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正想着,没注意到小二正挂着一副猥琐的表情靠近他,“哎,我悄悄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说实话啊。”
杨过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安抚地拍了拍胸口,抓起桌上倒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问,能说的我就说。”
小二声音压得越低了,还鬼鬼祟祟地四处看看,“跟你一块来的那个,不是你妹妹,是你媳妇儿吧。”
杨过一口气岔了道,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恨不得把肺从嗓子眼儿里咳出来,这阵势把小二哥给吓着了,忙不迭地给他拍背倒水。
好不容易缓过来,杨过心中痒痒的,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憨笑,学着小二得模样凑近他,“这——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二没注意到他这话狡猾得很,并没有承认两人的关系,只是反问。“这让我怎么说呢,看得多就知道了呗。”他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样子,对着杨过谆谆教诲,传授自己的经验,“你们俩不是私奔出来的吧?”
杨过大惊失色,“你这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二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不屑地睨了杨过一眼,“你还有脸问,你们这样的一对儿,有眼力的都看得出来!”
神雕大侠14
“你看你,身上全是肌肉块儿,还没什么学问,穿得破破烂烂,是人小姐家里的长工吧。再说那位小姐,长得那俊,要不是瞎了眼,能看上你这个睁眼瞎?”
小二“啧啧啧”地感叹着,又羡又妒,“你这绝对是走了狗屎运了,就这,你还不满足,把人小姐拐了出来。你说,是你丈母娘看你不顺眼还是你老丈人要棒打鸳鸯?”
杨过满脑袋都是问号,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他们……都不是很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小二撇了撇嘴,“那你这前途堪忧啊,看来是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杨过呆滞地问道,“什么路?”
小二扔下一个惊天大雷,“奉子成婚!”
杨过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样太冒犯她了……”
小二阴阳怪气地“哟哟哟,人都给你骗出来了,在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杨过深吸一口气,“其实,你误会了……”
“误会个毛!”小二霍地站起来,怒瞪着他,“难道你要说都这会儿了你发现自己其实不爱她?你个负心汉!”
杨过无力地伸手挽留他,“不是这样的……”
却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难道要说那可耻的虚荣心促使他厚着脸皮默认了小二把他俩当成一对的臆测?
等到代真沐浴完毕,杨过已在小二面前沦为吃软饭且不要脸黑心肠拐人家小姐的长工。
下楼用饭时,小二哥路过杨过都要不屑地上下打量他一通,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重重的哼,才潇洒转身离去。
代真等人走了,古怪地面朝杨过,试图对他造成一种压迫,以前这家伙惹他生气,只要摆出这副架势,他会立刻投降认错并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乱说一通。
简而言之,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可惜,这一招失效了。
杨过装作没看到她,埋头苦吃,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饭菜扫了个遍。
从后面出来的小二看到他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更鄙夷了。
杨过对上他的目光时,沉默了一瞬,他的嘴里塞满了食物,也实在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误会有时并不全是因为没张嘴,还因为长了一张不听话的嘴。杨过终于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
用过饭,生怕代真问起什么的杨过主动交代自己得来的情报。
“咱们现在呆的这个小镇子,隶属京兆府路干州治下,镇子不大,平日少有外人进出,李莫愁若是途经此处,镇上的人一定会发现的。”
“京兆府路?”代真惊讶了一瞬,“咱们竟然跑的这么远?不过,钟南山好似就在附近。”
杨过想了想,问道,“李莫愁信道教么?”
“应该……信的吧……”代真也不确定,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不信,她与道教也一定渊源颇深,不然为何整日穿着道袍?”
“师父好像说过,他同全真教的那些道士关系很不错。”杨过若有所思,“我们能不能去问问他们?”
这种涉及到上一辈的交情,代真并不是很想劳烦对方,她对外人是很冷淡的,具体体现在不轻易请求对方帮自己办事,不轻易同外人建立人情关系。
“这便不必了,李莫愁若与全真教有关系,我们与全真的立场便是对立的,他们若是没关系,我们直接找上门去有胁迫的嫌疑。”代真将桌上的碗碟摞在一起。
“说到底,对付李莫愁这件事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不应该把外人扯进来。”
又来了……杨过蹙眉看着代真清淡的表情,她这样同周围人界限分明的姿态是他最害怕的,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里,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们相识多年,本该是除了父母外最了解彼此的人,也该是最亲近的人。
可代真对着他,好像把他放在心上,其实只要他稍微放开手,两人就会从此陌路。
他无数次梦见二人分道扬镳的场景——他怀着忐忑的心走在前方,故作不经意地回首时,代真冷淡的站在原地,嘴角的弧度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还会笑着体贴地问他一句,“怎么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却绝不会挽留。
一阵冷风吹进来,在大堂打了个旋,随风来的,还有铁骑踏着石板路的哒哒声。
小二本来拿着一块布巾这里擦擦,那里打打地磨洋工,随着这声音行近,脸上慵懒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到恐惧的一张脸。
他快步走到门口,小心地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其实他不必如此——如他所说,这条街道很短,短到自他听到声音至走到门前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那些铁骑已从门前呼啸而过。
仿佛有风从那些精壮的马蹄下吹出,小二腿一软向后坐了个屁股墩,就像铁骑奔驰过后道路两旁的那些行人一样。
“是蒙古兵。”杨过安然地坐在堂中,既没有起身去看,也没有试图躲藏,只是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蒙古骑兵,他们的马蹄没有激起多少尘土,凶性却不减分毫。
代真本想出去逛逛,此时也没了兴致,准备上楼去了,“好好休息吧,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呢。”
原本不时有杂声传来的街道此时静悄悄的,这些蒙古鞑子的到来仿佛启动了什么静默开关,大家都一齐噤声,街角玩耍的几个孩童也被家人拘回了家。
天地间静悄悄的,唯独北地的风不甘寂寞,不分早晚都要出来肆虐一番,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风吹得代真手脸都干燥黢红,生疼!她原本用来润肤的香膏效用太弱,用猪油凑活了一些时日,本打算在此地调整香膏配方。
任何不请自来入侵别人家的,都是敌人。这些蒙古鞑子在汉人百姓印象中就是这样的敌人。
这个小镇平日里没几个鞑子兵镇守,每次有这些小队的鞑子兵呼啸而来时,都是要征粮食财物。
从街上这些人家小声的交谈中,杨过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时扯开衣领,一时又恨恨地踢空气一脚。
终于,他忍不住去隔壁寻代真,谁知后者淡定地坐在桌前铺开纸笔写着什么,知他进来也不抬头。
却赶在他开口前制止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同意。”
杨过更加暴躁,直愣愣地冲到她面前,先从壶中倒了一杯冷水灌下去,重重地把茶盅拍在桌面上,“为什么不同意?”
代真终于抬头,“你做事之前能否认真思量?我们只是过路,你却要去招惹鞑子?”
杨过点头,自信地畅想着,“就那么十几个鞑子,我们俩对付起来十分容易,解决他们后,我们就离开此处,回宋国或是继续往北——”
“那此处的百姓呢?”代真淡淡地问。
杨过愣了,“干百姓什么事?”
代真道,“那些鞑子死在此处,他们的上级不会来查清状况吗?等到我们真的走远了,他们抓不到凶手,或许会拿此处的百姓出气,屠镇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杨过因愤怒而发热的头脑到底冷静下来。
他是真的想不到这些么?不是。
杨过比谁都要聪明,他最讨厌政治,仅是因为他看透了其中的黑暗,只这一点便超过如今九成的读书人,他武功高强,虽然鲜少与人交手,却绝对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因他的师父是天下江湖人敬仰敬慕的大侠郭靖。
他文武双全,头脑聪明,更不要说他还有一张很受欢迎的俊脸。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一定是意识到自己的魅力的,与这样的一个人朝夕相处,很难不爱上他。
代真心底对他是很欣赏、亲近的,只是他身上却有她最讨厌的一个特点,“眼底无人”。
这个“人”,是那些被忽视的,风尘仆仆、茍且偷生的凡人,甚至于满腹经纶却不通武功的才子。
以武力决定一切,作为评判一个人全部价值的观念,是代真周围,除她以外所有人都认同的。
偏偏代真无法认同,因为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会做出精致娃娃、会编好看的绳结、会让儿子骑在脖子上……的许多普通人。
杨过不是要为这些百姓出头,他是要给自己出一口气,他为旁观这样没骨气的事情感到生气,于是需要做些什么把心中的怒气发出去。
杨过沉默了片刻,深深地望着代真,突然明白了,他感受到的与她之间的隔阂是什么了,他忆起多年前相遇的场景,恍然醒悟代真不是只对他这个小叫花温柔敦厚,而是她天生善良,对待所有人都那样体贴。
她并非站在高处俯视世人,恩赐般的播撒些许雨露展示她的慈和,而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纵使那些人卑贱入尘埃里,她也会将人扶起来,拍拍他膝上的尘土。
杨过突然觉得沮丧,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是不是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神雕大侠15
人是很虚伪的生物,就如小二昨日还暗地里骂那些蒙古鞑子“狗娘养的”,今日就不得不满脸赔笑喊他们“大爷”。
代真用借来的小炉子熬煮香膏时,那些鞑子在楼下喝酒吃肉,喧阗打闹。
她垂下眼,手里的活计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此处勉强算是全真教能够照拂到的地区,因为这一抗金势力的威慑,这些上头管不到的小兵们勉强算是安分,轻易不会做出天怒人怨的罪行。
但他们手上确实沾染了汉人的血,有些话可以劝别人,劝自己却显得牵强。
代真悄无声息地起身,大堂里气氛正酣,掌柜的站在柜台后赔着笑,低下头时却是满脸的无奈。
那些鞑子喝酒上了头,通红的双眼中已流露出捕食者的血性,领头的一拍桌子,震得几块碎骨“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再来五十斤羊肉,你们这些中原人,吃饭忒小气,那么一碟子薄薄的肉片够哪个吃的?”
掌柜的被吓了一跳,后仰地脸上止不住地露出恐惧的神色,继而转变成讨好到有些谄媚的笑,“马上……马上……我去后头催催……”
他苦着脸一溜小跑掀开帘子去到后厨,脚下还被窄窄的门坎绊了一下,整个人狼狈地跌入后面。
见到这一幕的鞑子们哄堂大笑,“这些中原人胆子真小……我们草原的羊都比他们有血性!”
代真上楼梯时恰好听到这句话,心头隐约的一丝不安也被消除了。
她想,那就让这些草原来的勇士尝尝自己变成“羊”的滋味。
人们总说,万物相生相克,因此,作为人类食物之一的植物,其中蕴含着能够放倒所有人类的毒草,也是合乎自然之理的。
代真千挑万选的药,无声无息地进入这些鞑子的身体,并不会呈现出明显的毒性,只是一点一点破坏他们的内脏,时间久了,各种疾病会找上他们。
也许是普通的伤风,也许会在训练时折断骨头,也许手脚无力再也无法驭马……
那时候,无人会把这些意外联想到几个月之前这次普通的出行上。
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考验代真自诩为医师的那颗小心脏。
只是不做的话,她那颗生为宋人的小心脏又不同意。
底线么,就是用来打破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客栈老板被吃了几天的霸王餐,小镇上的百姓及周边村庄的村民们损失了粮食和钱财,十几个鞑子兵心满意足地拉着物资回去交差。
这是在此处发生了不止一次的场景,这次也安然地结束了。
就算代真对这些鞑子动了手脚,也会有别的鞑子继续来收粮搜刮,唯一能彻底使这种状况消失的办法,是宋军收复此处。
“算了吧,生在乱世,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当兵的都是一样的德行,你能保证南边的那些就不乱来?”
当然不行,没有粮食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可怕。
“至少咱们都活着,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待在一起,这就比什么都强!”
街头巷尾的,大家都这样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
在镇上盘桓了十几日,该补充的物资早就准备完毕,代真和杨过决定离开这里。
虚虚地拉着马缰,任由马悠悠地闲庭信步一般前进,人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加上碎金子般洒下来的暖融融的阳光。
杨过已有了几分睡意,为了提神,他拍了拍额头,试图赶走瞌睡虫,“再往前走,离钟南山越来越近,道士也会越来越多的。”
代真“嗯”了一声,“我们遇到的蒙古骑兵也越多了。”
杨过冷哼一声,“他们算什么?若是不长眼地惹上来,管叫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恍觉这话戾气太重,杨过偷眼去瞧代真的神色,心想,真儿她慈悲心肠,就算杀的是敌人,想来心中也不好受,还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出手吧。
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该放回去一两个,好叫他们知道,杀人的是我杨过,怨不到别人头上!也不可叫他们把功劳安到那些臭道士身上。”
代真撇了撇嘴,敷衍地笑笑,“那我们怕是要被金兵追杀,不得安宁了。”
“怕什么,那些酒囊饭袋,稍微骗一骗就上当了,甩开他们很容易的。”
前方失去了李莫愁这个目标,二人又恢复了散漫漂游的节奏。
这一日,午时刚过,他们便进入了一座中等大小的城池,城门口的守卫都是蒙古兵,秩序井然排成一条长队的进城队伍中,牵着马的代真和杨过格外显眼。
领头的守卫尽职尽责地在一本册子上记下了什么。
即将轮到代真二人时,城外的官道上同样的一男一女骑着马驶来,到了城门口也没有下马的打算。
反而守城的队列中跑出两名士兵将进城与出城队伍中间隔开一条足以让单匹马驰行的通道。
杨过愤愤不平地牵着马让到一旁,火热的目光简直要在骑马男子的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马上男子似有所感地望过来,正对上杨过撇过去的后脑勺。他的目光先是被杨过身旁的骏马吸引,后又落在一旁静美秀丽的代真身上。
他的马已入了城门,城墙隔绝了视线,他下意识伸着头想再看一眼,下一刻便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免失了矜持,好笑地摇摇头。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好奇地发问,“二哥,你刚刚见到什么了,那么吸引你?”
男子笑道,“见到两个气质很特殊的人,他们也要进城,有缘或许会再见。”
女子不甚在意地一挥马鞭,“可别又是骗子就好。”
穿过厚厚的城门,天光照下来,可并驱四辆马车的宽阔街道令人有豁然开朗之感。
此处离钟南山越近了,街上穿道袍的也多了起来,走几步就能遇到三两道士。
再往前走一段,一同进城的人们都散开了。代真和杨过牵着马走了有一刻钟,遇上一家客栈。
小二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一边把他们请进去一边牵着马去了后面。
正值午时,大堂里坐满了吃饭的饕客,生意火爆。
杨过环视四周,竟找不到一张空闲的桌子,正犹豫是否在房间中用饭时,就有客人吃饱喝足要离开了。
杨过忙拉着代真过去坐下,趁着小二收拾桌上的碗碟时,他伸着脖子望着人家桌上出现场次最高的几道菜,一一指给小二看,“要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再来一盘酥饼”。
点完了菜,杨过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提着一桌赠送一壶的粗茶倒了两大碗,一碗送到代真面前,另一碗仰着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这才觉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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