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魔主,魔域,是东领地尹东亭的余夫人。仙域,则是一位姓秦的仙君,风仙君掌刑剥骨。”
罗暮衣抿唇,不知怎地,她心脏难受地跳了几下,引出几分针扎的剧痛。
她却按住这感受,不让旁人察觉。
“他们如何惹的妖毒?”
妖毒入心。那得直面大妖,才可中。
“被大妖入梦,因贪念去了禁地,才得此症。”
雾山之下,一片乱局。而罗暮衣走到刑台前时,看到一位女子倒在地上,心口血肉翻涌——是心脏被火钳子活活拔出。
罗暮衣蹙眉,这余夫人,和尹东亭联姻,怎么也是道侣,就得这个结果?
但她转念想想,她和风颂作为道侣的关系,或许也没比他们好多少。
她再往前走,脚步一顿。
一位仙修,正被锁在仙台上。他目眦尽裂,声发颤:“风清仙君,饶命!若是剥了仙骨,老夫安能活?!”
风颂正一身雪袍,却不顾对方的求饶,手落上了对方的头顶。
一阵凄厉吼叫声中,秦坛主被剥了仙骨,戚戚倒地。
罗暮衣冷冷盯着这一切。
风颂,执掌仙域妖祸查探,对此倒是一向冰冷和果决。
风颂却似有所感,抬头,蓦然和她四目以对。
他目光冰冷,猛地握紧万寒。
“魔主,是否请风仙君一齐用膳?今日的宴,可是魔主三日前令人备下的,有风仙君最喜的金镶玉,还加了暖鱼肉哩。”一位魔官却凑过来。
罗暮衣“唔”了声,她想起来,三日前,她的确令人布下了此宴。
但今日……她沉眸道:
“不。不必。我乏了。“
罗暮衣转身便走。
风颂的手蓦地一颤,抿唇看她背影。
罗暮衣走出石林,他才扭开头,指节紧扣,却如霜一样白。
罗暮衣的确一人回了营帐。在路上,她便有不好的预感。
回到营帐中,她刚把所有人赶走,却忽觉心口再一阵剧痛。
转眼,她竟撞上柜门,似一瞬陷入乱梦颠倒。
狂乱的符号。癫狂的呓语。
“昏惑……”
“昏惑……”
煞时,罗暮衣胸口的剧痛,如万千毒蝎一齐咬了一口,她靠在柜子上,竟抑不住喉中的惨嚎,只庆幸自己布上了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
再睁眼,她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幽暗的灯光下,罗暮衣抬起手臂,幽绿的光大盛,没入她的经脉。
她闭了闭眼,但大概已有猜测,她已面无血色。
罗暮衣又召出酒滴,浸入灵脉。
酒滴可查探,直入的她的心。
少许,罗暮衣吐出一口污血。
那酒滴染着青紫,滚在地上。
“……”罗暮衣见此景,眼中已生绝望,骂出一句脏话。
在魔域,大多数人眼中,因为政、斗,哪怕高阶修士可压毒性,烈毒入心,是必死的。
在仙域,烈毒入心,也是要剥仙骨的。
很不幸,罗暮衣现在,竟成了烈毒入心之人。
南魔域,广袤的土地上,有无数起伏的丘陵。而那最高处的山坡上,皎白林深间,一座高殿巍然伫立,似可连接星光。
“阁下何人?踏足通幽……”
守殿之人话未说完,便昏迷过去。
罗暮衣踏入殿中,披着乌黑的斗篷。
而此处,正是“通幽阁”,魔域有五处通幽阁,高人可在其中通宇宙之幽,观天道,查命运。
罗暮衣,正是来此……勘自己的命。
而如今,罗暮衣面目冰冷,识海依旧一团乱麻,饶是被她理顺了一些事,她依旧陷入焦灼。
比如,她方才回忆许久,都没理清她如何惹上这烈毒入心的。
怎么会? 她追查妖祸魇乱数年,一向谨慎,怎么会惹上此毒,还毫无察觉?
但一切就是发生了。罗暮衣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这不是噩梦,是现实。
她只有见招拆招。
而高阶修士,可压烈毒入心之效,她方才利用夺来的魔器化功,已压了下来。她不会癫狂,也不会成为锚。
但她知道自己现下最重要的,是压住这个消息,不可让旁人知道——这个消息依旧是致命的。
以及,她当尽力理清楚发生的一切,理清楚身旁的危机。
现在,这一切都能在通幽阁完成。
通幽阁,高手入,可观命星,可勘命道。
罗暮衣披着乌黑的斗篷,地上落影,她把魔气打入守着通天台的魔将的头中。
醒来,魔将会忘记一切。
转头,她化身入念力境,神魂踏入漫漫星河,这正是勘天道之地。
只见星团依云,如浪花飞溅,露珠零落;辰宿列张,如黄河崩腾。
罗暮衣抬眸,双眸染上星光,正与那天道相连。她开始勘天道了。
只见南方,一颗血红的星,正在绕着祸星“荧惑”而动。
血红之星,飘散红叶,罗暮衣认出,那正是她的命星。
四周泛着冥冥青光,呈凶相。
“妖毒……的确中了妖毒。”罗暮衣蹙眉,“为何中?”
她咬牙,继续探去。
她勘向那绿光,绿光所向,先指南山,又指北海。
“南边,魔域南边,是雾山…北边,是通幽海,我先前的确去过?”罗暮衣抿唇,“此二地让我染上此毒?”
而勘天道,却并非全知。罗暮衣想再寻蛛丝马迹,却勘不出其他。
她只有看向命星四周——观四周星象,她也可推出如今的危机。
不看还好,一看,罗暮衣嘴唇血色尽失。
幽幽青光大盛,血星成了众矢之的——天道的猎杀对象。
北方血光乍现,一颗巨星自下飞升,毒蝎的呓语撕裂宇宙,血光似要剿杀于她。
四面八方,刀光剑影,有东边的蛇,也有西边的蜘蛛,四方夹击,血星四面楚歌。
而当罗暮衣看向南方,双眸也蓦地睁大。
只见一轮明朗的月,挡住血星的去路。
四面八方的杀气,终将血星吞没。
而月周,一颗星星,晴朗明亮,振出雪凰鸣叫,绕月而行t z。
那清鸣,似在为杀气和刀光助威。
罗暮衣踏出通幽阁时,郁窒的空气似迎头罩来。她抬眸,冷雨落下。
无人看到她。她走入深山。
也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行至山阶上,无人之处,罗暮衣才站定。
她却捂住脸,胸口急促地起伏。
——困局。
进退维谷,艰难无比。
方才,她勘天道数次,只有一种状况,她才有生机。
那便是她施法掩下妖毒幽光,血星才悄然闯出一条生路,但所耗代价和心血,让她不想面对。
但总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而闭了闭眼,罗暮衣却又冷笑。
“仙魔殊途。”
“好个……仙魔殊途啊。”
她抬起刀。
幽沉的目光,落到刀上的缠绳上。
镶着金线的缠绳,正编着一只雪凰。
雪凰高傲明净,振翅羽如雪,正是风颂的灵印。
而方才——那绕着明月、挡她路的明星,正是风颂的命星。
罗暮衣低低笑了声。
风颂,她的确该想到,他志洁行芳,又执掌仙域妖祸之事,剥仙修中所有烈毒入心之人的仙骨。
他也认定她是恶人,若得知她中了此毒,必不会心软。
所以,为了不让他发现,哪怕有些事没完成,她也顾不上。
她要和他和离。
一切,都会循序渐进地进行。
罗暮衣冷眸,猛地扯下那绳结。
她丢入远方的泥潭。
雨落下。
雪凰没入泥潭,没了样子。
夺魂坡。
营帐之中,魔侍垂腰,正在收拾,也不由惋惜地叹气。
此地本准备了私宴。正是罗暮衣和风颂的私宴。
长桌之上,珍馐放置,其中便金镶玉等美食,可治风颂寒毒。
也不知魔主怎地突然不来这私宴了?魔侍想,都是她吩咐后精心准备的。她却没兴致般地走了。
魔主一向顺着风仙君……何时与风仙君如此过?
一道雪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帐外。
只见风颂迎风雨而来,弟子撑伞,他雪白的斗篷,在地上印出影,雪白的靴子上,也有雨渍。
风颂望向帐里,一双凤眸冰冷,似在找查什么。
转瞬,他似因没找到想找的人和物,垂眸,手握紧长剑。
“风清仙君! ”魔官当即行礼。魔域之人,都尊重风颂这位主父。
“……”风颂沉默了会儿,看向珍馐,抿起唇。
他淡声道:“这些食物,送南边帐里。”
那边的营帐,正是风颂如今的住处。罗暮衣昨日没回去。
“……是。”魔侍道。
风颂回首,又望向遥遥山野。
山野沉在雨中,一派宁寂。
人入其中,便如水滴入海,难觅踪迹。
辽远之感突生,似有什么抓不住。
风颂默了默,才抿唇,又沉声问:
“可知罗魔主去了何处?”
他声如冷玉,也极为好听。
“……不知,罗魔主离开前,没告诉任何人去处。”
“……是么。”风颂淡淡道。
他缓缓转身,出去了。
而远处青山,雨中飘摇,似在远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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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举着鬼火灯,踏入其中。
这地宫位于她的寝宫之后,是一密室。墙壁上画满鬼神的图腾,种满了血红的花。血红之花,可缓心魔,是罗暮衣常来之地。
她面如覆霜,目光幽冷,急急地打开结界,认真地翻找起来。
罗暮衣是提前回来的。她把手下留到雾山,他们处理那边的事足矣。
她翻箱倒柜,额顶渗出冷汗,才翻找出一幅画。
画上印着精巧的绣金兽纹,罗暮衣把画展开,入眼的是一位男子。
其人清冷,仙气飘飘,若上天仙人入世。
和风颂有几分神似,但是却略有差别。
其人如玉,温润守礼。
罗暮衣把手按在嘴唇上,蹙眉半晌。
过去,风颂的样子,会让她欣赏,但现在,她只有心思思考她的生路,和如何远离他。
“没想到……这幅画会派上用场。”她低声道。
这幅画,其实是罗暮衣刚俘虏风颂时画的。
她那会儿,记起他二人的仇恨,打定主意要报复。
风颂,算得上罗暮衣凡人时期的克星。
第一次克她,她在乞讨,不过为了活命吞了妖魔血,他便派人把她当妖魔打出。
第二次,罗暮衣为报复风颂,潜入了万剑山。她作为外门弟子之一,被风朗当成斗争的工具,下毒送入风颂所在的明月峰。
罗暮衣当时有能力逃脱,但她想看看风颂的应对,便留下了。不想,风颂,为人霁月光风,二话不说为他们所有人解了毒,哪怕解毒所用灵力巨大会误了对他极重要的青云试炼。
他把一些人遣下山,她却装着可怜,哭闹着无家可归。他便留下了她。
“恶,可消,可生善。”
无数个夜晚,手握戒尺,盯着她写好这些话。她不得不唤他一声“师兄”。
罗暮衣表面情愿,暗地里却阴阳怪气。
但是,当她在万剑山待了三年,都要习惯喊他“师兄”、并自认他们算“相依为命”时,她再一次犯错,便被风颂赶走。
被她嘲讽没人要的他,先把她抛弃了。
而如今,罗暮衣回忆起这些,再想起在通幽阁所看的一切,对风颂的怨怼情绪从未有过的浓烈起来。
看向手中的画,她的眼几乎要喷火:
此画为风颂,她也得好好利用。
这是她刚俘虏风颂时的产物。
罗暮衣当时的打算便是:既然风颂曾在她习惯他后抛弃她,他又百年后送上门,没认出她,她也要反过来做一次。
等她嘘寒问暖,让他动心,她便把此物甩给他,说:对你好不过因为此人罢了。
然而,风颂可真是郎心似铁。十年了,还是冷如仙人。
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
罗暮衣展开画,施诀。
两句话,龙凤凤舞,出现在画的下方:
“所思终不见,还是一含情。
暮衣思岑浮师兄。”
岑浮,正是罗暮衣在魔域的师兄。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望北台,白雪皑皑。大雪已过,快步入时节冬至。
“主,无瑕主管将至,向您禀报。”
罗暮衣点头。
罗暮衣立在高台,披着厚厚的斗篷,正抱着一只小魔兽睚眦喂着,也是她的灵印之兽。
与此同时,她望着望北台之景,随着小睚眦“嗷呜”一声,她也不由抿唇。
穷冬烈风,高处往下望去,万物都似沉在风雪里,就和她的心情一样。
远处阡陌交通,风饕霜餮,结界被风雪拍打。
而地上的凡民和修士,裹着斗篷,正在田间劳作着。
也是看到此景,罗暮衣心情才好了些。
结界下,妖魔不入,严寒不进。
但再往后想,她心情又不好了。
这些结界,都是她和风颂在婚后一起修的。
罗暮衣善造防妖界,风颂来自仙域,仙域有改良的生暖之界,他便出头引来了这里。
二界合一,望北台之民的日子一年过得比一年好。
此外,他们还一起做了不少事。
风颂观旱灾,便意图甽改为垅,垅改为甽治旱,引起了一些手握雨符控制底民的地主反抗。
罗暮衣力排众议,采取暴力施压,饶是得罪所有的地主和贵族,也要推行下去,治理好了困扰望北台之民多年的旱灾。
罗暮衣还记得,这件事做成的时候,一位地主魔修发怒,怒袭风颂。风颂因制造结界耗力过多而受伤,她得知后,亲手把那魔修千刀万剐,随后便去找了风颂。
“你这是何苦?”罗暮衣当时拉着他的手道,“这里不是仙界。你可以躲的。”
“我躲,法器本将成,便得一月后再次重铸。”风颂道,“于我分毫之痛,于望北台之民,是切肤之痛。”
罗暮衣当时拉了他的手许久,第一次考虑放弃报复他。
她把灵力渡给风颂救他。
但如今,回忆起来,也只有醒来时,风颂把斗篷披到她身上、人不见踪影的场景。
罗暮衣再次想起风颂前几日对她说“殊途”的模样,真绝情啊。他霁月光风,本就看不起她讨好幽圹的做派了,若是知道她得了毒还要隐瞒,估计更鄙夷她吧。
罗暮衣呼了口气,本来看到远方的结界,还有些犹豫,想到此处,她的心也坚定下来了。
强扭的瓜不甜。
为了保命,她便把他们之间的线砍断吧。
对二人都好。
只不过循序渐进。
“主。”一道声音自罗暮衣身后起。
她蓦地回神,魔宫主管无瑕跪在她身后。
这是罗暮衣在魔域最信任的手下。也是一位仙域来魔域的流民,算是患难与共。
许多事,罗暮衣让无瑕去查。
“如何?除岑浮外,我身上可还有轶事?”
罗暮衣正是无t z瑕去打听自己的消息。
无瑕垂头:“主,如今您的身上,除了风仙君,便只有一桩传闻,是那位……岑浮。”
说到此处,无瑕目光闪动,作为罗暮衣的亲信,她知道,这是个让她们极不愉快的名字。
“哦,我和我岑师兄……怎么传的?旁人能查到何等地步?”罗暮衣又问。
无瑕:“外面的人都道,您和您这位死去的师兄似几成眷属,但又分崩离析。后来,他意外死后,您又很伤心……外人能查到的,便只有这处了。”
罗暮衣点头:“很好。那岑浮的模样,可有人能查出来?”
无瑕摇头:“不能。如今,望北台找不到一幅岑浮的画像。当年……这恶魔本就不喜用真容面向外人,没几幅画像。他死后,魔主您更是未防后患,下令毁了他的画像,不准人提起,所以不会有人查出他真容。”
罗暮衣呼了口气。提起“岑浮”,她只觉四周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那便好。”她到底爱不爱岑浮不重要,旁人觉得她爱过就好。
“我记得,三日后,是岑浮的祭日。也是冬至。”
“是……魔主。”无瑕低头,“属下也至今记得,二十年前冬至……”
“在您的寝宫……他的死。”
罗暮衣蓦地回头,目光尖锐如冰。
无瑕低头,不敢再言。
冷风簌簌。罗暮衣道:“可知风仙君在何处?还在雾山么?”
“回魔主,魔主既然回来了,风仙君自也快来了。属下听说,风仙君明日便启程回来。先前风仙君也是受仙台令大长老之令,才留守雾山处置烈毒入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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