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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春枝(伴君独幽)


这日晌午,永嘉正在翻看女使送来的京中适婚世家子麟册,张美人身边的侍从传来消息,邀她去御花园看热闹。
永嘉合上麟册,裹上银白底色翠纹斗篷,带着雪衣去了御花园,入目峭皑一片,皓洁凝映。
步出回廊,远远瞧见积雪亭外站着一行人。
从仪仗来看,应是中宫的仪仗,她旁边似乎还跟着其他妃嫔。
她本也没打算上前,在远处观望了片刻,见二人有说有笑似是相谈甚欢,正觉无趣,忽觉一道儿银光闪过,那妃嫔竟从袖中拔出匕首径直朝着皇后的后背刺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很快就传来了尖叫声所有人都乱作一团,永嘉甚至未曾看清究竟皇后有没有被刺中。
宫娥的呼唤声引来了宫中侍卫,永嘉也跟了过去。
“喊什么喊?都给我让开!”
宫娥们本就乱作一团,见到她来,立即让开一条道儿,永嘉疾步上前,一眼便瞧见了躺在血泊中的女子。
那人虽背身躺在地上,但从衣裳规制来看只是宫中女官。
竟然不是皇后,永嘉有些惋惜,但也知晓中宫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
程玉珠在内侍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不过她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情急之下被女官推倒在地,额头撞在了石阶上,划破了一道儿狭长的口子,此刻鲜血淋漓,她压抑着痛楚,喘着粗气道:“将那个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永嘉这才看向被侍卫压着的李充容,她脸色苍白,神情癫狂,状似疯妇,不断地咆哮着,“程玉珠你害我孩儿性命,你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程玉珠咬牙切齿道:“拖下去,狠狠地打!”
“慢着!李充容是有正式品阶的妃嫔,并非阿猫阿狗即便犯了错也要审过之后再做定夺。”永嘉看了看程玉珠,话锋一转又道:“皇嫂额上的伤要紧,还是抓紧宣太医来瞧瞧,万一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你!”程玉珠恶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上了皇后銮驾,急匆匆赶回宫中。
她前脚刚走,后脚张嫣便来了,她先是觑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女官,咂了咂嘴道:“真是可惜!”
可惜死的不是皇后!
侍卫统领不知该如何处置李充容,上前向永嘉请示,永嘉又看向张嫣,见她神色如常,便道:“关入暴室,待陛下定夺。”
热闹看够了,二人便沿着夹墙向梅园走去。
张嫣知晓永嘉在等一个解释,便也不绕弯子,笑道:“李充容三年前入宫,也曾得过宠,甚至有过身孕,但小产了。前几日我着人给她送了几种香料,恰是从前中宫赏赐给各宫的。”
“只是因为这个?”宫中妃嫔身家性命都系于一身,她敢行刺皇后,家人必受所累,她不相信仅仅因为小产,李充容就这般发疯。
张嫣得意地扬了扬唇,道:“自然不止这些,皇后对她下了猛药,李充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有子嗣,而且半个月前她父兄因为得罪了程家旁支,死于狱中。”
竟然这般巧?永嘉对她的话有些怀疑,尤其在看到张嫣神色之后更加确定,恐怕这其中也少不了张嫣的手笔。
张嫣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既然如此何不将她留下指证中宫在香料中动了手脚。”永嘉其实已猜到原因,张嫣之所以刚刚没有保下李充容,由着她入暴室,便只有一种可能,她们手中没有指证中宫的证据。
果然就听张嫣叹息道:“没用的,皇后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近日所有的香料都换了,想必不久后宫就有喜讯传来了。”
张嫣当然不相信程玉珠的好心,她这么做必然又动了别的心思。
永嘉同样是这般思量,不过程玉珠遭此一劫,短期内怕是不会再有旁的心思。她必须要想办法尽早除掉这个祸害。
不过,今日端看张嫣的手段,这盟友也并非无用之人。
永嘉迎上张嫣的目光,四目相对,不由莞尔一笑。
半月后魏紫入宫,被册封为昭仪,入住关雎宫。
她的到来在后宫并未掀起多大波澜,令永嘉感到奇怪的是一向爱折腾宫妃的皇后娘娘竟甚是平静,甚至在魏紫侍寝后亲自召见了她,并赐下一柄玉如意。
魏紫虽性子单纯但并非毫无心机,许是入宫前家人特意交代了不少话,她入宫之后性子倒是沉静了许多,平时无事总爱往永嘉这里跑。
她不懂朝中局势,只知兄长与永嘉互有情谊便总想着撮合二人,永嘉听后也只是笑笑。
相较于后宫的平静,前朝却是腥风血雨。
两位宰相的骤然离世让朝堂陷入了短暂的恐慌,朝堂之上甚至一度出现了唯程戈马首是瞻的党群,他们将程戈所言奉为圭臬,无一不从。
直到冬至那日,几名从朔州来的流民敲响了登闻鼓,就此拉开了大梁开国以来的第一大案,朔方冒赈案。
此案与毛仲案同审,结合此前种种,案子审理持续半年之久,牵连上上下下数百官员,更令朝臣唏嘘的是毛仲家祖坟修建堪比皇陵,从中搜出白银约二百万两,各色珍宝更是不计其数。
十余年来,州府贪欺害政,上下相蒙,惟事婪赃渎货,始加蚕食,渐至鲸吞。
直至来年莺时案子才算审理完毕,三月十六日梁帝降旨,赐原朔方道按察使毛仲凌迟,朔州、丰州、夏州刺史斩首示众,处死大小官员八十六名,被革职下狱的七十三人,流放充军者一百二十三人,道、府、州、县被勒令摊赔五十二万两白银……
毛仲等人被行刑那日,朝阳绚烂,彩霞漫天,桃红柳绿,万物更新。
菜市口的百姓摩肩接踵,坐在囚车上的毛仲被套上渔网游街示众,百姓们围拢在街道旁,不停地冲着囚车的方向叫骂,各种秽物纷纷朝着囚车砸去。
临近正午时分,他被推上刑台,以渔网覆身,好让身上的肌肉裸露出来,刽子手手持刀刃一刀一刀地割下毛仲的肉,百姓们争抢着购买割下的皮肉。
场面过于血腥,即便离得很远,永嘉依然觉得胆寒,但胆寒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身后一只修长的手关上了临街的窗子,玄色云袖轻轻擦过她的手臂,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对上男子温和的眉眼,永嘉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是我不好,不该把相见的地点选在此处。”
信国公世子刘崇安微微一笑道:“无妨,这地方我很喜欢。”

◎这位刘世子当真是位风雅的人物呢。◎
永嘉早便知道他会喜欢, 四年前程玉珠为了算计信国公嫡女刘时春,借张嫣之手当众诬陷她与家中护卫有染,致她名声扫地, 回到国公府的当夜便悬梁自尽。
初时信国公一直以为是张嫣所为, 直到半年前才查清楚幕后之人竟是皇后程玉珠。
信国公府一门朱紫, 世代公卿,乃世家之典范, 更为天下清流之执牛耳者。
这样的清流之家出了嫡女不贞的流言, 刘家名声大损, 信国公府刘老夫人一病不起,在刘时春死后不久也跟着去了。
对于程家的仇恨, 信国公府不比皇家少, 是以永嘉在挑选未来夫婿人选时, 第一个便选中了刘崇安,即便她嫁过去只能是续弦, 她也愿意。
这四年来她不断经营自己的名声,在世人眼中她是温脀恭、柔明毓德的贵女典范,又有天下寒士的拥趸, 这样的她嫁入信国公府必定如虎添翼, 相得益彰。
不论对她, 还是对刘崇安来说,都是双赢。
至于大长公主同意与否, 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信国公府会替她出头。
毕竟在大长公主看来, 刘崇安远远没有魏枞来得重要, 她不会允许皇帝夺走她手中握着的军权。
而刘崇安也的确是聪明人, 她不过是略略表现出对他的好感, 刘崇安便心领神会地约她出来踏春。
兴许是方才的场面过于血腥,永嘉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没了胃口,只浅浅吃了几口素菜便停了筷子。
刘崇安心思细腻,猜中了她的心事,笑吟吟道:“曲江池畔有家茶楼做的果子很是不错,今日春色尚好,我带郡主去尝尝。”
永嘉自是不会拒绝,笑着点头应下。
二人趁着外面人群尚未散去便下了酒楼,刘崇安在前引路,永嘉拎起裙裾紧随在后,走到门口时忽然与一人迎面碰上。
刘崇安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朝来人拱手道:“魏兄,真是巧,竟在此处遇见你。”
永嘉闻声抬起头,恰好撞入魏枞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便似不认识一般,冲刘崇安点了点便越过二人兀自上了二楼t z。
方才那冷冰冰的一眼看得她心头发紧,指甲用力掐住掌心,连身边刘崇安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直到雪衣察觉异样,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只听刘崇安歉然道:“魏将军怕是有要事,郡主莫要见怪,他这人看着面冷其实心热。”
“不碍事的。”她哪里不清楚,魏枞方才分明是生气了,而她仿佛是被人撞破了奸·情似的,竟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不过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很久,刘崇安是个风趣又温和的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在与他相处中感觉到舒心与愉悦。
愈是接触,永嘉愈是满意,至少二人婚后相处不会太尴尬。
两人信步走在曲江池畔,烟柳画桥,黄莺弄啭,是再美不过的春色。
倏忽一阵风过,柳絮漫天飞舞,正与刘崇安说笑的永嘉眼中骤然飞入柳絮,她娇声惊呼,抬手便要揉搓眼睛。
“别动,我帮你看看。”刘崇安面向她,微微俯下身来。
春桥柳堤,微风和煦,头顶柳叶浮着薄金,斑驳的日光落在少女瓷白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依稀可见。
刘崇安启唇轻轻吹了吹她的眼睛,温煦的风拂过眼睑,少女浓密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垂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住衣裙。
“好了。”刘崇安后退一步,朝她微笑。
永嘉睁开眼,瞥见刘崇安嘴角的笑意,不由微微红了脸。她不得不承认刘崇安给她的感觉很好,他的风姿虽不及魏枞,但却有一股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倘使她没有先遇到魏枞,兴许真的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温润的清贵公子。
她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有一瞬的落寞。
这样快的情绪转换依旧被刘崇安捕捉到,他又是一笑:“走了这许久,郡主怕是累了,前面便是我说的那家茶楼,郡主正好可以到里面歇息。”
永嘉眨了眨眼,道了声“好”,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有人在身后看着自己,但是回过头又不曾见到有人。
直至暮色四合,刘崇安将她送至宫门前,并约她三日后的端午节一同外出游玩,永嘉没有拒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的心情了。
雪衣见她嘴角挂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不由也跟着笑起来:“这位刘世子当真是位风雅的人物呢。”
“谁说不是呢。”永嘉脚步忽然一顿,回头问雪衣,“你今日可曾觉察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雪衣毕竟是习武之人,应是比普通人耳聪目明些,既然她能发觉,雪衣应该也能感觉到才对。
然而雪衣却是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郡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知怎么永嘉就想起了白日里遇到魏枞的情形,略一深思,脸上的笑意霎时散尽,有些心慌意乱地加快了脚步。
她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她没有做错,明明是他先舍弃她的。
那日她回到宫后听人说起菜市口的剐刑,听说毛仲被整整剐了三千四百三十二刀,行刑的刽子手有天下第一等的刀法,刀刀精细,直到最后一刀落下犯人方才毙命。
而片下的皮肉也被百姓们争相抢购一空,听过之后当日夜里永嘉便做了噩梦,一连数日萎靡不振,直到端午这日方才好些。
端阳这日,家家皆挂钟馗像,插鲜花,门楣悬挂艾草,甚至京中一些宫观会以灵符、经筒、符袋、卷轴、巧粽、夏橘等送馈贵宦之家,市井上的僧道也会向有缘人赠送符篆,谓之送福。
在民间百姓们龙舟竞渡、采艾挂艾、饮菖蒲酒、包粽子、佩香囊、放鞭炮,敲锣打鼓,跳傩戏,驱妖捉鬼。
刘崇安为她说起这些时,言语生动又诙谐,不由勾起了她的兴趣。
今日宫中本也有庆祝端阳的宴会,但永嘉对那些歌舞兴趣不大,请示过皇兄后出了宫。
“你既然这般有兴致,不如我们一同去看民间的龙舟竞渡。”
她没有道理拒绝,一切都在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两人到时龙舟竞渡尚未开始,倒是旁边的射粉团吸引了永嘉的注意力。刘崇安为了让永嘉看得更清楚,便张开手臂将她护在臂弯间,由着小厮在前头为二人开出一条道儿来,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
永嘉冲刘崇安道了谢,看向前面,只见百姓围拢的空地上竖着几丈高的木架子,架上系着红绸和香囊,最底下的横杆上缀着一排粽子,远处则站着两名男子,手持小角弓朝着粽子射去,凡射中者便可获得彩头和粽子。
永嘉看得兴致盎然,对身旁的刘崇安道:“早些年我在宫中见过这种游戏,没到端阳节,宫人们便造粉团角黍贮于金盘中,以小角造弓子,架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1]。”
那时她与皇兄各持小角弓射粉团,比赛看谁射得更多,皇兄每每输给她,便气愤地吃掉她所摄的所有粉团,以致半夜难受得睡不着觉。
虽然那时候朝中局势复杂,但她与兄长皆年幼,尚不知周遭的险恶,也因此有过一段快乐时光。
只是后来皇兄长大了,认为这些游戏玩物丧志,摒弃了一切玩乐的游戏。
刘崇安在京城长大,作为世家之首,自然见过宫中的这些游戏,听她口中的怅然之意,便提议道:“你若是想玩,我们也可以参与。”
看着嬉闹的人群,永嘉摇了摇头。
这时听见身旁有人说道:“此次射粉团的彩头可不一般,听说是兰台公子生前留下的一幅画扇。”
亦有人问兰台公子是谁。
那人满脸得意地开口:“你连兰台公子都不知道,真是枉为读书人。”
“这么给你说吧,如今被奉为大梁第一才子的张行舟连给兰台公子提鞋都不配!”
话音落,周遭响起一阵唏嘘声。
永嘉的眸子也亮了几分,倘若真是兰台公子的真迹,倒是可以拿来借花献佛送予姑姑,恰好姑姑的生辰快到了。
她回过头对刘崇安道:“我想要那画扇。”
刘崇安冲她眨了眨眼,笑道:“看我的。”
纵然围观的人很多,但其实真正参与游戏的人很少,因参赛之人须得交五两银子,对于权贵人家这五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但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五两银子够自己一年花销了。
更何况那彩头也并非轻易便可得到,须得射中木架上的十只粽子,而且粽子要全部吃掉,才能得到彩头。
听了游戏的规则后,两人有些面面相觑,下面的几个粽子好射,再往上尤其是最顶端的那颗粽子,用这半臂宽的小角弓如何射得。
永嘉心生不满,嗔怪道:“我看这设立彩头之人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这般小的角弓如何能射得中?”
刘崇安同样仰头看着顶端的那枚粽子发愣,但既然话已出了口,他也不能在心慕之人面前露了怯,咬了咬牙刚要张口应下,就听身旁有人道:“我看未必。”
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开,永嘉蓦然回眸,见魏枞正立在一步之遥,目光清冷而又孤傲。
“表哥,我也想要那彩头。”说话的是长相甜美的小娘子,见永嘉望过来忙拉了拉魏枞的衣袖,姿态异常的亲昵,而魏枞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
她垂下目光不再看二人,眉眼亦淡漠如烟。
刘崇安未曾觉察出她的异常,见了魏枞反倒很是欣喜,拱手道:“真是巧了,魏兄。”
魏枞不咸不淡道:“可不就是巧了。”
他又回头对身边的女子道:“既然表妹喜欢那画扇,我便为你赢来。”
说着就丢了五两银子给承办的管事,那人见来得两男两女皆是相貌俱佳的人中龙凤,眼珠子一转道:“既然几位都想得那彩头,我看不如这般,二人一组同时射粉团,最先射够十只粽子,并且吃完的便可拔得头筹……”
绑着粽子的木架形似一株大树,主干顶端系着一只老虎形状的小粽子,其余两侧每根枝干上都挂着三只粽子,而且越往高处越难射中,若想射够十只就必须要得到最中间的那只粽子,但小箭却只有十二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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