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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今日不上朝)


夏日里还能穿草鞋,便是一日磨损一双,也不咋心疼。冬日便不行了,他们这儿的冬天冷得很,积雪三尺,莫说草鞋,便是穿着棉鞋在外头行走,半日下来,脚指头都会冻得受不住。
老人熬不过冬天,穷人看不见春雪。
冬日苦寒,家境贫寒的人家冬日存粮不足,亦或家中取暖的柴火不够,更甚没有银钱置办过冬的被褥衣物,一家子饥寒交迫,冬日漫长,若是再生个病没钱医治,莫说老人,便是壮年汉子也扛不住。
桃花挨过饿也受过冻,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周家村还是杏花村,死在冬日的老人尤其多。
他们家在山脚下,夏日是凉爽,冬日可就不一样了,定会比村里寒冷许多,风刮在脸上许是如刀子一般锋利。
桃花想到这些,思绪都有些飘忽了,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藏钱的地方。冬日未至,她便已经开始忧心起来,思索家中的银钱够不够存下猫冬的粮食,还有被褥袄子,过冬的衣裳打底一人得两套,尤其是爹的,他腿本就受不得寒,冬日更要注意保暖。银钱也不能全花光了,得留着些以防不时之需……
走神间,针忽地戳到了手指头。
桃花熟稔地把手指伸到嘴里嘬了一口,眼睛有些酸涩,她看时辰也不早了,山里头鬼哭狼嚎的风声也渐渐听习惯,便把鞋底放回针线篓里,把披在身上的衣裳放一旁,脱了鞋准备上床歇息。
“汪!”小虎在堂屋里叫了一声。
随后,便是窸窸窣窣狗爪扒拉木门的响声,桃花心念一动,忙穿上衣裳,趿拉着鞋子,举着油灯去了堂屋。
“汪汪汪!”小虎见到她,一个劲儿扒拉堂屋们的前肢停下,扭头冲她叫唤,一会儿又冲外头吠叫。
卫老头那屋也亮了起来。
桃花心里一阵儿紧张,她一只手举着油灯,一只手把这门栓。直到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她耳朵贴近门缝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是卫大虎的声儿,她这才猛地拉开门栓,把堂屋门打开。
外头一阵漆黑,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外头,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打湿,整个人湿漉漉的,明明该是狼狈模样,偏生落在他身上,瞧着气势更足。
卫大虎见是媳妇开的门,一脸的雨水珠子都挡不住面上的笑,伸手就要抱她:“媳妇,咋是你给我开的门?你怎还没歇息?这都三更了。”
浓重的水汽袭面而来,桃花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卫大虎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脚底板的泥半指厚,整个人脏得跟那在泥地里打滚的牛一般,再看他媳妇,唇红齿白干干净净,哎,他咋好意思这会儿伸手啊。
“咋这会儿回来了?怎不在镇上歇一晚,下着大雨呢多危险啊。”他把手缩了回去,桃花却反而伸手握住他衣摆一拰,好家伙,一地的水。
想你想爹想家,迫不及待就赶夜路回来了,卫大虎瞅着她被油灯照亮的小脸,咧嘴直乐:“不怕下雨天,就想赶回来,我担心家里。”
他站在屋檐下不动,桃花看着都心急,外头多冷啊,他还浑身都湿透了,就仗着身体好,造生病了可咋办,她伸手去拉他:“还傻站着干啥,赶紧进屋,夕食可有吃?你先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我去灶房给你烧锅热水擦擦……”
卫大虎身上虽然湿透了,但心里暖呼呼的,爹在屋里叫他,他回了声,叫他自个歇息别出来了,然后才回桃花:“路上随便对付了两口,肚子饿了。府城也在下雨,昨日开始下的,比咱们这儿还大些,我担心家里,山路也是走习惯的,便没在镇上歇脚。”
“啥?你不是去县里吗,怎又去府城了?”桃花讶道。
“明日再细说。”回了屋,卫大虎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用帕子擦了擦身子,换上桃花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衣裳。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鬼知道他大雨天走山路,没被山路滑倒,险些被饿摔。换了衣裳人也精神了,他也不再拘着自己,弯腰抱着媳妇亲稥了一番,央求道:“好桃花,好媳妇,给我煮碗面吃吧,你男人都要饿死了。”
桃花一把推开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红着脸瞪他:“回来就没个正形!”
说完扭头看向门口,故意摆起凶脸:“小虎,给我咬他!”
卫大虎迷茫了一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
“汪!”小虎迈开四肢跑过来,歪着狗脑袋就去叼他的裤腿。
卫大虎低头看着叼着自己裤腿不放,他抬脚,它犬齿紧咬,半个身子吊在半空中晃悠也没有松嘴的小狗崽。
“它?小虎?”卫大虎扭头看向媳妇,横眉竖眼一脸不服气,“它凭啥跟我一个名儿??”
黑灯瞎火三更天,一缕炊烟从山脚下的茅草屋上空飘出,又转瞬被倾盆的暴雨掩盖,瞧不真切。
灶膛口暖烘烘的,卫大虎拎着小狗崽的后颈肉,把它丢柴火堆里,心里还计较着它的名儿呢,扔的力道可不轻。他往灶膛里塞了把松针,火舌瞬间舔舐着干木柴,燃得猛烈发出爆破响声,叫正在揉面的桃花一阵好骂。
“烧这般旺作甚,还要好一会儿才下锅呢。”
卫大虎使了坏,咧嘴直乐,此时他就浑身都放松了,远不像才到家那会儿,浑身湿漉漉狼狈不说,连身子都是紧绷的。
“这几日家中可好?”他问道。
“好着呢,家中没啥事。”桃花把面团擀开,是入睡前便揉好的,本打算第二日蒸粗粮馒头,哪个晓得他半夜会顶着大雨回家。这会儿倒是正正好,省了醒面的功夫,她边忙边与他说着这几日的事,“你去县里那日,院子旁边那块地垦出来了,爹去二舅家借了菜种,我也去了村里,路上遇到二牛媳妇,和她说了会儿话,那是个性子爽直的妇人,还邀我去她家窜门呢。我还想在家做腌菜,爹说等你回来去镇上买坛子,再买些菜和粗盐。”
说罢,她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倒是三花,小姑娘经此一事好似长大了许多。”她想到那日大嫂说的话,突然变懂事了,开始帮家里分担活计了。
卫大虎点头:“长大些也好,姑娘家太单纯日后会被人欺负,她也快到了相看的年纪。”
说完又道:“二牛媳妇啊,她叫吴招娣,小时候喜欢跟在我们后头耍,是个男娃性子,为人确实敞亮,改日我带你上她家窜门。明日歇一天,后日我带你一道去镇上。”
“我也去?”桃花有些高兴。
“咋不能去,你便是想去县里,我也带你去。”卫大虎手欠的慌,见不得小狗崽酣睡,大掌时不时薅一把它的狗脑袋。
说到县里,桃花便忍不住问:“不是说去县里打听那个和朱屠夫关系好的官爷吗,你咋又跑去府城了?”
摊开的面被切成长条,算不得特别规整,桃花叫他把火烧旺些,卫大虎往灶膛里塞了柴火,火红的光打在他脸上,衬着他此刻略显严肃的脸。
桃花一刀刀把摊开的面团切成条,再把切好的面条抖开放入锅中,用筷子搅拌开来。灶房里有些安静得过分了,她讶异地抬头瞅了他一眼,却见他沉着脸。
她心头“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那个官爷很有权势吗?”
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难道那朱屠夫真有个了不得的后台?那两个表兄胳膊上的伤岂不是就白受了?
普通百姓谁不畏惧当官的?便说官爷们每年下来收粮,个个腰挎大刀,威严得叫人半点不敢反抗。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村里备受尊敬,可遇到官爷们,都得好吃好喝招待着,腰都快弯到了地里,很不得把他们当祖宗般供起来,求的就是叫他们高抬贵脚,踢斛时且留情些。
村村户户皆是如此,人人提及官爷,人人面露惧色。
要不怎么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吃着官家那碗饭,便是个底层喽啰,都是老百姓们畏惧的存在,人家能在方方面面扼住你生存的命脉。
便是桃花这般没啥太大见识的农家女都晓得,若是朱屠夫背后真有个有权势的官爷撑腰,大舅家两个表兄的伤,那真的只有白挨了。
他们老百姓不敢和当官的斗。
锅中的水咕噜噜冒着泡,白雾氤氲,灶膛里的火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烧得更旺盛了。
卫大虎低声说:“有件事得叫你心里有个数,桃花,咱们得存粮了。”
桃花搅动面条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他。
卫大虎没有再说别的,桃花心里惴惴不安,面条煮好后,陪着他吃了饭,说了两句这几日村里李家的热闹,那李大郎被毒蛇咬了,他媳妇害怕毒血,怕把自个给沾染上,被婆婆拽着甩了几个大嘴巴子都不乐意给自个男人把毒血吸出来。
李大郎虽去了医馆,但耽搁了时辰,人虽然没死,但身体虚弱了,这会儿还在家中养着。
现在李家整日打闹不休,周苗花要死的谣言不攻自破,天天在家里头和婆婆干仗,精神头足得很。她怪李大郎被毒蛇咬是他自己在外头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不然那毒蛇咋哪里都不睡,偏睡他怀里?还非等他醒了再咬,说它不是来寻仇的都说不过去,定是他不知何时在外头不小心得罪了这精怪,人家才半夜跑来寻仇。
李大郎摊在床上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半点力气,奈何不了这臭婆娘分毫。倒是李大郎他娘听不得这些话,觉得她在咒自己儿子,天天在家里摆婆婆谱,想磋磨,好使她晓得啥叫男人就是天,没有男人你屁都不是。
就是这么巧了,成婚两年都没消息的周苗花这几日月信没来,她仗着肚子里怀了儿子,硬是和她婆婆斗得不相上下,气焰一时嚣张无二,叫村里人看了好大的热闹。
如今大河村,一半说陈家,一半讲李家,乐子一茬接一茬,就没消停过。
这些话是陈大石带着婆娘来姑父家送菜时说的,方秋燕当时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真是上天有眼,这哪儿是毒蛇啊,那是蛇仙!
卫大虎听得咂舌连连,却敢没告诉媳妇,毒蛇是他放的,怕吓着她。
他当时啥也没想,就想先出口恶气顺顺心,至于被咬的人会不会被毒死,那就全看李大郎夫妻自个的命了。
乡下蛇虫鼠蚁多,家中钻进来一条毒蛇的事儿多了去了,被咬的也不少,只要在被咬的第一时间把毒血挤出来,再找根布条把被咬的胳膊腿绑紧,不叫毒血蔓延,再及时寻大夫,那就死不了人。
如果李大郎真倒霉被毒死,他心里也没啥太大感觉,他命该如此罢了。
卫大虎天天在山里头钻,死在他手头的野物都快数不清了,在他眼中,人和野物没啥区别,都是一条命罢了,谁强谁活。
他身上流着的血,并不咋热乎。
填饱了肚子,卫大虎把碗筷拿去灶房,见小虎趴在灶房柴火堆里睡得正香,便没有听桃花的叮嘱把它抱去堂屋,把灶房门关好便回了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桃花已经把油灯熄了,是晓得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脱掉衣裳,踢了鞋子上床,长臂一捞就把媳妇楼进了怀里。
桃花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柔软的手臂搭在他胸膛,闻着他身上叫人安心的气息,双目微阖,渐渐有了睡意。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卫大虎低头在在她脑门上胡乱地亲了几嘴,一双大掌覆在她后腰,小动作多得很。桃花嫌他闹人,嘴里小声发出哼哼声,搭在他胸膛上的手轻轻捻了一下他的腰肉,紧致结实,邦邦硬。
“别闹。”她嘟囔。
“我想你。”他说。
“我也想你。”桃花说。
后腰的大掌顿时愈发放肆,桃花伸手去抓,却撼动不了半点,只感觉腰带半松,竟是滑了进去。
后山林子里的树被大风呼呼吹得东倒西歪,漆黑的夜色里,疾风骤雨半点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和这间屋子里一般,闹得阵仗极大。
雨珠砸在水洼里,啪嗒啪嗒作响,掩藏了屋里如火般滚烫的撞击声。
第二日,雾霾散去,雨势变小。
卫老头一早便醒了,堂屋和灶房的门都紧闭着,家里安安静静,儿子儿媳的屋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他去灶房里转了一圈,小虎听见声响,摇摇晃晃从柴火堆里站起来,摇摇晃晃跑到屋檐下,四肢大敞,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打水洗了个脸,去堂屋拿了蓑衣披上,卷起裤脚,穿着草鞋便去看自己的菜地。
卫大虎从屋里出来也是这般,先去灶房转了一圈,把昨夜他吃完饭没收拾的锅碗瓢盆洗了,这才慢悠悠引火烧热水。
往灶膛里塞了干木柴,叫它自个燃着,他打水洗了个冷水脸,顶着小雨去外头折了根杨柳枝擦牙。见爹蹲在菜地里,他走过去瞅了眼,见菜苗都长出来了,经了一场大雨,瞧着歪七扭八的,还不知能不能长出菜来。
“咋这么早就起了,怎不多睡会儿?”他站在旁边擦牙说道。
卫老头头都没回:“觉少,睡不着就起了。”
“咋会觉少,不都说老年人觉多。”卫大虎含糊不清道。
卫老头随手搓了个泥球,回头就朝着他脑门砸去,个不会说话的混账东西,不如闭嘴:“你爹还没到那时候!”
嘿,老头还不服老。
“说实话还不乐意听了,每日多睡会儿,身体好才能多活两年。”卫大虎侧身躲开。
卫老头都不稀得搭理他,卫大虎讨了个没趣,回屋闹腾媳妇去了。
昨夜闹了一宿,桃花在床上赖了好一阵儿才慢吞吞起身,卫大虎进来时,她刚穿好衣裳,弯腰穿鞋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卫大虎瞧见了,走过来蹲在她跟前,大掌抓着她白皙的小脚丫,亲自动手帮她把鞋子穿好。
穿好鞋,他也没起身,就这般看着她。
桃花头一遭用这个视角瞧他,平日里都得仰着脑袋,这会儿竟能平视了。他大掌还抓着她穿好鞋的右脚不放,她挣了挣,没挣脱,气恼地轻蹬他手掌心,语气有些娇嗔:“还不放开。”
卫大虎只敢浅浅逗一下,怕把她惹恼了没有朝食吃,闻言立马放开,听话得很:“媳妇,朝食吃啥?”
桃花见他挡路,伸手推开他,从小柜上头的篓子里拿了木梳,梳顺发丝后,双手灵活地把一头长发挽了起来。
不理身后的男人,她放下木梳便去了灶房。
卫大虎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讨好道:“媳妇,我给你烧了热水洗脸,这两日天冷,你不要用凉水洗漱,对身子不好。”
哼,烧了热水也不好使,光是想想他夜里干的事儿,就叫她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他哪来那么些花样?出门一趟都与谁学的?
可别是在外头学坏了吧?!

卫大虎若是知晓她心头在想什么, 定会大呼三声冤枉。
桃花也没有纠缠这事儿,昨夜闹得有些晚,她嘴里虽抱怨他在榻上做那夫妻之事时莽撞没个轻重, 可心头担心他多日,亦想他得慌,昨儿个夜里对他多有迎合,便是他想这样那般,她也没有太过反抗。
对那档子事儿, 她也羞得很,心里嘀咕他外出一趟好似“长了见识”, 花样都变多了,又不由想到未出嫁时在杏花村听那几个年轻妇人说起和自家男人屋里那档子事,这个夜半灯未熄,那个只知闷头打桩,还有个花样繁多……
眼下回想起来,桃花羞红了一张脸, 咋感觉她家男人全都占了。她赶紧摇了摇脑子, 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脸都要烧坏了!
她从灶头打了一盆热水,兑了些凉水把脸洗了,又擦了牙,见卫大虎自觉坐在灶膛烧火,她现在瞧见他就耳尖烫得慌,挥手把他赶出灶房:“你出去, 我一个人忙活得开。”
“我烧火。”卫大虎坐着不动。
“你去堂屋看看小鸡仔的窝, 味儿大就把干草换了。”待会儿要在堂屋吃朝食, 她不乐意闻着鸡屎味儿吃饭, 影响食欲。
他们家眼下还没有鸡舍,这两日又下雨,小鸡仔晚间待在鸡笼里,白日放出来在堂屋里走动嘬食,昨夜铺了干稻草,一夜过去得换新的了。桃花是个爱干净的性子,以前在钱家时,家中的鸡舍都是她在打扫,便是院子里也比别家干净,一脚下去不会踩着鸡屎。
卫大虎去堂屋给鸡笼换干草,桃花一边烧火一边揉面,忙碌间又游刃有余,做饭都叫她做出一股子行云流水的感觉出来,瞧着赏心悦目得很。
卫大虎在外头这几日,她心里担心,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琢磨吃食,每日不是喝粥便是啃野菜饼子,倒把爹给委屈着了。
今晨的朝食,桃花是费了心思的,同样是面条,但比昨夜赶时间做的要精细些,她还挖了好大一坨野猪肉熬制的猪油,给爹和大虎都煎了两个鸡蛋卧在面里头,撒上切好的葱花,焦黄的鸡蛋和翠绿的野葱花搭配在一起,看着清淡又充满食欲,叫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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