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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一直想要的红底高跟鞋。
大概每个女孩都畅想过人生第一双高跟鞋吧,梁梦因个子不矮,将近一米七,但她天生对这种漂亮的高跟鞋没有任何抵抗力。
踩着晶莹闪闪的高跟鞋,梁梦因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陈时序面前展示。
初春深夜,梁梦因等在陈时序的实验楼下,五分钟前他说马上下来。
她的耐心一向不太好,尤其是脚踏着一双还没能驾驭得当的高跟鞋。
春意峭寒,梁梦因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正准备第三十九遍催促陈时序的时候,那道熟稔的身影终于出现。
“陈时序,你可真是排面大,我已经等了你十六分钟哎。”梁梦因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晶莹潋滟的眼睛轻眨,凝着身形颀长的男人,一身休闲装衬得他分外挺拔,矜贵自若。
一出场,就夺走她所有目光。
红唇轻扯,扬起精致下巴,她抬步就向他走去。
站的时间有些久,四肢都有些冻僵,只有脚跟被鞋子磨破的痛觉神经在作祟,还有下一秒她脑海中升起的不秒之感。
第一次高跟鞋的经历不会就要以狼狈收场吧,梁梦因脑子飞快地闪过各种自救方法,然而一个都没用上。双手徒劳地在空中划了两下,最后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天旋地转的失重,骤然暂停在陈时序温热怀抱里。
梁梦因试探性地睁了一只眼,入目的是一张了无表情的俊美面容,眉梢微敛,瞳孔里俱是冷意。
“这么冷的天,跑到这里来表演旋转跳跃?”
梁梦因难得没有回嘴,看在他这个及时的拥抱,她懒得和他计较,小声嘀咕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马上下来,结果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今天要是真摔了,你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陈时序低眸看向她的小腿,纤细的脚腕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弯着,再看向她脚上的那双恨天高,眉头蹙得更紧。
他不懂,明明个子不矮的人,为什么对高跟鞋这么执着。但他很清楚,跟梁梦因说这些大道理,她也根本不会听,索性也不讲了。
陈时序简单解释了句:“被导师拦下,谈了会儿课题。”薄唇轻抿,“手机震个不停,老师都不好多说两句。”
梁梦因嘟了嘟嘴,无辜地眨了眨卷翘的睫毛:“谁让你不回我信息呢。”
陈时序被气笑,托着她的细腰,扶她站直,应和性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刚刚就应该在老师面前,跟你说,梁梦因我还要再忙一会儿,你回家先陪妈妈,不要等我了。”
“其实你也可以叫宝宝。”她笑容明媚,“梁梦因三个字未免也太冰冷了吧。”
少女的眼睛琉璃般璀璨,直勾勾地拉扯着目光,丝毫挪不开眼。
陈时序嘴角微动,果断结束被梁梦因扯远的话题:“行了,回家吧。”
梁梦因没动,眨着那双含水眸,甜着嗓子,拉长语调:“陈时序,我腿软了,你背我。”
可陈时序丝毫不上钩,见惯了她这副调子,大概也增长了些抗性。
他双手抱胸,淡定地看着她的表演,无情地戳穿事实:“你不是崴脚吗,为什么腿软?”
双目对视,梁梦因一眨不眨地迎上他的冷眸。冰川也有熔化的一天,只要她怀抱着的那只小火炉没有熄灭。
她眼底的执拗清晰可见,颇有几分“他不背今天就不走了”的架势。初春微凉的夜风拂过,刚刚长出绿芽的树枝在风中摇曳,面前的少女也不由晃了一下。
陈时序到底是妥协了,背过身,凉凉撂下两个字:“上来。”
梁梦因的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膀,然后慢慢向下滑到劲瘦的窄腰。红唇悄然勾起,素指毫不客气地环上他的颈子。
心满意足地伏在他的背上,轻柔的声线扑在他的耳侧:“回家了,哥哥。”
背着她的男人明显肌肉一紧,梁梦因唇线弧度更甚。
陈时序最讨厌叫他“哥哥”,梁梦因偏是逆反。他越是端方自持,她越是想要挑衅他的底线。
“陈总。”祁铮再度敲了敲门,“与会人员已经到齐,就等您了。”
陈时序扫过面前微微失神的女人,整理了下衬衣,依然是冷静得毫无破绽的声音:“知道了。”
他就像设定好程序,不停向前航行的永动机船只,从不会为任何人和事停留。
但总有意外。
细白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袖口,还是那副温糯的调子,楚楚动人。
“哥哥。”
陈时序迈出的步子一顿,登时回头,漠然地注视着她那张明艳旖旎的脸,和几年前没有多大变化。
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也一如既往的会骗人。
陈时序毫不留情地抽出了衣角,无视她那双覆了薄薄水气的明眸,大步流星离开。
梁梦因只是凝着他的背影,和几年前几乎没变过的背影。衬衣笔挺地束在西装裤里,勾勒出优越完美的身材比例。
好像到底是不一样了。
“六点会议结束。”
陈时序离开前,落下来了这句话。
梁梦因后知后觉,慢慢踱去沙发上坐好,又环顾了一遍他的办公室。
这是要她等他的意思?
夕阳西悬,余晖轻洒。
结束会议后,陈时序侧过脸,瞧了眼从落地窗投进的斜光,忽地想起他去开会前按下的窗帘开关。
祁铮还在汇报着明天的行程安排,正欲跟着陈时序一同进办公室,却见他忽然抬手,修长的身体半挡住门。
“发我邮箱吧。”
下颌清扬,陈时序睇过来一个眼神。祁铮立刻懂了,这是让他下班走人的意思。
祁铮半点目光也不敢偏向那间办公室,他忽然想起,那位早上总裁特意交代过安排见面时间的梁小姐,似乎还没有离开。
提前下班,没有哪个打工人不愿意的。
祁铮收起行程安排表,微笑:“好的,陈总。祝您晚上愉快。”
办公室内配有设施齐全的休息室,有时加班他也会在这里将就;办公区域的沙发,也同样舒适柔软,适宜休息。
陈时序有想过梁梦因可能会睡着,但没想到,她会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睡着了。
梁梦因趴在办公桌上,大概是嫌桌面凉,胳膊下还垫了本文件夹。肩上披了件他的备用西装,高跟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边,长腿随意地搭在一起,光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莹润冷白的肌肤很是打眼。
这个时候不怕冷了?
梁梦因的小心思都摆在台面上,即便是浅眠时刻,身形也蜿蜒出曼妙袅娜的曲线。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副婉约派油画。
虽然她的行为算不上婉约。
陈时序垂眸,在她露出的一小段白皙的脖骨上停了片刻,忽地一旁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分走他的余光。
只看了一瞬,他便收回视线。
发信人来自郑克新,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但措辞不算友好。他只粗略扫了一眼,其中几个涉嫌侵犯名誉权的字眼,已经纳入眼底。
瞳孔里筑起寒川冰河,凛然冷禁的气息,睡得正迷糊的梁梦因不由瑟缩了下肩膀。
夜色渐深,梁梦因是听到压低的电话声才醒过来。刚睁开眼,恍然入目的景象便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窗边打电话,隔着一层玻璃,身前是霓虹闪烁,万丈高楼。
他像夜色一般,深隽孤冷。
梁梦因怔怔看了许久,直到他扭过脸望过来,她才确信这不是梦。
陈时序很快收线,目光在她压红的脸颊上暼过一眼,漫不经心:“还不走,准备在这里过夜?”
看了眼时间,居然都已经八点了。老小区隔音不好,再加上琐事繁多,梁梦因最近睡眠一直很差。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表情还有些茫然,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陈时序缓缓走近,弯腰拎起她摆在桌旁的高跟鞋,放在她脚边。抬眼见她还在发懵,薄唇扯出轻音:“是等着我给你穿鞋?”
瞳孔聚焦了一瞬,又慢慢散开,梁梦因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那可以吗?”
陈时序站起来,斜睨:“当然不可以。”
不留一点情面。
梁梦因深吁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穿上鞋子。
时间不早,梁梦因顺理成章地坐上陈时序的车子。路上有些堵,车厢里静得可怕。
梁梦因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没话找话:“我以为总裁出门,都应该有司机候场的。”
没有回应。
“那个,我们要不去吃饭吧,我来请你。”
了无声响。
“那我们就谈谈热搜的事情吧。”梁梦因真是受不了他这种半天打不出一个闷响的性子,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倒是说句话啊,吱一声也行。”
眉头一皱,连忙补充:“不许就真的吱一声。”
停在红灯路口,沉默寡言的陈时序终于吐出行驶途中第一句话——“我还要去接小诚。”
一句话堵死梁梦因所有话头。
她绞尽脑汁,试图再次开启话题:“小诚是明澜姐姐的孩子吗?我之前还参加了她的婚礼,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依然不理。
她还想挣扎一下:“陈时序,热搜的视频不能再拖了。”
这几天她都不敢看微博,私信和评论恶意充斥,多看几眼都要被气出心脏病。
时效性暂且不谈,准确性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轿车稳稳停在她家楼下。
这次车锁很快打开,可梁梦因赖着不下,直直地盯着他,非要从这只蚌壳里撬出几粒珍珠。
“梁小姐,你挑合作伙伴的眼光实在不好。”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他的声音寡淡,带着随意的慵懒。
眉心一凛,梁梦因不加思考:“你懂什么……”
吸一口凉气,她连忙找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设计上的共赏是很难同频,郑克新是第一个欣赏我作品的人,所以……”
陈时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梁梦因莫名心虚,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
“陈时序。”这人真的是软硬不吃,梁梦因没辙了,掏出最后的杀手锏,“你昨天说的结婚,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夜风微凉,一片落叶飘到车窗前,又被夜风带走。
可惜最后的大招,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透粉的指尖攥紧自己的裙角,梁梦因再度抬手推了推他:“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陈时序转过头,直视前方。他眉目清隽,嗓音温沉,说出口的话却和他斯文的语气大相径庭。
情绪淡淡:“已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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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了。
结婚难道不是他提的吗?现在倒是装模作样,端着个架子,拽着个冷脸,这男人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她撩了撩额发,这次吵架又没发挥好,被陈时序攻其不备,一时语塞,落於下风,面上俱是懊恼。
最可恶的是,连个晚餐都不解决,让她就这样空着肚子回家。
刚进家门,仔细将高跟鞋擦拭干净后,梁梦因立刻钻进厨房,翻遍冰箱,只找到一个苹果。
好像回国之后,她还没有在家里开过火,原以为陈时序起码会发挥一下绅士精神,带她去吃顿饭,哪成想送她回家,已经是他最后的绅士风度。
恨恨地咬下一口苹果,她还在愤愤不平的时候,林皎突然致电。
“快说说,你是怎么搞定你的时序哥哥的?”
“什么东西啊?”梁梦因又咬下一口苹果,“别叫什么时序哥哥,他才不是我哥哥,我们老梁家只有我一个孩子。”
现在想起“哥哥”两个字,真是倒牙,不忍回忆的黑历史。
林皎很是惊讶:“你难道不知道?不会是你的时序哥哥主动帮你的吧。那你们还真的是伉俪情深,情比金坚啊。”
“你在说些什么呢?”梁梦因乍一听吓了一跳,紧接着五官都皱巴到一起。
这两个成语,怎么看也不适配她和陈时序。如果硬要形容,梁梦因只想得到相看两生厌,陈时序大概也并不想看到她的。
林皎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情了,那你快去看看热搜,你担心的事情,你的时序哥哥已经帮你解决了。”
梁梦因一愣,想到陈时序方才那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心尖猛地一坠。
打开热搜才看到,嘉驰官博在下午四点已经发布了一则公关,澄清事情真相,强烈谴责看图说话传播不实谣言,并将对具有严重侵权情节的微博账号等主体提起诉讼。
与此同时,一段还原了当时餐厅事情经过的视频在网上流转。是当时用餐的客人拍摄的,将当时郑克新和餐厅服务人员的闹剧和最后的泼脏水完整呈现。
舆论风向顿时翻转。
梁梦因没什么情绪地退出了软件,她没再继续看评论区里那些顷刻转向郑克新的言语攻击,只在思索这段视频陈时序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呢。
事发之后,她去找过餐厅,餐厅以侵犯客人隐私为由婉拒。
原本她以为已经无法拿到还原真相的完整视频。
“小因因,感动不?”林皎笑得暧昧,“是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你的时序哥哥还挺用心的,这种视频也能被他扒出来。”
梁梦因手里的苹果也不想啃了,扁了扁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又不是他去找的,肯定是派助理去的。”梁梦因咽了咽嗓子,嘴硬道,“人家现在逼格可高了呢,从他嘴里吐出一句话,比崩出一块金子都难。”
以前他虽然话少,但起码还是会说上几句人话的。现在,当了总裁,也得了总裁通病——高冷寡言。
“老情人见面,不就是这样。”林皎判下结论。
——“死鸭子嘴硬。”
梁梦因心脏猛地一跳,手上的苹果险些没拿稳,她看向窗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外面打雷了。
“我和他可算不上什么老情人。”梁梦因强行辩解。
林皎看破不说破:“行行行,不是老情人,是你的好哥哥。”
“也不是哥哥。”梁梦因暂时不想听到这两个字,“我目前还没有兄弟姐妹。”
“哦?”林皎声线拉长,“小因因,你以前指使他背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又是一阵轰隆的打雷声,她握着手机的腕骨忽地一僵。
眼球缓缓转向窗外,思绪重新陷入几年前那场暴雨惊雷的夜晚。
“陈时序,我脚崴了。”
“是我去找你的时候崴的。”
“你总得负点责任吧。”
陈时序嗓音沁着凛冽的冷意,低眸望向她脚下那双马丁靴,音调愈加沉郁:“所以呢?”
梁梦因揪着他的袖口,娇糯的声线:“哥哥,背我回家嘛。”
明亮的白炽灯,男人的五官深邃清晰,只是周身散发着隐隐的戾气。
“脚崴了不在家好好休养,跑到实验楼就为了让我背你回家?”
迎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梁梦因虽然没有底气,但依然大方落落地回视:“程砚深说,有人给你表白追到实验室了,我就想来看看热闹。”
浓云凝聚在曈底,涌动的风暴伏在毫无波澜的面下。
昨天家庭医生让她在家好好休养,不要到处走动,如果一定要出门要穿宽松舒适的鞋子。
很好,三条一条都不沾。
梁梦因抿唇,梗着脖子:“而且,我来之前都给你发过消息了。”
从程砚深口中套出陈时序的消息不容易,平时他收到的表白太多,梁梦因很少会关心。她其实不太在乎这个,就连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到现在都没拿下他。
在这方面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只是这些天,陈时序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她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他。崴脚本就心情烦躁,一听到别人都追到实验室了,她就坐不住了。
“你可别说没有看到我的消息。”梁梦因晃了晃手机,下颌微扬。
说到这个,她好像又有了些底气和他叫板。
陈时序没有搭腔。
梁梦因动作很快地捞起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车熟路地解锁打开微信,她的聊天框分明没有一条未读消息,她不满地鼓嘴:“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回。”
“回了。”
“哪里回了?”分明一个字都没有,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陈时序关闭电脑,黑色的屏幕里映照着他沉静无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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