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看着被自己一一记下的话,身为武将,能征战疆场才是他的毕生所求,他眼中没有怯懦,只有恨不得此刻就去迎战的跃跃欲试。
天边擦黑时,霍如深留下了众人一同用膳,君臣之间交谈甚欢。
陈远送走这些人才将整理好的记录递到霍如深面前,霍如深让他先放一旁,他醒了酒劲就看。
不远的书案上,陈远早就发现了他已经写好的书信,随口问了句:“陛下要现在送出去吗?”
也就现在陛下还能和皇后娘娘正常互通书信,等战事开始后,恐怕连一封再轻不过的信都难送出了。
霍如深方才饮了不少酒,北疆的烈酒烈性真大,他有些头疼,北疆没什么乐趣,那些将领平日里也只能拿这烈酒缓一缓心中的苦闷,他也不好推拒扫兴,这才多喝了些,但听见陈远的话后,他还是撑着精神点了头,“让人送去吧。”
陈远拿着信件离开后,霍如深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往里屋去,他走到床边,抬手轻触上被他带来的画卷,画中人正撑着头靠在榻上翻书。
外头明月高悬,霍如深指尖摩挲这画中人的侧脸,久久不能离开。
这日,颜莳收到了从北疆传来的信件,京城将要入秋时,她才终于有了那边的消息。
听月见她迟迟没拆开,不由催促道:“娘娘快拆开看看。”
颜莳这才缓缓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不短的书信,眼前熟悉的字迹好似带着那阵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
信上说他已抵达北疆,告诉她只有亲身到过北疆才能体会到那种荒凉,还说与北国的战事将近,日后或许难有书信传出,但她送过去的信会被放在将军府里,他若有时间会一封不落地看完。
其实颜莳早有准备,战事为先,他到那时候肯定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哪还能写这么长的信送来,她只盼着递来京城的战报上能有他只言片语,不过只要是捷报,她便知他一切安好。
看完这些,想找找信封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果真让她翻出了一张夹在其中的字条,依旧是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朕会保重身子,万望殿下同样安好,甚思。”
第91章
秋风四起, 颜莳看着陈禀从江淮递来的折子,其上所言,江淮今年收成不错, 因为清河整改河道效果甚佳, 往年江河水上涨的情况也没发生。
因此,颜莳在早朝时特意褒奖了一番容凛,这也是数月来容家经过降爵后首次在朝堂上受到赏赐。
虽然微不可谈, 但也让容家人心里好受了不少。
早朝结束后,余若寻到了颜莳跟前, 他问:“娘娘,今年的中秋要在皇城设宴吗?”
“不了, 省下那点银两送去北疆吧。”颜莳记得那边跟京城不同,“我会让内务府多采购些棉衣,到时候一并送去。”
余若点头道:“听娘娘的。”
最近北疆那边只有一封捷报传来,朝中是安稳太平了,那是因为朝中诸多视线都在北疆, 就连他也免不了担忧。
“文太医说娘娘最近忧思过重,臣恳请娘娘保重身子, 切勿太过担忧。”
颜莳看着廊下的青石答道:“余大人放心好了,不过是些老毛病, 想来文太医又添油加醋多说了。”
她不过熬了两晚, 将各地呈上的折子翻看了一遍而已,本来没什么,可听月在文太医面前说漏了嘴, 文太医见自己劝不过就来余若跟前说道。
因为他近期发现颜莳竟然会将余若的话听进去些。
“文太医也是为了娘娘好。”
他从文良的话里大致能猜到以前的事, 颜莳是被药物灌坏了身子,所以现在才会偶尔气血不足, 操劳不得。
“我知道。”颜莳看向余若道,“今年中秋,余大人也不用守在武英殿了,回府陪陪家人吧。”
颜莳所说的家人就是余若唯一的侄儿。
“府里有的是人陪他,臣放心不下,若是出了什么事,臣也能帮娘娘分忧。”
见他如此,颜莳也就没在多说,今日事少,两人在廊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直到听月捧着一个小箱匣过来,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颜莳身后的余若,余若了然,起身告退。
等人走后,听月才将手中的箱匣递到颜莳面前,她道:“娘娘,这是容家送来的,说是送给娘娘的中秋贺礼。”
“还是先前来拜见娘娘的女子送来的,她这次送完东西就走了,也没说要见娘娘。”
虽然还是没看见脸,但听月从身形上能看出还是那人。
颜莳瞥了眼她手中的箱匣,抬手将其打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她看着熟悉,她拿起其中一颗圆润的明珠,这些似乎是母妃当年带进皇城的嫁妆。
她也只粗略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放进库房吧。”
听月合上箱匣正要离开,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又听见颜莳道:“待会我写份手谕,你送到容阳侯府就行。”
中秋团圆日,她就全了母妃这一次,让她见一面永安。
自上月的捷报后北疆便再无消息,不过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或许来年的中秋会有人陪在她身旁。
今年从各地征收过来的赋税依旧会紧供着北疆,国库暂且还撑得住。
中秋临近,因为近日免了宵禁,京城中热闹了起来,颜莳派了些禁军在周边巡逻,避免有人趁乱闹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圆月高悬之时,真有人趁着佳节热闹时起事。
颜莳得知消息时,还在武英殿听着文良的念叨,余若也在一旁,当得知成国公谋反时,在场众人都愣了片刻。
还是颜莳率先反应过来,让人赶紧去调动禁军。
成国公、安国公以及容国公都是前朝开国时册封的国公位,现如今,安国公被霍如深一剑斩于殿前,容国公被颜莳下旨降爵。
或许是因这些,才会让成国公坐不住,竟然起了谋反的念头。
余若见颜莳面色不佳,宽慰道:“娘娘勿慌乱,京城周边数万禁军,成国公不会得手的。”
在他看来,成国公此举不外乎自寻死路。
可颜莳却摇头,她道:“前朝之所以封其国公位,是因其祖上骁勇善战,实为开国重臣,朝堂之上为数不多的武将都与成国公有牵扯。”
余若面色也凝重了下来,“娘娘是担心……”
“我担心他不是为了谋反,而是早已叛国。”
不然他为何要自寻死路,除了扰乱内政,令百姓不安之外,颜莳想不到别的。
想到此处,颜莳翻出了那叠北疆将士的名册,果真在上面寻到了成国公府的人,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成国公这时动手,难不成……
颜莳深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人抓到,不然她想再多都没用。
今夜,颜莳首次动用了霍如深留下来的兵符,所以禁军才会来得那么快,不然一层层诏令下去,等人过来天都亮了。
余若也是这时才知晓原来颜莳手中还有能号令禁军的兵符。
成国公的谋乱正如余若所言,是自寻死路,他带人到了皇城外,甚至都没怎么反抗就束手就擒。
他看向颜莳,眸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恨意,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高喊道:“新帝已逝,国之将亡。”
至于他的国,早就亡了,与其等着新帝哪日将箭矢对向成国公府,不如他拉着天下人去给颜朝陪葬。
颜莳没让人堵住他的嘴,而是抽出了身旁禁军的佩剑,握着发沉的剑柄走到成国公跟前。
“这天下和朝堂,何曾欠过你成国公的?你要拉着江山百姓一并陪葬?”
成国公被捆着押在地上,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颜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还记得颜朝吗?殿下就甘愿颜朝就此覆灭?眼下臣将机会送到殿下眼前了,北国那边也可襄助殿下,殿下大可以光复颜氏,死臣一个无所谓的。”
颜莳闻言心里忽然想笑,当初颜氏风雨飘摇时,怎不见他有今日的魄力,她何尝没救过颜氏,她何尝不想颜朝能撑下去,可当时只有她一人,只有她撑到了最后。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前朝往事都已过去,竟然有人跑到她面前说,你看这江山终于安稳了,你怎能把江山拱手让人,抢过来吧,天下百姓的安危算什么,不过是和北国勾结,与虎谋皮而已。
颜莳抬起手中的剑,抵在成国公胸口处,她已经不想知道成国公为何会断定她的身份,只是开口问道:“陛下究竟如何了?”
“自然是被暗杀……”成国公的话还没说完,抵在他胸口上的剑便刺了下来。
剧烈的痛感传来,胸口处鲜血直流,他没撑多久便晕死了过去。
颜莳松开手中的剑柄,只留了句:“别让他死了。”她刺得不深,死不了人,留着成国公还有别的用途。
余若一直在跟前看着,哪怕颜莳动手他也没阻止,毕竟成国公现在的罪过足以株连九族,哪怕真死在颜莳手上也没什么。
见颜莳要离开,他跟在颜莳身后道:“娘娘勿要多想,成国公方才之言定然有诈。”
或许是因为一夜未休息,颜莳心口跳的有些快,她道:“去成国公府,抄家,查查他与北国究竟在勾结什么。”
“余大人亲自去,有些信件不宜落到外人眼里。”颜莳格外叮嘱道,她怕成国公在来往信件中透漏她的身份,落在旁人眼中又是一大乱事。
余若应下,他还担心着另一件事,“成国公那番胡话,会不会已经传出去了?”
颜莳又怎会想不到,这些日京城热闹来往行客众多,他只要派人在几个茶馆里胡说一通,流言不过一日便能传遍周边。
可现在连她都没北疆那边的消息,只能等,她相信霍如深不会轻易出事,他说过自己会保重身子,她只能等着那边快些传信过来。
两月前,北疆
初次迎战北国,首战便胜了,霍如深让陈远往皇城发了捷报,陈远问他可还要加点什么,他拒绝了,只要颜莳看见捷报便能知道他安好,可惜两地相隔太远,等颜莳收到捷报也该一月后了。
他们刚说完,帐外便又传来了鼓声。
陈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也不怪陛下不递信,这些时日北国的军队频频来扰,也不是为了打起来,就是为了熬他们的精神,哪怕刚打了败仗也没见他们消停,陛下连喘口气的功夫都难有,更别说伏案写信了。
“不如陛下别去了,臣去会会他们。”陈远看着霍如深眼下的乌青劝道。
霍如深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他道:“你和另外几位将军替换着来,就守在外面等着,等他们真来犯再敲鼓。”
不然这鼓声不断,让人听着心慌。
此后一月,北国依旧如此,他们最近似乎都没进犯的心思,哪怕霍如深下令将营帐向前挪了十里他们也依旧没有动静,甚至如同畏惧一般退却二十里。
未免其中有诈,霍如深也没贸然出兵,只是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寒风渐起,再熬下去将士们也不好受。
“他们莫不是想求和?”陈远思索道。
“不会。”霍如深能断定北国那边绝对不是为了求和,若是要求和,这些时日就不会派兵来频繁骚扰,更是没见他们有派使臣过来。
就当霍如深思虑该如何时,他身边有了异动。
这日他正和诸位将领商讨该如何应对时,站在他身侧的人突然亮了刀,在场众人都预料不及,若不是霍如深察觉到了被匕首反射的冷光,恐怕此刻人已经不行了。
因为他及时侧身,那把冲着他心口来的匕首,最后扎在了他左臂上。
沾了血的匕首被抽出来, 陈远催促着军医动作快些。
“陛下,我们动作慢了一步,他之前已经服毒, 方才毒发身亡了。”
陈远咬了咬牙, 谁知道外敌未除,又出了内乱。
左臂上的伤口被收拾妥当,霍如深看了眼被丢到一旁的匕首, “去查。”
北疆这边都敢有人对他动手,京城那边应该也有牵连, 甚至和北国勾结。
他说这段日子为何北国动静小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陈远走后, 霍如深起身翻出了纸笔,如果此事还牵扯朝廷,他该给颜莳提个醒。
起异心的将领查起来不难,孟召生怕其余人牵扯其中,将所有东西都摆到陈远跟前。
“陛下那边可有事?”孟召小心问道。
陈远面色凝重地翻找着面前的名册, “孟大人想知道就自己去见陛下。”
孟召就是不敢过去才问陈远的,出了这事本来就是他监管不严所致, 可他也没想到曾经并肩作战的将领会将刀刃对向自己人。
孟召想了想还是往霍如深的营帐去,这事他肯定要给个交代。
“陛下, 今日之事是臣失职, 臣甘愿受罚。”
孟召一见到霍如深便直言请罪。
霍如深没看他,他在等着陈远先把事情查明,查清楚后他再论定罪之事。
孟召不安地跪在原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面对霍如深时多了不少畏惧。
身为臣子,最怕的就是君威落到自己身上。
好在陈远动作不慢,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回来复命了,走进帐内,他先是看了眼跪在一旁的孟召,之后才将搜来的信件递到霍如深手中。
“陛下,臣让人去罪臣营帐搜寻了一番,只找到了他与成国公互通的信件,但上面并未记载要事,想必那些已经被他烧了。”
陈远看向孟召,“罪臣是从成国公府出来的,孟大人应该也知晓。”
孟召猛然点头道:“是,确如陈大人所言。”
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霍如深这才将视线放到孟召身上,“起来吧。”
孟召撑着有些发麻的腿起身,下一刻又听霍如深道:“朕的情况孟大人先别急得向外透露,军中也不许多言。”
当时在场的诸位将领都能看到他伤在左臂并无生命危险,可北国那边却不知,他们敢联合内奸搞刺杀,那他将计就计好了。
霍如深给了陈远一个眼神,陈远立刻明了,他转身拉着孟召一并离开。
“孟大人可要看好手下的人,若是手下的人没捂好嘴乱说,陛下可真要生气了。”
孟召当夜就把手下将领唤到一起,让他们切记不可谈论陛下的伤情。
军医日日都候在营帐内,在外人眼里,霍如深伤情严重。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封密函从北疆发回皇城。
成国公的事影响颇大,次日早朝时,便有朝臣出列询问成国公之言是否为真。
那些流言早已散布到各处,颜莳早有预料会有人问这些。
余若在她的示意下开口道:“成国公勾结北国,妄图扰乱朝政,此言不过是他们特意散播的流言,不可信。”
余若话罢,众臣面上的担忧少了些,但朝中这些时日都没北疆的消息,他们心里还是会多想。
颜莳见状起身道:“陛下若真出事,北疆早该乱了,如今诸位尚且能安然站在这里,便能知此言为虚。”
“成国公犯上谋乱,抄家落狱,不日问斩。”
“退朝。”颜莳说完这些就走出了金殿,将跪拜声抛在身后。
她本以为这番话大抵能安群臣的心,可没想到就连柳献都跑来问她有没有霍如深的消息。
柳献注意到颜莳的目光后道:“娘娘别误会,臣这几日也没收到陛下的消息,所以才会多问几句。”
他声音越说越轻,其实全然没有陛下的消息,娘娘应当是最担心的那个,他实在不该这时候过来问这些。
柳献随意寻了个理由告退,他决定再去看看,说不定明日就有陛下递来的消息了。
柳献走后,余若才道:“臣已经翻阅过从成国公府抄检出来的信件,其中确实有与北国的通信,娘娘要如何处置?”
颜莳也看了那些信,就是因为看过,她现在才心绪不佳,那信上明明白白写了新帝遭遇刺杀,生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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