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明月应照我(小锦袖)


他有些自惭形秽,张了张嘴,懦懦道:“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老实是真老实,木讷的连句话都讲不出口。
坏也是真坏,无论如何,他当年在外面厮混是事实,累得发妻郁郁而终也是事实。
芙蕖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那枚半旧的麦穗,拎着送到白合存的眼前,说:“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白合存不肯伸手接,她就一直那么擎着。
僵持了片刻后,是谢慈看不过眼,伸手拿下了那枚麦穗,扔进了白合存的怀中。
他不发一言走在前面。
芙蕖跟了几步,出了白府的门,他忽然停下来,芙蕖险些撞上去。芙蕖用手掌抵着他的背:“你干什么?”
谢慈转身,白府的大门已经很远了,但是还能看见灯下白合存孤独站在那里的身影。
谢慈问:“你不难过吗?”
他其实问的是句废话。
芙蕖的情绪,或许不会表现在脸上,但一定会写在他的心上。
她确实不难过。
可谢慈想知道为什么。
芙蕖说:“有过难过……但也就一时半会,难不成为着这么个男人,我还要哭天抹泪一辈子不成。”
人活在时间里,就像鱼活在水中。
时间永远是抚平一切伤痕的良药。
他们两人都深有体会。
谢慈看了她一会儿,点了下头,说:“很好。”
看着他再次迈步,芙蕖这次跟在后面,谨慎了许多。
芙蕖跟在后面喋喋不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事,你答应给我的孩子呢?”
谢慈说:“快了。”
同样意思的话,他最近说过好多回,一回比一回急切。
芙蕖能感觉到,也许是真的快了。
她从三娘手中诓来的名单,手抄了一份,已托了可信的人,快马加鞭送回燕京驸马爷的手中。
而姚氏今日一上路,势必又会牵扯出更多的肮脏。
河底的浑浊全部被搅了上来。
浑水摸鱼的人也开始行动了。
是到了该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谢慈说:“别着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比我更急,看谁能坐得住了。”
驸马栾深在燕京城里,行事手段就像一把钝刀子割肉,再迟一些,栾深就快割干净了。
谢慈如今还在扬州,远距燕京千里,反正急的人肯定不是她。
扬州剩下的唯一烦心事在空蝉山上。
也是唯一令谢慈心里不安的牵挂。
回到别院,那张贵妃榻被拆的一点渣渣也不剩,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谢慈去了书房,芙蕖一反常态没有跟着。
她不管谢慈在书房里捣鼓什么,她换了一身黑色的斗篷,趁着谢慈无暇理她,偷偷从后门溜了。
谢慈根本猜不到她去哪儿了,即使现在反应过来,出门也追之不急。
芙蕖在街头翻身上马,一路往空禅寺的方向去。
别院中,的确如芙蕖所料,几乎是在芙蕖离开府门的第一时间,谢慈在书房中就收到了消息。
确实晚了。
谢慈知道此时再追出去,必然已抓不到她的痕迹了。
索性他也没动,直说了一句,随她吧。
这一夜,十几封信从别院发出,分别走不同的路,终点都是燕京城。
芙蕖出门一走两个时辰不见人影,再回来的时候,马背上驮了一个土色的麻袋,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知分明,里面藏着人呢。
谢慈刚好忙完自己的事,正怀疑她大半夜上哪偷人去了。
芙蕖把麻袋抱回房中,解开绳子的扎口,露出脸来,赫然是断尘。
谢慈靠特意赶回来,靠在门边看了一眼,当即眼前发懵。
他看了看芙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断尘,最后又将目光挪回到芙蕖脸上。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但能听得出,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芙蕖压着心里的忐忑,说:“空禅寺里太危险了,我请大师挪个安全的地方。”
谢慈:“请?”
芙蕖说:“是我恭恭敬敬请来的。”她踢了一脚土色的麻袋说:“这只是为掩人耳目,不得已而为之。”
谢慈对她道:“我是年纪大了,但不是傻了。”
芙蕖笑了笑:“你年纪不大。”
谢慈略一低下巴,眼睛里的压迫就泄出来了。
那一瞬间,芙蕖心里甚至在想,掳来他的母亲与私藏鼓瑟令这两件事,到底哪一件会更令他生怒。
恰在此时,断尘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芙蕖只在门外熏了分量很少的迷香。
断尘醒来时,除了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倒没觉出其他的不适。她安静的坐起来,捏着太阳穴,打量四周的处境,然后看见了正微妙对峙的谢慈和芙蕖。
断尘是个很安静的人,他们住在空禅寺中整三个月,断尘除了平日里诵经,很少说别的话,但她的嗓音非常柔美,岁月能没能将其磨得粗粝,芙蕖甚至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谢夫人,一身扶风弱柳的气质,和娓娓道来的吴侬软语是何等角色。
一定比谢慈的模样还要好看。
断尘手在身边,摸到了腕上佛珠。
芙蕖还贴心的将她的随身物件都带上了。
断尘持了佛珠在我手里,拨弄了一下,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然后直视着谢慈:“施主何故一身戾气?”
谢慈:“……”
劫她的人是芙蕖,断尘睁眼不仅一句怪罪也没有,反倒指摘起他来了。
芙蕖比谢慈更要意外。
断尘起身时仍觉得双腿发软无力。
芙蕖急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断尘没有将她挥开,而是侧身行了一礼,浅声道:“女施主受累了。”
芙蕖当下便觉好似有免死金牌傍身了一般,腰身都挺直了。
谢慈则在这张金牌下,被压得抬不起头,他跨进了门槛,似乎每一句一字都在斟酌,缓缓开口:“空禅寺近日有了些麻烦,是我私做主张,请您出世避险,还望大师勿怪罪。”
芙蕖听着,忽然很觉得不是滋味,站在一侧说道:“大师敬重佛祖,在于心诚,不在于身在何处。空禅寺毁了一半,重修需要时日,承蒙大师不嫌弃,谢先生可于后院中设一佛堂,请大师暂居此地修行。可好?”
所谓佛堂还是没影儿的事。
但倘若谢慈有心,也就一夜之间的事情。
断尘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很难看出喜怒悲哀了,当真修成了古井无波的死水,任凭世事沉浮,而不起丝毫涟漪。
正好后院中,芙蕖那件最雅致的院子刚腾出来。
谢慈出门召来手下,极轻的耳语了几句。
芙蕖将断尘大师留在房中品茶。
谢慈徘徊在门外,侧脸看向屋里的灯火摇曳,芙蕖竟然亲自净手煮茶。
煮的是白茶。
芙蕖手下的动作不紧不慢,像她这样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姑娘,雅致起来是千金难见的风景。
茶汤第一次沸的时候。
谢府的奴才们鱼贯进入了芙蕖的旧院中,先是卸下了门前的棠荷苑拍匾,一块观水堂的新匾吊了上去。
几十个人在院中悄无声息的行走,各有章法,半点不乱。
那些糜艳的床帷帐幔尽数被扯掉,换上了朴素的青色。
库房里翻出了一尊羊脂玉的佛香,配着沉香木的佛龛,供奉在案,顺便还摆上了一个古朴的香炉。
传言此炉子是六百年前的古物,之前一直好好收在谢慈书房的多宝阁上,现在总算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唯独缺了香。
角门开了一条缝,快马出去了一队人马,深夜敲开了大悲寺的山门,借了佛前香火。
芙蕖将第一杯茶递到断尘手里时。
谢慈看到后院里挂起了灯,靠在漆柱上缓缓吐了口气,一抬头,便见到了漫天的星辰,祥和宁静。
断尘饮了一杯茶。
谢慈站在门外,拱手出声:“大师一路奔波劳累,我带您去休息。”
芙蕖微微一笑。
谢慈亲手执了一盏羊角风灯,在前方引路。
后院中焕然一新的观水堂,静静的矗立在山水园中。
断尘的脚步在门前一顿。
他们彼此虽见面极少,相处不多,却有着天生的默契。就像此刻,他们心知肚明,对于这座扬州别苑,断尘不可能陌生。
她出家前,曾在这里困了很多年,痛苦都留在此地。
谢慈见她停步,心下便不安。
断尘仰头望着簇新的牌匾,说了句:“施主有心了。”
谢慈道:“应当的。”
断尘吟道:“观水同蝉意,闻香去染心。”不过她话锋一转,说:“当年贫僧住在这院里的时候,它有个极特殊的名字,叫幽堂锁梦。门前这水……”她再度转头,指着那潺潺流动的水,说:“二十几年前,还是一片蓊蓊郁郁的荷塘,葬着贫尼的一段尘缘。”
是谢老侯爷亲手溺死了女儿之后,才将此地改成了绕山的水道。
断尘声音平缓:“那天夜里,他填池子的速度,和你一样快。”

第107章
断尘其实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听在谢慈的耳朵里,哪怕是轻飘飘的一句感叹,都带着重逾千斤的分量。
他的身体几乎崩成了一条弦,才能面前维持住体面的姿态。
断尘用她那双已出世的眼睛,望着他,说:“但是我已不再拘泥于往事了,施主,你也应当抛却执念,多看一看身边人。”
断尘已走进了院子里,谢慈仍然站在外面风口处,任由风将烛火刮的摇曳乱舞,最后终于噗嗤熄了。
谢慈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直到细碎的脚步踩着枯草走近。
芙蕖没有提灯,而是在暗夜中行走,停在了不远处,望着他。
芙蕖早已习惯了行走黑暗,谢慈也不是什么活在日头底下的人。
他们相聚于夜里,彼此都用不着灯。
谢慈把灯放在树枝上挂着,对芙蕖道:“我们回吧。”
芙蕖点了点头,说:“好。”
夜半子时,一辆马车刚驶出扬州,便被几路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马盯上了。
马车里,姚氏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嘴里勒着发带。车速很快,几乎是亡命的奔,崎岖路上的颠簸,让她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挣扎着用头去撞车壁,想让车夫慢一些。
车夫是谢慈派来的得力属下,他明白姚氏的意思,隔着门板,回头说了句:“忍耐一下吧,若想活命,非得如此不可,路上截杀你的可不是好相与的货色。”
谢慈只派了这么一个人跟着他。
姚氏并未感觉到保护,她其实不太相信谢慈的那套保证,世人都是自私的,尤其他们官场上的人,最会权衡利弊,一旦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死一个敌国公主而已,根本算不得大事。
姚氏眼角绝望的淌下泪珠。
马车往山上去了。
根本不是通往燕京的路,姚氏心如死灰,预料到她这一生打底要结束在此了,可留下一个年幼无知还深染怪病的女儿可怎么办。
白合存会照料这个毫无血脉亲缘的女儿吗?
马车一踏进幽静的山道上,各路人马便都沉不住气了。
他们不是傻子,也知道此路有异,车夫半道上改了道,只能说明,车里人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再不动手,恐要出变故。
马车一路狂奔到悬崖边上,截杀的人紧随其后,逼围了上来。
他们远远的站着,甚至不想脏了手,架好了□□,对准那行至绝路上的马车。
赶车的马夫体型精瘦,裹在宽大的粗布麻衣里,显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唯有离的进了,才能观察到他挽起的袖口下,小臂线条利落,暴起的青筋浮于皮下,抓着马缰的双手与树根一样有力,是个干练精瘦的汉子。
眼看走到了绝路,前面就是万丈悬崖。
一支箭扎在了马蹄下。
马儿一惊,连人带车一头撞了出去。
如此轻易。
山野风静寂,再拖个一时半刻,天便要亮了。
几个人从山林中显出了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都是拿钱办事的,势必要追下目标的头颅才好回去交差。
一行七八个人,彼此默契十足,无声的顺着绳索先后吊了下去。
山壁有七零八碎的马车,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山石上,马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但是没有发现人。
绳索再往深处吊一段距离。
倏地山壁从两侧垂下了特制的铁索,而沿着铁索从天而降的黑色身影,动作如同猎鹰一般迅捷,齐刷刷几把刀劈开了他们的格挡,架在了脖子上。
他们几个被俘的人不是因为身手太差,而是对方实在是个中高手。
他们是被五花大绑顺着绳子掉回去的。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悬崖边上热闹非常,站满了等候的人。
这是个圈套,是专门为他们设的。
最中间那人用刀柄掀开了头上的草笠,露出一张俊逸深刻的脸。
——“明镜司左副使纪嵘,得罪诸位了。”
姚氏脸色苍白的站在远处,摸着宽袖中已经勒出血痕的印字。
马夫站在她的身后,牢牢地看着她,遥望着崖边的热闹,低头在姚氏耳边说了句:“捆着您,是为了防止落崖时您无谓的挣扎伤着自己,夫人得罪了,若非如此,恐难以将那一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谢慈一手设下的计策,但他本人连面都没露,想必早已胜券在握,万无一失了吧。
马夫道:“车马上就到,我送夫人回城。”
纪嵘数了数,落网的一共八人,他挨个扯下他们脸上的面巾,道:“你们是拿钱办事,不是死士,那就更好办了……招吧。”
刺客闷着不说话。
纪嵘仰天道:“等干完了你们这一票,正好我回去升官当指挥使,我现在也不想造杀孽,权当给自己积德了,免得出什么变故,让我到手的官印飞了,我们互相都不为难,怎么样?”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升官发财在即,一向严肃的指挥使都变得和善多了。
可还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招。
纪嵘来回已经踱了三圈,依然不急,慢悠悠道:“不想招也行,我再多给你们个选择——你们几个在同一条道上混饭吃,彼此不说认识,至少也能混个脸熟吧。来,互相指认一下,指认一个人换一条命,指认三个人以上,我让你们发大财。”
纪嵘从最左边挑了一个人:“从你开始。”
那人蓄着一把青胡茬,头也不抬说:“我一个也不认识。”
纪嵘脸上好似笑着,但细看依然冷肃的面容,但他今日说话办事确实处处都透着愉悦,道:“是吗,我不信。就算其他人你一个也不认识,可你总该认识自己吧。既然指认不出别人,那就招了自己,也算你一个。”
青胡茬倒是很硬气的啐了一口。
唰一下。
纪嵘掩在披风里的刀出了鞘,一句废话也没说,便将此人的喉咙横贯了个穿。
刀身□□的时候,还是干净的,他身体里的血迟钝了一瞬,才从伤口里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溅了旁边的同伴满脸满身。
纪嵘早已躲远了,干干净净,没沾一滴血,挑着声线说:“下一个~”
轮到的下一个人只是迟疑的了一瞬。
纪嵘便不依不饶的质问:“你也连自己都不认得了么?”
他们多数是想活的。
纪嵘开了那样血腥的一个头教他们做人,谁也不敢再不识好歹。
姚氏等到了车,上路才一程,便止不住趴在窗边吐。
车夫却一刻也没停,按照出城时的速度,一路飙回了扬州,送了姚氏到白府,立刻又回别院复命。
谢慈对着清晨刚睡醒正在描妆的芙蕖说:“收拾东西,即刻启程,我们回燕京。”
空禅寺静慧的背后主使还是个谜。
鼓瑟令隐匿在扬州至今仍没有下落。
但是一切等不及了。
燕京哗变在即。
他再不回去,要变天了。
芙蕖描眉的手一点没抖,只说了一个字:“好。”
半个时辰后,没有随从,两人两马,轻骑出城。
谢慈特意在出城前在如意坊订了点心,约在午时送到别院。
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纪嵘审了个彻底,将所有的口供都画了押,给这这群人上了枷锁,不紧不慢走在回京的路上。
日行百里,半夜歇在客栈。
芙蕖在自己的房间里,推开窗,瞧着外面草木深处的幽静,她能感觉到谢慈那种尽在掌握的筹谋。
只是时间要抢。
谢慈进了她的屋子,带来了一罐糖梅。
芙蕖走得急,随身的衣物都未带全,更没有心思惦记这些小玩意儿。
她盯着那琉璃罐子中晶莹剔透的梅子,问:“刚买的?”
谢慈:“路上留意有卖的,特意折回去给你带一份。”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