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帝永湛先听柳无华汇报,听到邹庭彦打趣永嗔这一节,不禁也笑了,“这人还跟从前一样促狭。”接过信来,问道:“这是什么?”
永嗔道:“您只管笑,臣弟却是被他吓了半条命去。喏,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李曼儿写来的信。臣弟也不知里面写了什么。”
“吓了半条命去?你怕什么,朕难道还会疑你?”景渊帝永湛一面拆信,一面笑道:“朕看你人是越来越大了,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那信拆开来,里面却还夹了两封信。
景渊帝永湛捡起夹的那两封信,扫了一眼封皮,对柳无华道:“柳爱卿连日操劳也累了,且去用膳,等朕召见。”等柳无华退下去,才把夹的那两封信递给永嗔。
永嗔扫了一眼,却见一封是女子娟秀的字迹,一封却是西北军韩越大将军的印信。
“想来是你府中的人没说清楚,将两封信并做一处送了过来。”景渊帝永湛轻笑道:“府中没有女主人还是不行啊。你那柔兰王妃也回去了。朕记得你与蔡师傅的孙女也有婚约的……”闲谈款款,似乎毫不在意那封来自韩越的急信。
“韩将军来信,应该是说金人那边的情况。”永嗔先拆了李曼儿的信。
原来永嗔被留宿宫中,外面都传勇郡王护驾受了重伤,李曼儿担心之下就进山上香,刚出府门就遇到一直守着的瓶宝。这瓶宝乃是在十六皇子府伺候邹庭彦的小厮,受邹庭彦指点,提前逃了出来,又按照邹庭彦吩咐的,把邹庭彦写的信给这李曼儿看。
李曼儿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未婚夫不辞而别,不是见她家落难坐视不理,而是因为目盲自傲又自卑,这才不告而别,从此不回家乡,最终在十六皇子府上做了清客。安定下来之后,邹庭彦才得知李曼儿家中之事,四处寻访李曼儿下落,最终寻到勇郡王府上。
邹庭彦在信中请求李曼儿告之勇郡王,给他一个辨明的机会。李曼儿来信,则是说明了情况,最后却道,是否见邹庭彦全凭殿下做主,万万不要为了她的事妨碍国事。倒也是明理女子了。
景渊帝永湛看完李曼儿的信,道:“这邹庭彦当年与朕有过一面之缘,是个饱学之士。永沂谋反之事,他最后能有忠君爱国之心,送了这一份功劳给你,也算功过相抵了。他倒是想去你府上跟这李曼儿团聚——要不要答应他,你看着办就好。朕倒是有几分惜才之心的。”
永嗔答应着,两人的视线都落在韩越来信上。
殿中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景渊帝永湛看了永嗔一眼,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柔声道:“朕见你这几日时常心神不安的,可是伤到哪里了,没查出来?”说着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却也不曾发烧。”
永嗔捏着韩越的信,道:“想必是给朝廷送的信还在路上。”
景渊帝永湛道:“这又有什么?一封信,是写给你,还是写给朝廷,朕不在乎。公事之外,韩将军与你又有私交,有的事他写给你,或许比写给朝廷还合适些。更何况,你又不会瞒朕——所以何须在意?”
永嗔动容,笑道:“是臣弟想左了。”说着拆了韩越来信。
韩越却是说,不知景隆帝下落,金人这边已经安定,这边要率领西北军南下,来京勤王。勤的却是景隆帝,求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永嗔看完,道:“皇上,这韩越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的。他说的话当不得真!”
“急什么?”景渊帝永湛和煦道:“朕就取韩将军这份真心。古往今来,贰臣何其多?朕却不敢用这种臣子。倒是韩越这种人,用着才放心。”
永嗔急道:“韩越这个浑人,真能办出挥兵南下之事!”
“唔,他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景渊帝永湛微微一笑,“让他跟父皇见一面便是了。”
“父皇……”
“此前永沂谋反,意图谋害父皇,朕已经提前劝父皇离宫避祸了。”
“这真是……”永嗔大为激动,毕竟对景隆帝这个父皇还是有感情的;然而望着新帝温和微笑的模样,竟再说不出话来。
景隆帝回来,太子哥哥这个新君要如何自处呢?
换了任何一个人做新君,都是不择手段的让先帝成为真的“先帝”吧。
景渊帝永湛凝视着永嗔,笑道:“怎得这般看着朕?以为朕会像宋钦宗一样,千方百计不让父亲宋徽宗回来?”他取笑似地捏了捏永嗔的腮,嗔道:“哥哥只是做了皇帝,又不是变成了怪物。”
永嗔郝颜一笑,低了头,半响又抬头望着景渊帝永湛,担忧道:“然而如今朝中多为旧臣,父皇回来之后,皇上您……只怕到时候人心浮动,再给逆贼可趁之机。”他顿了顿,又道:“皇上你饶了永沂性命,却是仁厚,然而却也怕后患无穷。”
景渊帝永湛摇头,“永沂从前势大,朝中多少大臣都与他有关联,若认真追究下去,立刻便是人心大乱。若是立时便要了永沂性命,只怕他旧部反扑,更难收拾。如今且从明面上稳住局势为先。”
“原也倒罢了。只是如今要请父皇回来,一旦父皇复位,若是他把永沂放出来!”
“永沂乱贼,父皇怎么会放他出来?”
“何须瞒我?”永嗔一语道出,便知不妥,然而已无可回转,只好在皇帝凌厉的目光下,继续道:“我知道此前父皇已对储君之位有了别的想法。时机对永沂有利,他又何必着急动手?”
景渊帝永湛不语。
“便是瞒过我,也终归瞒不过父皇的。”
景渊帝永湛道:“不是有意瞒你。”
永嗔道:“臣弟明白,合该瞒过天下人的。”
“教出来的弟弟太聪明了也真叫朕头痛。”景渊帝永湛摇头笑着,“朕自有法子,你不必担心。”
永嗔还要问。
景渊帝永湛已是站起来,“罢罢罢,朕今日忙乱了一日,被你吵得头痛。你且歇下,朕还要找柳无华问点事儿。”
永嗔无奈,独自草草用过晚膳,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却是迟迟不能入睡。下午在大理寺昭狱,从邹庭彦的牢房出来时,柳无华先走了,他落在后面,忍不住道:“先生那笑话,可真吓出本王一身冷汗。”
邹庭彦鬼魅一般走上前来,攥紧了他的胳膊,“郡王殿下多包涵。”他说着,冷冰冰的手指,冷冰冰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低声道:“若不是在下以玩笑先道出,等新君自己想到这种可能,殿下就不只是出一身冷汗了。”
永嗔翻来覆去,一时又想到晚膳前,皇帝抚着自己的额头,笑着说“朕是做了皇帝,又不是变成了怪物”,那温柔的关切、温和的笑容,仿佛从前的那个太子哥哥又回来了……
他睡得不安稳,半夜仿佛觉得有人透过窗户纸在看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隐约听到耳房有人在低声说话。
永嗔悄悄摸下床来,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这样蹑手蹑脚。
隔着花架与屏风,他渐渐听清了耳房里的说话声。
是皇帝与柳无华。
“你看他们怎么样?”皇帝问道。
“五皇子已是疯癫。十六皇子每日只是抄经,说是为皇上您祈福。”
一阵沉默。
“药用了?”
“是,臣亲眼看着他俩混在茶水里用的。过半个月,俩人就会体虚,进而心衰,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的。”
“后面的事也都安排妥当了?”
“俱已安排周全。皇上您放心。”
皇帝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静夜里听来说不出的寂寥惆怅。
又是一阵沉默。
皇帝道:“朕这样难过,柳爱卿竟无动于衷吗?”
“皇上,臣惶恐。”
“罢了,连十七弟都望朕生畏了,你又还敢说什么?”
“皇上,天威难测,臣等不敢……”柳无华的话没有说完,似乎皇帝已经腻烦了被这样的套话敷衍,示意他退下了。
永嗔等了一阵不闻声响,正要悄悄折返,忽然见花架下镂空处露出一双绣夔龙纹的明黄色靴子来,竟是皇帝不声不响走了过来。
永嗔大惊,此刻转身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看皇帝就要转过花架来。
永嗔急中生智,用力原地踏了两步,揉着眼睛嘟囔道:“皇上,您还没歇下吗?”正撞上走过来的景渊帝永湛。
两人打个照面,都是一惊。只是一个真,一个假。
不等景渊帝说话,永嗔先道:“皇上您还在跟大臣议事吗?”说着做出心无城府的样子,勾头向内望去——里面空无一人,柳无华自然是早就退下的。
景渊帝永湛倒是镇定,道:“方才召柳无华来商议了几句,已经让他回去了。倒是还说起你来。”
“说起臣弟?”
“正是。朕看你这几日在宫中着实闷坏了……”
永嗔忙趁势道:“那皇上就放臣弟出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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