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成了吗?那徐二小姐你总不嫌弃了吧?”
谢琼婴无甚表情,只是靠倒在了椅子上,旁边的侍女见他的杯盏空了便凑上前去斟酒,“我不嫌弃她,她嫌弃上我了。”
赵承轩有些懵,“她嫌弃你?她都跟你入了洞房还能怎么嫌弃你。”
谢琼婴端起了那被斟满了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说道:“她没同我洞房,徐家的人把徐彦舟那个表妹嫁过来了。”
那二人方往嘴里送了口酒,闻此双双喷出,糊了对方一脸。
赵承轩颇为激动,“宋殊眠?!”
谢琼婴挑眉,“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倒是先知道了。”
赵承轩眼中一副不可置信,“上回不是说过了吗,在我家门口碰到了她来寻了徐彦舟,既知道是他的表妹,那名字自然也是打听来了。先不说这个,这徐家人不要命了啊?敢来诓你们国公府?”
杜鹤安也附和道:“真是一堆疯子,也不怕你去皇上那里告他们徐家人去。”
这崇明帝宠爱谢琼婴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谢琼婴沉默了许久,二人以为他是醉了,然不一会便听谢琼婴道:“徐家的人总归是有他们的那一套说辞,打量了只要咬死那一口说法别人也不能怎么样。他们想的不过是把宋殊眠嫁了进来,待到了洞房花烛夜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之时,想改也改不了了。谢家的人就是有气也撒不到他们的身上,但宋殊眠可没这样好的运气了,她能跑哪里去呢?哪里也去不了。”
谢琼婴面上有了几分醉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又不像是醉了。
赵承轩默了片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徐家人就是把宋殊眠送过来让谢家的人磋磨撒气的。”
谢琼婴酒喝得多了,头有些昏沉,起身倒到了榻上,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那杜鹤安和赵承轩也跟了过去,谢琼婴的手臂横在脑门上,看不清他面上情绪。
杜鹤安啧了一声,也是觉得徐家人这副做派有些恶心,他探过脑袋问道:“那你欺负她了没有?”
旁边的赵承轩也探过脑袋看着他。
谢琼婴手放了下来,白了他们一眼,“我闲得慌我欺负她去。”
杜鹤安却不依不饶扯着他问:“不成,那你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了?”
“有什么气不气的,本我也就是一时起了兴致,后来也不过是为了气气徐彦舟,宋殊眠这脾气跟个猫一样的,挺好,不给我来事,若真娶了那徐司巧,往后出个门都能叫她给呕死。”
杜鹤安说道:“可是她跟徐彦舟在一起待过诶,你能忍?!”
这破嘴篓子,这话不说能憋死他。
宋殊眠哪里都挺不错的,只是一想到她在徐府跟过徐彦舟就不舒服,谢琼婴只是白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喝酒了。
赵承轩在家中是庶子,心思也较二人更为细腻一些。一时之间觉得那宋殊眠真是可怜到了极至,就因为谢琼婴的一时兴趣,葬送了这一辈子。
三人浑耍了整整一个日夜,听着戏曲喝着酒,后又喊来了个姑娘一起打了叶子牌,时至子时,四人还在牌桌上头不肯散,赵承轩劝道:“你这方新婚一日,哪有宿在这里的道理?这盘打完散了,你归家去。”
谢琼婴还未说话,那杜鹤安就先呛声,“你怎么这么为那宋殊眠着想,上回你也是为她说话,还和我吵了。”
赵承轩喝了酒,说话也开始不过了脑子,“我这不是看她也是可怜,这苟活至今嫁给了琼婴,这往后一辈子不都这样完了吗。”
那杜鹤安听了这话,只道:“那还真是。”
谢琼婴听二人一唱一和,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打牌,直接将牌往桌上一丢人往外出走了,既这都这么不欢迎他了,何故留这里讨嫌,身后只传来杜鹤安的一声呐喊,“诶!谢琼婴你怎这么没牌品,小爷我这一手好牌!”
夜色寂静,此时已经到了三更天,整个国公府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唯独春澄堂这边的屋里还有着些许光亮。
桌上还燃着一盏灯,宋殊眠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白皙如玉。
今白日里的时候晴萱便将春澄堂这边的事务同宋殊眠说了个大半,后该给的东西也都给她了。如今国公府的世子仍未定下,府上的中馈自是由嫁进来两三年了的明氏把持,宋殊眠当了三少夫人,只消管好春澄堂的事情先。
往日里头徐彦舟只教了她诗书礼仪、吟诗作赋,却未曾教过内宅的事务,是以一时之间猝不及防接手还有些吃力。
宋殊眠这会正在翻着白日里头晴萱拿来的账本,她已经快看了一日也仍旧未对完这些账,因着院中的花销实在是大,宫里头的赏赐、每月拨来得月钱又多,纵那宋殊眠看得两眼昏花了也还剩大半。
沛竹在旁边看着宋殊眠不时地揉眼睛,心疼说道:“小姐先歇息了吧,总归往后的时日还长,哪里急于这一时。”
宋殊眠看了眼屋外,夜空一片漆黑,她坐了快要一天了,竟不知道已经这样子晚了。她叹了口气,便将账本合上了。
国公府的人看她不顺眼的太多了,自己只能打起了百倍的精神来应对这些,若是被寻去一些差错都够她吃一壶了。
沛竹一边帮着她整理东西一边又怨怼起了谢琼婴,“这三公子也真是的,会有哪家的新郎大婚第一日就往教坊司跑去的,瞧着样子定是不会回来了。早就听说了他是个纨绔,却不晓得竟如此放纵享乐,就是连这新婚后的一二天也管不住自个儿。”
宋殊眠心中暗自想着,这不回来才好,省得去伺候这位爷。
然那沛竹越说越是生气,“小姐这样,当初倒不如真叫他退婚好了,纵使大公子做了这等子混帐事情也不会放任娘子不管的。”
夜已经深了,原以为谢琼婴这样晚了定不会再回来,院子里头大半的人都歇下了。
谢琼婴方才从教坊司那处回了国公府,又被身边的小厮陈维给架回了春澄堂,他酒量极好,纵使今日饮了不少的酒脑袋却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有些昏沉。
绕过了外头的明间,这会被陈维架着要往东次间屋里走,却正巧听完了那沛竹喋喋不休的抱怨。
那陈维听了这话头上的汗都要留下三千丈,只觉得周身气氛骤冷。这丫鬟贬三公子就罢了,怎还敢又提了徐彦舟,听她这话的意思竟好像那表兄妹二人还有一些什么龌龊事情?
宋殊眠谨慎惯了,唯恐这处隔墙有耳,见沛竹又提及了徐彦舟,厉声斥道:“我怎同你说的,说了不准再提他了,他不过是我的表哥,同我有何干系?他既做的这样子绝情了,我还何故将他认作兄长?”
门外谢琼婴冷笑一声,没有干系?没有干系为何不让提了,这不是做鬼心虚是什么。
沛竹见宋殊眠这样急言令色,忙跪倒在地,“小姐别气......往后我不提就是了。”
宋殊眠不看她只是继续说道:“我既如今嫁入了谢家,决计不会再生了些旁的心思,今后不管谢琼婴是好亦是坏,也都已经是我的郎君了。”
宋殊眠心中不喜谢琼婴,但这里头终归是国公府,纵使肚中百般苦水也不敢吐。
那扶着谢琼婴的陈维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三少夫人是个懂事的,没跟着那混账丫头一块编排三公子的是非,否则今个儿晚夫妻二人还想好过了不成?只听得身上扶着的谢琼婴对他说道:“扶爷进去。”
那陈维可不敢在这等关头耽搁上了,揽着谢琼婴就推开了入东次间的门。
里头的主仆二人此等声响,顿时都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方才编排着的谢琼婴这会子正站在门口那处。
宋殊眠原都以为谢琼婴今晚定然宿在了教坊司,谁知道这会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也不知道方才的话他又听没听见,她额头吓得沁出了一层冷汗,那厢沛竹也吓得瘫倒在地。
然见谢琼婴被陈维扶着,发丝凌乱,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酒气,想来是饮了不少的酒,宋殊眠心绪稍稍定下了一些,说不准这谢琼婴喝醉了,就是听见了也不一定晓得她们在说什么。
她安慰了自己一番便走到谢琼婴身边,谢琼婴本就生得唇齿红白、剑眉星目,这会醉了酒后那双眉眼之中兀地显出了几分多情风流。
应当是醉了吧。
宋殊眠上前搀扶起了谢琼婴,跟着陈维一起将他扶到了床榻上头,她试探地对陈维问道:“这是喝了多少的酒,怎醉成了这样?”
陈维哪里敢多说,只是说了句,“奴才也不清楚,只是三公子瞧着心情不大好,奶奶小心些伺候......”他也不敢再多呆,说完这话就赶紧跑去了外头。
陈维既这么说了,那方才的话谢琼婴定然是听到了。她只期盼谢琼婴醉得不省人事,明个儿一起来什么事都记不得。
谢琼婴浑身的酒气闻得人熏鼻子,身上隐隐约约的还有些胭脂气,想来是外头带回的。她转身去吩咐那跪在地上的沛竹去打盆热水进来,自己则动手解起了那谢琼婴身上圆领锦袍的扣子。深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殊眠的手上,她强忍了不适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谢琼婴靠在了床上,虽身上一副迷醉之态,然那双黑眸却比平日里头更加的深邃。他十分安静地配合着宋殊眠的动作,任由她给自己宽衣解带。
外衣脱好了后,方才出去了的沛竹正巧端着盆热水又进来了,宋殊眠转了身去打湿帕子又吩咐她煮了醒酒汤来。
宋殊眠小心地替谢琼婴擦拭了起了身子,脸帕拭过他的脸颊、脖子、后又到了手臂,她转身去桌上那边换洗帕子,谢琼婴抬眼望去,许是因为出汗,宋殊眠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了外衫,腰间粉色的织锦腰带,更显腰身盈盈一握。
她这副样子,倒像是真把自己当作丈夫了。
谢琼婴的心底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宋殊眠回过身后继续为他擦拭,然那谢琼婴兀地抓住了宋殊眠的手腕,宋殊眠未想到他突然发作,眉头微皱问道:“郎君作甚,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琼婴没有回答,他想到了方才主仆二人的对话,只看着她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伺候徐彦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醉眼迷蒙就带了几分调笑,如同那宋殊眠是青楼里的妓子一般,今日伺候这个公子爷,明日又伺候起了另外一个。时间似在这一刻静止,谢琼婴的声线在寂静昏暗的夜晚听着比平日里头多了几分寒凉,那话就像是冰锥一样刺向了宋殊眠的心脏。
昏暗的光线照在宋殊眠的狭长的睫毛上,谢琼婴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听她道:“表哥未曾饮过酒。”
谢琼婴见她这样顿时失了意趣,只松了手去。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宋殊眠给谢琼婴擦完了身子又喂下了醒酒汤便让他睡下去了,而自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和刚从那种地方回来的谢琼婴同床共枕,便去了碧纱橱里的贵妃塌上凑活了一晚。
谢琼婴昨日饮了不少的酒,翌日醒来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沉,一开始并未发觉不对劲,后来缓了一会才发现昨夜宋殊眠未曾睡在旁边。
今日是晴萱服侍谢琼婴,谢琼婴问道:“三奶奶人呢?”
晴萱也没想到昨夜谢琼婴那么晚竟还回了府,更是不曾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一番龃龉,只是说道:“不曾见得,外头也没她的影,昨日奶奶难道未曾宿在这里?”
晴萱一头雾水,这床上也没人,外头也没人,那人还能在哪里呢?
二人困惑之际,却见宋殊眠正从碧纱橱的隔扇门后出来,见外头的那些人都往她这处看,她解释了一番,“昨个夜里怕吵着三公子,便去了里头。”
昨日里谢琼婴的那句话实在难听,宋殊眠确实也是被气到了些,然睡了一觉便忘了去,谢琼婴这人整日里头神戳戳的,若是同他置气自己不得呕死去了。
这两个夫妻一个新婚第一日上青楼,一个干脆连床都不一起睡了,这叫什么事啊。
见谢琼婴神色一如往常,想来是不记得昨晚之事,宋殊眠又问道:“再过两日就要回门了,郎君可要去?”
纵使她与徐家的关系众人心知肚明,这徐家压根算不得她的娘家。但在大昭向来注重礼节,只要你把面子上的东西做好了,没人管你私底下是什么样子。是以该全的礼数还是要全,这徐家纵是再不仁再不义她这一趟也不得不回。
谢琼婴按理来说也得跟着一起,但念即妻子被换,对徐家自是深恶痛绝,若是他不愿意去宋殊眠也深表理解。
谢琼婴宿醉过后的眼睛还有些猩红的血丝,他轻笑了一声,“娘子回门自是要陪同的,为何不去呢?”
徐家的人这样耍他,还想好过吗?
宋殊眠看着谢琼婴这副样子只觉得后脖颈都凉了几分,哪里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攀扯去吧。
这些时日宋殊眠已经差不多摸清了杏林院的事务,处理起来也不会再像第一日那样毛手毛脚了,两日过得匆忙,很快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破晓时分,红日满窗,树梢上头立着鸟雀叽叽喳喳吵得好不热闹,今日宋殊眠一身水红雀纹锦裙,鲜艳的色彩更衬其面容姣好。以往徐彦舟只喜欢宋殊眠穿素色的衣裳,如今嫁了人她哪里会再去管他,只按着自己的心意穿了。
谢府门口已经停好了两辆马车,一辆供二人乘坐,另外一辆则装着回门的贺礼。
本这回门礼应当由宋殊眠操持,然那谢琼婴竟破天荒的说此事交给他来办。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殊眠下意识便觉得不对劲,今掀开那装贺礼的帘子一看,一堆布匹,几包药材,还放了十几株新鲜的莲花,就差明着骂徐家的人不要脸了。
这礼算不得贵重,甚至说是太过简朴粗陋了些,拿出这样的礼还以为谢家是什么小门小户。但谢琼婴这人名声本就不好,也不怕被人说,宋殊眠也乐得看他们的笑话。
宋殊眠和谢琼婴一齐出门,正巧碰见了那去翰林院上值的谢家二爷谢琼霖,那日敬茶人太多了,宋殊眠并未仔细打量这位和谢琼婴同父异母的哥哥,如今正巧撞见,不同于谢琼婴的桀骜不驯,谢琼霖的面容清秀俊雅,身形也较他矮上半头。
谢琼霖和二人一同出了门,见其架势是要回门,只是对谢琼婴嘱咐道:“你好好的陪弟妹回徐府,可千万不许胡乱生事。”
谢琼婴闻此毫不在意,反而勾上了谢琼霖的肩膀说道:“哥,今晚回来我去寻你和嫂嫂打叶子牌去。”
谢琼霖闻此只是把他的手从身上拿下,宠溺地摇头说道:“没个正形。”见那宋殊眠在旁边便也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此处。
按照长宁公主的脾性来说,自然不会善待国公爷的亡妻之子。然兄弟二人的感情非但没有势不同水火,反而看上去却比寻常的亲兄弟还要更加亲近几分,今日看来多半是那谢琼霖心胸宽广,心中没有嫌隙,也十分疼爱谢琼婴的缘故。
宋殊眠和谢琼婴二人一齐上了马车往徐家赶去。
谢家的马车外头由精美的木雕和金属装饰而成,里头亦是十分很宽敞,内部铺着柔软的毛毯在座上,上好丝绸织造的精美帘子垂在了车窗内壁上,行驶的路途也十分顺堂,不曾摇晃。
谢琼婴坐在主座上,宋殊眠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谢琼婴瞥了她一眼问道:“你绷得那么直作甚,我吃了你不成?”
宋殊眠看他懒懒散散倒着,自身没个正经倒开始指摘起别人来了先,她很想回他一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但唯恐惹了他不快,生生咽回了肚子,只是说道:“习惯了,没有害怕郎君的意思。”
谢琼婴挑眉问道:“不怕?”
宋殊眠还能说什么,就是害怕也不能在他面前有所表露,她万分真挚地摇了摇头,“不怕。”
谢琼婴知道她在撒谎,却还是笑道:“那既然我们是夫妻,就得恩爱一些是吧?”
宋殊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然而到了徐府便什么都明白了。
二人到了徐府门口的时候,外头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徐尚书、徐夫人等人外,还有徐彦舟。
徐彦舟在都察院任职,但今日未曾上值。徐彦舟这人最重礼法规矩,寻常时候纵使病得不轻也要去上差,结果今儿好端端地竟告了假。
宋殊眠嫁去谢家的那天,徐彦舟在徐府等了一个晚上,他原以为宋殊眠定然会回徐府,但到了最后却终是等了一场空。他不知道是谢琼婴瞧上了宋殊眠,还是因为宋殊眠自己不愿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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