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水渐亦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即便那些东西是山匪留下来的,现在,这后山也没有山匪,至少,方圆百里是没有的。”
而瓦罐和碗,也是他之前从别的地方找到后,放入那山洞里的。
听他言语笃定,沈慕瑶正欲再细问问,就看到他也伸出了手去,似是想帮她一起采茶,她立刻道:“要‘一芯两叶’,也就是最好要采三片在一起的茶,中间是它的嫩芽,旁边两片是它的叶子。还有,多芽不采、空心不采、开口不采、过长不采、偏瘦不采、短芽不采、虫伤不采、病芽不采……”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下了,转头去望,水渐亦的面上果然多了分怔愣。
也是,采茶也是个技术活,她之前也是耗时许久才学会的。
她便道:“我自己采就行了,你净手之后从罐子里捞一些新的茶叶,嚼碎后敷在伤口上,那块布条也清洗一下之后再使用。对了,你嚼的时候别咽下去。”
水渐亦闻言,眸底微怔。
这句话,昨日她已经对他说过一遍了。
但是,方才,她自己明明吃下了一些茶芽。
就在这时,就听到,她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他不是云华村的人,而且在此之前,她好似从未见过他。
然而,不等他开口,她却再度道:“算了,我不问你了。但是你得知道,现在如果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得时刻待在一起,互帮互助,毕竟多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说着,她看向了水渐亦。
后者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就在她的心一点点下沉时,就听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虽惜字如金,好歹也算是应允她的话了?
水渐亦包扎好伤口后,折回,山坡上却已没了她的身影。
想了下,他还是先回了下山洞。
洞内,她正在用杂草做的简易的扫帚在清扫山洞。
“我出去找些吃的。”
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怔了下。
他这是在向她报备他的行踪?
原来,无形之中,他不仅听进了她的话,他的行为举止,更是在应允着她。
但是,两人之间,扶持前行,这种素来与他独来独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竟是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沈慕瑶倒是没想那么多,闻言只是道:“那你等下,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捡些柴火回来备用。”
树林里,凉风习习,两人并肩前行,周身是少有的静谧安宁。
而他们,谁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
原本打算摘些野果的,现在却并非果实成熟的季节。
但见水渐亦只是向昨晚她被狼追的那条路走去,沈慕瑶私心想着,他可能是想找自己的玉佩,也可能……
她的脑海中又闪过了昨晚他饮狼血的一幕。
好吧,其实吃狼肉,她心内也没那么排斥。
因而,在看到昨晚他最初射死的那只狼之后,沈慕瑶立刻走了过去,正欲拔掉它喉间的尖利树枝,水渐亦突然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还将其带至一片杂草下面。
第7章 :要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沈慕瑶忽然听到了远处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隐隐还夹杂着说话声。
“大清早,沈侽就让我们来这后山,走了这么久了,也已经进后山很远了,怕是不能再向里走了,万一遇到野兽什么的……”
“瞧你那怂样,青天白日的,我们又来了这么多人,怕个鸟毛啊!现在要是不找他们,过几日,只怕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沈家外来的那丫头在沈家一直是做牛做马的,若不是柳氏一直护着沈丫头,她不知道哪一次就要被沈侽醉酒后给打死了。沈侽这是突然良心发现,才请了我们来这找那丫头?”
“你想的太多了,还良心发现,狗还能改的掉吃屎?村里的牙婆子前几日不是拐了个小男孩么,我可是听说,那男孩原本是要卖给沈家的,可是沈家哪有钱买?”
“你的意思是,要卖了沈丫头,去换那男孩?但是沈丫头好像都十二了,是不是太大了些……”
“所以说你脑子塞了浆糊呢!村子里不是有好些鳏居、还有些有钱人么,别看沈丫头年纪小,那相貌、那身段,可真是没话说,也不怪有那么多人惦记着了。连沈侽有一次喝醉了之后都说,一个女人,长了个好皮囊,不就是给男人……”
后面的话太过不堪入耳,而且随着各种淫笑声的逐渐逼近,他们要过来了!
感觉着身下之人身体不可抑制地轻轻颤动,水渐亦低头,便对上了沈慕瑶赤红的眸子,直觉,她似乎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他立刻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从她身边离开,悄然向远处小跑了去。
那一刻,似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并未想那么多,又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他的,所以,见他离开,她并没有去想,他是不是丢下她自己跑了。
她只是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砾石,如果他们过来了,她不介意与他们鱼死网破,毕竟,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震怒、惊悸,种种情绪的驱使下,她全身紧绷,她似乎听到,脚步声已经在她头顶上方响了起来,她正欲一跃而起,蓦地,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嗷呜”的狼叫声!
“嗷呜……”
一声接着一声,且由远及近。
不等她反应过来,头顶上方,各种惊慌声已经乱作一团!
“什么声音?那是狼吗?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
“这可是后山,本来就有野兽,狼饿了要吃人,哪还管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快跑啊!”
“都别慌,咱们人多,哎呦,谁他妈的推老子!你们这些龟孙子,都等等我!”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水渐亦也去而复返,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眸子幽静,丝毫不见有狼逼近的惊慌。
沈慕瑶怔怔地看着他:“那狼……”
“口技。”
所以说,刚才那足以以假乱真的狼叫声,只是他发出来的?
回想刚才村民所说的那些话,她看着面前的水渐亦,不难猜出来,他就是村民口中被拐的那个孩子。
想来也是可笑,她要被卖了,去换他,但是他们却这般相遇了,真真是造化弄人!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所以,看着他伸过去的手,她并未去接。
兀自起身。
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她忽然就想到了柳氏,她的娘亲。
如果可以,她多想彻底地离开那个尽是人面兽心之地,但是……
想到那个柔弱多病,却总是会用纤弱的病体挡在她面前,去为她承受一切拳打脚踢、辱骂嘲讽之人,昨晚她要被点天灯时,亦是她要与沈侽拼命去救她,却被打的头破血流,她又怎么忍心丢下她,自己逃跑,去苟且偷生?
如果她离开了,柳氏一定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这些却都不及她心底伤痛的万分之一。
她要回去,必须得回去。
而且,从刚才村民的言语中,她与卢升之事,他们似是并不知情,至少应该不是人人皆知。
所以,她要回去,想办法带着柳氏一起逃离那里!
就在这时,水渐亦已经走至了狼的尸体旁边,将其向山坡下的灌木丛扯去。
相较于他来说,狼并不轻,想到他的伤,沈慕瑶最终还是上前。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又哪里能怪得到他呢。
他是被拐来的,他也是受害者,可怜人。
再者,即便没有他,也有别的男孩子,她的命运,似是无法改变的。
“不吃狼肉了?”
水渐亦并未计较刚才之事,只是回道:“还有一匹狼,而且,他们还会回来的。”
所以,必须要掩盖痕迹。
他们还会回来的……
蓦地,沈慕瑶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一抹什么。
或许,他可以帮她。
抬眼,深深地看着他,最终,她还是狠心开了口。
“那个,你恨不恨我?”
水渐亦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此话从何而来。
看着他乌亮而澄澈的眸子,沈慕瑶却不敢与其对视,只是垂了眼睑:“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人,想要买你,所以牙婆子才拐了你。”
半响后,水渐亦才回道:“就算沈家不买,也有别人买。”
所以,他被拐,与买家是谁,并无直接关系。
“那你的家在哪里,你想回去吗?”
很平常的问话,她的眸底却有着难掩的心虚、以及莫名的期待。
被拐的孩子,会有不想回家的?即便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被拐吧?
她到底想说什么?
见水渐亦并不回答,沈慕瑶却更慌了,手上一抖,手中的狼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迎着他的视线,她咬牙,强自镇定:“眼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一次算是幸运,下一次,说不定村民就会找到我们了。”
不,凭着他的身手,村民会找到的,可能只是她。
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继续说下去。
第8章 :只能做恶人
“沈家对我不好,因为我是女孩子,还不是他们沈家的骨肉,我娘是带着我嫁过去的,而且,沈家的男孩,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沈曦,也是因我而失踪在这后山的,所以他们恨我。”
刚才村民所言,他也听到了,想必,对于她的事情,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但是,如果,如果你去了沈家,他们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沈慕瑶也不知,她是有何颜面说出这种话的,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对于被拐的他来说,沈家就是个火坑,她现在却想把他拉入火坑!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她也可以这么自私、恶毒。
只是,如果把他带回去了,她有办法让沈侽不花钱就能白得这个儿子,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会再逼着卖她了,她就有时间去筹划带着柳氏逃离了。
她也一定会带他离开的。
而如果,她自己回去了,就冲她之前打晕了卢升,不难想象,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或者是直接被强,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以死相逼,但是且不说她能否保住自己的命,要想带柳氏离开就更为艰难了。
而她忍辱回去就是要带柳氏离开的啊,如果做不到,那她的回去将毫无意义,所以,她只能拉着水渐亦下水!
因太过紧张,她的双手紧握,不知不觉中,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立刻有血珠滚落,顷刻间,便已被杂草淹没。
沈慕瑶却似不知疼痛,因为愧疚,她的心都在滴血,但是她只能选择做这个恶人,就让她以后不得善终,死后永坠阿鼻地狱吧。
“你的玉佩,对于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你和我回去待一段时间,只要你听话,你肯定会性命无虞,等我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一定会放你走,并还你的玉佩。”
她承认,她是在威胁他。
他可能会恨她,并且想杀了她,等到柳氏安全之后,她不介意去承受他对她的报复。
这种等待,最是煎熬,就像是有什么在一寸寸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宁愿水渐亦直接对她动手,哪怕将她打一顿。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氛围却越来越压抑,沈慕瑶僵直的脊背都有些麻木了,却一动也不敢动,也不能动,眼下,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突然,水渐亦蹲了下去,却并未将狼尸滚入幽深的荒草,他只是摸出匕首,“噗嗤”,直接将森寒的匕首插入了狼的腹部。
沈慕瑶双腿一软,强撑着才没有跌倒在地,紧接着,却又看到,他竟然直接对狼开膛破肚,血灰的肠子等立刻滚落了出来。
黏腻腻的,似是吸饱了血的巨大水蛭。
头皮顿时阵阵发麻,沈慕瑶终是没忍住,立刻蹲下去干呕了起来。
却听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毫无一丝感情的响起:“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农夫与蛇,却是不知,如果农夫在救蛇之前就知道了这个结局,他还会不会救蛇。”
他的头都没有抬一下,更没有看她一眼,切掉狼的四肢后,便开始给狼剥皮。
动作娴熟,下手利索,很快,一张完整的狼皮便被剥了下来。
看着四分五裂的狼尸,很自然的,沈慕瑶便想到了人彘。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她也不能收回。
捂着吐到痉挛的胃,沈慕瑶坐在地上,看向他:“你或许是农夫,我却不止会是蛇。”
没有足够的饵,她便不会妄想着去钓他这么大的鱼。
“你舌苔颜色是淡红色、唇色也淡,手指指甲上并无小太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常喝水,也不会觉得口渴,你怕冷、怕吹风,喜喝热饮、吃热食,常觉得精神虚弱,且易疲劳,而且夜晚会盗汗、噩梦不断……”
水渐亦闻言,抬眸,深深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出:“你经常腹泻、而且小恭颜色很淡……”
脖颈上再度传来冰冷的触感,沈慕瑶的神色却极为平静,好似早已预料,她只是顺势止声,不再言语。
“你到底是谁?”
如果说,前面的症状,是她敏锐的观察力所得出的,那么后面两条,这么隐私的事情,她怎么会这么清楚?
“如你所见,我只是沈慕瑶,至于对你的病症这么清楚,只是因为,我之前认识一个和你的情况一模一样之人。”
其实,他体寒之事,是之前系统显示出的,但是这话却没法对他解释。
“而恰好,我知道该如何用药。”似是怕他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之前不让你咽下止血茶叶的原因,因为那属于绿茶,性寒,对你的宿疾不利。”
听到这里,水渐亦已经无法不再相信她的话。
他默默地收回了匕首。
他自幼便体寒,一直无药可根治,每到阴雨时节、和寒冬腊月,全身便疼痛难忍,他的身形也因此比同龄人微小许多。
水渐亦知道,在她心里,他或许只有他的亡弟那般年龄,实则,他比她还要虚长两岁。
这事,他却不打算告诉她。
因为他们的交集,或许只限于萍水相逢。
“过段时间,我就把药方告诉你,就当是,你帮我的报酬。”
水渐亦并未言语,只是割了一些草藤,随后用她从未见过的特殊捆扎手法,把狼的四肢和狼皮绑好,固定在自己身上。
见他只身向山洞的方向走去,沈慕瑶却忽的松了一口气。
虽与其相处时间较短,沈慕瑶也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
看似乖戾无章:,性情偏沉,但是如果他容不下,便会直接出手,而若是应允了,即便不言语,却也代表是默认了。
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去,摊开手,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或许是心中恼怒于她,不想再看到她,水渐亦行走的动作比较快,像是腿伤已经痊愈了。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沈慕瑶无声叹息,她知道,自从方才她将那些话说出口,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便再也回不去了。
水渐亦生了火,似是想烤狼腿肉。
沈慕瑶见状,立刻道:“先把狼腿放在瓦罐里,用茶叶水淖一遍之后再上火烤,能清除异味,肉质也不会再那么粗糙。”
见他只是盯着她看,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只是用茶叶水淖一遍肉,对你的宿疾没有影响。”
他却只是在想,听她刚才那话的意思,似乎她之前就吃过狼肉?
放下削尖的树枝,他直接把瓦罐架在了火堆上,并且把狼腿放了进去。
随后,他又升起了一堆火。
毕竟,瓦罐比较小,一次只能煮一条狼腿。
生两堆火,这样一来,沈慕瑶在煮好一条之后,他就能顺势把煮好的固定在树枝上,直接上火烤了。
两人虽很少言语,彼此之间的配合却是难得的默契。
既然他已经应允和她一起回到沈家了,她原本是想再交代他一些事情的,但是眼下这片刻的安宁,她最终还是没忍心打破。
只能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多时,浓郁的鲜香味便四溢扑鼻,瞬间充盈了整个山洞。
烤好一条腿之后,水渐亦并未直接吃,而是将金黄的狼腿切成了片状,放在碗里,顺着地面,直接推到了沈慕瑶的面前。
看着那碗流油的肉,一时间,她的心内极为复杂。
即便说,他们现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他这种看似不经意的点滴付出,还是让她该死的红了眼眶,且愈发觉得愧对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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