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碰到颜莳,手上的镯子就被人拿走了。
霍如深将镯子戴到了颜莳手上,打量了起来,“确实不错。”
颜莳看了眼他,将刚戴上的玉镯摘了下来,指了指旁边那枚玉色上乘,圈口略小些的镯子道:“就这个吧。”
凌鸢阁的掌柜接下颜莳还回来的玉镯,麻利地将她看上的镯子给包好。
“夫人是第一次来吧,这镯子就算您五百两好了。”
听月将银票递了过去,接过包好的镯子后便要跟着颜莳离开,可陛下却依旧站在原地。
听月看见陛下将方才娘娘推过去的玉镯买了下来,这是陛下买来送给娘娘的?可方才娘娘不是不喜欢吗?
“一千两。”
掌柜面上的笑不变,但要的价要比方才贵了一倍。
霍如深没多言,直接将一千两银票放到了桌上,随后离开。
等人都走后,方才领着两人进来的下人道:“掌柜您看,我说得没错吧,这是笔大生意。”方才的镯子贵了一倍也卖出去了。
掌柜垂眸看了眼被她藏在手心里的字条,语气有些飘忽:“确实……是笔大生意。”
重新回到马车上,颜莳握了握有些发僵的手。
当年父皇认命立她为太子时已经不管朝政了,除了打发她去武英殿外,还将在京中的暗线交给了她。
可颜莳却觉得这些暗线有点鸡肋,他们本是颜氏先祖留下来监控朝中诸多大臣的,所以只在京城才派得上用场。
她也有些把握不好那些人还会不会听话,毕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在给他们下命令,而现在也已经不是颜氏的天下了。
霍如深上车时,颜莳仍在出神,他坐到旁边抓住了颜莳的手,将方才买的玉镯戴了上去。
颜莳皱眉正要拒绝,便听面前人漫不经心地道:“殿下和凌鸢阁的掌柜认识?”
她刚想说不认识,霍如深就接着道:“朕以为殿下就算传信也会传给容家,但殿下似乎对前些日的容夫人并不热络,却格外相信一个首饰铺子的掌柜。”
“殿下以为朕当真是傻的?”
霍如深等着颜莳的回话,似乎她说错一句,方才的凌鸢阁便会不复存在。
颜莳神色未乱,她看了眼被霍如深握住的手腕道:“文太医没跟陛下说吗?”
霍如深指尖在玉镯上轻轻滑动了下,“殿下是指容家跟北国有私的事?”
这镯子的玉色虽不是最好的,但微微发青的玉色确实衬她,也衬她身上这件衣裳。
“陛下别以为你现在的皇位就坐得安稳,北疆那边的异族随时可能找机会举兵。”
她抽出被握住的手道:“孤查这些,可是为了帮陛下。”
霍如深却轻笑了一声:“殿下是为了帮朕稳坐皇位,还是为了帮容家洗清嫌疑?”
颜莳面色不改:“这并不冲突。”
她相信外祖会因为容家的前程不择手段,但她实在无法将叛国和容家联系到一起。
她既为了细查北国是否在京中设有眼线,也是为了想知道容家和北国究竟有没有牵扯。
“若是容家当真和北疆那边有勾结?”
“若真有,陛下依律处置就是。”
京郊行宫外,早已有宫人守在门外等着。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走下马车时,颜莳听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是吴嬷嬷。
她让嬷嬷一直跟在永安身边,想来她现在也确实会在这里。
霍如深见颜莳一直不出声,开口说了句:“起来吧。”
吴嬷嬷站直了身子,却一点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两人,“奴婢这就带路。”
她心里有些慌乱,不知新帝为何会忽然带着贵妃来行宫,公主最近一直心情不佳,哪怕她已经叮嘱过公主要小心说话,还是免不了担心。
也许是知道颜莳不知该怎么开口,霍如深问出了颜莳一直想问的话:“永安公主最近如何?”
吴嬷嬷脚步微顿,连忙回道:“殿下仰仗陛下和娘娘仁善,一切都好。”
皇陵毕竟不是能长待的地方,这行宫已经很好了,就连平日里殿下的食俸也未减少。
颜莳走到廊前,耳边已经能听见永安的声音了,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霍如深侧头看向她,像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不进去了?”
不知为何,颜莳微微摇头轻声说了句:“不了。”
只要永安能好好的,她也没必要非去见她,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新帝,颜莳不想看见永安在目睹父兄遇难,国破之后还要对着新帝卑躬屈膝。
也不想让她看见当朝贵妃竟然和她的太子哥哥如此相似。
颜莳看向听月道:“你跟着嬷嬷将东西送进去就出来吧。”
听月捧着手中的东西点头,“奴婢知道了。”
似乎是因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吴嬷嬷微微抬头往前看,最终只看到了颜莳离开的背影。
她有些昏沉的眸子微红,一定是因为她太念着太子殿下了,才会觉得方才的贵妃娘娘不管是声音还是走路的仪态都有些像殿下。
屋内,永安垂着头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不想见什么新帝,她只想见母妃。
可她看到吴嬷嬷身后除了跟着位宫婢,便再无旁人时,永安眼睛亮了亮,她看向吴嬷嬷问道:“他们不来了是吗?”
吴嬷嬷轻咳了一声,示意永安别乱说话,有些不安地看向听月道:“公主年岁还小,说话难免欠考虑,姑娘别见怪。”
听月听见了也当没听见,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掺和的,她今日才知晓娘娘要做梅花糕是为了送给这位前朝的永安公主,娘娘既然重视永安公主,她自然不会多嘴惹娘娘不快。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的茶案上。
“奴婢既将东西送到,便先行告退了。”
吴嬷嬷将人送到了门口:“姑娘慢走。”
永安走到茶案旁,她打开那层餐盒,看到了里面放着的梅花糕。
“之前殿下生辰时,娘娘每次都会下厨做梅花糕,没想到今日贵妃娘娘也会送梅花糕过来。”
吴嬷嬷看向永安轻声道:“殿下不是最喜欢这些的吗?不如尝尝看。”
小姑娘拿了块梅花糕放进嘴里,边咽边嘟囔道:“一点都没有母妃做的好吃。”
她看向吴嬷嬷认真地说道:“是皇兄喜欢母妃做的梅花糕,但他不好意思说,我是为了皇兄能吃到,才会让母妃做的。”
日头高悬, 今日是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照在人身上多了几分暖意。
不知道永安会不会喜欢她挑的镯子,颜莳站在行宫外, 有些出神地想着, 还有那一盒梅花糕。
“等开春后,朕想南下巡查,殿下可愿一同前往?”
颜莳被这句话拉回了思绪, 她看向身旁的霍如深问道:“朝纲都未稳,陛下当真放心?”
霍如深道:“等开春后, 该杀的该贬的都已经处理完了,剩下那些掀不起什么风浪, 还有余先生在京中坐镇,朕很放心。”
见他这么放心老师,颜莳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南边陛下不应当最熟悉?当日陛下举兵,应该没少和沿途官员打交道。”
更别说眼前这人还是江淮一带的藩王。
“朕是为了救驾,事出紧急和他们打什么交道?”
霍如深解释道:“新政要推行不能只在朝廷, 也要扩到地方中去,南边相对富饶, 官绅更多,要推行起来阻碍重重, 只有朕亲自去他们才会将新政放在眼里。”
颜莳却道:“陛下不如说是为了搜刮当地富绅, 充盈国库。”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颜莳可清楚,她接手朝政时国库里的东西早就被败的一干二净, 恐怕就连父皇的私库都没剩多少东西, 霍如深养的那些兵,自然也要不少花费。
她都不用细想便知眼下国库是什么状况。
“国库没钱, 朕也没办法,最近一连抄了几个贪官,国库还有余力,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说到钱,各地赋税才是国库的重要支撑,颜莳提醒他道:“陛下可对比过西北一带和南方一带呈上来的赋税单子?”
闻言,霍如深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殿下也看过那几张东西?”
前朝定下的赋税不低,可单西北交上来的钱就比南边呈上来的多了一倍不止,简直离谱至极。
“朕猜那些没记在上面的银两,一小部分流到了前朝内阁手里,另一部分则被当地官绅昧下了。”
颜莳余光看见了出来的听月,轻言道:“所以陛下最好仔细查查,说不定南边还有一个‘宣淮王’。”
那些年江淮一带的赋税不就落到了他手中,保不齐再养出来一个犯上作乱的。
霍如深眸光一直看着颜莳,“殿下说得是,是该好好查查。”
听月出来后,颜莳便出言问道:“永安公主可好?”
“回娘娘的话,公主殿下只是有些心情不佳,但一切都好,奴婢临走时还看见殿下拆开了娘娘送去的梅花糕,想来是喜欢的。”听月一五一十地道,她没将公主那些话讲出来,只捡了好听的说。
颜莳松了口气,永安年岁还小,她也怕有人会拿永安的身份做文章,父皇其他几位公主早就出嫁,在京中的寥寥无几,永安待在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
“朕会让人再派些人手过来,殿下只管放心,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都说京城最大的酒楼别具特色,朕还没见识过,殿下可愿在那用膳?”
颜莳没接话,直接上了马车,其实她也没去过,因为种种原因,她连皇城都没出过几次。
望春楼,名字倒是个好名字,颜莳抬眼看着上方镶金的牌匾,她为何觉得这牌匾上的字迹有些眼熟。
她还没细看,便被身旁的人揽住了腰身,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惹眼便没抗拒,只是目光发冷地看向霍如深,示意他松开。
但霍如深好似看不见一般,“夫人可别看呆了,用膳要紧。”
说着便揽着她往望春楼里进。
眼下正是午膳时分,酒楼内人声鼎沸,霍如深似乎早安排好了人订位置,他们刚进来就有人领着去了二楼的雅间。
到了雅间,颜莳就推开了霍如深揽着她的手。
颜莳不理他,霍如深也没生气,他自顾自坐到颜莳对面,端起桌上的酒壶斟了杯清酒推了过去。
一阵清冽的香气传来,颜莳垂眸看向手边的清酒,她以前没碰过这些,也许是因为方才的酒味太过吸引人,她端起面前不大的酒杯轻抿了一口。
等到饭菜端上来后,颜莳手边的酒杯就已经见底了。
霍如深看在眼里,把酒壶撤了下去,望春楼酿的酒是一绝,但她身子不好,哪怕果酒,一杯尝尝鲜就够了。
酒楼中间有一空地,此刻来了位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原本闲聊的客人便被吸引了目光。
雅间内虽看不见楼下,但也能听清说书先生的声音。
颜莳听着外面惊堂木的声音,忽然有了些兴趣,她侧耳去听。
直到堂前说书人开始讲起前朝皇帝,霍如深看着依旧饶有兴致的颜莳道:“殿下就不生气?”
颜莳反问道:“为何要生气,被骂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他们昏庸无能时可曾想过会被后世唾骂?
她一个亡国太子,在世人面前实在渺小,相比他们,没多少人会记着。
可颜莳刚说完,就听见说书先生又拍了一把惊堂木。
“可叹,前朝式微之际出了位一心为民的太子殿下。”
她放下了手中的竹木筷,外面的说书先生竟然讲到了江淮的事。
颜莳复又看向霍如深道:“江淮那边……”
“江淮早就已经脱离了水患之祸,殿下在城墙上刻录帐薄的事也早就传到了京城,据朕所知,这已经不是望春楼第一次拿这场说书揽客了。”
霍如深说完,就听见对面雅间有人喊道:“说得好,赏!”
颜莳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容凛。
霍如深微微皱眉,他也没料到出来一趟还能撞见这人,他看了眼桌上已经用得差不多的饭菜道:“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听月去寻了些吃食后就一直守在酒楼外等着,但她发现娘娘出来时有些不对劲,似乎是喝醉了。
不过不管是陛下还是娘娘似乎都没注意到,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娘娘坐上马车,待会儿文太医来请脉,娘娘八成要被说了。
因为颜莳坐上马车后便靠在一旁不说话,霍如深也没在意,只不过当车驾缓缓停在皇城外时,身旁的人依旧没动静,他这才靠近了些。
发现她似乎睡了过去,霍如深想到望春楼里那杯酒,明明只是果酒,竟也能让她喝醉。
因为唤不醒人,霍如深只好将人抱下了马车。
他看向听月吩咐道:“让文太医熬碗醒酒汤送到景玉宫来。”
听月领命去了太医院,陛下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娘娘喝酒。
霍如深直接将人抱回了景玉宫,这一路上怀里的人都没有要醒的意思,要知道往日他夜里回景玉宫,再轻的动静都能吵醒她。
他刚把人放到床上,文良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他手中没有霍如深要的醒酒汤,倒是一见到躺在床上的颜莳便开始责怪霍如深道:“陛下明知道娘娘还在用药,怎能把酒端到娘娘跟前。”
霍如深坐在床边,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只是一点青梅饮,连酒都算不上。”
文良反驳道:“能让人喝醉,那便就是酒。”
他搭脉诊了一番,好在无事。
“陛下切不可再让娘娘饮酒了。”
“朕知晓了。”
霍如深看向躺在床上的颜莳,他似乎从未见过如此毫无防备的她。
文良退下后,他伸手将颜莳额间的碎发给拨开,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偏要将颜莳困在身边,不愿意她出现在人前,更不想她与旁人有何瓜葛。
就像是在行宫的永安公主,如果他不安排好一切,她一定会日夜惦记着,恨不得天天往行宫跑。
他能看出颜莳眼里对外界的渴望,他也知道她放心不下朝政。
所以他从未在她面前避讳过朝政,也想带她南下散心。
霍如深握着颜莳的手,视线落到她腕间的玉镯上,只要能将她永远困在身边,这些都不过是小事而已。
当听月端着醒酒汤进来时,霍如深仍旧坐在颜莳身边,见到娘娘还睡着,她将汤药放到一旁暖炉上温着,一声不吭地守在旁边。
霍如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终于放开了握着颜莳的手,他走到听月跟前吩咐道:“平日里除了文太医跟朕,景玉宫任何人过来都要事先告知朕。”
听月闻言点头应道:“奴婢知晓了。”
她方才回来时好像看到了景玉宫周围又加了些巡逻的禁军,这阵仗,就算有人想来也望而却步了吧。
霍如深离开后,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床上人浅浅的呼吸声。
听月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颜莳,不知娘娘什么时候才醒,也许她该去吩咐人准备些点心,万一娘娘起来要是饿了也能用些。
她初到皇宫就到了景玉宫当差,实在不知旁人是如何伺候主子的,但娘娘对她和善,从未为难过她,方才她去太医院时还碰上了原来的管事姑姑,因为娘娘的原因,姑姑都对她和颜悦色的,丝毫没有管教她们时的严厉。
听月出神之际,颜莳指尖忽然动了动,随后便轻咳了一声。
这动静立刻拉回了听月神游的心思,她轻声唤了句:“娘娘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颜莳缓缓坐起身,她不是在马车上吗?为何会睡在景玉宫的床上。
见她面色有些疑惑,听月解释道:“娘娘午膳时喝醉了,是陛下抱着娘娘回来的。”
颜莳闻言想起那杯清酒,正要抬手揉一揉发涨的脑袋时,手腕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垂眸看了眼腕上残留的红痕,对着听月问道:“这也是他弄的?”
第54章
听月这才发现颜莳腕上的印子, 像是被人狠狠摩挲后留下的,方才只有陛下在殿内,而且敢这么干的也只能是陛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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