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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女匠师(悟空嚼糖)


几个小的都坐到牛车里了,王蓬奇怪道:“这山坡是不让村里人爬了么?”
王荇:“应该是。以前傍晚时候,坡上还热闹着呢。”
王艾倚在王葛怀里,后仰着头朝她看,神情在问:是这样么?
王葛:“你二兄、三兄说的对。寿石坡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久不回村,看来呀,村里情况变了好多,兴许别的地方也有变化。你若好奇,见到你竹从兄时,你细问他。”
从寿石坡绕这么一圈,正好和刚归家的王竹在院门前遇上。王竹胆小,还以为阿父的案子又审出啥来了,这是来抓他了!
幸亏王荇连声唤他,王竹才回魂。
“竹从兄!你认不出了?是我长姊回来了,昨天才到苇亭。我们明早去坡田给阿母扫墓,今晚得在你这借住一宿。”
“啊?葛从姊,真是葛从姊,我、我真、真不敢认了,我还以为……大伯也来了?快,进院,都进院。”王竹边卸下背筐边说,“几个屋都是干净的,我每天都扫,被褥也常晒。”
他进杂物屋搬席子:“我马上烧火,今天挺热,你们都渴了吧?”一回身,见王葛站在门口里边。

“阿蓬想你了,在院里和从弟从妹说会话,其余的不用你忙。”
王竹老实点头。自刚才进院能看出护卫们全听葛从姊的话,那他也听就出不了错。
骑队出行早有预备,除了营账、铺盖和陶灶,食器、谷粮、腌肉、木柴,连驱蚊虫的艾草均携带着。院里挤不开,勇夫们有说有笑,在院门外摆开几个灶烹食。
随着日暮,左邻右舍呼朋引伴,越来越多的村民扎堆观望王家,没人敢向兵士打听王家这是咋了,但看眼前情况,绝非来查王家、来抓王竹的。
难道是……王葛回来了?那也不能这么有本事,带兵出行吧?
隔壁张家全出动,尤其最好打听事的魏妪。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议论起张菜的亲事,两年多请了六回媒,不是张菜嫌女方丑,就是女方嫌张菜懒,回回说亲不成反结仇,把村里其他儿郎的声名都连累了。
王葛让护卫把几个屋子都熏遍艾,然后搀阿父进次主屋。能看出王竹确实用心,屋中两个竹床位置不变,床帐很干净,被褥尽是后来置办的。
当初往苇亭迁的时候,知道新宅院窄,就没把竹床运过去。王大郎两边摸一摸,叹口气,坐正。“阿葛,王竹的事……呵,算了。其实论脾气,虎头随我,你随你阿母。”
“那我可得跟阿父说实话,模样也是呢。”
“哈哈。”王大郎最喜长女这点,从来不似旁人在他面前忌提眼疾。“你从小就有主意,还都是对的,我只嘱咐一句,在阿蓬面前别给王竹冷脸,阿蓬记住的事比阿艾多,别让你二弟难做。”
“我明白,你放心。”
“出去说会话吧,饭好了叫我,颠这一路颠饿了。”
“那我让虎头进来陪你。”
“行。”王大郎知道长女不放心自己,“正好,许久没听他诵书了。”
王葛坐到院中,王艾到她背后搂住她脖颈说:“我问竹从兄了,寿石坡不让村里人上了。”
“真是这样啊。”
“嗯。半个月前开始的。”
“阿艾真厉害,才发生半月,你就能打听出来。”
“嘻。”王艾高兴坏了,负着手绕院走,瞅瞅房、瞅瞅墙,姿态跟王翁一样一样的。
王葛看向王竹,问:“两户佃农干活还勤快吗?我不大回来,有难事别自己扛,都是一家人,该说得说。”
“没难事。佃户很勤快。这段时间收胡麻,又快收麦了,我才没去苇亭看大父母。”
王葛点下头,唤二弟:“阿蓬,来。”
原来王蓬一直在院门口左踮脚、右踮脚的往外瞅,听到叫他,立即跑回来:“长姊,刚才外头打架了,护卫阿叔走过去,还没说话哩就不打了。”
王竹:“是魏姥和……贾妇的长嫂,上月便打过一回。”
王葛记得,魏妪是张菜的祖母,不用问为何打架,定是有村邻猜出她衣锦还乡了,然后魏妪讽刺弃妇贾氏,贾妇的长嫂挖苦好吃懒做的张菜。“往后少跟这两户来往。有人打听我的事,你只用一句推脱……王匠师不让说。”
“嗯。王匠师不让说。”
天黑了,兵士撑起布帐,村邻终于散去。
贾舍村有的人家日渐败落,有的人家开始兴旺,但表面上,仍跟往常的夜晚一样平静。
这个季节,朝阳乍出地平线,瑰色就铺满田野、山丘。
吴氏的墓在王家最早开垦的地里,佃农被嘱咐过,时常打扫,两颗柳树皆成荫,地面只有才冒头的野草,碑也颇干净。
王大郎原以为久不来,会悲痛难抑,但很奇怪,当手放到碑上,摸索着“亡妻吴氏”四个字时,整个人瞬间通透了。阿葛说得对,阿吴离世早,其实是牵挂少的那个,他是牵挂多的。所以她少遭罪,不知思念苦楚,不知孤零一人残喘是何滋味,不必心疼他双目再没法看见。
王葛跟亡母讲述自己在平州的所见所闻,自己快成为中匠师了,离大匠师也不远。还有,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家,孝顺长辈,照顾弟妹。
王蓬则说自己种下的麦苗快丰收了,让亡母保佑收麦的时候别下雨。
王荇诵一段《孝经》,言自己知道修学机会不易,会更努力奋进,帮着兄姊们挑起家中重担。
王艾说自己会穿衣、梳发、喂鸡鸭鹅、拾粪,求亡母保佑长姊能听见这句保佑……带回来的两头猪能不能只宰一头?
这孩子!
王葛板着脸把王艾抱到行礼的位置:“这点愿望不用求了,我答应。”
祭拜尾声。孩子们跪成一排,向亡母行振动之礼。
王葛、王艾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上下相击,顿首。
王蓬、王荇右手在外,左手在内,前后相击,顿首。
坟旁,微风吹动柳梢,或许这是吴氏魂魄不忍,想为儿女们拭泪。
阳光晒着下山的道,车轱辘吱吱呀呀,三个小的慢慢不抽噎了,王荇又上了马背,王蓬犯困,枕到阿父腿上睡着。
王葛则揽着王艾,询问要紧事:“今年是苇亭开荒第四年,耕田怎么分,程亭长说过么?”九月得交粮租了,苇亭开垦出的农田有限,丁男每人五十亩、丁女每人二十亩的课田数是不可能够的,何况次丁男也得缴。
王大郎:“亭长的意思是,先把第一拨亭民的课田亩数分出来,后至的亭户不到缴租期限,可缓。不过听你大父说,许多亭民对此法颇多怨言,怕到了明年、后年轮到他们交粮租时,课田数不够怎么办?到时谁帮他们凑数?”
“有攀咱家的吧?”
岂能没有啊!王大郎叹声气。
王葛早算好了:“大父超过六十一了,算次丁男,咱家的课田数需一百一十五亩,按官家给匠师的减免,九月案比前,咱家总共缴三百二十升粮,每升粮五个钱,合计一贯余六百个钱。”
“你意思是……买新粮交租?”
“是。初建苇亭时,建房、凿井、给亭民提供吃穿用度,一切消耗尽是桓郎君自己拿钱,所以他照顾咱家,亭民觉得不公没办法。换程亭长后,苇亭跟别的亭一样了,咱家这么多人,只有二叔、二叔母和阿蓬种地,旁人不服正常。且二叔母有孕,再少一份劳力。”
王艾急了:“可、可是大父母喂猪扫马圈,禾从兄巡夜打更,菽从姊每天都编草鞋,不都是为亭里忙吗?”

第383章 365 苇亭分地
王葛微笑教幼妹:“当然是呀。不过阿姊问你,这些活全算上,你时常帮大父母清扫猪圈也算上,你觉着亭里能先给咱家分地么?分够咱家的再分别人家的?”
小女娘泄气一叹:“不能。”
“为何?”
“因为别人家也很辛苦。把咱家的地分够了,轮到别人家就更少了。”
“对。其实不只大父母、你从兄姊,有的亭邻擅长修屋,有的亭邻擅长伐薪,这些活难道不累不苦么?所以平均分地,开荒田出力多的亭户认为不公平;按谁家开荒田时出力多,就多给其分地,常做杂活的人家觉得不公平;先凑齐第一拨亭户的课田,其余亭户当然也认为不公平。”
此时王艾已经不生气了,还替程亭长操心道:“亭长真难。”
“所以刚才我跟阿父商量,今年不必分给咱家田,咱家用钱买新粮缴租。那样的话,不管哪家亭民有怨言,跟咱家无关,跟长姊无关。你要知道,长姊即将为吏,再往后还想被官长举荐、升迁,就不能被人借今年分地的事情坏了名声。”
“啊!”王艾激动道:“我明白了。咱家跟亭长说今年不要地了,赶第二拨分地,除了阿姊讲的好处,还有……待明年时,就算先给咱家分足课田,别人都说不出啥了。对吗?”
这回轮到王葛惊讶了:“阿艾怎么这么聪明!”
王大郎开怀道:“你原先如何教虎头的,虎头就如何教阿蓬、阿艾,除了教兄妹认字,还把在清河庄遇到的难事讲出来,让阿蓬、阿艾去想,换成他们遇到那些困难时要如何解决?”
王葛前望,载着王荇的那骑时而朝前奔跑一段路、再折回,她知道阿弟非贪玩,是前日归家时长途奔行,她下马无事,他却得铁雷背负。阿荇为这件事羞愧,激发练习骑技的决心。
难得回村,王葛让车队从岔道转向野山河,在河边吃完午食再回苇亭。
下来牛车,王大郎被长女扶稳,感受脚底一颗颗圆润的卵石,近距离听河水流淌,听么女围绕他欢声笑语,听俩儿郎比赛打水漂,慢慢的,脑海中想象这一幕的画面似有了些色彩,不再是灰、是黑。
有护卫照看三个小的,王葛放心跟阿父说话。“以前这个时候来江边,村东贾家的好些佃娘在附近洗衣、晾衣,有说有笑的很热闹。现在洗衣的人少了,衣裳量多,再想想寿石坡不让村里人上去,我推算贾家几房相斗有结果了。”
“有现在比着,更觉贾太公仁善。”
“阿姊。”王荇过来,玩累了,喘气有些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张菜?”
王葛顺阿弟示意的方向看,是张菜。他旁边没别人,蹲在石滩上,背靠草丛,正快速往筐里放卵石。
姊弟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猜出张菜看到自家人了,因惧怕这么多护卫不敢过来,装成拣石头的样子。
村里风言风语张菜心悦她,可是怯懦到好容易重逢了,连问候一句都不敢上前,算心悦么?
王荇:“阿姊,我们也当没看到他吧。”
“嗯。”
“快看,我逮到一条小鱼!”王蓬捧着双手急跑,王葛喊他“慢点”,王蓬脚下还是踩滑,好在勇夫时刻跟紧,没等栽地就捞起。
“谢阿叔。嘻,”王蓬献宝似的把小鱼放到王大郎手心里:“阿父,你摸摸,小鱼肯定是被水冲到石缝里的,我若没看见,它就回不去野山河了。”
王艾也跑过来:“有船。”
王荇眼力超常:“是鱼伯家的船。看后面,还有两个竹筏哩,每个筏上有两只鸬鹚。”
王葛知道有渔民驯鸬鹚捕鱼,但在贾舍村还真是头一回见,看来鱼伯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鸬鹚展翅,王蓬、王艾兴奋尖叫,一边一个摇晃着王荇问:“捕到鱼了么?捕到没有?”
浮光随日度,漾影逐波深。
时间一晃而过,王葛归家已经十五天了。每天上午她跟着大父母去猪圈、马厩清扫,下午向二叔母学纺线裁衣,傍晚陪伴阿父、幼妹在亭里走动散心。
“要分地了。”太阳落山时,王禾进院告诉家人这个消息:“程亭长说,明早在亭署前的木亭敲鼓宣布。”
王翁嘱咐:“虽跟咱家无关,二郎,你明早也去听。”自家今年不要地,且自行买粮交租已经跟程亭长说准了。
果然如王葛先前分析,亭里按户均分课田,先紧着第一拨的二十余户人家。剩下的农田不分,仍归亭署。亭田的粮食产出,三成归亭署,剩下的七成,分到课田的亭户只能领三,其余亭户领四。
还有一个消息更令亭民担忧,今年九月案比以后,官署不再给苇亭谷粮。
也就是说,往后能开多少荒,吃多少饭。
最后亭吏说:“此分田法是县署拟定,谁家不满,自行去县里找。”
一牵驴的娘子姓罗,高声道:“我非攀别人,王匠师家耕出的地,有三十亩么?”
王蓬跟着二叔来的,气道:“没我长姊造的曲辕犁,你家能耕出几亩地?”
“我家用的曲辕犁是官署给的!要是你王家造的,我还不稀罕用呢。”
亭吏挥槌:“哎哎,不必吵。王匠师家今年不要地,王家自己购粮缴租。”
王蓬与罗娘子互剜眼刀。
亭吏离开了,亭民却在亭子外头越围越多。
王二叔侄没呆下去的必要了,一边离开,王蓬一边生气。“那罗娘子好烦人,幸亏二叔不喜她,要是换她当我二唔唔……”
“别乱说啊。”王二郎剪刀手,把侄儿的嘴皮子一夹,幸亏旁边没人。“回去不许提这事,你二叔母有孕,误会了咋办?”
罗娘子心悦王二郎在苇亭不是秘密,前些年的时候,罗娘子隔三差五给王家送萝卜,王家推脱不了,就回些鸡蛋、腌菜。那时候王二郎走道都揪着心,生怕碰上罗娘子。
总这样不是办法,有次贾妪亲自还吃食时,跟罗家长辈说清楚,王二有心悦的人了,为了两家好,不要再送萝卜。谁寻思次日罗娘子就把王二堵在道上,不管周围有亭民过路,逼问王二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王二郎当时拖着锄头往家跑,可把那些瞧热闹的亭民笑够呛。

午时骄阳如火,王葛推着独轮车往家走,大父母在她侧后方。
随天气炎热,畜圈的蝇虫成群结队,又不能一直熏艾,忙活一上午了,疲惫的祖孙三人都不大说话,但心里欢喜得很。
无米粮之忧的日子就是好,踏实!
至于日常的护卫数量,王葛跟程亭长商量好了,只要她人在亭里,每天除了郡兵伍长赵力,再轮换出两人随行即可,其余人或开垦土地,或充当亭卒。
迎面而来一户人家,姓田,相互招呼后,田翁问:“亭吏说你家今年不要地,真不要啊?”
王翁板正面孔:“这种事哪敢说假?”
田家人就这么停在道上,看着王家人走到前头拐弯的地方。田小郎不解,问:“王匠师刚归家的时候好威风,怎么现在自己推车,兵士不帮她呀?”
他阿父:“谁知道呢。不过有人说,这拨兵士本就是县里派来给苇亭开荒的,凑巧和王匠师归家赶到了一起,要不那些猪、羊咋直接就拉到亭署的畜圈里了?”
田翁催促:“行啦,别看了。先想想明日抽签立契的事!”
再说王家三人,都快到家了又遇一邻,是个鳏夫,姓殷。“王翁,亭吏说你家拿钱买粮缴租,真的啊?”
王翁:“亭吏都说了,还能是假的?”
“那得多少钱哪!你家为咱苇亭着想,亭署不得帮你家出点?”
王葛笑了,回此人:“你现在去跟亭长说不要地,用钱买粮抵缴,不就知道亭署帮不帮你家出钱了?”
殷郎君惶恐摆手:“王匠师说笑,我胆小,见到亭长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无妨,我帮你说。”
“不了不了不了……”
重新推车前行,贾妪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拿话坑咱?”
王翁:“哼。原先真没看出他有心眼,他说害怕亭长,咋不怕赵伍长啊?”
赵力目光询问王葛:要我查刚才那人么?
王葛向他轻摇下头。把车竖到院门旁,王菽也回来了,一起进院,王艾懂事的早舀好水,都洗掉一脸汗,周氏喊饭好了。
正好,王二郎、王蓬归家,叔侄俩真是不嫌热,一路快走加小跑,背后全汗透了。
一家人边吃边说,得知亭署分地法以后,老两口同时叹气,对殷郎君没那么厌恶了。自家才从苦日子过来,能不知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苦涩么?能忘记每顿都吃不饱,肚里难受的煎熬感么?
往后县署不给苇亭粮食了,亭民更得节衣缩食,更得拼命开荒,更得指望上天风调雨顺!这种情况下,能活着就不易了,还想让泡在艰辛里的人、惶恐中的人,时不时抬头看看,看看富裕者施了什么善举?
阶层,就在今日,逐步将王家跟其余亭民分开界限。
王禾晚上又带回来个好消息。苇亭一年年扩建,亭卒不足,县里给苇亭增十个亭卒名额,王禾在名录内,吏职为“亭子”,虽然每月只有一斛五斗的俸粮,但毕竟是正规亭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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