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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攻略(八月薇妮)


卫玉道:“你早该给个交代了,若早处置了胡翔,何至于让他害死那么多无辜士卒。”
黄士铎垂头,拳头在桌上微微一顿:“我倒是想,但我若是动了他,自然就有人动了我,我……无非是还想在这野狼关多呆上几年,多挡西狄人几年!所以我才权益行事……”
卫玉正欲开口,外头一个亲信禀告道:“宿九曜刚刚醒了。”
黄士铎一挥手,看向卫玉。
目光相对,卫玉道:“黄总镇,你的用意虽好,但你的行事我无法苟同,胡翔仗势胡为,害了多少士卒,他们都是你的手足,你却忍心看他们去送死,似你这般行事,难道军中上下不知?我不觉着你能好好守住野狼关。”
黄士铎脸色铁青,欲言又止。
“还有,”卫玉起身,拿起桌上那张纸道:“若我所料不错,你不会知情不报,你连小小胡家的人都忌惮,我不信你有相抗纪王府的胆子,想必……你已经派人去报信了,对么?”

胡翔糊涂无能,草菅人命是事实,但若说他跟西狄细作勾结,却是欲加之罪。
但正如卫玉所说,葬送在胡翔手中的人命何止一二,认真论起罪责来,足够他死上多少次。
按上跟细作勾结的帽子,只是卫玉想让他死的稍微有些许“价值”,比如能由此让宿九曜脱罪。
卫玉本来没想跟黄士铎争论,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宜锋芒太过。
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形,本该隐姓埋名不贸然出头,免得另生事端。
可一切都不如计划,现实竟千变万化。
如今既然身份已经曝露,再隐匿也是无益。
望着黄士铎难看的脸色,卫玉撒手,公文重又落在桌上,她迈步往外走。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兴许……老朽确实做不到不畏强权,而只想明哲保身。”背后黄士铎开口。
卫玉止步。
黄总镇凝视着她的背影,说道:“我不知道卫巡检到底是什么出身,但看你的言谈举止,又有纪王府幕僚的身份,想必也是金枝玉叶一流,至少也是养尊处优出身高门,从没有吃过底下的苦吧?”
卫玉微微冷哼了声:“总镇说这些是何意。”
黄士铎道:“我只是想说,下面的人做事,很难。凡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骂我贪生怕死,我认了,骂我不顾同僚,我也认,但是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镇守野狼关,你细看这许多年来虽有小战事却无大失利便知!如果我得罪胡家,换了另一人来,未必做的比我强,而我身后除了长怀县数千百姓,更还有豫州跟京师,野狼关是通往中原的大门,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来做事。”
卫玉蹙眉,沉默。
深呼吸,胡须抖动,黄士铎继续道:“我晓得卫巡检你手眼通天,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我手下竟有西狄的细作,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清楚,野狼关虽是军势重地,但朝廷可很重视过此处么?我原本可以退,只要换另一个比我合适的人来就成!但有这样合适的人吗?那些在朝堂上指手画脚高谈阔论的文官,他们可知道边防之地的苦楚艰难?武官但凡有一点错,便会被他们抓住把柄万劫不复,他们自己呢?你既然是纪王殿下身边的人,你觉着那些官儿,比我能耐,比我可用么?”
这一番话,确实让卫玉有些动容。
正当黄士铎以为自己已经说服卫玉之时,卫玉道:“他人皆醉而我独醒,举世皆浊而我独清。我懂你所说的道理,但我仍不能苟同总镇大人的所作所为。”
黄士铎眼神一沉。
卫玉却道:“百姓的性命跟城池的安危固然要紧,可那些被蒙在鼓里无辜去送死的士兵又如何?他们也都是百姓之子,他们成为战士,是想跟西狄人决一死战,保家卫国,轰轰烈烈,而不是被当作活靶子和待宰的羔羊,死的不明不白,如同尘埃。”
黄士铎惊怔。
卫玉转回头去:“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知道将士们穿上这身戎装后是不惧死的,但是老将军,上峰对于他们的生死不闻不问,冷眼袖手,那只怕……再热的血也有冷的时候。”
黄士铎原本满面义愤跟委屈,可是听了卫玉的话,他的双眼圆睁,满脸无法可想的错愕。
他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他始终笃信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毕竟这叫“顾全大局”。
但是……那些被推出去送死的士兵们……
黄总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心口像是被一块泰山石压住,令他无法喘息。
等他回过神来,卫玉已经离开了。
黄士铎扶着额角,似苦笑:“原来错的竟是我么……”
门外,守候的两名亲信见卫玉已经去了,急忙入内。
其中一人将地上的那张公文密报捡起来:“总镇,这卫巡检真的就是纪王府走失的幕僚?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什么走失,难道这其中果真有什么蹊跷?”
黄士铎并未回答,只后退一步坐回了椅子上。
另一位见黄总镇脸色不妙,忙嘘寒问暖,又道:“难道他不肯应允不再追究胡翔?”
心头转念,黄士铎终于苦笑了声:“他不肯应允也罢,总该对众将士有个交代。”
亲信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是否要将此人稳住,等纪王府的人来到?或者……派人好生送他回京?”
黄士铎眉头紧锁,思忖片刻道:“是去是留,看卫巡检自己的意思吧,不必为难。”
“可是纪王殿下才入主东宫,此人对他而言显然十分要紧,假如总镇能够将这卫巡检送回纪王府,在纪王殿下跟前,可是大功一件。”
黄士铎摆了摆手:“罢了。听天由命吧。”
原先黄士铎也是这样想的,他欲向纪王府邀功。
黄总镇身为武将,朝中无人,本就艰难,故而在猜到卫玉就是东宫太子所寻之人,才急忙派人前往报信。
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又不同,倘若早跟卫玉如方才一般谈过,他只怕就不会那样贸然行事了。
“卫巡检,卫玉……好厉害的人物,”黄士铎回想卫玉言行,心头一股寒意:“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可小觑。”
卫玉回去瞧宿九曜,秋深夜冷,夜色仿佛被冻住的薄冰,透着凛冽的冷意。
将到小九爷休养的院落,迎面有数道身影走来,且走且说着什么。
卫玉听见一两句,当下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将身形隐在一丛冬青之后。
原来这是一队去探望宿九曜的军中将士,行走中有人道:“还好小九醒了,真怕他挨不过去。”
旁边道:“谁说不是呢,昨晚上我总睡不着,想把小九偷偷地解下来,怎奈胡翔那些狗腿子看的贼紧。”
“也难怪小九这样,秦侯长对他如父兄一般,他又没有亲生的父母,若还因此而死在这里,那才是可怜呢。”
“幸而今日捉住了邹彦,也是解气!那个什么卫巡检……是什么来历,这样神机妙算,那邹彦素日跟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能看出他竟是西狄人?”
“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多亏了他,小九才转危为安,又能顺道料理了胡翔,才是大快人心。听说这狗东西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
“活该,先前若不是他命人打秦侯长的军棍,又逼着他们走那条险路,怎么让那么多弟兄白白葬送性命,哼……我们先前常说他家里有人腰杆子硬,现在落得这样下场,真是风水轮流转。”
大家说到这里,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唏嘘。
有谨慎小心的便提醒:“留神,话虽如此,我看总镇大人碍于胡家的实力,只怕未必就……”
“总镇大人就算再怕胡家,现成的有个厉害之极的巡按御史在,难道就敢官官相护?”
“快打住!”“别胡说!”
无数人阻止,但是那人的“官官相护”四个字里,却透出了明显的不满之意。
可见军中众将官虽慑于黄士铎,却对他庇护胡翔无法无天的行为确实心有怨念。
几个人已经过了冬青,出了月门去了。
卫玉闪身出来,如墨的夜色里,缓缓叹了口气。
——“小九,你不能保护所有人……”
宿九曜陷入了梦魇之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遇袭的那一刻。
西狄人的冷箭如同雨点般从树丛中乱射出来,刹那间,斥候营的一半弟兄已经或伤或死。
虽然每个人都殊死拼杀,但敌我实力相差悬殊,这一场战役从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宿九曜年纪虽小,向来悍勇,加之武功高身法灵活,他一马当先冲杀在前,一气斩杀了数名伏击者。
等到蓦然醒觉,才发现自己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队伍,周围竟全是西狄人。
这会儿他若离开,是轻而易举的,西狄人也被他杀怕了。
但宿九曜即刻回头,竟是硬生生又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回来。
弟兄们已经死伤大半,秦侯长也负了伤。
先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宿九曜挥刀杀了出去,还以为他已经逃出,正觉欣慰。
万万没想到,小九爷又赶了回来。
这么一个来回,他浑身几乎都被血染湿,一双眼睛不知是被血染的还是杀红了,赤热的骇人。
当秦勇拉住宿九曜的时候,小九爷几乎把他错认做狄人而误杀。
“小九!”秦侯长大叫,在宿九曜恢复心神的一瞬,喝命他杀出重围,赶回关内。
宿九曜哪里肯:“我护着侯长杀出去!”
“我让你走!”秦勇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你看看周围,我走不了了,没有人可以,如果说这里有人能活着离开,那一定是你。”
这时侯众弟兄几乎都受了重伤,秦勇的腹部被箭射穿,身上几处刀伤,极至的疼痛已经让他浑身都麻木,又或者是失血过多,濒临死亡。
笑了笑,他说道:“只有你杀出去,我们的家里人才会知道……他们的父叔兄弟是怎么死的。”他的眼底透出一点悲凉,最后的一句话是:“如果胡翔这样的人再多几个,那简直不用西狄人费心,我们自己就把自己人都杀光了……”
卫玉还没进门,就见有侍从端着一碗粥送来,原来是黄士铎特意命做的粳米桃仁粥,最是能止咳平喘,祛瘀止痛。
她才要迈入,便听到有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之前救我的人,在哪?”

在听见这一声问话的时候,卫玉忽然想不露痕迹地速速离开。
脚尖才挪动半寸,就见一只狸猫不紧不慢地从内走出来。
猫爷来到门槛处,仰起浑圆的脑袋向着卫玉打招呼:“喵。”
与此同时,武都头也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门内:“卫巡检,您来了。”
这时侯再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卫玉顺势一拂袖进了门,抬头便对上了那张陌生中依稀透出几分熟悉的脸。
少年的脸很白,眉如墨,唇色因失血过多略显苍白,虽如此,却依旧是秀美天成。
先前飞廉说他是最好看的,果真不虚。
因为年纪小,脸上隐约几分稚气。只有一双微挑的凤眼里透出跟年纪大不相符的冷锐深沉,加上一双英挺墨染似的剑眉,光华夺目,飒飒然令人不敢直视。
时光倒转,恕她眼拙,实在没法把面前的少年跟记忆中的饕餮将军宿远炙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飞廉先跳到跟前:“卫巡检,我跟九哥哥说了,你很喜欢他做的九仙王道糕,虽然不晓得你说的北风雪塔,但以后一定能做出来的。”
宿九曜的眼底并无任何情绪。
卫玉咽了口唾液,只得干笑。
不晓得?
天知道“北风雪塔”这个名字,也还是她从宿远炙那里听说的。
她生平第一次尝那种东西,也是因为他。
卫玉向着榻上的少年微微一笑:“醒了?”
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宿九曜眉峰微蹙,仿佛有几分疑惑又有些许警觉:“你就是卫……玉?”
武都头在门侧,安县丞跟飞廉都在床边,听宿九曜直呼卫玉的名字,三个人都觉诧异,飞廉惊奇地看着少年。
卫玉若无其事,笑的和气:“不错,正是在下,不知……小九爷有何吩咐?”
这话说的甚是客气,话一出口,她心里有点懊悔,除了称呼不同,她简直要梦回跟宿远炙婚后相处的情形了。
宿九曜默然凝视:“你是哪里人?”
卫玉一扬眉:“来自京城。”身份已经暴露,她也不必隐瞒什么。
少年眉尖的蹙痕明显地深了些,双眼将她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
看得出他似乎还有疑问,但并没有问出口。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隔咫尺,每个人的目光时不时在对方面上身上扫过,但话却少的可怜。
室内的气氛如此尴尬,莫说是飞廉跟武都头安县丞,连叫卫玉进门的猫爷都感受到了,竖起尾巴在两人之间不住地窜行,好像在尽力打破两人间的僵局。
但宿九曜只默默转开头去,而卫玉乐得如此,赶紧找了个由头告辞。
夜雨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
安县丞陪着卫玉往房间去,说起明日要回县城的事。
“我定在明日寅时过半启程,武都头不放心宿九,要多留两日。”安澄对于卫玉的钦佩可谓五体投地,言语中透着恭敬:“先前卫巡检说过也要离开,不知可定了行程?”
卫玉回想方才跟宿九曜面面相觑之态,道:“明日就很好。”就是不知道黄士铎那老狐狸肯不肯轻易放自己走。
安澄试探问道:“那不知卫巡检身边可有人跟随?”他怕卫玉不悦,补充道:“我并非大胆探问您的行程安排,只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长怀周遭多有山林,不算太平。先前又总看到卫巡检一人独行……怕有不妥。”
卫玉一笑:“多谢安县丞提醒。”
就在此刻,黄士铎身边一名亲兵走来,行礼道:“卫巡检,黄总镇有令,卫巡检若要留下自然及好,但您若有事要离开,总镇会派人护送,任由巡检自己意愿。”
卫玉微怔。
她自然明白,黄士铎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强留自己了。
看了眼身边的安澄,卫玉道:“正好儿,我打算明日跟安县丞一同启程。不知县丞意下如何?”
安澄正专心听她说话,猛听了这句,大喜过望,笑到:“好好,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亲兵闻听,便自回去禀告。
当天晚上,卫玉独自在客房安歇,听到外头夜雨敲窗,心底浮浮沉沉不知有多少的旧日片段涌了出来。
那些隔世的旧事,她非常的不愿意回顾。
曾经,卫玉跟宿远炙之间第一次见面实在不算融洽。
饕餮将军宿远炙还未战功赫赫名震朝野的时候,第一次进京就跟她闹得不快,满城风雨。
不知何故,宿远炙跟她身边的护卫阿芒大打出手,武功过人的阿芒竟还吃了亏。
当时卫玉身为纪王殿下面前最当红的“亲信”,又且护犊子心切,哪里能忍这口气。
于是她暗中跟九城步兵衙门的张统领通气,两方联手,好歹教训了宿远炙一顿。
谁知,两年后宿远炙再进京的时候,正是卫玉陷落天牢、最狼狈无助的时刻。
听说进京受封的饕餮将军宿远炙前往探望,理所当然的,卫玉以为他是来报复自己的。
说实话,天牢本就阴森可怖,宛若地狱。
可那一切的恐怖,都比不过一个旧日之敌站在面前,尤其是他的脸上还是那样狰狞的饕餮刺青。
隔着栏杆,卫玉只看见一双亮灼灼仿佛闪烁寒光的眼睛,简直如同鬼魅修罗,又像是哪里下山的饿极了的猛兽。
那会儿宿远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凝视着她。
卫玉自己则脑补了一百零八种花样百出的酷刑,差点儿把自己吓晕过去。
宿远炙什么也没做,悄然离开。
紧接着,是一道赐婚的诏书。
卫玉没料到,世间那么多的刑罚,宿远炙竟然选了最刁钻的一种。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所谓“刑罚”,并非如她所想。
至少,那段日子,是她少数愿意偷偷回忆的。
毕竟她一辈子最喜欢的种种美妙甘味,都在其中。
比如春天的北风雪塔,冬天的萝卜顺气汤,秋日的桂花鲜栗羹,新鲜才出的脆嫩栗子用糖煮,清甜细腻的藕粉做羹,加金灿灿浓香扑鼻的桂花,解腻的青梅片调味,不管卖相还是味道,堪称双绝。
还有许多她从未听过从未尝过的美食,不仅将她的身体补养出色,连心里的毛病儿都不药而愈。
很久很久,卫玉才后知后觉,她好像一直都错看了那个貌似恶鬼的饕餮将军。
这一夜睡得着实不太安稳,风声雨声,隐隐地好像还有不知谁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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