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想多留会儿。”
“……”
“那什么——”他丝毫没忍着笑,兀自往前走了两步,冷不丁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继续叛逆的意思。”
温汐:“……”
怕她不重视,他又补充:“人生安全,比可爱重要。”
温汐记性不差。
可等回到教室,平复好心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草稿纸翻出来,再把刚刚那串数字默写出来。
写上,又涂掉,反复几遍,确认自己不会忘记后,才把草稿毁尸灭迹。
她有限的人生经历里,充斥着程度极高的不确定与不安全,也许是惯性使然,越是在意的东西,她就越是藏得深。
秘密这种东西,除了心里,放在哪里她都不放心。
最后一节英语课,语法部分有点没讲透,英语老师就拖了会儿堂,教室里很快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抱怨声。
可没过多久,又突然演变成按捺着的低呼。
温汐凭着直觉往窗外看去,冷不丁撞见那道散漫的身影时,左脸残留的零星触感又开始作祟。
脸颊刚淡去不就的酥痒感,没来由地又迎面扑了回来:“……”
走廊上突然多了三个“名人”,无一例外地朝着某个方位看,引得班里同学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砸了过来。
连程曜都问:“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温汐脸红更甚,半晌才含糊地答:“…四二贰而无久一四气…啊。”
江声原本是在楼下等的,也许是上周连着几次没找到人烙下的阴影,刚刚一个没忍住就上来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且今早升旗时四人就合过体,虽然没公开说过,但现在大多人心里,都只把他们当成一起打CTF的队友。
心里有鬼的是温汐自己。
平心而论,要是放在之前,她可能会觉得和他们走在一起太过瞩目,却并不排斥。
现在虽然还是不排斥,可是无形之中,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好像,只单单是和他站在一起、一个触碰、一个对视,都会让她感到心虚,没来由的心虚。
中午江声请客,地点选在了望月楼。
清淡滋补,最适合她现在的胃。
重口的书景浩刚想抱怨,抬头瞥见对面那张惨白的小脸,又给强行憋了回去,他咂了咂嘴,转而又说:“欸——”
“请教你个事儿啊。”
温汐:“?”
“你是怎么用一个星期瘦成这样的啊?”他挠了挠头,一脸的天真无邪与傻缺:“教练老让我控体脂,可我怎么也控不住,你这办法要是好使,回头我也试试!”
温汐:“……”
“说你傻你也真不含糊。”许越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点眼力见没有?你看她是自个儿愿意瘦成这样的吗?”
“我这不是好奇嘛。”
“想减脂还不简单?我把你碗筷收了,分分钟就能见效!”
“欸欸欸——”书景浩赶忙护住碗筷,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干嘛争对我啊!你不也好奇她到底怎么样了嘛?早上还追着阿声问来着!”
许越泽:“……”
CTF团赛之后,他对温汐的观感就变得很微妙。
一方面,是无法接受她顶着一张乖软脸,却极其变态的拥有完爆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她决定参加比赛的契机又和他“息息相关”,心里总有种“都是因为我,她才变成这样”的负罪感。
简答来说,就是让他觉得没面子,可换个角度看,又好像倍儿有面。
总之,非常别扭。
“咳——”他想起自己赛前胡乱把人指责一通的情形,独自陷在一种外人完全无法共情的自我升华里:“先说好,我可不是关心你啊。”
温汐:“?”
“但毕竟,你是为了我才来的比赛,才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他顶着一副绝不出卖色相的贞烈脸,身体后仰了些:“我也不是想打探你的私事,就是觉得,你有事可以直接说,能帮你的我绝对不含糊。”
温汐:“?”
江声:“……”
他拎着水杯,一言难尽地看着对面:“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许越泽:“?”
江声:“没事儿多照照镜子。”
“是吧?”许越泽大骇:“你也觉得我最近变帅了对不对?”怪不得能把小学妹迷成这样呢!!
“……”
温汐偏头,用一种“他好奇怪,我好害怕”的眼神,求助似的看向一旁。
江声指间摩挲着杯壁,见状没忍住低笑了声,而后饱含歉意地安抚:“别怕,他不咬人。”
“……”许越泽:“艹,你骂谁是狗呢!”
饭菜上桌,打断了略显激进的气氛,可没过多久,许越泽和书景浩不知聊到什么,又开始互怼起来。
一顿饭在吵吵嚷嚷中进行。
江声的目光直白落在身侧,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夹点什么,偶尔才附和两句;温汐则全程都在边看“表演”边被投喂,直到饭毕,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契机道出心中疑虑。
回到学校,江声示意两人先走后,就陪着温汐往学思楼去,因为回来晚了,错过了午休,他提议说:“今天的画,晚点我画好给你送来?”
“……”
温汐拐进楼梯间,闻言脚步一顿,忽而摇了摇头:“不用了。”
江声随她停下:“?”
她敛了敛眸,斟酌着说:“我……暂时不用画画了。”
既然事情已经闹了,过早的妥协,除了会让温韶华变本加厉之外,毫无缓和作用。
相反的,现在处于被动状态的人,并不是她。
温韶华训也训了,罚也罚了,既不可能放低姿态劝她回头,也不会丢了体面动手打她。
所以僵持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又何必虚与委蛇地假装喜欢画画去讨好她。
“嗯。”江声随口应着,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之后要是还画,就去画室找我。”
“……”
温汐心口窦跳了下。
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真的不可能有什么秘密。
凭她表现的再刚直不屈,他还是能看出来,这么多年都没能解决的矛盾,不可能因为这一次的反抗而化解。
僵持虽然能让她得以喘息,却一定不是长久之计,而先妥协的那个人,大概率不会是温韶华。
她抿了抿唇,良久才低声应道:“……好。”
江声扬了扬下巴,低声轻哄:“上去吧。”
温汐却停在原地,刚刚还有些躲闪的目光,忽然就横冲直撞了起来,径直看着他,也不说话,像是在提醒他还有什么话没说。
她其实也想得通。
处分虽然不光彩,却不会影响考试成绩,不管是体育分还是文化分,所以对书景浩和许越泽来说,问题其实不大。
可保送名额,却容不下一丝污点。
她更知道,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是于事无补、多说无益,却不知是在较着什么劲,偏想听他亲口说。
而他从来坦荡。
压低的眼眸从容恣意,上挑的唇角随性不羁。
少年意气,自信又张扬,果敢而无畏,敢披荆斩棘,敢迎难而上,敢向她保证:“信不信——”
“没有保送名额,我一样能进A大。”
恍然之间,时光定格。
她看见,骄阳落在他的肩头,清风灌过他的衣摆,都不及他万一闪耀。
5月转眼就过了大半, 高考也在不知觉中一点点逼近。
江声原先联考的成绩,就一直稳定在全市前3。
如他所说,即便没有保送名额, 即便确松懈过一段时间, 高考对他来说依然不算难事。
可不知是不是给过承诺的原因, 自信之外, 他也隐隐生了种隐晦的压力。
一种,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万一没能做到,某人是不是会哭鼻子的压力。
所以这半个月以来,许越泽就看见自己的同桌一改以往的懒散态度,平均一天能刷十来张试卷, 几乎每时每刻都沉浸在争分夺秒的高强度复习中。
就连偶尔大早上打电话过去,他居然都没有在!睡!觉!!
唯一的例外, 是在午休。
每天中午他都会去趟画室, 哪怕一次也没能等到人,都一定要待到午休结束才回教室。
这天也一样。
预备铃响过,许越泽都准备结束聊天了, 才见他从教室后门进来,情绪不高的抽开椅子坐下。
书景浩抱着椅背,正对着后桌发出每日一问:“又去画室啦?”
江声抽出试卷,随口应了声:“嗯。”
“我说你何必呢。”许越泽没忍住说:“人都说不画了,你还眼巴巴地一天天过去等,要实在怕她改变主意, 直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继续画不就完了?”
“是啊。”书景浩认同道:“离高考也没几天了, 我看你学习都够紧张了, 确实没必要这样浪费时间啊。”
江声看着题,漫不经心地转了圈笔:“嗯。”
书景浩:“……”
许越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江声:“没。”
“, ”
两人原本就有些微妙的表情,忽然又变得小心起来,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后,又悄悄用眼神交流。
书景浩偏了下头:你问。
许越泽扬扬下巴:你怎么不问?
书景浩拧巴着脸:我不知道怎么问啊。
许越泽摇了摇头,一副“这个家真是没我不行”的表情,终于试探着开口:“欸——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啊。”
见他没反应,许越泽又故弄玄虚地抛了个话头:“就那小学妹……”
“……”江声笔尖一顿。
许越泽很快凑过去,近距离捕捉他的微表情:“你是不是喜欢她?”
“……”
江声掀起眼皮,眸光微顿,没说话。
“……”许越泽:“看我干嘛,我这是合理提出疑问,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江声眯缝着眼:“合理在哪?”
见他愿意聊,许越泽立刻就来劲了,掰着手指头细数他的“三宗罪”:“你看啊——”
“首先,你这又是帮她画画,又是替人顶包,还拉着我两陪她违纪,最后把自个儿保送都给搞丢了。
虽说一开始,你是为了我才去勾引她的,帮她画几幅画也不足为奇,但后面这些配套服务,是不是也太齐全了点?”
“其次,喜欢你的女生可不少,远的不说,就咱班那佟思媛,明里暗里给你示过多少回好了?
那我怎么就从没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最后,你自己看,你这复习都忙成啥样了?还一天天死守着画室。
你敢说,不是因为想见她?”
听这倒是合情合理,江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许越泽大喜:“是吧?你承认了对不对!”
江声凉凉道:“你要早有这逻辑,确实不用争取加分。”
“别啊!”许越泽见他要赖,立马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因为她喜欢的是我,就这么逃避自己的内心……”
江声眸色微凛:“你没完了?”
“不是!那我说的有错吗?”许越泽坐直了些:“你自己想想,人是不是头回见你就跑来着?之后前前后后、拒绝过你多少回?你总不能理解为,这是喜欢你的表现吧?”
“先说好啊,我可没想跟你抢人!就是好心提醒,人家对你可能还没那意思,而且咱这马上就要高考走人了,你要真喜欢她……”
他越说越深。
江声却不觉拧了下眉,没容许这个话题继续展开:“她很辛苦。”
“?”许越泽愣了愣:“我知道啊。她家里管得严,兴趣爱好都不能自主选择,连参加个比赛都只能旷课去,最后还把自己搞成那样。”
他不解道:“所以呢?这跟你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江声盯着他,眉目里是少有的认真与警告:“不要开这种玩笑。”
“……”
她已经够辛苦了。
所以,不论对象是谁,早恋或是疑似早恋。
都不是她该承担的罪名。
连着两个星期,温汐课余时间基本都待在文印店。
之前笔记本被毁,连带着这么多年积攒的各类文件、工具,全都毁于一旦。
把东西要回来修复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只好买了个新硬盘,再借用文印店的电脑,一点点的重新收集回来。
好在最近没人管她,时间上还算充裕。
常常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代飞提醒,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乘着落日回到别墅。
推开入户门的间隙,屋内骤然传来久违的交谈声。
“真的!我不骗您!”
方柠的声音意正言辞,却明显少了点儿底气:“我特地去看过好几次,她最近真的都在画室!肯定是知道错了,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认错而已……”
温韶华冷哼了声,并不买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帮她说话了?”
“我……”方柠噎住。
“行了。”温韶华晚上有应酬,拎着包正往外走:“陈姨做了晚饭,吃完就早点回去。”
正说着,迎面见过厅里还站着个人。
六目相对。
一时间,三人的面色皆有些微妙。
方柠整个人裂开了似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温韶华则冷着脸,站定的那一步仿佛女王施恩,睥睨着罪犯,姿态不肯放软分毫。
温汐则无声地吁了口气,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妈妈。”
而后,一如这些天的每一刻。
温韶华视她如空气,还是地道里最污浊不堪的空气,连挽救的必要都没有了那般,径直绕开就出门了。
温汐虽已麻木,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并不好受。
她呆站了会儿,才愣愣地来到餐厅,抽开椅子,按部就班的开始进餐。
她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沉寂、晦暗、满腹伪装。
方柠从来只觉得她虚伪做作,可现下回过头来,却有了种全新的感受。
仿佛,自己也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一样,残忍至极。
“喂——”她极其不自在地开了口,可等温汐看过来,她很快偏开了脸,傲娇地辩解:“我刚刚……可、可不是在帮你说话啊!”
温汐盛好小米粥,闻言愣了一下:“哦。”
“哦??”方柠又不干了:“你还有没有点人情味了!”
温汐不解:“虚伪的人,要什么人情味?”
“我那是——”乍一听自己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方柠别扭至极:“……我之前!不是不知道情况嘛!”
温汐喝着小米粥:“现在就知道了?”
“……”
挑衅似的口吻,听得方柠又气又觉得自己不占理,只能一脸的忍气吞声地吼:“好歹知道你也是不情愿的!不是故意那么装的!行了吧!”
温汐点点头:“行。”
“……”
方柠没忍住:“你能好好说话吗?!”
温汐无奈:“你想说什么?”
“就、姨妈……”想起当日情形,方柠忽然没了胃口:“她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温汐眸光微顿,良久,才淡淡地说:“不知道。”
“……”方柠拧眉:“你不想说就别说,都这会儿,撒谎还有什么劲儿!”
温汐见她还有力气较真的样子,淡然地笑了笑:“真的不知道。”
季漫走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能知道什么?
季衍倒是知道的多,但他顾及温韶华的体面,也不曾和她细说过什么。所有一切,都是她这些年来拼拼凑凑的猜测。
而猜测,是不适合用来科普的。
方柠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终于“嘁”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问了我妈好几次,也是死活不肯告诉我。”
“嗯。”温汐并不意外:“要是告诉你了,记得回来跟我说一声。”
方柠和她作对惯了,下意识回道:“我干嘛跟你说啊!我两什么关系你搞清楚——”话没说完,自己又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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