起齐昂的表情，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得笑，眼皮也上挑着，很是懒散又带足压迫性的姿态。
句号，根本没有给她选择。
心里的弦瞬间崩断了似的，陈甸甸眼睫微颤，晃了晃头扫去杂念，念叨自己不要深想，保持着镇静回：【好。】
随后，她在婚前协议里补充道。
【需要随时随地配合对方的性需求。】

◎忘了跟前男友分手了？◎
一整晚陈甸甸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凌晨两点多，乱七八糟的思绪堆积在一起，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跟齐昂结婚。
跟她最开始的想法背道而驰。
如果陆叔叔不喜欢她怎么办？
毕竟之前对她好, 只不过是把她当成邻居的女儿，作为儿媳妇她并不是最佳人选，到时候她又该怎么收拾残局。
睁着眼盯着乌黑的天花板，想久了神经绞痛，一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 索性起床洗漱了。
对着洗漱台前的镜子，看着自己那张脸色不太好的脸, 又开始思考她一会要穿什么。
事情应该不会比她之前更糟糕。
咬着牙刷, 刷着手机社交APP，搜索关键词结婚证件照，刷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牙膏都差点当早餐咽下去。
最后穿了一件长袖白衬衫, 黑色v领毛衣，外搭黑色牛角扣大衣。
早餐给自己做了个煎蛋, 切了片火腿跟芝士、必备的蔬菜，最后还喝了一杯牛奶。
整天在家没事，不像上班那么忙碌，有充足时间吃早餐了，她的三餐变得格外规律。
最后准备充足，拿了身份证跟户口本出了门。
钟枝跟陈镇离婚后, 陈镇又生了病, 户口本一直在她手上。
边下着电梯, 边给齐昂发着微信。
【你起床了吗？】
发过去时, 因为没注意小区楼房的台阶, 差点一脚踩空，一瞬间心都堵到了嗓子眼。
等站稳，盯着手机的消息还有一秒的恍惚，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也在想，如果齐昂不来，她是会开心还是难过。
出了小区，整片街道白雪皑皑，雪压枝头，屋檐白茫茫一片，街边还有几个卖烤红薯跟糖葫芦的小贩，热气腾腾的早餐店也冒着烟，小县城下雪天总是带足了生活气息。
门口停靠着的一辆哑黑色柯尼塞格，在暴雪天的街头，张扬的车顶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证明他已经等了许久。
没见他开过这辆车，陈甸甸却下意识觉得一定是他。
下一秒，手机嗡了声，陈甸甸低头看。
【上车。】
她刚走过去，齐昂下了车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姿态从容又冷贵。
上车的那一瞬的凑近，微微侧眸，陈甸甸敏感地注意到他换了一件西装，定制西装恰到好处地煲贴在身上，黑色的西装面料从质感纹路看似乎是马尾衬，扣子的缝线也极其细密，穿在他身上很显成熟，格外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