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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女匠师(悟空嚼糖)


嗯?难道任职公文中没提任务是从明年开始算的么?荀灌摆出倾听姿态。
王葛:“刚才我看到山洞贮存的地雷为铁雷、石雷,均是单雷引爆,对付阵营冲击的话,杀伤力太弱。”
“是这样。”
“我想把地雷与绊绳结合,制线杀雷,这样的话,两个月时间足够了。如果朝廷不满意此改良,将军可向朝廷说明,今年实在是时间紧,明年可给我营增加任务。不瞒将军,我觉得火器改良千变万化,宜早不宜拖,只要给够我人手,我想提前制明年的……将军,我还想讨一人,他叫刘清……”
有些话王葛提前打过腹稿,荀灌越听越激动,答应王葛请求后加一句:“材料也大胆用,不必担心消耗。”
钱娘子与南娘子相视一笑,她们瞧出来了,将军对阿葛真是相见恨晚啊!
线杀雷是用绳索带动多个机栝拨板,打着火星引发数雷连爆。首先要选择爆炸方式,是把地雷掩埋的密集,用一个母雷炸爆其余子雷,还是不分母雷、子雷?
前者的缺点很明显,爆炸范围还是小,所以王葛刚设想到就放弃。
后种方式的难点,当然是如何保证绳索将连接的雷尽量全爆开。毕竟火药本身的威力有限,还得算上机栝打出火星的失败率。王葛早想改良打火装置了,雷火营的优良火石贮备很足,她正好借着这次制新雷,把打火形制一并改良。
很快,王葛进入了制泥雷、试泥雷、试打火的反复忙碌,荀将军是不怕她浪费材料,可她骨子里刻着节约,再者,现在试的主要是引爆地雷的敏感度,不必要次次塞满火药。
种种试练日复一日,诸多火辎、兵械材料都得重新建册,因此拨给王葛的兵不仅要能吃苦、沉住心,更得机敏。
就这样,来一拨兵、只留二三人,再来一拨、还是留少数人,这现象令荀灌警觉。雷火营特殊,若兵士气不素养,战时引动雷火别说伤不了敌人,还易牵累己方!
再说刘清,他进入预卒营不久,被车兵营的一名武官看中,然后进了车兵营。车兵在中军里算垫底的,一是打仗使用战车的机会少了,二是操控战车主要凭力气,对骑射等本领要求低,久而久之,此营成了低武兵士的聚集处,从每年冬狩礼的表现上就能看出。
霉事成双,司马韬也进了车兵营,他是托关系主动进的。
如今司马韬的处境很尴尬,功勋值高,然而履历丢人,全是靠审案挣的,不像其余少年护军靠杀敌挣功,他只有进低武营,非议才最少。
越是冤家,越是路窄。刘清跟司马韬被分配同推一辆飞桥车,此车是王葛在玄菟郡的一次郡比中改良的,将架沟之飞桥改成可折迭、可长途推拉的车械形制。
车体很沉,在武官的各项口令下,数兵协力直行、拐弯、铺桥、折桥。在铺桥的过程中,难免脚下打滑跌进大沟里,老兵跌进去,武官斥责几句就算了,刘清、司马韬跌进沟,武官骂话就凶些。
其实这很正常。但总有些惯欺负新兵的人借机嘲讽:“他俩就是当年会稽郡五百怂夫里的,能被匠人吓住,还能干些啥?”
“那事是真的啊?我以为是讹传。”
“是真是假问问不就知道了。喂,你俩!那时候你们有被吓溺么?”
哈哈哈哈……
“讲讲吧,那匠人到底制的啥,有朝一日我遇见了好帮你们报仇啊。”
“你可别吹了,当心那匠人举斧劈你!”
“吓死我了,那我只好推飞桥车碾他。”
哈哈哈哈……
司马韬充耳不闻。
刘清扬声打断笑音:“用飞桥车不行,此车便是你们所说的匠人制的。我等当年输战,技不如人可是心服口服,不像某人厚颜,用着对方制的新兵械,鼓吹着自己的厉害!”
说用飞桥车碾人的兵是伍长,朝着刘清过来,一把捣在刘清肩窝:“怂夫,有本事再说一遍!”
武官敷衍的喝斥:“行了,都歇够了就继续练!”
这伍长露出得意,再练推车架桥的过程中,他几次把出错的原因归咎于刘清,没防备到沟边时司马韬暗中伸腿,此人要栽倒的瞬间抓紧飞桥臂柱,不光没救上自己,还害整辆车偏沉而倒。
武官又一次发火时,南娘子率骑队而来。“奉军令,调兵士刘清去雷火营。”
无数目光惊羡:雷火营开始选兵了!
更有不少人嫉妒这个叫“刘清”的,又没武比,也没听过此人有特殊本领,凭什么选他?!

第429章 407 峥嵘岁月
牙门军虽都在洛阳郊外,但分布东西南北,各营间隔着距离,绝大多数人连雷火营有“火械令”一职都不知,何况火械令是谁担任了。不过刘清认识南娘子啊,他顿时欣喜。
土尘刚落又浮起,司马韬目送刘清……我们还会相遇的。
司马韬永远记得自己入牢时,对方的决绝与厌恶,也记得幼年落难时,唯有刘清安慰和相助。所以对这个昔日伙伴,司马韬有怨,更多的是不甘。
他想和刘清较量,不是和对方作对之意,而是想让刘清知道,无论他的奋进之心、武功本领,都跟从前一样,并不落后对方,莫以为跟他交友就是耻辱。
仲冬月二十三,雷火营。
今天轮到桓真、杜儁、司马岖等新兵观看试雷、除雷。
试雷区,随火械令王葛举旗,引雷兵压下吊杆,触碰另端地面上悬浮的横绳。触碰的力度很轻,绳颤动,牵引着相系的所有机栝活动,火石制成的圆珠从机栝板上漏下,顺着长引管坠到底下的火药囊里。火药囊中间的突起也是火石,二石相砸,火星出现。
轰轰轰……
七个埋雷位,有六个炸响。
刘清快速记录这次的试雷情况。
后方,桓真庆幸自己听新妇的话进了雷火营。他终于知道王葛在辽东郡为何受东夷府重视,为何总遭谍贼刺杀了。原来火辎还可以这样用!能造成惊天动地的大区域杀伤!刚才的杆之力才多重,若换成敌人、换成骑兵队伍触碰到绳索呢?一定能把敌军炸到人仰马翻!
这时除雷兵全副武装好,手执长杆匍匐前进,接近位置后用长杆扫荡哑雷位。没有动静,此兵按照训练要求,掉头返回。
然后众兵在雷位两端横置长木板,撵着几头猪从雷位点踩过去,哑雷仍无动静。这时除雷兵的胆气才足,把哑雷挖出。
除雷任务直面生死考验,王葛愿意给兵士们适应的时间,她鼓励道:“埋雷是本事,除雷、排查雷也是本事。只埋不挖,雷眠地区会越来越多,迟早伤害到无辜子民、也反噬我们自己。要知道,我们打仗赢来的每寸土地,是用来种粮、植树、建屋的,不是赢来后就圈起,连我们自己也不敢踏足。”
她看向这名除雷兵,钦佩道:“所以,你很勇敢。”
她再面向所有的埋雷兵:“你们很勇敢!荀将军曾言,雷火营离不开我,但我要向将军禀明,雷火营最离不开的是诸位勇士,是每个明知前方有险,却依然敢上前、誓把任务完成的你们!”
司马岖眼睛一斜桓真,大声问:“我有一问,火械令会一视同仁吗?会不会因桓真是你夫君,特殊照顾他?不让他干除雷任务?”
众目之下,王葛走近几名新兵,停在桓真前头坦言:“我不会讲虚言,放大话,我的夫君我当然护、当然偏袒!我若连夫君都冷血对待,将来对你们只会更冷血!谁不服,谁就去找荀将军理论。再有就是,我这里不强留人,觉得不公正、或对雷火之力生怯者,可找各自的武官讲明。”
继续试雷。
火光交错的轰鸣中,大晋之峥嵘再翻一页,到了隆熙七年。
这一年的灯节,司马南弟觉得格外冷。洛阳城里灯红帛绿,到处都悬挂着流光走影的蟠螭灯。灯彩的数量多,花式较去年炫目,人自然也拥挤。
她约刘泊在石舫桥相见,是因为她知他喜静。
这里只有下半夜才能看到漂流过来的河灯。
雪逐渐下密,司马南弟撑起伞,偶尔从此处过的路人就算看不清她容貌,也被她盈美身姿吸引。
好冷啊。她哈着白气给自己壮胆,周身的冷浸到心里,再往回扩散。刘泊在洛阳有一段时间了,怎能不知石舫桥在哪、怎能不知这里偏僻?他若有心,肯定提前来这里等她。
这么多年的执着啊,她以为他未娶是终于感动了,没想到依然跟她无关。
白衣绿伞,刘泊来了。
他的身影在司马南弟眼里映成一卓然仙鹤,不单她靠近不了,旁人一样。
瞬间,她心里好受多了。
“刘泊。”她双脚早冻透,激动中腿挪动、脚挪不动,幸而把紧栏杆才没摔倒。
刘泊慢慢走***复着气喘,看清她狼狈又害羞的神色,赶紧解释:“路黑,我摔扭了脚,所以来晚。”
“啊,疼不疼?扭伤厉害么?怎么办,我没带医者。我、我以后不选石舫桥……”她越说声越低,想到可能没有以后了,忍不住恐慌、委屈掉泪。
“我阿父阿母已经应我请求,仲春请媒向贵府提亲。无论这次成与不成……”刘泊见眼前的女郎先是惊喜至极,再摇头要言的着急模样,心里不感动是假的。
他立即把话说完,不令她纠结:“我们都不能再私下见面。南弟,你放心,一次请媒不成,我不会生怯、也不惧人耻笑,我会再请媒、三请媒。这么多年过去,该我等你了。”
司马南弟啜泣而问:“那三请媒后,我阿父还是不答应呢?”
“自然是厚颜继续。”
“呜……”
桥外的一颗树后,跟踪女儿至此的司马绍听见哭声,真要气炸肺。这个竖子,敢叫我家女娘伤心,我也不让你好过!
正月二十,国子学祭酒张季鹰逝。
王葛和桓真一起请期,送夫子棺木返乡安葬。铁风、铁雷日夜兼程去踱衣县送信,王荇接到信后泪如雨下,按照长姊、姊夫说的,去吴兴郡的乌程县等待,然后一起扶灵至吴郡吴县。
张季鹰在这个大晋没留下“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之名言,并不遗憾,而是幸事。毕竟乱世难存安巢,就算他在八王之争中以良策抽身,余生又岂能舒展心怀。
这个大晋改变的,不止是张季鹰的命途,还有王葛一家,有桓真,有桓县令,有司马绍,有刘清,有千千万万的百姓。
个人的改变,影响着他人,他人的改变,影响着自己。每个人都是一寸绳,包括成帝司马攸。所有人拧成铺天盖地的网,把风雨飘摇中的大晋稳固在势力纷乱的江流中。
有些事,真是玄妙。

有些事,真是玄妙。
我叫王南行,不知命运对我特殊眷顾,还是故意捉弄,死后竟然连续穿越。第一次穿越,刚出生就被一血腥大口咬住,让瘫痪多年的我感觉到了疼痛。
在我勉强看清它长着虎纹时,新生命结束。
命运没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又穿越了,变成一条鱼,跟一穿着湿长袍的男人并排躺在岸上。他头发又长又多,把脸盖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是死了么?
我使劲蹦跶才掉转方向,用尾巴“啪啪”使劲拍他。
倒不是我多舍己为人,不怕他醒了以后恩将仇报炖掉我,而是我真的不想做一条鱼,哪怕没有第三次穿越了。
他终于动了,拨开两边头发。
啊!!!
是个少年,他长得好像林下!
对了,我想起来了,林下抱紧我一起坠下山崖,我穿越了,那林下呢?他抱我那么紧,也能穿越么?这个像他的少年人,是林下吗?
我不知道一条鱼能不能做出表情,只能努力“喔”嘴,向少年摆尾比划“林下”二字。
可惜一切努力全是我自以为是。少年醒来后先到江边瞧他自己的倒影,再四顾而望,然后才瞅向我,走过来抱起我,说:“送你回江流。”
他也游进水里,游得很好,那怎么会被淹呢?还有,这是古代么?不然他头发也太长了吧,像水草一样都快飘到腰位置了,而且他长裤的腰带是一条布绳。
突然,他长臂朝我勾来,把我揽住,笑起来更像林下了:“呆鱼。”
原来江中有一艘木船,我光看他了,差点撞船上。他放开我后,很利索的跃上去,褪掉湿衣,换上干衣和草鞋。
这是他的船?
应该是。他在船上四望,和刚才在岸上的神情一样,好像在寻找什么,我有个大胆的念头,他就是林下,他在找我。
“南行!”他朝对岸山的方向喊。
我激动坏了!我猜对了,他是林下!他和我一样穿越了,穿越成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少年。林下,我就是南行,王南行,林下你回头,你看看我像一条正常鱼吗?
你回头看看我,林下你听到水花声了吗?哪有一条正常的鱼会这样粘着你,跟着你呢?
他又呼喊几次后,有三艘船朝这边来,当时我只能从穿着打扮上确定这些人是古人。
后来我知道,少年司马攸在游水时被林下穿越回,差点被突然的穿越淹死。这一年他十七岁,身份是舞阳侯。
两年后,晋建国。司马攸成了齐王。
而我,成了他养的一条鱼,算是宠物吧,唯一的宠物,随着他打仗,随着他游历。
他常常对我述说心事,以这种方式排解忧愁或自我激励,我知道这些话他肯定不会对别人说,因为好些听起来那么的诡异,别说在大晋了,就算在我们原先的现代,也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我以为会穿回我死去的时刻,没想到回到了十七年华。可是她在哪?我让人搜山捞江,无所获。阿父阿母给我的桃符也失落在江里了,难道是上苍寓意我什么?呆鱼,我赌输了么?”
“三年了,还是没找到她。”
“我遣手下四处盗墓,积蓄钱财,扶助桓氏、谢氏,司马炎肯定一清二楚,降低他防备我的最好办法,就是我无子嗣。呆鱼,放心吧,我跟司马骏才是真兄弟之情,我知他将来子孙多,过继一个,悉心教导就是。”
“呆鱼,我心恐慌。我开始忘记前世的事,越回想,忘得越干净。”
“我成功了。呆鱼,这段时间不能常来和你说话了。”
“我若对司马炎仁慈,对那些司马子、奸臣仁慈,就是对天下子民不仁!都城注定血流成河,罪人之血,不值得怜悯。”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南行掉下崖后,她的血流向篾刀,流得太多了,我好容易才堵住血口。我又看到她的刻刀摔到很远,我想帮她够回来,可最终,我无能为力。”
“呆鱼,我又做奇怪的梦了,我梦到自己在江水里,我在水里看到她刻的两个桃符,它们发现我后从野山江中冲出,化成两道红光,也不知着急去哪,跟救人似的急匆匆。”
“我发布了匠师令,不许后人更改匠工考核的方式,相似的鲤石,应能让她想到和林下的相遇之地吧?”
“我把那条江贯穿的地方,划成一县,名为踱衣。设三乡,名为瓿知、荷舫、浔屻。南行聪明,如果她穿越在这个时代,如果有幸踏足踱衣县,应能读懂多出这一县的寓意。”
“前世记住的那些,一想说出口、或落在纸上,我脑中就混乱一片。这么多年过去,我有些明白了,大概是她熟知的,我不必知。我熟知的,她不必知。呆鱼,这是不是说,她真的在大晋?但为什么我就是找不见她?”
“呆鱼,你看,我们又回到野山江了,那边有住家。以前没有的,世事变化啊。你看这三座峰,两边的像不像刀?中间那座,像不像她?呆鱼,我带你登中间这道峰。”
“若她看到我刻的字,该知道我来过,该知道……我从未忘记找她。”
“这次一场大病,我想透许多事。我这一世,有功,也有罪,作为林下,我对得起南行,作为司马攸,我对不起阿贾。可是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我这副身体里,始终是林下。”
“我,只爱王南行。我已经交待好后事,将来不葬邙山,就葬在一颗树下,我还是期待她来,告诉她我仍是林下。如果我先死,呆鱼,我会让人在树旁建一大缸,以后你陪着树就是陪着我。呵,想想那画面,就跟她刻的桃符一样。”
“呆鱼,我还没跟你说过那两个桃符吧。她的桃符上,背面刻树,树下有鱼,她刻给我的那个,背面是一个亭,亭里有鼓,二桃符合在一起寓意……林下有鱼,溯游南行,行也相思,停也相思。”
我就是王南行啊!
当林下感伤时,我感伤,当他壮志渐成时,我开怀。可是一条鱼除了摇头摆尾,还能做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呢?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整日整夜鱼头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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