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袁看她不太舒服,“我去给你接杯热水。”
她立刻拒绝:“不用了, 谢谢。”
夏樣不是性格别扭的人, 若是秦袁对她, 是同事之间的关心, 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但最近这人对她太好了,远远超出普通同事和朋友的程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关心她的生活琐事,有时候半夜她还会收到极其暧昧的消息,她说话也会得到他积极的响应。
那还是京北城雪最大的时候了,部门组织了一次聚餐。
她刚落座,秦袁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帮她烫了碗筷,帮她点了一杯符合她口味的热饮。
饭局结束时,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车钥匙,“车在公司的停车场,一辆红色SUV,你随时可以开走。”
说完,深怕夏樣拒绝似的,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之后夏樣找到他,归还了车钥匙,“秦袁,你知道我有男朋友,我跟他很相爱。”
“我知道。”秦袁耸肩,表示对此并不在意,“结了婚不都有离的么。”
夏樣决定直白一些,“对于你近期的行为,我觉得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希望你可以退回到合适的位置。”
秦袁仍不死心,“人生很长,你就那么确定是他?最明智的,是多接触不同的人,多谈几段恋爱,必要时,甚至可以同时进行几段关系。我不介意你同时拥有两个男朋友。”
“……”
夏樣不知道他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听完他的话,错愕了一瞬。
她决定不再留情面,“我不懂你的观念,也不想懂。我一直觉得,认定了,就是一生的事。至少,在关系存续期间,无论面对何种诱惑,都应该是坚定选择对方的。彼此忠诚,是一段关系里最基本的东西。
“你说的那种关系,我做不到。请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打扰我。”
“对了。”短暂的沉默后,夏樣语调轻缓却掷地有声,“我这一生,只能是他。除了他,我不会考虑任何人。”
大概是那次谈话起了作用,秦袁这几天都很少在她面前晃悠。
没过几天,夏樣听说他交了女朋友。
对方是秦家刚签不久的艺人。
他出手极为大方,和人姑娘认识第一天就送了一辆红色SUV和一个价值十几万的包。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夏樣眼皮沉重,有气无力地趴在工位上。
大概是最近昼夜温差过大,夏樣有点感冒。
昨天还只是觉得喉咙干痒,这会儿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严沐遥察觉到她脸色苍白,走到她身边,轻声喊她,“没事儿吧?”
她只觉得人影模糊,声音也像是从很远处传来。
“我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严沐遥还是有些担心,“你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夏樣觉得这么拖着也不行。
这几天她觉得浑身酸痛,整个人昏沉无力,吃药起不了丝毫作用,于是强撑着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的高烧是由于膝盖上的伤口感染。
严沐遥缴完费回来,在夏樣旁边坐下。
“医生说你体质不好,伤口感染加上感冒,能撑这么久也是个奇迹。”
夏樣跟她开玩笑,“请叫我女超人。”
“女超人也不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严沐遥帮她调慢了点滴,想起中午夏樣没吃东西,“想吃什么?去给你买。”
“南瓜粥吧,医院大门左转二十米就有一家。”
严沐遥刚走,李聿诚就过来了。
李聿诚被借调到儿科,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一直到现在。
两分钟前才终于等到人来换班。
他换下白大褂,打算去医院食堂随便对付两口再回宿舍休息。
刚从科室出来,就看到了独自打点滴的夏樣。
那一霎他恍惚了一下。
很久没见过她了。
周遭的嘈杂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静音键,除了夏樣,所有人都像是被拖出虚影。
护士长从他身边走过,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才回过神来。
他走到夏樣身边,抬头看了眼输液架上的瓶子,而后在她身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还好。”
“伤哪了?”
“膝盖,前几天在工地摔了一跤,只是破了皮就没怎么在意。”
李聿诚目光落在她膝盖处,她穿了长裤,看不出什么来。他克制着自己,语气尽量平静,“陈勉呢?”
他本来还想指责陈勉几句,但在别人背后说是非的事儿,他干不出来。
憋了很久,也只是这么一个干巴巴的问句。
“我没告诉他。”夏樣说。
前几天陈勉和覃合一起去了魔都。
每次打视频,陈勉都一脸轻松,但覃合每天凌晨在朋友圈发的狂暴表情包,都昭示着这次的案子并不简单。
她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想让陈勉分心。
“一个人来的?”李聿诚问。
“不是,我同事出去买午餐了。”
李聿诚没再说什么。
知道她怕冷,他站起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毯子。
他细心地替她盖上。
“谢谢。”夏樣说。
听到这两个字,李聿诚整理毯子的手一顿,垂下眼,很快将失落的情绪藏好,“不客气。”
两人又聊了会儿各自的近况。
聊到一半,李聿诚被叫走,说急诊那边送来一位刀伤病人。
输完液出来,暮色四合。
冷风四面八方的灌过来,夏樣把外套的拉链拉倒最顶。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夏樣输了密码,打开门,看到客厅的灯亮着。
在卧室换衣服的陈勉听到动静,立刻走出来。
走到她身边,他弯腰在她唇上落了个吻。
他的唇还带着些许凉意。
夏樣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听她说话的声音不太对劲,手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感冒了?”
夏樣没什么力气的靠在他胸口,温吞地“嗯”了声。
陈勉抓起她的手想给她捂捂,却摸到了固定针头的胶带,“去过医院了?”
“嗯。”
“怎么不告诉我。”
“不用那么紧张。就是小感冒,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陈勉神情严肃起来,“夏樣,即使不是很大的事,也要记得跟我说。”
何况,关于她,他没觉得任何事是小事。
陈勉:“我不想让你觉得,有任何事的时候,你都是一个人;也不想让你觉得,恋爱跟谁谈都是谈,有我没我都一样。”
他知道夏樣在想什么,“我的工作,没有忙到连女朋友生病了都抽不出空的程度。”
大概是人在生病时,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夏樣忽然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被欺负得狠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凶我。”
“……”
“你刚叫我全名了。”
像是觉得不够,夏樣又补充了句,“你,陈勉,连名带姓的叫我了。”
这一下给陈勉整不会了。
夏樣带着哭腔,“我生着病,你还欺负我。”
被控诉的某人哭笑不得,立刻认栽。
“我错了乖乖。”抱着她亲了会儿,低声哄着,“伺候你洗澡,行不行?”
夏樣今天身心俱疲,“不想洗。”
“那帮你换衣服?”
“不许耍流氓。”
“我尽量。”
“……”
换衣服的过程中,夏樣发了几次火。
“陈勉!”
“你再给我乱摸!”
“手给我拿下去!”
“姓陈的!”
每次她发完火,他就立刻收敛,笑嘻嘻地喊她“乖乖”,跟她认错。
但没过几秒,手又开始乱放。
换完衣服,夏樣窝在被窝里,心安理得地使唤陈勉,“饿了,想吃清汤面,你去给我煮。”
半小时后,陈勉端了两碗面进来。
夏樣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撂筷子。
陈勉迅速吃完,去厨房收拾完,还去冲了个澡。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关了笔t z记本,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夏夏,把药吃了再睡。”
夏樣嫌苦,把药吞下去时,皱了皱眉。
没等她说话,陈勉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芒果味的夹心硬糖。
甜味在她口腔化开的那个瞬间,她抬头看了一眼。
和陈勉四目相对那一刻,她想起,在柏浦路道别那晚,他也是这样眼尾泛红。
“陈勉。”夏樣忽然喊他,“我觉得,生病还挺好的。”
“嗯?”
“因为有你在。”
所以觉得自己被爱着。
酝酿了几分钟,夏樣才继续道:“我在国外那几年,其实过得并不好。”
原本拿着水杯站起来,准备出去的陈勉听到这话,又放下了杯子,脱了鞋,坐在她身边,搂着她。
夏樣继续道,“我租的房子很小,房东太太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每个月都以各种理由涨房租。
“最开始的时候,上课也听不懂……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每天要陪章女士去看医生,每天画不完的图,搭不完的模型……我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事挤满,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不敢。”
她知道,一旦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过来找她。
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夏樣垂下眼:“那段时间,我只能硬撑着。”
“我不能让章女士担心,所以很多事我都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解决。”
“我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事情,也习惯了独自解决遇到的困难。所以才觉得,生病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没有必要再告诉你,惹你担心。”
停了几秒,夏樣才继续道,“章女士总是情绪失控,好几次差点拉着我一起去死。
“到那边没多久,我就在街上被抢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作品集,也被抢走。那天正好交完章女士后续的治疗费用,再过几天又要交房租……
“我那时候想,就此堕落也没什么不好。像街头喝醉的人,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怕。”
“夏夏……”陈勉听得难受,“对不起。”
对不起。
在你无助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不是的。”夏樣赶紧说,“因为有你,我才能捱过那么多个,无助的时刻。”
因为有你存在,我才觉得,这糟糕的世界,一定有一处角落,是干净美好的乌托邦。
那天,她被抢之后,盯着被匕首划伤的小臂,崩溃了几分钟。
之后便表情近乎呆滞地,在被抢的地方从早上坐到了中午。期间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余下的凝固在她的皮肤表层。
她忽然想起章锦自杀的那天晚上。
浴缸里是刺目的红,章锦就这么安静又解脱地躺在里面,身体慢慢往下滑,直至浴缸里的水没过眼耳口鼻。
夏樣想——如果我就那么死去,会是什么感觉?
中午,夏樣整理好心情,找了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而后一脸漠然地,去买了一把匕首。
她从商店里出来时,一个小女孩跑到她面前。
小女孩什么都没说,塞给她一张票后就跑开了。
她一头雾水地举起手里的票,是一张某巧克力品牌成立一百周年庆典的入场门票。
持票者能去他们的巧克力工厂免费吃一天。
她看了眼门票上的地址,离她不远。
搭乘巴士,才半小时左右。
入场时,检票员大叔在她手背上印了章。
图案是一道卡通彩虹。
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个人撑了好久。
从来到R国那天开始,她就警告自己,不许脆弱,不许掉眼泪。
可是在看到卡通彩虹的时候,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脑海里突然出现,更深露重时,陈勉在柏浦路说的那句——
“夏樣,照顾好自己。”
她回过神。
觉得自己像是失重坠落时,忽然被风轻轻托起的羽毛,在最危急的时刻,被带回开阔而安全的地方。
那一霎,她清晰地意识到。
那些对陈勉的、被自己深埋的思念和爱意,在这一刻决堤,势不可挡地冲出闸。
与此同时,恐惧的情绪也随之腾起。
她怕自己的存在,在陈勉的生命里轻如薄烟,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她突然很后悔。
在柏浦路那晚,自己不应该装得那么潇洒坦然。甚至——应该自私一点,问他要一个承诺的。
夏樣不爱吃巧克力,那天却吃到撑。
从工厂出来后,她扔了那把匕首。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头一次放纵自己喝酒。
也是那晚,她循环了无数遍孙燕姿的《雨天》。
她坐在壁炉边,梦到后半夜时下了一场大雪。
梦到了陈勉。
其实这个国度的冬天已经快结束了,只是它来得静默而温柔,夏樣又烦心事缠身,也就没觉得这里的冬天有多冷。
她穿好衣服,戴了围巾,手套和线帽跑去街道。
积雪堆了厚厚的一层,旧街灯发出昏暗的光,轻盈地铺下来。
整个世界被孤寂笼罩。
夏樣脚踩在雪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脚下漂浮,没踩稳,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
倒进雪堆的前一秒,她被稳稳扶住。
转头,看到了陈勉。
她的眼泪就在那一刻,夺眶而出。
她扑到他怀里哭,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和疲惫都吼出来。
“因为梦到你了,所以才觉得——”
“我还可以再撑一撑。”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夏樣靠在陈勉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良久——
“我从来没有觉得,恋爱和谁谈都一样。”
人生漫漫。
如果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
余生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晚安,后天见。
等夏樣彻底睡着, 陈勉去了客厅。
把今天的邮件处理完,十点的时候又开了个视频会议,两个小时后才结束。
关了笔记本,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勉走到阳台, 往下看, 小区内灯火寂寂。
良久,他拿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 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
陈勉最终还是收起了手机, 没打这个电话。
他知道,很大程度上, 李聿诚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他确定那是夏樣不愿提及的往事。哪怕是作为男朋友, 他也没有资格和权利, 替她去翻那些陈年旧事。
就算这通电话他拨过去了,李聿诚的回答也只会是, “我没有权利替她回答你任何问题。”
翌日,夏樣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很久没有梦到赵开霁了。
有些事情,有了开头, 之后便会重复, 就像是预先设定好的程序。
从这次之后, 夏樣每天都会梦到他。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
某个暖阳天, 夏樣坐在工位上画图。
饭点时,于清伸个懒腰, 准备点外卖, 随口问了句:“夏工, 要不要一起?”
“好啊。”
“今天陈律师不过来吗?”
“他临时有个会。”
严沐遥停下手里的活:“加我一个。”
点完外卖, 话题就变得跳脱宽泛。
从香水聊到时装,从美食聊到旅游……不知不觉间,转到了婚姻。
于清和男朋友已经冷战好几天了。
前段时间,于清男朋友和她求婚,她想都没想就从求婚现场逃走了。
说起这个,于清嘴角耷拉下来:“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跟他说过了三十岁之前我不会考虑婚姻。是他说他会尊重我的想法,那段时间他也做得很好,我才决定跟他交往的。这么多年也过得很好啊,完全没有必要用一张证来束缚自己。”
他们现在观念已经完全不同。
于清的男朋友觉得在京北压力太大,老家的小县城也能满足日常需求。已经跟于清提过很多次,想回老家发展了。
而于清是土生土长的京北人,家人朋友都在这里,而且已经付了房子的首付,加上她根本不向往安逸又没有挑战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考虑结婚。
同组年纪较大的一个前辈谢文礼也加入了话题:“结婚这事儿得考察好。我昨天看新闻,一个慈眉善目的慈善家,常年家暴妻子……要不是这事儿曝出来,谁能想到,看上去儒雅随和、还做了十几年善事的人,能把妻子打进医院?”
这话吸引了夏樣的注意力。
谢文礼继续道:“听说他妻子三年前就提出了离婚,但官司打得很艰难。前几天胜诉了,男方婚内出轨,被抓到不少把柄,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没捞着。”
夏樣想起高三那年放中秋,她回了趟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哭着从37号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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