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升温(舒良言)

“Yancy，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试礼服啊？”有位女同事发问，然后不等靳明嫣开口又恍然大悟，“想起来了，Antoine先生是位大忙人，他应该是没有时间。”
葛莹叹气，“无论多忙，他都应该来陪你啊，嫣嫣，你虽然是高嫁，身份什么的都比不上先生，但你也不能完全当他养的金丝雀啊，你可不能成为这样让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女人。”
靳明嫣嫌恶地从葛莹身上收回视线，“谢谢你的提醒。”
靳明嫣的回答不痛不痒，葛莹换了个方向，勾唇，“嫁入豪门虽然好，但是——”
“有什么话你就一次说了吧，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你虚与委蛇，你装得出虚伪，我却不想陪你玩。”
“嫣嫣，你真的误会我了。”
“Yancy，你怎么能这么说Camille呢，她是为了你好。”
“就是啊，都是中国人，Yancy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Camille，真让人想不通……”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靳明嫣心情本就不好，眉毛紧紧簇起，“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好，请离开这里。”
“哈！你这还没嫁入豪门呢，怎么就端起了贵族太太的架子？”
靳明嫣不想跟她们几个废话，刚准备离开，一位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同事走到她面前举起手机，“看看吧，你的未婚夫有时间跟别的女人度假，却丢下你一个人在这试礼服，我们本想给你留点面子，你却不知好歹。谁不知道Antoine先生根本不喜欢你，他的母亲和弟弟也不喜欢你，是你用了见不得台面的手段赖上他，要不然他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手机上的照片正是Antione和那位中国女演员，两人在海边手牵着手被拍到，虽然没被报道出来，但圈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并且都在笑话她。
所以这就是她们几个上赶着来见她的原因，想当面嘲讽她。
葛莹眼里恶劣嘲笑，嘴里假惺惺，“你们别这么说嫣嫣啊，她会伤心的……”
店里面的店员无意间就吃到了豪门圈子里的大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然看的最多的还是靳明嫣，这个不被未婚夫喜欢的女人。
靳明嫣咬紧牙关，气血翻涌，跟吃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这些女人平时跟她打交道不多，名气也没她大，现在她有了一点不如意，这些人都要争先恐后过来踩一脚，生怕踩不死她。
“我用了手段又怎么样？”靳明嫣冷笑，高跟鞋“蹬”一声踏下小台阶，长长的裙摆拖地，“我用了手段能嫁入豪门，你们也用了手段，明明眼红的要滴血，还只能看着别人嫁入豪门，反思反思自己吧，你们有什么用？”
女同事被戳到痛处，不顾场合高声嚷嚷，“你能嫁入豪门又怎么样！还不是不得未婚夫的喜欢！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靳明嫣不想再过多纠缠，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她冷着脸，拎起裙摆要转身，却发现身边突然变得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靳明嫣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腰肢上突然多出一条有力的手臂，大掌猛然一收，她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熟悉的感觉撞击心扉，后背与胸膛相撞的刹那，靳明嫣的手指无力松开，白色裙摆又落回地上，暧昧地遮盖住一只男士皮鞋。
“谁说她不得未婚夫喜欢？”陆同舟在她耳畔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贯的懒散意味，“简直是喜欢得要人命啊。”
靳明嫣怔愣。
突然出现的男人，让店里炸开了锅。
“嫣嫣，这位先生是？”葛莹意味深长，第一个发问。
眼前的男人是华人面孔，身材劲瘦高大，一身规整的白西装被他穿出几分慵懒随意的味道。她说话时，他侧头看过来，下颌线锋利，五官深邃精致，眼尾下垂的时候显露出几分凶狠。
靳明嫣不回答葛莹的询问，任由无端的猜测凭空生出。她只是抬头盯着陆同舟，差点没控制好表情。
他为什么又出现？
他跟踪她？
对视的瞬间，靳明嫣一脸质疑，陆同舟却不动声色，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靳明嫣却知道，他心情不太美妙。
“嫣嫣，你都要订婚了，这样……不太好吧？”
葛莹不说什么不太好，欲言又止，反而更让人觉得有猫腻。
“呵。”陆同舟冷笑一声，倏尔抬眼朝说话的葛莹看去，一双眼睛明明平静无波，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葛莹后背发凉。
悄无声息往后退了一步。
靳明嫣推开陆同舟，低头想了想，突然勾唇，“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陆总。”
陆总？没听说过这号人。
葛莹疑惑。
靳明嫣对她笑意盈盈，却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情绪藏在里面，葛莹心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靳明嫣笑着说，“杨先生赞助了这次画展，而陆总……是杨先生的老板。”
话落，在场几个画廊的人都不淡定了。
“天！他是杨先生的老板，那他才是这次画展真正的赞助商？”
“他为什么和Yancy关系这么暧昧？”
“难道他也是为了Yancy？”
“OMG，不要吧……”
靳明嫣当做听不见议论纷纷，心情颇好地展颜一笑，“葛莹，你刚刚说什么不太好？来，再说一遍给陆总听听。”
靳明嫣很有恶趣味，挽住陆同舟的手臂，“陆总，和我们画廊的同事打个招呼吧。”
她主动靠近的瞬间，陆同舟眼里阴霾散开，低头凑近她耳边，说的话只有她能听见，“借东风？”
“是，陆总你借还是不借？”
“借。”
事情发展到现在，葛莹捏紧手掌，小心翼翼再次去看陆同舟，她现在不能得罪任何资本。陆同舟却始终把视线放在靳明嫣身上，刚刚她觉得他眼神凶狠，现在去看又觉得明明很柔情。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靳明嫣运气这么好，原来是有野男人相助。
葛莹内心不屑，却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去和陆同舟握手，“陆总，您好，我叫葛莹，是上海人。刚刚是我不了解情况，话说错了，还请见谅。”
陆同舟伸出手和她碰了一下，态度稍显冷淡。
有了葛莹带头，画廊的几个人都过来和陆同舟握手。
人太多了，葛莹想说点什么来加深陆同舟对自己的印象，陆同舟却突然看着靳明嫣说，“我的另一个身份，你为什么不介绍？”
另一个身份？什么身份？
靳明嫣眯起眼睛，“……什么？”
他就是仗着她现在不想和他撕破脸是吧？居然还得寸进尺。
陆同舟挑了下眉，双手插兜朝靳明嫣走过去，步子慢悠悠的，不看路只看靳明嫣，眼睛生得深情的好处就是好像无时无刻都在跟她眉目传情。
“我是你的追求者。”陆同舟弯腰凑到她眼前，眼眸深邃，尾音上扬，“不如换个订婚对象啊嫣嫣。”
他的法语说得标准又深情，一字一句像是在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话音一落，店里的窃窃私语又响起来。
他挖墙脚挖得毫不避讳，尽管靳明嫣身上还穿着将要订婚的华丽礼服。
靳明嫣飞快移开眼睛，视线在慌乱飘忽的时候突然发现陆同舟今天穿的也是白色西装，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好像他们才是来试订婚礼服的一对新人。
偏偏不是，新郎不是他。
“真是可惜了，嫣嫣要订婚了，否则的话跟陆总您真是郎才女貌。”葛莹奉承。
“说的对啊。”陆同舟回头朝葛莹笑，痞气横生，“葛莹小姐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
从少年时期开始，陆同舟这人笑起来就特别坏，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什么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却又该死的迷人，特别是迷女孩子。
葛莹的状态很明显变得有点紧张，朝陆同舟腼腆羞涩地露出笑容。
有时候靳明嫣还挺佩服葛莹的，真是好能伸能屈一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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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老婆（修）◎
试个礼服而已, 居然试出这么多事来，靳明嫣对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更没有了期待感。
她换好衣服出来，陆同舟居然还没走, 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外套脱了放在旁边, 身边好几个店员围着,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给他推荐礼服。
而陆同舟非常有耐心且……心情好地硬生生等了她一个多小时。
靳明嫣拎着包没靠近, 远远站着问了一句，“陆总，您也要订婚吗？”
陆同舟听到了她的话, 表情不变, 扬了扬手里的图片，“你看看，这套婚纱好看吗？”
他没点正事要干, 居然还选起婚纱来了。
靳明嫣往他手上瞧了一眼, 点头, “眼光不错, 是我喜欢的款式。”
陆同舟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她下一句，“诚挚邀请陆总你多在巴黎留一段日子，到时候来参加我和Antione的婚礼，说不定可以见到我穿上它的样子。”
“啪——”
一沓图片被用力扔到玻璃桌上, 陆同舟脸色还有残存的笑意，却冷到吓人, “别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他今天忍到现在, 忍无可忍。
订婚只是一个词语, 可看见她穿上订婚礼服却是一副具体的画面, 但都让人很不爽。
几个店员吓得不敢吱声，店里播放的音乐就突然变得突兀。
“不爱听你就走。”靳明嫣直接转身走出婚纱店，陆同舟跟在她身后，就像刚刚的事没发生一样，语气温和地问她要不要去吃饭。
“我定了位置。”他说。
靳明嫣皱眉，“你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吗？我来试订婚时要穿的礼服，陆同舟，我——要订婚了，你听得懂吗？你懂我的意思吗？”
“订婚总要两个人吧？你一个人可以订婚吗？”
“他没空。”
“他不够好，留你一个人。”
“他好与不好都和你无关了。”靳明嫣停下脚步，认真看着陆同舟，“我再直白一些，我不想再和你有关系了，也不想让我的未婚夫产生误会，我和你的一切都结束在落星镇。”
离开落星镇的那个夜晚，她就已经做好了决断。
商场里这个时间段人流量突然剧增，他们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彼此，都倔强地不肯先移开眼睛，仿佛谁移开了眼睛谁就落败。
“不可能的。”陆同舟终于开口，伸手帮靳明嫣把落在腮边的头发别到脑后，墨绿色的发丝和他白皙的手指缠绕接触，他呼吸越来越轻，身上的气场却越来越强，“不可能的靳明嫣。”
“我要订婚了，这是事实。”靳明嫣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要当小三纠缠我？”
“订不成。”
“要是订成了呢。”
“你试试看啊。”陆同舟把话说的轻飘飘，含义却很重，现在他想要阻止靳明嫣订婚，便有千万种手段。
谈恋爱的最后一段日子，靳明嫣往返在落星镇和京都之间，每次送她离开，他都很害怕，他站在原地，却觉得追不上。
这些年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拼命，凭借对她的那点念想活下来。
现在他什么都不要，倾尽财权，死也要纠缠。
“是啊，我怎么忘了舟哥变陆总了，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是吗？”靳明嫣嘲讽，“听说人有钱了就会念旧情，所以陆总是想起了我这个被你放弃过的初恋？”
陆同舟神色晦涩，喉结上下滚动好几下，摇头，“从来都不是旧情。”
“可我没有义务奉陪！我不是你想放弃就放弃，想拥有就夺回去的一件物品！陆同舟，我警告你，你别逼我，要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
靳明嫣突然发火，陆同舟一把把她扯到身前，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那你他妈就别放过我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乐在其中？”
“陆同舟！”靳明嫣气急，“但凡你还念一点情分，就体面一点当不认识，我们各自生欢。”
她多会打感情牌啊，用情分来让劝他放手。陆同舟的胃又开始疼，疼死了。他偏偏享受这种痛苦，看着靳明嫣恼怒的眼睛笑，“没有你，我欢不起来啊嫣嫣。”
“当初分开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面对这种无意义的纠缠，靳明嫣开始不耐烦，用力推开陆同舟，“我不是追求爱情的小女孩了陆总。”
“判了刑还有刑满释放的那一天，我不可以吗？”
“你是死刑。”
陆同舟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眼神也渐渐虚弱，他低头看不清表情，“……你走吧。”
靳明嫣始终冷冷地看着陆同舟，无论他说什么都毫无波澜，相比以前张扬的性子，她现在更加沉得住气。
到点了，靳明嫣约了人见面，礼貌地进行告别，“我走了，不用送，最好以后不再见。”
陆同舟没送靳明嫣，在商场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胃痛自我缓解。耳边响起悠扬音乐，他出神地盯着儿童乐园里的小朋友玩滑梯。
手机一开机就有无数的信息涌入，京都那边的事情虽然交给了Audrey和顾语，但还是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做决策，他一个一个邮件回复。
顾语见到他上线，立马打电话过来和他聊工作，挂电话的时候，顾语叮嘱他，“陆总，您胃不好，一定要注意饮食。”
她跨越一个员工的界限，小心翼翼问，“您在法国还好吗？”
“好。”陆同舟轻笑，“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
顾语的回答几分苦涩，“嗯，那就好。”
陆同舟开车回酒店，酒店旁边就是靳明嫣所在的小区，他进门，几个助理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等着和他开会。
他这些天除了关注靳明嫣，去见靳明嫣，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工作，反正睡不着。失眠是很久之前就有的毛病，大概是和胃病同一时期出现的，在靳明嫣来法国的头两年。
陆同舟脱掉外套坐到沙发上，一根细长的烟夹在苍白指尖，助理立马递上一份文件，“陆总，这是我们这些天列出来的项目，请您过目。”
陆同舟没接，抬起眼，黑眸沉沉盯着人，“我让你们去了解Antione这个人，进展怎么样？”
“关于Antione先生的资料很多，正在整理中，而且我们也不能调查得太明目张胆，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陆同舟把没点的烟咬在嘴里，上下唇翕动，“警惕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跟他好好交朋友谈生意吗？”
陆同舟情绪不对，散发出一股浓重的侵略感，几个助理都不敢轻易接话。
陆同舟却哼笑，“我是来跟他抢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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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明嫣的老师林观鹤今年五十五，在艺术领域名声卓著，被称为法国国宝级画家，每个谈起他的人都惊叹于他的才华。他有一半华人血统，长得像华人，也习惯说中文，靳明嫣是他带过的唯一一个中国学生。
两年前，林观鹤确诊肝癌，半年前开始恶化，所以他准备进行环球旅行，顺便向大众开展公开课，靳明嫣负责策划。
林观鹤这些年赚的钱不少，准备全部用于这次旅行的费用支出，虽然林观鹤完全相信她，但为了避嫌，靳明嫣还是约了林观鹤的儿子Dao见面。
林观鹤的妻子是法国人，生了两个儿子，她死后，林观鹤没有再婚。
身为长子的Dao十几岁就离开家里开始创业，这些年他的公司版图逐渐扩大，身价直线飙升，今年三十二仍旧未婚，是受尽追捧的黄金单身汉。
到了约好的地点，靳明嫣远远看见Dao穿着一身休闲衣服站在酒吧门口，她远远地喊了他一声。
Dao回头，见到是她，朝她点点头。
Dao完全就是法国人的长相，五官立体深邃，眼睛蓝中偏绿，只有黑色头发像林观鹤。
靳明嫣走到他面前，“怎么不先进去？”
Dao的嗓音低沉有磁性，“Je t'attends。”
他说在等她。
靳明嫣轻笑，“那你等到了。”
靳明嫣言笑晏晏，Dao越发深沉地盯着她的眼睛，“好久没见了。”
靳明嫣撩头发，含着笑意抱怨，“下个月订婚，好多事要做，太忙了。”
两人走进酒吧，在吧台点了两杯有点度数的酒，Dao盯着靳明嫣放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指，线条纤细漂亮，他问，“要订婚了，怎么没戴戒指？”
靳明嫣懒洋洋看他一眼，喝了酒后，眼神越发显得媚眼如丝，“这你也要管？”
Dao突然抓住靳明嫣的手，两只手掌一大一小交叠在一起。
第一次见面，她还不是林观鹤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