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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随云溪)


石板上的水迹易干,所以魏清和、王云峥和桑萝同时做检查,规则也一早说下,但凡三十题能对十五题的,都去试一试,用阿戌的话说,用那真正的纸和墨写一写字,见见场面也是好的。
半个多时辰考下来,魏清和、王云峥这种能直接当半个先生的不消说了,参考的一群人中,沈安和许文博是成绩最好的,其次是沈烈、许文泓,再是十岁的周长和、阿戌,挂在尾巴上达到了三十题对十五六七题的是许文庆。
至于施家三兄弟,周三郎、周四郎,陈二山,半数都没能答上。
陈婆子、周村正那帮围观的家长们欢喜有之,叹气有之,自然也有鼓励孩子再努努力的。
施巧儿在她三个哥哥答题的时候,站在她哥哥们桌后悄悄看了好一会儿了,要不是怕影响几个哥哥,她都能跳脚。
这会儿结果出来了,小姑娘就凑到女孩儿堆里,跟许文茵、沈宁和陈小丫小声道:“怎么女孩儿不能考?我觉得我都比我哥答得强啊。”
陈小丫也站陈二山后头看半天,愁眉:“不就是吗?我算了一下,我能对十八题。”
沈宁常日里跟着桑萝,加上家里两个哥哥都用功,平日里也颇受影响,道:“我算了一下,我应该能对上二十一题。”
许文茵看沈宁,“巧了,我也是二十一题。”
原来竟是都悄悄在心里把题也答了一遍。
许文茵撅嘴,“没见过有女子能当差做官的,更别说上学啦,王家的那些嫡出娘子倒是有女先生教着,不过教的跟咱们学的这些也不大一样,我娘小时候也跟着学过一些的,她给我教过,反正我不爱学那个。”
那头许掌柜笑着道:“行了,结果也出来了,之前我们家和沈家一起凑了些纸墨,前几日云峥他大伯听闻我们庄子里不少人要去参加考试也让管事送了一箱笔墨纸砚过来,这几年勤着读书的都来领一份吧,一会儿要考试的先去州衙报个名,回来再过来学一学怎么用墨和砚台,后边几天就自己在家练习吧。”
他话说完,许叔已经拉了许文庆帮他把原本就放在厅里角落的一个箱子抬了出来,在厅中放了打开。
一听王家还送了笔墨纸砚来,大家都有几分惊讶,好些人就没怎么见过这东西,都凑过去看,笔墨纸砚分类放着,码得齐齐整整。
陈婆子瞧一眼,摸摸那砚台:“雕得这精巧呢?这是研墨用的?跟你家的长得好像不大一样。”
问的是周村正媳妇,砚台这东西,陈婆子只在周村正和原先的周里正家看到过。
周村正两口子探过去一看,齐齐摇头:“我们家的没这么好,这贵得多了。”
他们家用的那就是最便宜的砚。
桑萝也瞧一眼,都不得不服气这王家大老爷的周全,怪不得能把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
王家今天不送这些东西来的话,确定要考试的人家其实下午就会进城买笔墨纸砚了,他和许家能给纸和墨,哪有砚台?总不能进考场了再带个碗碟端着磨好的墨水进去。
这东西也送得太对太是时候了,谁心里不存个谢?
不过旋即想起王云峥,不由就朝那少年看了一眼,当年许掌柜带回他外祖父外祖母死讯时的情景桑萝如今仍记得。
十四岁,如今倒是越发沉稳,这次回来竟也能心平气和与王家大爷说话,且只回了王家一趟,便就这么一直跟着魏清和在庄子里住了下来。不知是怎么交涉的,王家那边竟也没干涉。
陈老汉倒没想到那许多,他这辈子用过的纸也就是家里的窗纸,现在瞧瞧王家送来的这些,一只糙得都是细小裂口的手都没敢往上摸。
“这得多少钱呐?王家大爷这也太破费了,我们这也不相熟啊,哪好意思收这个?”
许掌柜看王云峥一眼,他对自家东家是再了解不过的,这是在修王家和云峥之间的一些裂缝,好在这东西是送到云峥手里的,这孩子自己接下的,他倒也不为难,笑道:“怎么是不相熟,大伙儿这些年对云峥也不少照顾,来,都分一分。”
王云峥也笑着点头,跟着上去往外理东西。
农家人都节俭,也都知道这东西精贵,施大郎下意识就道:“给要考试的吧?趁这几天多用用,考场上才用得顺手。”
王云峥摇头,道:“施大叔,东西够的,学了这么些年,总要真摸过这些东西才好,这次用不上以后也用得上。”
和许文庆兄弟几个一起,一份一份理出来,直接给这些年的同窗们递了过去。
王云峥先给沈烈送,直接是双份的:“师父,这是你和师娘的。”
沈烈打量他神色,见他并无郁色,这才接过,笑道:“多谢了。”
王云峥眼里带了几分笑意,转身又取了两份,一份给了沈安,另一份给了沈安旁边不远的沈宁。
沈宁愣了愣:“我也有?”
王云峥弯了弯唇:“你没跟着一起读书?”
沈宁眼睛登时弯了起来,探身看那边桌面上的笔墨纸砚,问王云峥:“真够啊?东西不是你大伯备的吗?我们女孩儿也有?”
“有。”东西是他大伯备的,但其实有两大箱,里边还有他的份例,这一箱是他自己理出来的,自然是想有几份就有几份。
沈宁笑着就接了过去:“谢谢你呀。”
“不用。”王云峥笑笑,转头又去取了一份,这回递给了旁边的陈二山。
“我的呢?”远几步的许文茵凑了过去,又转头朝陈小丫和施巧儿招手:“小丫,巧儿,快过来。”
阿宁有的,那她们指定也有啊,想也没想就喊上了。
王云峥笑笑,直接给了她三份:“都有,你帮着分一分。”
刚才还嘀咕女孩儿不能考试的施巧儿和陈小丫乐疯了:“真给我啊?”
乐颠颠从许文茵手里接过一份,一手抱着,一手去摸那纸,稀罕得不行,又凑过去看沈宁的,四个小姑娘没一会儿又扎在了一堆。
桑萝看王云峥好像确实平衡好和王家的相处,放下心来,从沈烈手中抽出一张纸拿在手上看了看。
啧,这时候也是有好工艺的嘛,桑萝摸摸手中纸的质感,想想她泡在山溪里的那些东西,把知道的一些关键信息连了,搜肠刮肚琢磨了月余才叫她想出一套法子来,只等过一阵子腾出手来试试了。
她没别的想头,能做成型,哪怕就是张草纸呢,就是胜利了。
又叹大户人家的底蕴,这都经了几遭事了?恐怕也比眼下的州署衙门家底厚得多。
桑萝拿着手上的纸生出这样感慨时,州署衙门里最大的那间公房里,一个看上去颇为英气的青年才刚搁下笔不久,等着那墨迹干透了,动手卷起文书时,看见背面的文卷上有大乾字样,手上的动作一顿,脸更沉了几分。
“郑家那边还不肯来任州学博士?”
下方的中年文士,歙州长史苦笑摇头:“登门三次了,还称着病呢。”
“这是还不看好咱们大齐了。”青年脸上现出几分讽色:“那就由他病着吧,谁说州学博士一定得是名门高士?你找林家那位老爷子去。”
中年文士一听这话,笑了起来:“那可好,我下午走一趟林家。”
又见青年继续卷那文书,不由提醒一句:“大人,这是要送给圣上过目的,换张纸吧,过几日州学招考,王家那位家主今日送家中子弟来报名时送了五十多箱纸来,说是家中收藏大多寻出来了。”
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现任的歙州刺史,听得长史的话,手上动作顿了顿,而后动作依旧:“各州现在都是这情况,圣上也知道,倒是那纸,你搬出三十箱来给随信给圣上送去吧。”
他们大齐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他一个下州刺史怕什么丢脸。
喊了信使来,把事情交办下去,这才问长史:“现在报考州学的人有多少了?”
长史叹气:“下官来就是想说这事,只怕咱们今年招不齐四十人,布告贴出去至今,报名的只二十七人。”
“二十七人?”青年眉头拧成了疙瘩:“名单呢?”
歙州长史把早备好的一张名单递了过去,青年展开快速看过去,都是什么出身在名字后面都有。
王家,林家,余下的就都是些中小富户子弟了。
青年看得冷笑连连,反手将那名单拍按在桌上:“好一个郑氏,年轻子弟过百,倒是没出一个读书人?”
“去,再让人加强宣讲,城门和两市,各坊都走一走,大齐求贤,做学问不讲年龄,便是年四五十,想来也来。”
那长史原也是前朝望族出身,哪见过这样的州学,一时张口结舌,正要说什么,有差吏进来,面上带了几分喜色:“大人,有人来报考州学了!足足九人!”
歙州最高两位主官唰一下望过去:“多少?”
“九人!”
话音才落,两位主官已经风一样卷了出去,长史是文人,出得公房门口才反应过来,追了两步将将扯住武将出身的刺史:“大人,您别出去啊!窗边看看,窗边看看便罢。”

第216章 雇工
隔着窗棂,年轻的歙州刺史看到的是一群穿着布衣短褐的人,偏那布衣瞧着也厚实,内里隐隐露出皮毛的边来。一行九人,年龄最大的瞧上去二十三四岁,最小的八九岁模样,大多是半大的少年,这会儿正一一上前,执笔蘸墨,在名册上填写。
其中好些个人蘸墨写字时似乎格外兴奋,除此之外,那架势瞧着一点毛病没有,连最小的那个写字也写得有模有样的。
还真是读书人?
刺史和长史相视一眼,眼里都带了几分诧异。
平头百姓里有这许多读书的?
等人都走了,二人才从后堂走了出去,往那名册上瞧一眼,字竟还瞧得过去,其中一个甚至写得很不错,再看后边填的住处,一排的大兴庄。
大兴庄?年轻刺史想了想,恍然:“王家献的那些庄子里离城门最近的那个?就安置上人了?”
“应该是。”司户参军手上的事并不会事无俱细往上报,所以长史还真不清楚,也没太当回事,目光落在王云峥的名字上,看到后边那一行字,指出来,道:“这一个是王家子弟,竟是自己单独来报的名。”
他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更高兴的是现在报名的人有三十六人了,虽名额仍未满,但缺额也不那么大了,这不还有九天吗?便问道:“大人,那宣讲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当今正是用人之际,多选人才,何用似今时一般处处为人掣肘?这也是圣上的本意。”
大兴庄里,沈烈他们进了城,桑萝见今日艳阳,也没急着往田里去,而是拎了个竹篮,领着沈宁往自家永业田后边山里的溪涧去了。
“大嫂,树皮真能做成纸啊?”
纸多精贵啊,她想都想不出来树皮能做成那样。
桑萝看她一眼,笑道:“你身上穿的布不也是苎麻织出来的?做纸怎么就不成了?”
沈宁歪头:“布是用织机织呀,这纸难道还能织出来吗?”
还是不太能想象。
桑萝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琢磨出来的那一套有没有用,唯一确定的是纸确实是能用树皮、稻草、苎麻、竹子这些东西做出来的。
“试试呗,只要花些时间,材料也漫山都是,试试不亏,要是试出来了,后边受益无穷。”别说写字的纸缺,卫生纸自由她也想要啊。
沈宁还不知道她大嫂琢磨的是什么呢,听到材料漫山都是就笑,一个月前二哥清理山道打回来的柴,叫大嫂看到了,那天带着她和二哥把好些树枝选了出来,皮都揭了下来,剩了光秃秃的杆子做柴烧,倒是一点也没耽误用。
“试,真要是试出来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能摆个摊子卖纸笔?咱们自家现在做的笔也不比外头买的差了。”
桑萝听得嘴角上挑,小姑娘十二岁了,比起九岁那年不知灵光多少,现在不止满肚子学问,还生了满脑袋的经济。
“不用等纸成,笔你们不是已经做得挺好的了?州学要是开了,你跟小丫几个只管做点儿试试。”这年景吃食不舍得送去卖,这些小物件还是成的。
一句话说得沈宁眼睛亮了亮:“等地里忙完我就去试试。”
沈宁下意识接的这一句话倒是让桑萝若有所想。
有地是好事,但她和沈宁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地里了,虽身体底子不差,也不觉得特别累,但每天锄地……这活谁不能干啊?她为什么要一直干这个?
“不用等,晚点我去找人问问,请两个人来帮工,以后还有山地,左右都要请人,不如现在就请。”
沈宁一愣,而后就转作了欢喜,小姑娘家家的,就没有喜欢天天在地里挥锄头的,舞木棒都比这个好玩。
抱住桑萝手臂就撒娇:“大嫂你真疼我。”
“我疼我自己。”
姑嫂俩说说笑笑到了山涧边,流水里系着的八小捆楮树皮,树皮的系绳另一头绑在石块上,每一根系绳上都带一块小木牌,牌子上刻着一些线条一样简单,沈宁看不懂的记号。
桑萝提上来两捆看了看 ,算着日子,泡了得有三十二天了?
第一个实验对象用构树皮,还是因为印象中纸有个雅称,号楮先生,楮树,这漫山都是,所以相对确定的楮树皮就成了她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照着取麻的法子,剥下树皮来,去掉最外层的皮,留下中间的纤维层,分了足足八捆,四捆直接浸入山涧,四捆晒干后再浸入山涧。
这会儿再看,晒干与未晒干的倒是没瞧出太大的差别来,倒是颜色,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浸泡,已经由原本的浅青色变成了比宣纸略深的黄。
桑萝取了直接浸泡和晒干后再浸泡的各两捆,去了去水放进篮子里:“行了,回吧,先拿这几份试试手。”
因为每家田地分得够多,原本的庄户每家管照的田地也多,大兴庄里各家屋子是相对较分散的,也不用特意避人,就在屋后用石块垒上四个临时灶,取了四个大陶釜加水架上,各取一份泡好的树皮扔进去,把竹牌留在相应的灶边不远处,就嘱咐沈宁点火熬煮。
屋后大大小小的坛子陶釜特别多,全是庄子里的小子们每天傍晚跑到附近无人荒村里捡回来的,连水缸都往回抬了好几个,家家都攒了不少,桑萝要折腾这些东西,正合用。
沈宁那边在烧火,桑萝就进屋取了一大袋的草木灰出来,等着水开后,四个陶釜,浸泡前晒干和未晒干的各取一份加了草木灰进去搅拌后加盖同煮。
她不知道造纸用不用煮,但从前住在山里时,教她织布的老太太就告诉她,织出来的布要想柔软洁白,少不得用草木灰加水长时间的煮练和一遍遍的清洗。
浸过后的树皮纤维还颇硬,煮是得煮的,草木灰是个好东西,她便准备把浸前晒过和未晒过的四份树皮再一分为二,两份水煮,两份加草木灰水煮,再看看区别。
一样的楮树皮,这就是四样做法了,把要注意的和沈宁说了,火有沈宁关照着,到这时才不需她忙活,进屋取了一卷竹简,研墨后摊开,在上边分别记下四份编号的第二步处理方法。
等墨迹干了,东西收好,这才关门出去,和沈宁说了一声,就离家准备去附近几个庄子,找帮工。
沈家在大兴庄偏内围,往外走会经过各家田地,首先就是沈金兄弟的,而后是陈家。
陈婆子看桑萝出来,远远就招呼,听说是去找帮工,陈婆子一愣:“不用啊,我们家的再有三四天就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家人过去给你帮几天,不就都出来了吗?哪用花钱请人?”
桑萝摇头:“不是这一天两天的,后边山地也要打理呢。”
一说这个陈婆子精神了:“阿萝,你山地怎么打理,种薯蓣吗?”
“种,不过不全种,还准备再弄点别的,就是还没细想好,边整理出来边打算吧。”
“这样。”陈婆子把锄头一放:“走走走,我知道旁边村里哪家劳力有多,我陪你找去。”
和桑萝大多时候闲时看书练长棍不同,陈婆子打搬出山谷后没几个月,把村外村周边混得那叫一个熟,谁家几个小子姑娘,年岁多少,她都门清。
陈婆子问清桑萝要请的是两个帮工后,问了陈大山几句话,领着桑萝就出庄去了。
去的不是大兴庄旁边冯家和周癞子他们那些人家所在的另两个庄子,而是往另一方向,村外村出来后第一批跟着出来安置的原村外村邻居。
她路上还与桑萝说:“我带你去一家,绝对合适,姓赵,一家人都可实在,要紧是家里四房一起过活,孩子吧又没长到已经成丁,十三到十六岁的小子我记得得有六七个,小的还有几个,绝对腾得出壮劳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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