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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女匠师(悟空嚼糖)


踱衣县媒吏总算敢说句话了:“这是都城桓廷尉家的管事,是为桓公子请媒求娶王主吏的。”他再指下自己,“我是本县媒吏。”
句章媒吏赶紧收敛怒容。
廷尉家公子求娶王葛的事,梁家年前就知道了,因此对自家儿郎这桩亲其实有数。梁家说动媒吏来时讲得颇明白,亲事成与不成就这一次,诚意做够,不想再跟王葛结怨了。
王翁接到孙女的示意,恳切道:“诸位请听我说。若只论自身本领,我长孙女不逊同龄女郎,不然两家也不会一次次请媒求娶。但婚姻不全看自身啊!桓家、梁家跟我王家家境悬殊太大,这种情况,各自安好方为安好。”说完,老人家揖礼。
“使不得。”
“哎、使不得啊!”
桓田喜就要与媒吏告辞,听句章媒吏言:“王主吏,梁家托我问一句话。”
厚颜无耻,还问什么?桓田喜在院门口兜个弧回来。
“上次来的霍媒妪,犯了何重罪?”
王葛沉脸:“这事该问官署。”
“问了,能问到的只说重罪,打听不出细情。不瞒主吏,霍家一直追着梁家要人,要不是梁家拦着,年前就闹到你这来了。”
她直视对方双目:“问不出,就别打听。”话里的威胁极其直白,句章之媒不寒而栗。
你也别打听!王葛瞪向倾听姿态的踱衣媒吏。
你也是!没落下桓田喜。
还梁家拦着霍家人闹事?若非梁家察觉这次事情不对劲,会这么好心?
季春,中军三十六营增加两营,分别为雷火营、链枷营。
雷火营将军命荀灌娘担任,原来的辽东郡太守一职,由桓卣接任。
桓卣,字季伦,是廷尉桓彝的幼弟,桓真的季叔。
震惊朝野的变革还有,扬州、荆州、广州、益州、雍州,只保留少年护军营,所有郡兵营撤消,郡兵返乡划归为乡兵。这意味着州郡领兵制要真正成为历史,地方军将被朝廷军队替代。
同月,少年护军营开始招募女子骑射兵!
慈竹营地,王葛一骑绝尘,执弹弓追逐着一匹幼狼,两泥丸全打中狼躯,周围兵士当然要为将军唯一的女弟子喝彩。
王葛下马,这匹青马叫“铮静”,是葛师送给她的,一直养在山上。幼狼“小窝”抻脖子上来,乖得就差摇尾巴了。有吃有喝,最多每天挨几下泥丸,活得跟狗似的,多幸福啊!
“先生,仅论本事,我能考进少年护军营么?”
葛洪笑:“勉勉强强吧。”比起制木、制火器的天赋可是差远了。
王葛才雕刻好的鬼工木球给了葛师,她在三层套球的技艺上已经超越前世,不仅每层图案琳琅炫目,还加了一个特殊“走珠”。走珠在一般情况下,仅在外、中套球的间隔自如滚动,三层球转到特殊的重迭点,走珠便可漏过两层隔进到最里球滚动。反之一样。
“有一事,我思考了一段时间,需先生助我。”
“讲。”
“《墨子经说》有云……衡木加重焉,而不翘。又云……相衡则本短标长,加重于其一旁,必垂。我们从古时便知桔槔、投石机的道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一本书细述吊杆中的运算?我们只知一端力大,必翘起另端,难道其中没有细致的规律么?不能像《海岛算经》一样,推算出数值么?”
葛洪听到眉头蹙起。是啊,从有桔槔开始,人们便知道利用吊杆省力了,但却止步于道理的大概,没任何人进一步研究。
时间一晃来到了初夏。
清河庄与南山两所学庄再添新课,学业之余,学童们需做不同形制吊杆、不同重物的投掷试练,总结吊杆掷物的规律算式。
当然,真正的研算申求早在上月末,以公文形式送往都城,为下一步的火炮投距做充足准备。
火辎库舍贮满了,营地在第一次夏雷轰鸣中,引爆首颗地雷。
下旬,手掷雷试练成功。
月底,将作监公文至,王葛的千把直尺察验合格,允许她提出的国考申请。时间定于十二月初一,鉴于她是特殊营造主吏,不能久离火辎营,考核地点设在会稽郡境。
国考不是谁申请都能通过的,按照匠师令,一年最多进行十二次。
一个月内不能有重复!
要么说“熬宗师”呢,今年的国考,说不定是去年、甚至几年前的大匠师申请的!她能被安排在年末,倒不是把别的大匠师申请挤到明年,而是惯例预留。
倘若前半年没出现她这样的天赋匠师,腊月的国考才会安排上。
王葛收到此公文时,会稽郡署已经把她申请的项目发往各地。凡有志竞争的大匠师,必须在十一月中旬赶来会稽郡署报名。
她要比试的,当然是小木件雕刻。
这一年的变革诸多。五月起,各州郡增加竞游赛斗。踱衣县有两个考核场,一是南山江,二是野山江。
亭吏也允许报名,王禾参加了。
十里九村八亭的女娘们来到训练岸边瞧热闹,鱼伯家每天撑筏捕鱼的都换成了女娘。
王葛休沐路过,白驹胜雪,青裳飒爽。早闻名终于得见她的儿郎们吼起歌谣,将那份可望不可即的心悦抒于一句句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嗷!”一声狼啸,小窝跃到山石上送别主人。你可得快回来哦,别让山下的狼夺走宠我的心。

寒暑相推,而岁成焉。
王禾在野山江和鱼伯家的么女鱼双相识,结缘。鱼家在江岸住,每年案比的时候也算作贾舍村民。鱼小娘子勤劳、爽快,撑筏捕鱼之技不输儿郎。王葛打听鱼家情况时得知,鱼双跟王禾同岁,去年就有邻近人家求娶,因小娘子不喜,鱼家就都没应。
苇亭再次分地,王葛家分到该有的课田亩数后,请乡媒向鱼家提亲。鱼家同意了,王家立即正式请媒,纳采择之礼。两家都是好说话的,商议定下明年纳征请期。
好事成双。
桓真半年未归家,廷尉不急,桓真的母亲孔宪急!贴身婢女拿着夫人写的几张字找到兵营,每张纸上都有浸湿的痕迹,桓真知道那是阿母的泪水。
他羞愧难安,立即请期归家探母。
孔夫人见长子赤膊就回来了,肩上裹伤之缯渗有血斑,人和马都脏不成样,真是又心疼又气恼。
她专朝伤口上捶拳,一斥一拳:“你勇!你猛!为着旁人跟你阿父决裂,闹的满都城嘲讽你就罢了,还连累式之的名声。”
“儿知错。”桓真眼泪都被捶出来了。
“才知错?”
“早知错。”
“那灯节之后兵营每次许归,你为何不归?你要知,是你欠你阿父,非你阿父欠着你!桓真,你、你长本事的代价难道就是不孝不义?你以为把自己折磨得、折磨成这模样,我就心软向着你了?”
待阿母撒完气,桓真才埋低着头,龇牙咧嘴缓解疼痛。“是儿自己立功之心太急,非为跟阿父赌气,非为旁人。”
他仰起头恳求:“阿母别伤心了,往后只要兵营许归,我每月一定回来。”
孔氏冷笑:“你人在郊外,城中对你的传闻倒有所转变,有夸你洒脱的,有赞你忠贞于情意的,更有传扬王女郎天赋匠才的。都是你的手段吧?”
桓真垂头默认。
“造这些声势有何用?只顾着半边衡加重,是王家女不敢嫁你啊!”
“她连边郡都敢闯,连谍贼的重重刺杀都不惧,有何不敢嫁?”桓真苦笑,重抬起头,伸手触摸阿母眼角的皱纹,轻声说:“是因为她知道你们不同意。咱家又不是言而不信的句章梁家,她家若应了,咱家肯定不会悔婚弃她。”
“休提梁家。”孔夫人嫌脏耳。梁家养出个竖子,不思索教训反而迁怒弱小无势的王葛,真是卑劣下作。
桓真牵动阿母衣袖:“我知阿母疼我,觉得儿若娶匠吏,是儿受了委屈。可王女郎又何辜呢?她的长辈也疼她,就因为咱家几次请媒,令旁人不敢向王家提亲,令她就要拖过及笄年纪。”
孔夫人长声而叹:“你是铁了心啊。”
“所以阿母帮帮我吧,阿母难道不想我早些成家,和新妇一起欢欢喜喜来拜见你么?如果从成亲开始就不和睦,将来真会有子女么?”
敢拿子嗣威胁她?孔夫人刚竖起怒容,就融化在儿郎久违的撒娇之意的笑脸里。
桓真:“知子莫若母,儿的志向是弯弓走马,征战沙场。我期待将来新妇能与我并肩而战,而不是我经历着血雨,她却恐惧我一身铁腥。”
最后这句,撬动了孔夫人的心。
桓彝回府后,孔夫人告知:“阿真回来了,身上有伤,刚睡着。”
“那就醒来再打。”
“打就能拗过他的性子么?”
“不打他更张狂!”
“所以就得打到他不敢、不想归家?既对此事无益,又让你们父子离心,他执迷、你不悟,总得有一人退让吧!且你知道他在兵营如此辛苦拼命是为什么,他想在今年的冬狩礼上夺得射兽首名,到时再次在众目睽睽下提出请媒的请求,这次桓家再丢颜面,众口之中就不是说他不懂事了,是说你!是说你处理不好家事,牵连陛下一年又一年烦心!”
儿郎不在跟前,桓彝气得捶一下自己胸口:“我不是迂腐之人,我要真铁了心阻挠他,能遣桓田喜去办这事?随便遣个家奴,桓式在那任县令,还能不明白我意思?”到时由桓式找个合适的儿郎给王家请媒,王家女现在恐怕已经谈婚论嫁了,还能到现在都等着孽子?
孔夫人:“我知你承继先舅遗愿,想家族更加兴盛,你恼怒这么培养阿真,他却不知你苦衷。”
“唉。他将来没有婚家的照拂,事事都得靠自己,那时后悔就晚了。”
“夫君说的对,但有一点你没想通。”尽管室内无奴婢,孔宪还是压低声音:“当年成帝潜龙之时,为何相助先舅、扶谢氏?再说王葛,的确有才能,可陛下没授意的话,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考取到准宗师么?三代帝王,都有重视寒门之意,夫君不能因己脱离了寒门,就跟陛下逆着来啊。”
桓彝被一语惊醒!半晌,他喃声自语:“是,陛下若像武帝一样尊崇门第,一定当场斥责阿真的请求,诸官都会认为正常。是,陛下只会继成帝、桓帝之愿,怎会继武帝之愿。”
暑往寒来,四序炎凉。
季冬朔日,随鼓声起,木匠师今年的最后一次国考在会稽郡都亭开启。这场匠人的盛会,前来增长见识者多,考生少。算上王葛一共九人,三人是扬州本地的,四人自司州来,另两个考生分别是豫州、荆州人。
国考的开考时间都是朔日,考核时长为整月,允许提前完成离场。木料、工具由考生自备,考规宽松,考核期间的食宿供给十分适意。不设考官,不设察验匠吏,完工的器物由郡吏当场封存,待九件考核品齐全后运往将作监。
三个月后,无论考生身处何地,可向所在郡署询问成绩。
制作棚很宽阔,考生之间的间隔有两丈,凿木、斧敲、偶尔的咳嗽声都在空旷中返着回声。
外面则安静落雪。
远处有望楼,桓真一身黑衣,站在楼屋里遥望考核场。他攒了的休期全用上,这次是独自来会稽郡,送王葛进场、等她出来,与她共同经历匠师之路的攀顶。
今年冬狩礼,他在射兽中得了首名,陛下夸他秀杰奇姿,为少年之楷。此一语,远比他和温式之在洛阳城刻意营造的传闻强,那些贬低他、贬低桓族的传言很快消声。
阿父、阿母已经同意他求娶王葛之愿,所以这次来也是告诉她,不必再拒桓家之媒了。
愿洁白之雪见证,他此生只与王葛度百年。
先舅:丈夫的亡父。
婚家:亲家。婚,指妇家。姻,指婿家。
小说里晋朝皇帝顺序:武帝-成帝-桓帝-当今皇帝。

今日是国考第十一天。
“呼。”王葛得不时吹走木屑才能准确凝视,令目力与接下来的凿力协调到极致。长期久盯后,毫厘之距都在视线中放大了。并非所有的图案都寻求精细,还有朴拙的,她要做到的是让每个图案返璞归真,赋予它们灵气。
因时间关系,三层套球唯外球结合透突、隐起、起突三种凿刻法,展现二十九种木器图案。
中层球与内球只结合透突、隐起凿刻法。中球展现十九种木器图案;内球展现九种。
图案的木器种类当然要包含草制器、竹制器。
五十七个图案无重复!
它们有生活中最常用的草绳网、草鞋、草席,有箧笥、竹筐、竹扇,有木制的桔槔,有各样农具,有舟楫,有兵械……她的灵感来自葛师教的《系辞》。
作结绳而为网罟,斫木为耜,揉木为耒,刳木为舟,剡木为楫,重门击柝,断木为杵,弦木为弧,剡木为矢……
书中记载上古圣贤观宇宙星河,而后结合山川水土之利,因地制宜造物利民。这些记载,不正跟她进入急训营时听孟女吏讲的……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而相得益彰么?
鬼工球本身就是如此,在小小的对象上,不止铺展着匠人的巧琢技能,还陈述出匠人性格与匠道的追寻。
从技能讲,王葛已超越了王南行。
从匠道上,她追寻的是大巧,王南行追寻的是精巧,没有对错之分,只有道路分歧。王葛想,或许这就是她几次梦里,总感觉与王南行割裂的原因吧。
腊月二十,国考的第二十天。
桓真从望楼上看到数骑人马径直而来,当先者是谢据,头戴兔皮毡帽,厚实的蓝色寒衣外披着白氅。氅摆绣有粟黑相间的雀羽,此绣使雪泥溅在上面不显脏污。
望楼之梯结有冰,谢据爬上来时得靠奴仆扶着。他和桓真没见过面,上来后相互揖一礼,桓真再往边上站站,两人就这么各挨一边。
快把值守在此的亭吏烦死了。这帮纨绔不回家过年,都跑来望楼挤什么?来来回回挡着他,还不敢训!
次日,谢据再来。
又次日……
腊月二十九。
王葛交上考核品,提前一天离场。护卫一直在考场之内等候,原来的沈护卫调至柀亭为亭吏了,现在的十一人全是葛师挑选的积射兵。
客女高月往望楼这边跑,桓真早看到了,哪等对方送信,他奔下楼梯向考场跑。
王葛脚步加快,二人相距越来越近,她出来院门,桓真的笑容像雪野中的炭火,融化着她此生俱来的孤独感。
“阿……”
“葛阿姊!”谢据着急的唤声抢到桓真前面,哎呀,寒衣太厚了,真是的,氅还缠腿,害他一点都不好看了,早知道不披它。“葛阿姊。我们有多久未见了?”
王葛迎到桓真身边:“他是我同门谢据。”
“三个月了。”她被谢据歪了的毡帽逗笑。三个月前,阿荇几个同门与南山小学的谢据、卞恣相约到野山游历,在秩干匠肆住了两日。
这孩子十岁了,她和他之间的友情早不能像从前,连通信也不再合适。毡帽是去年托阿荇送给谢据的,当时言此帽是大母缝制,谢据明白,其实是王葛缝的。
“阿据,他就是桓真。”
“见过桓兄长。我兄长名奕,提到过桓兄长。葛阿姊,我是来告别的,年后我要外出游历。”他示意身后的奴仆将漆盒捧前,认真而诉:“这里面是我在闲时用树皮制的纸。自己制纸方知耗时,与学术相比,我发现慕学者最需的,其实是有字之纸,是书籍。嘻,所以我的志向改了,我要在所到之处,把夫子教给我的文章,传播给更多人知道。”
谢据这一别,再见时恐怕都难认出了。
王葛与桓真上马,缓骑于道。
“考得怎样?”
她舒口气:“还好。”大匠师级别的考生,谁也不敢说比别人强,不出错、不浮躁返工就可以了,剩下的只能等将作监评判。
“王恬回山阴了,这些天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他说刘清有可能考进预卒营。估计阿恬得再等一年。”
王葛知道桓真在没话找话,她笑着鼓励他:“说说你吧。我只想听你的事。”
桓真心口涌上热火,灼的他眼神晶莹亮泽。“阿葛,我觉得我生来就该在争斗中、在刀光中生活,不,是抢夺!阿葛,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对不对?在兵营里,强就是强!弱就是弱!任何手段和流言都会被强者击垮。但一定要做到最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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