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个软钉子, 如意也不在乎, 一路上仍然是笑脸相迎,满面含笑, 让开门的太监也乐意与她多说两句。
“最近皇后娘娘的心情不错,还未到过年的好时节,我们这长春宫里就已经发了两回赏赐了。”
说完,也不给如意和乌雅氏思考的时间,指着眼前的大殿道:“后宫众位小主娘娘们都在那里请安,你们两个去吧!”
开门的太监立在原地,示意如意和乌雅氏自己走进去,他要继续在门口守着。
如意看向乌雅氏,见乌雅氏点点头,又搀扶着乌雅氏往里面走去。
翡翠掀开帘子,正从里面出来,眯眼看去,见一个穿着答应衣裳的妃嫔搀扶着一个宫女走了过去,不由得疑惑了。
现在宫里的妃嫔这么积极献殷勤的吗?这宫门才开不久,瞧那瑟瑟发抖的样子,似乎已经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了。
翡翠往里喊了声,让璎珞也出来看看,她经常在宫里各处走动,应该认识这是哪个宫的,哪个妃嫔。
“怎么了?”璎珞抱着一盆热水出来,这是钮钴禄皇后刚刚洗过脸的水,她正准备倒掉。
“你瞧,那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这号人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想着你见多识广,让你去认一认。”
翡翠疑惑的看着璎珞,等待着璎珞的回答。
璎珞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手中的盆子,“这不是承乾宫里的乌雅氏答应吗?昨日佟妃说了,今天她要来请安。”
“乌雅答应?爬上龙床的那个?”翡翠啧啧几声,眼里带着不屑与好奇。
她倒想看看,是什么的宫女能从佟妃手里抢人,有多大的魅力迷倒了皇上,比之之前的卫常在又有什么区别。
“就是她!”璎珞说完又拿起了盆,顺手就将手中的热水泼了出去,门口的雪已经被宫人扫干净了,因此热水在门口慢慢的流了下去,看上去湿漉漉的。
“欸,我这记性!”璎珞看着一地水渍敲了敲头,“我去叫人来清理这里,呆会儿结冰了可不好!”
翡翠点点头,继续等待着如意和乌雅氏以慢吞吞的龟速前行。
“小主,小心底下,千万别滑到了。”如意时时注意着脚底下,就怕摔了一跤。
乌雅氏没说话,沉默的点点头,在如意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乌雅氏自从进了长春宫后,便一直非常沉默,由着如意自己拿主意。
走到了门前,乌雅氏知道面前站着的宫女是钮钴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动作便越发小心翼翼了。
“姐姐,我们是承乾宫的,这是我们乌雅答应。”如意将对开门太监所说的话再复述了一遍。
末了还准备上前一步,拉着翡翠的手好好打听打听消息。
可谁知刚刚向前走了一步,便脚底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去,手臂也向后挥舞着,身体猛的失去了平衡,向前倾倒,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而乌雅氏因为焦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也摔了一跤,重心向前扑去,正好压到了如意的身上,拿如意当了垫背的了。
翡翠吓得闭上了眼,心里替乌雅氏主仆二人也捏了一把汗,听着如意发出的“咔嚓”声,也知道了如意怕是伤的不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是刹那间的事,面前的主仆二人都扑到在地,变得灰头土脸的了。
翡翠朝里面喊了一声,叫出了三四个宫女,然后又一起搭把手的将两人扶到了殿内。
“乌雅答应,你没事吧?”翡翠拉着乌雅氏的手问道,又责怪的瞥了一眼璎珞,想起是自己拿璎珞出来的,到底没有将她说出来。
乌雅答应若是在长春宫出了什么事情,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佟妃,毕竟乌雅氏在外面代表的就是承乾宫的面子。
“无事,无事。”乌雅氏连连摇头,有如意做垫背的,受到的伤害大部分都由如意承担了,她却是毫发无损。
再给乌雅氏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说有事,这是皇后宫中,不比寻常!
“去传太医来!”碧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了翡翠的身后。
“乌雅小主,这事是我们长春宫不对,让你和你的宫女受了伤,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修养一段时间再来请安吧!”
碧玉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我们主子的意思,冰天雪地的,容易打滑,便免了众妃嫔的请安。”
碧玉的意思很明白,这不是专门针对乌雅氏一人的,今天开始以后,整个后宫都可以不用来请安了。
碧玉又看了看乌雅氏湿漉漉的一身,面色柔和道:“伊答应的身量与乌雅小主相仿,乌雅小主若不嫌弃,这里有伊答应未曾穿过的衣裳,不如去换上?”
即使碧玉的态度再端正亲和,乌雅氏也还是有些窘迫,仿佛被碧玉看穿了一般难受,不由的捏紧了袖子。
湿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昨日身子本就不利索,现在又有这么一遭,为了身体着想,乌雅氏知得点头同意,跟着宫人去换衣裳了。
“碧玉姐姐……”如意也被人扶去耳房了,见乌雅氏主仆两人都不在了,翡翠呐呐开口。
“这叫什么事!”碧玉面色一变,甩了甩袖子,祈祷着,“乌雅氏在长春宫受伤了,但愿不要牵扯到主子!”
“刚才门口倒了盆水,是她们两人自己摔倒的,与我们长春宫的关系不大,又怎么会牵扯到主子?”
翡翠不可置信,只不过是摔倒了罢了,又不是出了其他的事情,哪里会这么严重!就算乌雅氏是承乾宫里的也不会。
更何况佟妃不会保乌雅氏,谁叫乌雅氏是爬床上位的,不是佟妃自己推上位的。
“佟妃不会,她宫里的其他人不会?”碧玉蹙眉道,“好了,好了,让人赶紧去收拾收拾,待会儿各宫都来请安了!”
不给翡翠提问的机会,碧玉掀开门帘往钮钴禄皇后的寝室里走去。
******
延禧宫内,天光大亮,用过早膳之后清芷才慢慢悠悠的坐上了肩舆,前往长春宫给钮钴禄皇后请安。
今日是初见乌雅氏的日子,清芷比平日里还要早出门一刻钟的时间,可到了长春宫,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往佟妃的位置看去,果不其然,清芷已经提前知道了乌雅氏告假了,不会来长春宫请安,可还是下意识的往佟妃的位置看去。
没想到佟妃的脸皮竟然真的这么薄,明明是被乌雅氏背叛爬床了,却无脸见众妃嫔,躲在了承乾宫里。
环视一圈,清芷没有见到乌雅氏,与前面的敬嫔相看一眼,同样在敬嫔的眼里看见了疑惑。
不是说乌雅氏天不亮的就来长春宫请安了吗?怎么现在还不露面?莫非需要等人来齐了才肯出来吗?
“乌雅氏呢?听说皇上赏了乌雅氏一个答应的位份,第一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怎么就不见她的人影?”
钮钴禄皇后一反常态的还没有出来,荣嫔抢先发问了。
“是啊!本宫也想见识见识乌雅氏,怎么就让皇上一见倾心了。”顺嫔跟风道,眼里明显是看戏的意思。
“顺嫔这话就说错了,本宫听说乌雅答应原本就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后来才被佟妃要去了承乾宫伺候。”
敬嫔将乌雅氏的来历挑破了,让一些不知道乌雅氏来历的妃嫔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乾清宫里的侍寝宫女可不少,皇上若有心,乌雅氏也有情,那早在乾清宫时就成了好事,成了皇上的女人。
这说明了两件事情,一是乌雅氏无意进入后宫,成为众妃嫔之一,二是佟妃特意将乌雅氏调离皇上的身边,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勾搭上了皇上。
“原来如此!既然是乾清宫的,佟妃无缘无故的去要人,总不能是因为乌雅氏有什么特殊本事吧?”荣嫔讥讽道。
顺嫔接过荣嫔的话,和荣嫔一唱一和的唱起了双簧。
“荣嫔姐姐不知道,乌雅氏原先就是奉茶宫女吗?既然是奉茶宫女,肯定懂得一些茶艺,否则佟妃怎么会要乌雅氏?”
清芷看着几人挤兑乌雅氏,也没出声,就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
突然,清芷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扯,抬眼往左边看去,原来是芳仪在扯自己的衣袖。
“主子,往那边看去,是乌雅小主。”芳仪的声音压得很低,连身旁的小满也只听了个大概。
清芷装作不经意间抬头,果然,乌雅氏静静的站在屏风后面,露出的衣角也不能让众人住口。
清芷不能看见乌雅氏的表情,可怎么想也知道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也不知道是谁轻轻咳嗽了一声, 随后殿内都出奇的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
清芷用余光瞥了一眼,原来是钮钴禄皇后身边的宫女出来了, 往里面浮动的人影看去, 清芷知道, 那应该是皇后的身影。
“诸位都在说什么呢!乌雅答应天不亮就出门给本宫请安了, 你们倒好, 来的这么晚, 却在这里说些闲话!”
钮钴禄皇后扶着碧玉的手坐下, 笑着调侃道, 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怒意。
也是, 殿中人多势众, 而乌雅氏孤身一人, 谁的分量更重些一目了然。
“乌雅答应, 快些落座!”钮钴禄皇后又转头招呼着乌雅氏。
乌雅氏缓缓走出, 众人纷纷看去,见乌雅氏面容秀丽,眉目如画,确实有一股独特的韵味。可紧紧捏着的双手却显示了她的紧张。
给众人行礼时不慌不忙的, 可通身气派的却是有些小家子气。
“你就是乌雅氏?抬起头来, 让众位姐妹们好好瞧瞧!”荣嫔的话漫不经心的, 仿佛将乌雅氏随意当成了个玩意, 供人观赏似的。
乌雅氏再次捏紧了拳头, 脸色泛白, 荣嫔这话就她的尊严完全踩在脚底下了, 毫无一个妃嫔的荣耀。
见乌雅氏久久没有动静,荣嫔不禁急了, “乌雅答应?”
乌雅氏没有说话,抬起了头,任由众人像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瞧。
“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嘛!连卫常在一半的颜色也没有。”
荣嫔的话中透露着失望,还以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人,迷的皇上在佟妃宫中宠幸她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奴婢其貌不扬,让荣嫔娘娘失望了。”乌雅氏老老实实的回答,让荣嫔感到无趣。
活脱脱的似卫常在,在这里都是一个木头人,在皇上面前却一个比一个千娇百媚,也一个比一个会勾引皇上!
“佟妃怎么没来?”荣嫔猛的发问道。
乌雅氏脑袋一空,知道荣嫔是不得到一个消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奴婢不知道,昨天夜里很晚了,皇上才去佟妃娘娘的寝室,室内的灯也一直未熄。”乌雅氏小心翼翼的编造着措辞。
“好了,佟妃昨日下午便派人来解释了,说是偶感风寒,不来请安了,你们也多注意点身体吧!”
钮钴禄皇后站出来替乌雅氏解围,“乌雅答应以后便是宫中的姐妹了,诸位都入宫已久了,多担待点。”
乌雅氏识趣的端起茶,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道:“臣妾乌雅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清芷看的分明,乌雅氏说这话时在微微颤抖,语气中似乎很是激动。
也是,喝了这杯茶乌雅氏便彻底的成了乌雅答应,成为了康熙后宫中的一员了。
翡翠端了茶去给钮钴禄皇后,钮钴禄皇后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然后照常勉励乌雅氏几句话,便让乌雅氏去后头落座。
清芷看着乌雅氏不卑不亢的于末尾落座,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乌雅氏迅速抬头,却落空了。
察觉到乌雅氏要抬头了,清芷便收回了目光,她只是好奇乌雅氏第一次请安罢了,没想到皇后竟然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佟妃也没看见动静,任由乌雅氏成为了康熙的妃嫔。
乌雅氏是大名鼎鼎的德妃,又生了冷面四阿哥,清芷不惧她,只是想近距离观察她,看看弱时的乌雅氏。
“眼看着就要新年了,皇上的意思是今年的乾清宫宫宴要大办一场,皇上将此事全部交给了本宫,因此,以后诸位妹妹便不要来请安了。”
钮钴禄皇后将此次请安的目的告诉了众人,自己要忙着乾清宫家宴了,没有时间接受众妃嫔的请安,让她们不要了浪费自己的时间。
“皇上将乾清宫家宴全部交给皇后娘娘,可见皇上对娘娘的信任,娘娘仁慈,臣妾等人也正好睡个懒觉!”
顺嫔第一个附和钮钴禄皇后,不来长春宫请安还不好,自个在自己的翊坤宫里逍遥快活,岂不乐哉!
“臣妾明白了,只是,娘娘,七格格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臣妾想着请娘娘专门派一位太医来替七格格医治。”
屋外寒风凛冽,冷冽刺骨,呼呼呼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忍不住皱眉头,让人难以忍受着无处不在的寒意。
随着安嫔的话音刚落,殿内众妃嫔都停止了交谈,没想到在钮钴禄皇后隔三差五的嘘寒问暖中,七格格还能生病。
钮钴禄皇后的蹙眉道:“七格格病了怎么不提前报上来?前几日本宫见见她脸色太差劲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不见,又病了!”
明明钮钴禄皇后话中并不怒意,安嫔还是忍不住颤抖,若是能,她也不想七格格生病,可七格格本就体弱多病,这天气又……
“启祥宫本就冷飕飕的,位置不好,七格格病了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别说启祥宫,连臣妾这翊坤宫都感到漏风。”
“现在天冷了,臣妾白日里都是呆在暖阁的,其他的地方哪里也不去。”顺嫔开口了,让安嫔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说起进宫都以为会是尽享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宫里各处宫殿已经许久没有大修一次了,都是缝缝补补的,将就着过日子的。
各处宫殿中尤以启祥宫最差,朝向不好,偏僻,比之永寿宫还不如。
清芷眼神暗了暗,延禧宫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不是宫殿本身的问题,而是苍震门来来往往的人,物品。
“太医待会儿就去启祥宫,你宫里的郭络罗常在也要吩咐她多注意一二。”
钮钴禄皇后回答了安嫔的前半段请求,至于后面的,宫中费用不那么紧张了,国库也算充盈,可刚刚平定南方,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皇上会允许重新大修各宫吗?
钮钴禄皇后不相信,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国库刚刚充盈就大肆挥霍,修缮后宫,明显不是明君所为。
所以众位妃嫔的期盼要落空了,还得再等等。
钮钴禄皇后避而不谈,众人便也明白了皇后的态度,抱怨两句也便丢下了。
正事讲完了,请安没一会儿便散了,众人乳燕投林般各回各宫,离开了长春宫。
******
延禧宫里静悄悄的,暖阁内静谧如水,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只有窗外的呼啸而过的风声,带来呼呼呼的声响。
“保瑜在做什么?过了这个年他就要搬出去了,还不好好做功课吗?”
刚刚回到延禧宫不久,暖和了身体,见延禧宫这么安静,清芷还有些不习惯,又看迟迟没有见到保瑜,便有了疑惑。
这孩子一向坐不住,延禧宫可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安静的让自己都不适应了。
疏桐走了过来了,禀报保瑜的动静,“保瑜阿哥在盘算着该带什么东西去阿哥所呢!”
“保瑜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清芷有些伤感,转眼间保瑜就六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带本宫去看看他,他一点都不想念本宫这个额娘吗?”清芷有些吃味和不舍,当初小小一团的孩子现在已经可以搬去阿哥所了!
还未进门,清芷便听见保瑜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不要落下了,免得到时候还有来拿!”
清芷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只见保瑜站在桌案上指挥着宫人整理他的物品,将宫人指使的团团转。
清芷不知道是应该教训他的无法无天,还是应该夸奖他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人。
“保瑜这么快就收拾东西了?”见清芷走了进来,保瑜虚心的从桌案上跳了下来,便要扑进清芷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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