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四溢,风颂那方,有人把他们稳稳接住。
罗暮衣微微眯眼。
风颂在仙域,也负责治妖灾。
作为仙君,他被大长老看重。但在大长老失权时,他和她联姻,长居魔域,大长老复权后,便治妖祸、魇乱的重责给了风颂。
毕竟二域都对此事极其担忧,风颂虽离开权力中心,但处理此事正好。
风颂也是干实事的人。
如今接人送出,十分麻利。
罗暮衣抬手,大妖彻底到底,震天动地。远方却忽听诡谲魔音动。
“不好,魔主……似是幽圹。”
罗暮衣沉眸,想也不想,便闪身而去,此处已不需要她守。
而她深入雾中,找到笛音出现之地,正站着一群黑帽人。
他们身上皆绣着毒蝎的纹章,是如今魔域掌事家族,魔皇幽家的人。
五魔主并立,但罗暮衣背靠幽家一位长公主起家,因此某种程度,她也受制幽家。
那幽使看到罗暮衣,冷冷抬起眼:
“罗魔主,我来,是传幽圹的命令。”
“放弃惊魂、夺魂二坡。”
“受祸之人,不可出二坡。”
“除掉。”
罗暮衣蹙眉:“除掉?”
黑袍使道:“是,过往东西领地,已验证以庶平之人去填这妖灾可轻易化解灾难。罗魔主,您何必舍近求远,您可要记得,这二坡之外,有长公主的什么?”
罗暮衣猛地凝眉。
作为长公主的心腹,她自然知道:
二坡之外,长公主放下了她的法宝,此法宝用来对付她的政敌,魔域的摄政王兄弟。
而那对兄弟,一直在试图寻找罗暮衣的错处。
幽圹使道:“罗魔主,您知道,庶平之人,一向没什么价值,那些妖怪吃了后,陷入餍足,介时您出手炸了二地既不费力,也可保功绩。长公主也让我们传话:‘举事有道,计其人多,其出少者,可为’(注1)。”
罗暮衣沉眸,长公主都这么敲打了,要她计算得失,权衡利弊,那她也没什么话可说。
她道:“我会处理。”
罗暮衣步伐沉甸甸地踏在沙地上。
天幕上,毒蝎的烟火绽开。幽圹传讯。
罗暮衣却在思索方才幽圹说的法子。
这个法子,正是魔域东领地尹东亭想出来的一个法子。
把庶平之人关在妖祸中,献给大妖。
大妖食人餍足,将会陷入梦境,这时候炸了妖祸和魇乱之地,除了一些人命,一些地理建筑的毁灭,似乎没什么损失。
但罗暮衣却觉得这没必要。
一直拿人填,短视。
固然那些地方不如鬼都的灵土有价值,但如果一直就这样放弃毁掉,那损失只会越堆越多。
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在没有身处最强大的位置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说出来的。
刚刚长公主的话也暗示得很清楚了:
罗暮衣得遵守交易规则,给她位置,她必须听话。
罗暮衣也很清楚她和幽圹的关系。
幽圹扶持她白手起家上位,她目前还无力抗衡。
她蹬着地面,提炼出了一个折中的信息:
——长公主,让她必须毫无纰漏地治下这次妖灾。
万妖齐鸣,地动山摇。
狂沙飞舞中,修士们还凿着河道。
仙修已退。罗暮衣追到妖魔飞舞的中心,风颂已不在,他和其他仙修已带部分受难者退出去。
但地上还有尽清华的痕迹,那是一个护界,还守着留在此地的魔修和凡民。
罗暮衣垂眸……风颂这方面,倒是从来都做尽功夫。
“魔主,‘河’已成,但里面,里面的凡民太多了!”
罗暮衣抬眸。
只见那凿宽的河道前,妖魔涌动,凡民跑来,但不少跌入沙坑。
罗暮衣张了张唇,本想说“放弃”,但不知道为何,她没说出来。
“凿宽河道。”罗暮衣道。
此处的凿宽河道,便是要注入更多灵力,护送受难之民入舟。
传送阵金光闪烁。
罗暮衣抬盾,血红的伞抵挡了妖邪的冲击,却突见一阵毒浪覆向人群。
远方的人,双眼一阵青紫,竟是不少人再染妖毒。
“魔主,舟中放不下人了!”
罗暮衣蹙眉。
她却转而祭出红叶,红叶扫地,掷地划出巨浪,似要将更多人护送过t z来。
却忽见一只巨大的蜥蜴,挣地钻出。
蜥蜴浮空的瞬间,天空中浮现数只眼睛,青蓝漂浮,令人目眩神迷。
“嚯——”
“嚯——”
风吹声,化为刀割,割着人的心脉,罗暮衣却脸色剧变。
她擅长战斗。
她也擅长判断。
她很快判断,如今的一切,已不是划舟可抗,似有什么不了解的东西,在拨弄乱局。
“罗魔主,罗魔主……”
幽圹的毒蝎,倏然从地底钻出,发出“嘶嘶”声响。
罗暮衣低头,倏道:“切断河道。”
“什么?魔主?!如今切断,便只能把这些人送入大妖口中!”
烟花,幽圹的烟花在响。大妖的尾在摆。
罗暮衣毫不犹豫地道:“不止切断。用大界封锁这里。”
“魔主,您这样……”她下属张大嘴, “风仙君他……”
明明是她的下属,甚至算得上她的心腹,提什么风仙君?罗暮衣不悦。
“关风仙君何事?切断河道!”
罗暮衣一向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她擅长随机应变,而一旦做下决定,就绝不后悔。
她也只做对自己最正确的决定。
“殃见”袭出鬼气,罗暮衣一刀斩向地上河道,切碎了那让毒人过来的通道。
她一刀斩地,地上出现裂缝,森森鬼气,地底蔓延。
逃亡之民落下,发出哀嚎。
罗暮衣的眼幽沉:
“封闭结界。”
魔修听命。
护界震天落下,封锁成灾之地,如画地为牢。
那大妖和天空中的眼目几乎同时狂乱。
眼目如同迷路的苍蝇般,疯狂地撞上罗暮衣布下的结界,腥臭的鲜血从眸子中爆出,发出一阵腥臭之味。罗暮衣身后修士后退数步,甚至有弱者心神巨荡,就地昏迷。
而大妖和“眼目”咆哮,瞳孔又生利齿,刺向了地上中毒的凡民。
吞噬。湮灭。
可谓地狱之象。
罗暮衣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切。
后悔。她从不后悔。
对于做过的所有决定,她都无比冷酷,也无比理智。
众人不敢看她的脸。
罗暮衣道:“开界。”
“魔主,您这是……”
“开。”
开界瞬间,餍足的大妖倒地,吸食人血,大妖陷入短暂的沉睡期,但若是不杀,大妖会再次苏醒,更为强大。
罗暮衣跃入瞬间,已召出三枚伐妖符。
三枚符,是她这数十年走南闯北得来。
她刀上鬼气化箭,携带神符,尽数哄向那妖灵。
轰隆!轰隆!
如苍雷惊弦,罗暮衣的符,炸碎了沉睡之妖的眼睛、心脏、灵脉。
凄厉的吼声中,蜥蜴之妖化为灰烬。
众人却都惊异地看向罗暮衣。
如此恐怖的出手。
许多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竟就战斗结束。
这就是魔主么?如今魔族的第二尊境?
合上界,护界之中,一阵火光,一切湮灭。
罗暮衣握刀走出。
缓缓地低头,看向了刀背上的血。
妖邪的血。
许多人都来吹捧罗暮衣,大多来自魔域。
“罗魔主,您三符破妖,防住妖毒,功绩伟大!”
“罗魔主,您以小换大,护住南领地不受毒灾,果然杀伐果断!“
罗暮衣负手站在那里,没怎么笑。她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也有些混乱,微微抿唇。
但对着其他魔修,她对此毫无表露。
她可不会把弱点示人。
“罗暮衣。”
她站在一棵柏树下,荫翳落到她的脸上和刀上。
一道冰冷的声音却自她身后响起。
她蓦地回眸。
风颂踩着沙土,缓缓走来。
他目光锋利如剑,脸色如冰,甚至说得上难看。
他握剑的手已五指发白,“万寒”散出寒气。
“谁惹你不高兴了?”罗暮衣问。
“……”风颂沉默,冷冷道,“跟我走。”
“……”罗暮衣见他脸色,却实际上对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已有预料。
风颂,来找她兴师问罪呢。
他也只有这会儿,才会主动找她。
“行。”罗暮衣拿出鼻烟壶,嗅了口。
风颂眉头蹙得更紧了。
罗暮衣抬步。
夺魂坡外,深林重重。柯叶摧折,根株沉浮,大风吹动,只听千叶万叶声。
罗暮衣记得她婚前和风颂来过这里,那时他试图出逃,结果落入了这里的秘境,她把他拉出,二人没了力气,一起睡倒在这楠树之下。后来,她似昏睡了会儿——记忆中只有一片黑暗,醒来便和风颂到了魔宫,他第一次露出羞意。
但如今,这样的场景恍如隔世,风颂的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
天空中,也隐雷渐起,隐约有轰隆之声。
风颂一路却都沉默着,他的剑压开长草,在那密林不见光之处,他的脸埋在影中,才终站定。
“罗暮衣。”
他声音寒冷至极。
“……你在做什么?”
罗暮衣知道风颂在质问什么。
他在问她为什么拿庶平之人喂妖。
这对于他这种霁月光风的仙君,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但他霁月光风,她可不是。她总得顾着自己。
罗暮衣低头:“不用庶平喂,用我自己喂么?我没那么高尚。”
“……”风颂的眼中,却出现前所未有的怒气。
“用庶平喂妖,如此卑劣之举。你怎敢?”
“卑劣?”罗暮衣彻底抬起头,凝视对面的风颂。
仙君高高在上,判她卑劣。
她不知多久没见他如此语气了。
而罗暮衣想起了百年前。
曾经,她为报复风颂,潜入万剑山,作为外门弟子之一,她被风朗送到风颂所在的明月峰,带着毒。
风颂那时便霁月光风,不顾风险,为她们解了毒。
后来无数个夜晚,他手握戒尺,管教她们这些外门弟子。
但罗暮衣还没来得及报复他,便因犯了错,再次被风颂赶走。
“卑劣。”
他的语气和现在一样,冰冷,似可造万尺寒。
他的双眼,也砭人肌骨。
“卑劣?你我成婚时,你当知道我卑劣,我以为十年了,你当习惯了。”
“……”风颂瞪着罗暮衣,“望北台,绝不该踏上此路,否则,终将灭亡。”
灭亡?罗暮衣也被风颂引得一阵火气,识海一阵刺痛。
她冷冷道:“风颂,搞清楚,我才是望北台之主,你是我的道侣,也不代表你可以这么说话。我知道什么对望北台更有利。不需要……一个外来者指手画脚。”
听到“外来者”一词,风颂脸色一白。
他却顿了顿,又冷冷道:
“有利?”
“罗魔主。”
他已换了称谓,“你的有利,就是用庶平之人的命,来填你的功绩么?”
“……”罗暮衣紧抿嘴唇。
“以无辜之民的性命换利,”风颂冷冷道,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掷地有声,罗暮衣胸口气血翻涌。
风颂说话的意思,她怎不明白?
他只在说她迟早要受报应。
但他在仙域高高在上,十年里并不关心她,怎么可能明白她的处境?
她行差踏错,四处都是政敌,都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她也不过是在做最理智的选择!
“别对我这般说教。你以为你是谁?”罗暮衣再不耐烦,抬头瞪风颂,“你是仙修,出身高门,站在云端,说‘以善为本’,当然容易。我,是倚靠幽圹的魔修。”
“落回地面,风颂。看清楚,我们不一样。”
“……”风颂瞪她,指节按上“万寒”,发白。
他抿唇,似已被她气得快没声。
罗暮衣继续出言,眼神仿若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我们联姻前,你也当知道,魔域没有无辜的人,凡民也做过恶事。你不要把你那套搬来。我们只思考利益。”
“……利益?”风颂冷笑一声。
“是啊。而只有强者在魔域,才有资格思考利益。”罗暮衣睁大双眼,她一双血红的眼,竟有几分可恶的无辜,“我够强,所以我有资格用弱者换取我的利益。过去,我是因为你这位仙修道侣,没那么明目张胆。但你要记住,我为你顾忌归顾忌,一切的前提,都不可以撼动我的立身根本。”
“如果一件事,影响我个人利益,再卑劣,我都会做。”
罗暮衣微笑。
“你记住了。”
她的笑很天真,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横在二人中间,似撕碎了什么。
大概是一直想忍耐的人,不想忍耐了。
风颂无声地看着她。
头顶,隐雷响,黑云压林。
风颂出言,声音沙哑:“这就是魔,对么?”
要割席了?罗暮衣近来格外烦躁,也突然失去了顺着他的意图。
她道:“对啊,但你也是魔的道侣。你得忍受魔啊,真不幸。”
风颂闭眼,寒声道:“不,仙魔,终殊途。”
“……”
“殊途”二字,若一把刀,割上了罗暮衣的神经。
她突然心中生起狂躁。
殊途,是么,这或许就是她和仙修将走向的结局。她也认为的确如此。
罗暮衣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风颂抬眸,罗暮衣却突然一把按住他,扣住他握剑的手。
“是否殊途,选择权在我,你得让我好好想想啊。”
她的手有力。
风颂手臂一颤,冷t z冷瞪她。
过去便是如此,罗暮衣喜欢强扣住风颂,喜欢看他如此冰冷、愤怒又无奈的神色。
他们的脸贴紧,
鼻息交缠。
罗暮衣却倏然一句话不说,松开风颂的手。
她全身化为散着鬼气的叶,随风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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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顺着溪流而上,风颂一身雪衣,站在岸边。
他低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灵珠,沉入了浑浊的水流。灵气散发,溪流清澈,奔向远处田野。
那是魔域荒芜的田。
“为什么做这些?”罗暮衣问。
风颂垂眸。
“积善逢善,与人恩泽,当有厚报。”
冽冽寒风吹着他的斗篷,狐绒迎风动。
他的凤眸,映着天光。
罗暮衣猛地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
营帐之中,只她一人。
罗暮衣并未回原来的营帐。她现下是一眼都不想看风颂。她在二坡外的营帐住下。
但没想到……还是梦到了。
罗暮衣抿唇,却忽觉不太对。
她抬手,擦了额顶渗出的冷汗,低头,手臂竟隐约泛起一阵青光。
怎么回事?
罗暮衣不解。
她隐约生出不祥之感——这是她的直觉,正想探查,却忽然听到下属拜见。
下属进来,带来一个消息——听闻,万剑山的风三疯了。
“疯了?怎么疯了?”罗暮衣蹙眉。
“被那妖怪的血侵入眼,再认不出他娘,想来,恶有恶报!”
罗暮衣不知自己的下属如此高兴做什么。
她敲着太阳穴,回忆发生了什么。
二坡成为废墟。
长公主对她满意。
却见又一魔官进来:
“魔主,不好,不好了……仙魔二域,都出了烈毒入心之人!想来,这次的妖灾,是被他们引来的!”
罗暮衣猛地抬眸,手也一颤。
烈毒入心。
这大概是如今仙魔二域修士都极为恐惧的四个字。
顾名思义,便是指烈毒进入心脉。此处的毒,是指妖毒。
而中毒之人,受妖毒影响,会逐渐侵蚀理智,失控后伤人无数。更可怕的是,修士的心脏,自此成为大妖的“锚”,可借此锚,召唤小妖,攻击人族。
过去,烈毒入心的人,是必死的。
但现下,仙域想出了一个法子,高阶修士可化法力去毒,但化去法力不可回,中低阶修士则剥仙骨。
而魔域呢,高阶修士,本可通过某功法也化去此灾,但是……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烈毒入心之人,也必死。
因为长公主曾以烈毒入心之罪斗倒先皇遗脉,所以无魔修可对此症必死产生异议,不然就是反幽圹。
“烈毒入心?何人?”而在路上,罗暮衣了解了是哪两个人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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