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可以拒绝,可机会难得,虽然时间不对,可乌雅氏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这才让佟妃在康熙走后,不顾康熙的命令,直接将乌雅氏罚跪在殿外吹冷风的原因。
随着时间的流逝,脚下的雪已经堆满了,宫人也出来清扫积雪了。
乌雅氏紧盯着宫人瞧,希望从宫人的嘴里听见关于自己的消息,可连宫人清扫积雪的时候都特意避开了乌雅氏,怎么会与乌雅氏说话,给她打探消息的机会。
很显然,佟妃现在气还没有消,否则宫人不会避之如猛虎。
待宫人走远了,乌雅氏悄悄动了动双脚,又继续跪着了,从始至终,脚下的位置都没有动过,肩上落满了雪花,她也顾不得擦拭。
只盼望着雪再大些,风再冷些,这样可以让佟妃的气消的更快些。
宫中宫女出身的前有荣嫔和慎贵人,后有地位更低的卫常在,凭什么自己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自己甘心一直等到二十五岁,等到人老珠黄时再出宫,随便被阿玛额娘配给包衣奴才,世世代代都做奴婢吗?
乌雅氏不想,不想后代子孙和自己一样永远是个奴婢,命如草芥,受人驱使,供人折磨。
额娘说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之分,贵人有贵人的命数,奴婢也有奴婢的职责,可乌雅氏不信命!
就算是尘埃里的一粒灰尘也会有往上爬的本能欲望,想去触碰云端,去看看云端的风景,更何况是人呢?
乌雅氏不顾额娘的劝阻也要进宫来,可不是真的想老老实实的做十多年宫女,而是为了心中的野望,为了能够锦衣玉食,驱使别人而不是供别人驱使!
雪越下越大了,风越刮越刮冷了,一阵阵吹来时,从头冷到脚,冷得乌雅氏牙齿也上下打颤了,却丝毫不敢移动位置,打起精神来,使劲的挺直了腰板。
因为不远处,乌雅氏瞧见有人在看向自己这边,瞧那与众不同的,明显不是宫女的穿着,乌雅氏便知道,这是孙嬷嬷,佟妃最信任的人,也是佟妃的奶嬷嬷。
白茫茫的一片中,孙嬷嬷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绣着深绿色花边的对襟坎肩格外显眼,不像其他嬷嬷一般穿的是暗灰色,灰绿色等颜色的衣裳。
乌雅氏不知道她看了多久,总之自己一抬头便看见了孙嬷嬷,面对孙嬷嬷乌雅氏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就怕孙嬷嬷来找茬。
可左等右等,就只看见了孙嬷嬷在远处等着,丝毫没有上前问话的想法,让乌雅氏火热的心瞬间凉了。
******
孙嬷嬷看了一会儿乌雅氏,发现乌雅氏跪的整整齐齐的,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便还是什么样,连位置也不曾动过一点。
心中满意的同时又有些忌惮,能容忍的人就好比是暗处的毒蛇猛兽,自然比明面上的狗更让人害怕,进了宫,孙嬷嬷可不敢小瞧任何一个妃嫔。
“乌雅氏可在有说些什么?”孙嬷嬷问负责看着乌雅氏的宫女道。
“嬷嬷,奴婢没瞧见如意……”答话的宫女住了嘴,在孙嬷嬷和蔼的微笑里紧急改了口。
“嬷嬷,奴婢在这里眼也不眨的盯了两个时辰,没瞧见乌雅氏动过!”宫女讨好的笑了笑,脸上冻得通红,手也冻得发紫,不停的搓着自己的双手。
如意是佟妃给乌雅氏取得,俗气是真的俗气,可寓意也是真的好,这后宫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宫女被自己的主子唤做如意的,乌雅氏却是佟妃亲赐的,也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孙嬷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见宫女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发慈悲的换了人。
“你去叫另外一个宫女来守着吧!可怜见的,这通红的小脸,发紫的手怕是会生冻疮,快去又热水泡一泡,再喝一杯热茶暖暖身体!”
孙嬷嬷笑得一脸和蔼,仿佛让这个宫女守着不是她的意思似的。
宫女撇了撇嘴角,努力保持微笑,心里却早骂起了孙嬷嬷,若是新进宫的宫女太监还会以为孙嬷嬷是什么好人,可自己进宫五六年了,比孙嬷嬷进宫可早得多!
什么主子没遇到过?连当年的赫舍里皇后也见过,却没有一个人像孙嬷嬷似的,最喜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比崔嬷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嬷嬷!能遇到嬷嬷这样通情达理,疼惜我们的主子可真是奴婢祖坟冒青烟了,三生有幸的被分到了承乾宫,遇见了嬷嬷!”
“嬷嬷可真疼爱我们!”
心里对于孙嬷嬷有意见,可宫女面上嘴巴却很甜,好话也像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将孙嬷嬷哄得心花怒放的。
“你的嘴巴会说话,嬷嬷我自然要偏疼你两分,若是别人,想来这里守着乌雅氏还没有机会呢!”
孙嬷嬷说得也是实话,她正是看重了这个宫女才会让她一个人守着的,别的宫女她还不会选。
宫女又是一番奉承,将孙嬷嬷吹捧的独一无二,飘飘然了,孙嬷嬷这才满意的进了殿内。
一进屋便明显的感觉到了室内与室外的温度了,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却寒风凛冽,完全像是两种季节。
孙嬷嬷想不通乌雅氏是如何度过的,怎么就这么有毅力!丝毫不惧怕这极端的天气,也是一件怪事了。
“主子呢?”见正殿内没有看见主子,孙嬷嬷问守在一旁的碧霞道。
碧霞没有说话,轻轻指了指暖阁的方向,示意孙嬷嬷佟妃在暖阁内。
孙嬷嬷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主子还在生着闷气呢?”
孙嬷嬷原以为佟妃气个一两个时辰便够了,没想到木已成舟了还记着这事,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乌雅氏也麻烦了!
一路直行,路路上还碰到了搬运着拔步床,被褥,枕头的太监,孙嬷嬷停了下来。
“是主子让你们扔掉的?”别的都无所谓,这拔步床可弥足珍贵,是康熙特意送到承乾宫来的。
沉香木一般都是小物件,以文房器物为主,少有大物件,而这拔步床都是珍贵的沉香木所做的,制作精细,又兼之精致古朴、凝重华贵的特点。
更重要的是它足有六尺宽,是佟妃最喜欢的尺寸,而且自身所自带的沉木香具有安神助眠作用,能够使佟妃更好的入睡。
现在去内务府重新索要,一时半会儿一定是要不到,因此孙嬷嬷才会询问搬运的太监。
“是,嬷嬷,这是主子让我们给丢了的!”四个太监相看一眼,暗道倒霉,心里都知道,这拔步床吞不了了,只能吐出去了。
主子看着这拔步床觉得膈应的慌,可孙嬷嬷怎么会怕,她怕是要收起来的。
“将这拔步床搬回去!其他的都丢了吧!”孙嬷嬷命令道。
这拔步床主子不睡也行,内务府有黄花梨木,紫檀木,白木材质的床榻,今晚也不怕没处可歇息。
可却一定是不能丢了的,总要发挥一点作用,不能让这几个太监私吞了!
孙嬷嬷明白这沉香木的拔步床它的珍贵程度,扫视一圈,便定下了内心的想法。
“嬷嬷,这……这床沉的很,再搬回去,怕是为难奴才几个了。”
“是啊!是啊!嬷嬷,主子叫奴才几个丢了,奴才又搬了回去,主子怪罪下来……”
几个太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还是屈服了,忘了孙嬷嬷以为的手段,愣着头皮七嘴八舌的与孙嬷嬷打口水仗。
“你们不愿意?”孙嬷嬷一眼便看出了几个太监的心思。
“你们不愿意可有的人愿意!这拔步床是沉香木做的,主子出身佟家,与先帝皇后是嫡亲的姑母,皇上也宠爱主子,主子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可有些人却没见过!”
孙嬷嬷直接挑明了这拔步床的重要性,不让这几个太监再说话,正好又遇上了两个太监,孙嬷嬷直接让新来的两个抬了。
至于那几个太监,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承乾宫可从不养闲人!
第141章
孙嬷嬷让两个太监将沉香木做的拔步床给搬到了暖阁旁边闲置的屋子里, 叫两人守在这里看着,自己则抬脚便进了暖阁内。
暖阁内,佟妃不出所料的在生着闷气, 地上满是杯盏的碎片, 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好像被人随意乱翻过。
而暖阁内的宫人都站在一旁, 尽量的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孙嬷嬷望过去, 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劝, 连碧珠和芝兰都立在一旁, 干看着。
让孙嬷嬷忍不住皱眉头, 主子这次的脾气可不容易消下去。
“主子, 别气坏了身子!”孙嬷嬷招招手, 示意宫人将地面收拾收拾, 乱七八糟的一地像什么话!
“您的身子最重要,先喝杯茶水消消气!”孙嬷嬷重新让宫人上了一壶茶水,替佟妃倒了一杯茶。
佟妃瞥了一眼,抬手便想将茶水扫下去, 孙嬷嬷眼疾手快的移开了。
“娘娘!晚上皇上还会来, 您现在与奴婢生闷气有什么用?光生气没有用, 事情今天是要解决的。”
明明孙嬷嬷一句话也没有提到乌雅氏, 没有明说, 可句句都是乌雅氏的影子在其中, 可听在佟妃眼里却是格外刺耳。
佟妃哼了一声, 颇为不屑的道:“乌雅氏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本宫去生气?一个低贱的宫女,趁着本宫没注意爬上了龙床!”
佟妃嘴里口口声声的说着不在意, 可心里却恨极了,说着乌雅氏时都能感觉到她的咬牙切齿的。
“主子说的是!区区一个乌雅氏罢了,不值得您大费周折的去惩罚她,乌雅氏碰过的东西您要扔了就扔了吧,只是那张拔步床,老奴有更好的主意,就看主子肯不肯听了。”
被孙嬷嬷这么一激,佟妃的气竟然神奇的消了下去。
听见孙嬷嬷有更好的主意时,佟妃不由的来了兴趣,“嬷嬷说说看,乌雅氏本宫还是要惩罚她的!”
“身为承乾宫的奉茶宫女还敢爬上龙床!若不教训一顿,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本宫好欺负?底下的宫女也有学有样的,风气岂不是被带坏了!”
佟妃第一时间就给孙嬷嬷定了规矩,说了自己的想法,乌雅氏,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谁来了也不好使!
“主子多虑了,乌雅氏是一定要惩罚的,主子尽管看着,事情就交给老奴去做便好了。”孙嬷嬷答应了,不惩罚一番乌雅氏,以后的承乾宫还行吗!
“那些视而不见的宫人呢?都处理好了吗?”孙嬷嬷来了没多久,佟妃便问起了宫人的状况。
让乌雅氏在自己的寝室内成功爬上了龙床,不得不说,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宫女的责任占了一大部分,恶心的佟妃连那个屋子都不想进了。
想起往日里怎么与表哥在床第间恩爱缠绵的,便会想起乌雅氏在表哥婉转承欢的样子,那间屋子便也脏了,让佟妃恶心反胃。
康熙不再佟妃面前,佟妃的怒气自然只能冲着乌雅氏而去,佟妃也下意识的忽略了康熙,毕竟那档子事,没有康熙的配合,乌雅氏怎么可能完成!
“每人五十板子,撑的下去便退回内务府,自有内务府的管事会惩罚他们,撑不过去了,老奴便让人拉出宫,去了乱葬岗。”
孙嬷嬷没说太多,可这听起来便让人心生恐惧,活生生的几条人命在孙嬷嬷的嘴巴里还没有吓到了佟妃重要。
佟妃对于五十板子没有太大的概念,佟府上奴婢犯了错误都没有超过这个数的,顶多三十板子,可三十板子下去也有数日的时间不能当差。
而这五十板子,怕是半条命都没了,也怪不得嬷嬷说撑不撑的住。
不过这都是他们应该的,既不阻止乌雅氏勾引表哥,也不传信给自己,玩忽职守,知情不报,死有余辜!
这样的人佟妃怎么会怜悯他们呢?能问上一两句都是发了善心的。
“嬷嬷刚才说的办法是什么?”佟妃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孙嬷嬷道。
孙嬷嬷不仅仅是佟妃的奶嬷嬷,未嫁人之前,还是佟太太的贴身丫鬟,是特意为进宫的佟妃准备的,因此佟妃相信她的手段,一定能摆平这这件事情。
“主子想将那沉香木的拔步床扔了,老奴却觉得还可以废物再利用,毕竟这么大块的沉香木可不便宜,丢了也可惜!”
孙嬷嬷废物再利用的说法逗笑了佟妃,可不是嘛,乌雅氏这种背主爬床的奴婢就应该是这种待遇。
“这拔步床是皇上送的,到时候皇上若问起来了,主子如实回答便可以了,也不要遮遮掩掩的。”孙嬷嬷特意嘱咐佟妃。
皇上昨天早上一醒来便想与主子解释清楚的,可主子在气头上,愣是将皇上推了出去,与皇上吵了起来,让皇上直接就将乌雅氏升为答应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孙嬷嬷若说没有怪罪佟妃的意思,那是假的,只是她是主子,事情又已经发生了,只能找补了。
提起康熙,佟妃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刚刚好转的心情又猛的低沉了。
孙嬷嬷看在眼里,却没有劝诫的意思。
进了宫迟早要面对的,现在就刚刚好,可以让主子不再沉迷于情情爱爱的了,绝了对皇上的心,早日生下皇阿哥!
“乌雅氏按制来说不配使用这么好的床,这张拔步床便借给乌雅氏吧!”孙嬷嬷低声道。
“嬷嬷下去安排吧!这件事情全部交给你了,一定不要让乌雅氏好过!”
“还要让后宫的人都知道,乌雅氏一步登天,本宫亲自将乌雅氏升做了答应,又亲赐了张拔步床给她!”
佟妃特别交代了一句,既然是废物再利用了,那么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乌雅氏的品行不端正,背主也是很正常的吧!
“是,是,老奴定会让主子满意的!”孙嬷嬷满口答应着,佟妃所说的也是孙嬷嬷所想的。
区区一个答应,背主后幸运的爬上了龙床,主子不计较爬床,还亲赐位份和床榻,这还不好?
当然了,乌雅氏有了位份和佟妃亲赐的床,肯定会名声大噪,名声就别想要了,既要这个又要那个,怎么可能!
乌雅氏得明白,熊和鱼掌不可兼得!
孙嬷嬷将伺候佟妃用膳的活交给了碧珠和芝兰两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钮钴禄皇后那里还没有派人去禀报,两天了,乌雅氏也没有喝避子汤。
主子将这件事情总算揭过了,有主子做依靠,自己也不必担心皇上的反应,能放心大胆的去给乌雅氏喝避子汤了。
******
风雪中,乌雅氏的身姿依旧挺拔有力,始终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肩上落满了雪花,风也呼啸而过,从单薄的衣裳里来回穿过。
可这一切都没有动摇乌雅氏向上爬的决心,反而,在乌雅氏眼里,这是胜利的曙光,这表明了佟妃真的动了怒。
而能让她动怒,将自己一连罚跪在雪地里几个时辰了,恰好说明皇上给了自己位份,没有像乾清宫的侍寝宫女一样,没有名分,苟且偷生。
乌雅氏凭借着种种蛛丝马迹猜到了康熙对她的安排,因此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下去,高度的精神紧张,一放松下来,乌雅氏就感觉脑子嗡嗡嗡的响。
摇摇头,乌雅氏努力将这晕眩的感觉甩了出去,现在还不能倒下,至少在孙嬷嬷没有来之前不能倒下,必须撑住!
远处是芝湘走来了,她是奉孙嬷嬷的命令来给乌雅氏送药的,热气腾腾的避子汤一接触到雪花,芝湘便觉得肉眼可见的冷了。
也不知道乌雅氏是怎么受得了的?芝湘不了解乌雅氏向上爬的决心,乌雅氏向上爬的决心让她无视了风雪,终于熬出了头。
“你们两个,去抓着乌雅氏的手!”芝湘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给人喂避子汤,没有经验,怕乌雅氏挣扎,还特意带了两个嬷嬷过来。
满满当当的一碗避子汤,热闹又富有生气,在空气中翻滚传散开来,似乎空气都变香了,不再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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