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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随云溪)


话是这样说,没看着桑萝还好,看着桑萝,她鼻子就又发酸,眼眶到底是红了。
虽则孙儿说大家跑商,还能往来京城走动的,可老太太自己清楚,她一年年老了,怎么可能跟着孙儿去跑?又当真能跑个几回?往后只怕当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的,这么想着那眼泪根本就不由她,抹都抹不净。
陈老汉尴尬,吭吭两声,小声道:“哭啥啊,喜事呢你掉眼泪。”
老太太这般,倒叫桑萝也落了泪,时间转眼这么多年,可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月夜桑萝至今记得,大晚上的陈老汉和陈婆子拿着打蛇的竹枝跟着沈安摸上山来,给她送点儿续命的麦芽糖和米。
老太太当时嘴巴是真不客气,可心也是真软。
桑萝也红了眼眶,抱了陈老太太:“阿奶,您跟阿爷同我一起进京也成,我给您和阿爷养老。”
一句话就把陈婆子逗乐了:“嘴恁甜,从识得你起就这样儿。”
桑萝笑:“我说真的,我这条命都是阿爷和阿奶救回来的,给阿爷和阿奶养老怎么不成,只怕阿爷和阿奶现在都不稀得孙儿孙女辈的了,只稀罕阿睿。”
陈大山和周葛的儿子叫陈睿,陈大山特意找沈烈帮忙想了七八个名里选了个睿字。
陈婆子笑:“叫你说着了,老太婆我现在就稀罕曾孙喽。”
两句笑闹冲散了眼泪,桑萝却正经了起来,道:“我说真的,我的家在哪里,阿爷和阿奶的家也在哪里。郡君府您住得,您要是想养鸡养鸭种点菜,您也听着了,皇上赏了个五百亩的庄子给我呢,咱这里有几家,我就在那边再修几座小院,那边还是大兴庄,您稀罕孙儿孙女曾孙,那就都一块住过去,正好,阿睿再大些还能在京里读书呢。”
又与一边的周村正、许掌柜他们道:“周叔、许叔、施叔、卢阿爷你们也是一样。”
众人都笑,陈大山道:“我家阿睿还早,我指定比他先去。”
这不见外的,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氛围也活跃许多。
许掌柜道:“看我家文泓和文博争不争气,若能考过州试进京赶考,必是要麻烦你们的。”
卢二郎说:“我家就指着阿戌了。”
施大郎看看他家儿子和侄儿,啧,跑商还行,科考好像不是那块材料。
说说笑笑,总归没人把这话儿当真,但觉得往后有事进京不用担心没个地儿借宿倒是真的。
沈家添了这样喜事,桑萝索性招呼大家晚上全到这边吃饭,开个几桌热闹热闹。
当然,饭也是女人们凑一块儿做,庄子里什么也不缺,倒不怕置办不出几桌席来。
家里的事都安置妥了,沈烈和沈安忙着赶回州学去。
歙州驿馆内,岑喜开门唤跟来的小内侍去提些热水上来洗一洗脸上的风尘,折身回去,刚把房门关上,转头就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他吓得嗬一声,不过想到自己在大兴庄外留的暗号,心里很快稳了下来。
果然,那没声没影出现在他房里的青年手中出示了一块令牌,金色的牌子上是一个柒字。
正是暗七。
“岑内侍何事召我?”
岑喜这是第一回 见到暗七真面目,当然,也不确定那真脸到底真不真……暗卫嘛,总有点特别的手段。
他倒不纠结,只认身份令牌是没错的,验过令牌无误后,岑喜从袖里取出一封书信,道:“圣上有任务交待。”
暗七接了信件拆开看了以后,了然,抱一抱拳就要离开,又似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给岑喜,道:“岑内侍今日去过大兴庄,酉正时不妨再去一趟。”
人很快走了,岑喜捏捏那荷包,一时没捏出来是什么,打开来,是五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东西。
拿一截出来看,左右没瞧出什么来,倒是放回荷包里时,发现指尖染上了点儿白色的粉末。
他搓搓指尖,把那东西又放回荷包里收好。
“酉正?”
大兴庄,沈家院子里大家都吃饱了,正上了热茶叙话呢,当然,这会儿主要是陈有田和周村正跟庄里各家说京城见闻。
皇宫、皇帝、朝堂、百官、皇庄,听得大伙儿是一愣一愣的。
陈有田这等老实人都能满脸带笑和周村正你说一句我添一句说得热闹,皇帝的好、皇帝的赏,虽然他俩其实全程压根没敢看皇帝长啥样。
这厢沈家院里说皇宫,另一边,大内总管岑喜一身便服,依着暗七提点于酉正带了几个随从低调来了大兴庄。
暗七没说看什么,可一进大兴庄,答案很容易就能找到。
小庄子里办学塾,办这学塾的人岑喜得赞一声有远见,但特意让他来看,好似没这必要?
等凑到窗边一群人身后,看到课室里的情景,岑喜眉头才挑了挑,捏了捏贴身收在袖袋里暗七给的那个荷包。
足足看了小一刻钟,换了好几个位置,把课室里里外外打量了个清楚,这才明白暗七为什么让他来走这一趟。
领着几个随从,径直往沈家去了。
沈家院门未关,随行的小内侍进门前还是在二进院门边敲了敲给里边的人示意。
“岑内侍?”
沈烈和桑萝忙迎出。
岑喜和司农寺官员又留了两日,岑喜此来歙州一趟,不只走访了歙州城附近一带乡民,看过问过堆肥和轮作二法的情况,更是带回了一种叫做粉笔的东西和做粉笔的模具回京。
当然,临行前还走了一趟歙州几个乡里刚办起不多久的乡学。
桑萝和沈烈是跟着曾子骞夫妇一道亲自去送行的,一则打听了一下自家在京郊的庄子现今什么情况,二则嘛,还给备了不少的大兴庄特产让带回去。
头一回吃到面包、蛋糕、蛋挞这些东西的岑喜:“……”
他觉得沈家进京合该再早些的,这东西,他就是想给圣上带也带不了啊。
只能自己多吃点了。
司农寺几位官员跟着也是满载而归。
送走了京里来的人,桑萝终于能定下心来安排歙州的田地和产业了。
粉丝、豆腐作坊都教给了陈家,一直想做但因为薯蓣被官府买走向各州县推广作种块而缺乏原材料一直未做成的薯蓣面条,桑萝也开始教给陈家人,这是后续可以放在粉丝作坊里加一个生产间一起请男工人加工的。
当然,这时候没有薯蓣,但可以直接教挂面的做法,要再做成薯蓣挂面只需要在配方上略改一改就行了。
大齐还没有成条的面条,更没有成条晒干能久存方便运送售卖的面条,就算是以麦为主食的北人,也是面片面疙瘩的吃着多,叫汤饼。
挂面和薯蓣挂面完全可以成为大兴庄特产今年收小麦和薯蓣后的两样新品。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特别好吃的,应该是薯蓣粉丝。
奈何这里既没有红薯,连可替代算不得好的木薯都没有,和其他东西搭配着能不能做得出薯蓣粉丝来桑萝就不知道了,总归做法和做绿豆粉丝的大同小异,交由陈家人以后去摸索尝试了。
粉丝和面条都教出去,再就是腐乳、冷吃兔、肉脯、肉松、面包、蛋糕和蛋挞了。
沈宁有些纠结,这些东西是真的赚钱,不太舍得就这么把方子教出去。
桑萝倒比她看得开些,说道:“到京里也是要请人做的,不然你真准备咱们自己做一辈子这些东西啊?咱们自己能做多少?而且,那样其实不就被钱绑着推一辈子磨了吗?没什么意思的,钱这东西,够用以后就是个数,差不多就好了。”
她连陈家那边都交待慢慢工厂化运营,总不能为了所谓方子把自己或是别人捆一辈子,现代也没剩什么秘方了,有心想学什么都学得了,生意不是照样经营?
至于说暴利,桑萝现在很多东西的定价一大半是溢价在原材料上,其次才是手艺和秘方。
原材料贵,所以东西卖得贵,以朝廷对农业的重视,她提的劁猪和种植相关的法子全面推广开来,粮价和肉价平抑下来不会是很遥远的事,许多产品一两年内本身就会随着大环境的好转开始向下调价的。
陈大山他们又一次往经销州县送货回来的时候,桑萝准备请陈家人来商量事情。
沈金听闻之后考虑了片刻,在沈铁出门请人之前把人叫住了。
“大嫂,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教我吧,阿宁都能做的事,我跟小银小铁就能做下来,这方子绝不会漏出去。”
桑萝一愣:“你不跟我们进京?”
她这话问的,沈金兄弟三个也愣了愣,沈铁最小,从前两房的恩恩怨怨他不会想那样多,平日里也最敢跟桑萝和沈宁亲近,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还带我们的吗?”
长房和三房是分了家的,是两户,这个他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们现在好像也常吃住在大哥大嫂家,尤其是大哥大嫂这边屋子青砖瓦房,他们的房子又借出来办了学塾之后,直接就住这边了。
“带啊,你们这么小,还自己留这边不成?”
沈铁一听眼睛就弯了,嘴一咧就笑了开来,眼见的欢喜。
沈银指尖也动了动,下意识问:“那地呢?”
显然也心动。
沈宁道:“请人种吧,找两个人应该能成,请赵四叔和周叔帮忙照看一下,每年的收成或运或卖给这边的作坊或铺子用都是可以的。”
赵家人不错,赵四也灵光,以后沈家在这边请的长工应该是由他做个管事,至于周叔,指的是周村正。
沈金却是纠结又纠结,尤其看到两个弟弟的反应后,越发的纠结,不过到了还是摇头:“大嫂,你这么多产业和田地在这边,家里完全不留人哪成?我学跑商呢,我留这边吧。”
一句话让一开始高兴的沈铁和有几分意动的沈银傻住了,兄弟两个全转头看他们哥。
沈银:“那,那我也留这边吧。”
沈铁左看哥哥,右看大嫂和阿姐,纠结坏了,这要搁小时候那会儿,嘴巴都该扁了。
到底大了,和小时候不同了,纠结了会儿说:“我也留这边。”
桑萝:“……”
沈宁:“……”
一个十三,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桑萝指指沈银和沈铁,看沈金:“你确定?你在外边跑商,他俩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单只是为家里这些田地和产业,没有必要,庄子里各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几个长工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不需为这个特意留人,你再细想想。”

桑萝说的细想想,沈金并没有想太久,只是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就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留在这边,我十三岁可以学着跑商,小银小铁过个两三年也可以历练起来的,往北的商路如果通了,一年能往京里去好几趟,或者大嫂你往后在京里的事情需要人手,我们兄弟三人不管是哪个再过去也行,现在还是先留在这里。”
“大嫂你手中如果有什么觉得我和小银小铁做得了的,也可以交待给我们。”
很有主意,言语间也坚定。
桑萝若有所思,大概能猜到沈金几分心思,眉头挑了挑,也没再多说,只道:“行,也没那么快走,如果改主意了还可以告诉我。”
“不改主意的。”
桑萝笑笑:“别应得那么快,你再问问小银和小铁的意思,我先去趟陈家。”
不管沈金兄弟几个是不是留在这里,腐乳、冷吃兔、面包、蛋糕、蛋挞和肉松肉脯这些东西她都准备改为作坊式生产了,具体怎么操作,得跟陈家那边商量个章程出来。
生意上的事沈宁一向是参与的,或是帮忙或是学,便一道去了,正好,把最近只要醒着就喜欢往外蹦的两个小的一起抱了出去,走出家门一段后,沈宁才问桑萝:“大嫂,小金不走的话,你是不是想把这边的账目交给小金管?”
“嗯。”桑萝没否认:“凡事牵涉到银钱的事,以咱们家和陈家的关系,经营、生产、方子都可以放手,唯独账目上一定不能糊涂,这无关交情和信任,越是交情好,合作上越该明算账,才不至于因为账上的事情最后反而坏了两家交情。
小金愿去京城的话,我原先是准备问问文茵肯不肯接手管这一摊子账目的。”
算是聘个财务的意思。
许文庆原本是个好选择,不过他乐衷于到处跑,在庄子里未必呆得住,倒是许文茵,天赋上也随了许掌柜,对账目是颇敏锐的,性子也静,呆得住,请她是很合适的。
沈宁想想刚才大嫂说来陈家,小金都没怎么拦,反应过来:“小金原本想帮的就是账目这一块?方子是顺带的,咱们有特别要藏的方子他就带着小银和小铁来做,没有的话,开作坊也可以。”
是了,就是这么个态度。
他天天在外边跑商的,能往周边送多少肉脯肉松和腐乳都是有数的,最多一年,百姓日子一好过起来,肉价降了,肉松和肉脯自然相应降价,量就会比现在走得多得多,原就得开作坊才能保障得了供应。
真正能保住的方子其实是面包、蛋糕、蛋挞这种只能在歙州城鲜卖的东西,不会做太多,可以自家人做。
桑萝笑笑:“是也不是。”
这边姑嫂两个说沈金,沈家院里,沈铁也问沈金:“哥,咱真不跟大哥大嫂一起走吗?大嫂铺子里卖的那些东西还是会开作坊生产,好像也不用我们帮忙。”
“哪里不用我们帮忙?要帮忙的地方多了。就算大嫂开作坊,账目要不要人管?再一个,现在请人可以都请庄子里的人,以后呢?作坊会做大的,大山哥是好的,但往后请的人多了,别人可不好说。日子久了,咱们兄弟三个在这儿和不在这儿区别大了。”
他们在这里,就还有沈家人在这里。
沈铁还没太明白其中意思,沈金揉揉他脑袋:“知道你不舍得大哥大嫂他们,等大哥大嫂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往北边跑商的时候把你带上,你可以偶尔过去住两三个月,长住就不要了,大哥大嫂帮扶教导这么些年,咱也干点正事。”
沈金其实很清楚两个弟弟对长房的依恋,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经历过至暗谁不向往光呢,尤其是照亮、温暖、救赎过他们的光,且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大哥大嫂、二哥和阿姐在哪,他们就在哪了。
所以哪怕心里清楚长房和三房是两户,还是会依恋,离得近,看得到,就会有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
他这样,小银和小铁更不用说,尤以最小的沈铁为最。
两房最复杂、最矛盾的那一段沈铁是懵懂中过的,五六岁的孩子记不了多少事,也不懂得太多,所以最纯粹,他的喜欢和依赖也就最直白。
六岁就跟在大哥大嫂身边长大的,虽是另开火,其实什么都带着他们,照拂着,怎么可能不亲近。
沈金话锋一转哄沈铁:“行了,你好好学本事,别见天偷懒,真想去京里也不是不行,再大点看大嫂京里要不要人帮忙,你有本事,大嫂用得上你的话你也能过去。”
沈铁:“再大点是多大?你十三做学徒了,我十三也可以的吧,看大嫂京里有铺子不,我去那边做学徒去。”
三年,沈铁觉得还是挺久的。
沈银听着笑:“那你识字、算术和生意经也得学得跟哥一样才行,至少不能差太多。”
沈铁啊一声,咬嘴唇愁眉不说话了。
沈金笑了起来:“努力吧你。”
这边兄弟三人商量明白了,另一边,桑萝到陈家,和陈家人一起也把心里盘算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
除了生产粉丝和面条的作坊,其余那些原本由沈家自家在后院做的产品包括之前由陈家做的豆腐、酱干,成立个食品作坊一起加工。
仍是陈家管着,当然,主要是管生产安排、品控、存储这些,真正的生产请庄里相熟的这几家家中的妇人过来一起做。
场地都不需要另折腾,沈金如果跟他们往京里去,这边她把主屋和东西厢锁了,其余钥匙交给陈家管着,没什么不放心的。沈金要是留着,就仍在这边住着,钥匙直接交给他就成。
沈宁带着两个小的在这边跟阿睿玩,陈婆子陪着桑萝把庄子里几家都转了一圈,许家和魏清和夫妻是不缺这份钱的,施家、卢家和周家倒是都感兴趣,商量好了农忙可以不做,甘氏妯娌、冯柳娘妯娌、周大郎和周二郎媳妇,一家来了两个,正好六个,加上陈家祖孙三代,九个人。
就算是扩张后的生意,也足够应对了。
等一圈转回去,陈大山主动问起沈金兄弟三个的安排,桑萝道:“出来前还说不走,应该是想留下帮我照应这边的田地铺子和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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