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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怜娇(二十天明)


宋殊眠那日过后哭了几日才一点点看清了徐彦舟的嘴脸,自己从未得到过他的爱重,于他而言,自己不过算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往后就算是有什么自己也只能是妾,而不是妻。
这会听了这些话只恨不得两眼翻白啐他一口,这人好生涎皮赖脸,怎么还觉得自己这般被他作践了后还想当他的妾室。
宋殊眠虽心中恶心徐彦舟的做派,然面上却还是不显,现下整个京都也就只有徐彦舟同她有一些情谊了,若是和他也闹掰了,往后就是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了。
她看着镜中的徐彦舟盈盈一笑,“今听了这话才知道表哥心中还是有我的,那表哥这话我记着了,表哥也不能忘了。”
徐彦舟听了宋殊眠的话心中便明了,面色也好看了一些,“这件事情实在是逼不得已,若不是没了法子,我也断不会将你推出去的......”徐彦舟还想要再说,然方说了两句话那媒婆就从外头进来催促道:“赶不及了,大公子先离开此处吧,再晚些恐怕要耽搁了吉时了。”
徐彦舟既知晓了宋殊眠的心意,便也不再留此耽误了她们梳妆打扮,只要宋殊眠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就好。
谢琼婴既想要徐司巧,那宋殊眠便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只要宋殊眠愿意回来,那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离开此处的时候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看得那媒婆都呆了几分,都说这徐家大公子貌若谪仙,这笑起来还真是个神仙人物。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新娘就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外头忽传来鞭炮炸响,谢家接亲的人来了。
沛竹自是跟着宋殊眠一起去了谢府,只不过是混在了后头的送亲队伍里,还有个李嬷嬷是陈氏特地安排来她身边盯着以免出了差错。
这李嬷嬷是陈氏身边跟了许久的得力嬷嬷,这人被派遣了给她可见陈氏对这次的婚宴有多么谨慎。
宋殊眠一身凤冠霞帔,头上披了红盖头被那李嬷嬷引着出了门。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周围人生鼎沸好不热闹,垂着头任由人引着上了花轿。
这花轿是谢府来的,那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金贵。火红的花轿,大红绸缎绣着艳粉浮金簇在车身,轿身前后用金雕刻各种花鸟虫兽,轿顶四角各坠着彩球。
别的不说,谢府有权亦有钱,他家那正儿八经的嫡子娶妻,其派势更是比肩王公贵族。
崇明帝这帝位夺得可谓是血雨腥风,上一任皇朝末年五子夺嫡党争严重,头上权贵们争得厉害,底下百姓们难免就要受苦。好再最后是熬过了那段艰苦岁月,到了新任皇帝崇明帝上任的时候开始实施新政,稳固江山,底下人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太平盛世里头,百姓们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瞧热闹。徐谢两家都算是世家大族,自是招徕了不少的人,这会徐府门口那处已经挤了不少的人,皆被谢家那样的气派唬住。
谢琼婴今日一身绯色圆领婚服,头戴乌纱帽,骑马持鞭,好不惹眼。
纵使世人编排谢琼婴的道德品行,但却没有一人说过其样貌。他生得太过扎眼,一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长相。明明是一纨绔子弟,然而许是因出身高贵,自幼在权势之中浸淫长大的缘故,一言一行总是莫名地给人一股压迫感。
谢琼婴在徐府大门口,他端坐马背只朝那人群中的徐彦舟挑了挑眉,算是无声地挑衅。
他娶徐司巧除了那等缘故之外,亦是想要气气徐彦舟:怎样,你就是再厉害,你家的妹妹我想娶就娶。
徐彦舟自是读懂了谢琼婴眼里的意思,这等顽劣不堪,饶是向来能把持情绪的徐彦舟都当场冷了脸。

迎亲的队伍接到了新娘就开始敲锣打鼓上了路,谢琼婴骑在马上开始绕城。
不少的百姓围在了迎亲的必经之路上开始瞧热闹,桥边、店铺里、酒楼上都探了不少的脑袋去看看这谢家的二世祖娶妻。
然而看热闹的人虽然多,但却没什么人为他们喝彩道喜喊上一两声,毕竟这等纨绔膏粱哪里值得他们废嗓子。那谢家的仆侍在一旁拿着一个装满了碎银的提篮,见此便开始往人堆里撒银子。
他一边洒一边喊道:“谢家三公子今个儿娶妻,热热闹闹地喊出来,咱都喜庆喜庆!”
这人手里提着的篮子满满当当塞满了碎银,那些个瞧热闹的见了,又怎么会和钱过不去,抢了钱便都开始喊上了讨喜的话。
宋殊眠听外头越是热闹,心里头越是打鼓,手上的红帕子都绞得没了形状。这谢琼婴闹得越是厉害,那就越是期待此次婚礼。
热热闹闹地闹了一日,到了谢府门口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谢家的宅院要比徐家还要多出两进,七进七出的规模不说,其还有东西两个跨院。
崇明帝登基了之后就赏了谢家黄金万两不说,还赐了国公府。国公爷是个重宗族门户的人,看着国公府拢共三个大院,便叫谢家的其余两房也搬了进来。东跨院住着的是谢家大房,西跨院住着谢家三房,而中间的那院最是尊贵自是国公爷也就是谢家二房的住处。
暮色四合,谢府门口一张匾额之上是三个鎏金大字“国公府”,一扇朱红大门便占了半边地,那档门槛更是高出寻常富贵人家不少。往外延升看去,两边高墙围了半条街不止,一眼竟还望不到头。
丫鬟们上来打起了轿帘,宋殊眠很快被李嬷嬷从花轿上头搀扶了下来,后被引着走完了一溜的流程便要送入洞房,而谢琼婴那边被平日里头玩得好的富家子弟拉去喝酒。
此时此刻夕阳早已没过了地平线,浓重的夜色将整个国公府笼罩了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就连挂在树梢的那轮月也格外的圆滚。
宋殊眠盖头遮脸只顺着那李嬷嬷的动作被她引离了前厅,两边长廊挂满了红澄澄的吉祥灯笼,走过穿堂离开了正房大院,便往东厢房那处去了。国公府颇大,也不知道拐了多少的弯,走了多久才到了谢琼婴的院落。
跨了最后一道门槛可算是到了谢三的住处。
走至堂内,当中摆着红木嵌黄杨大理石左坐屏,进了里头,只见院子宽阔且又华丽,放眼望去几间正房雕甍画栋,精美绝伦,两边环抱院子的抄手游廊上面是一溜过去的红绳彩花,上头还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好不喜庆热闹。李嬷嬷一边搀扶新娘,一边感叹起了谢家的富贵豪华。
宋殊眠此刻心里头不断打鼓,便是比六年前第一回 来到徐府还要紧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事物,还有那不堪说的郎君。
就在那李嬷嬷要扶着宋殊眠进了洞房里头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突窜出一条狗来,冲着宋殊眠就开始狂叫了起来。
宋殊眠本就心绪繁琐,又晃晃悠悠做了一路的轿,这会一天下来早就疲惫不堪。这会蒙了盖头听着这声狗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无法控制地肌肉紧绷,扯着那李嬷嬷的手都瞬间紧了几分。
那李嬷嬷看着宋殊眠这等激烈反应便知道她是个怕狗的,她也疑心这好好的国公府里头怎么会有一只大黄狗?然转念一想,这是谢琼婴的院子,这狗自然也是他养的了。
李嬷嬷心里头鄙夷,这寻常人家纵是养狗好歹也要样貌好些的,这大黄狗瞧着就是又土又笨,也就只有谢琼婴会在屋中养这玩样了。
她顾不得多想,生怕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只是忙吩咐旁边的仆侍将这只狗赶了开去。
然而这处除了她以外全是国公府的人,又怎么会听从她的吩咐指示,是以只是任着这狗在旁边喊叫。
那厢宋殊眠蒙着盖头听这狗叫声骇得浑身发颤。
这宋殊眠此等怕狗也是有所缘故。
九岁那年宋母她带去邻家串门,邻居家里有条黑狗,母亲和邻家的夫人闲话,宋殊眠闲得无趣就逗狗玩去了,谁知道给这狗玩急眼了,四腿一蹬就开始追着宋殊眠跑了。
黑狗也是调皮性子,就只是追着宋殊眠跑也不咬她,宋殊眠跑得累了停下休息,它就趴在她的脚边喘气,宋殊眠一有力气了,它就继续追着她跑,这来来回回撵着她追了三里地。
那从小跟着宋殊眠的沛竹也是个缺心眼的,还以为宋殊眠是在跟那条大黑狗玩闹,还追在黑狗的身后给宋殊眠鼓掌打气。最后宋殊眠被追得当场呕吐了出来,才叫她发现了不对劲赶了那黑狗去。
自从那一回被狗撵了之后,宋殊眠便对狗有了莫大的阴影。
那边李嬷嬷生怕宋殊眠一激动就掀了盖头,见使唤不动谢府的人,就自己上脚赶了起来,直接一脚给那大黄狗从宋殊眠的身边给蹬开了。
几个下人见到李嬷嬷此等行径表情都瞬间古怪了起来,这可是谢琼婴最喜欢的大黄狗了。
李嬷嬷生怕那狗又凑上来,赶忙拉扯着宋殊眠进了洞房里头,转身便把门阖上了。
床是上好的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大红被褥上已经撒好了有着美好寓意的红枣桂圆等干果,床的上头挂着艳红帐幔,自床顶丝丝幔幔垂下,在红烛的照耀下显得洞房氛围更加缠绵悱恻。
李嬷嬷对她坐在床边的宋殊眠千叮咛万嘱咐道:“在姑爷过来前,小姐可千万千万不能叫人掀了盖头去,我这厢给小姐送到了,先回了府去同夫人秉了差事。”
宋殊眠哪里不知道李嬷嬷的心思,她无非是担心一会子谢琼婴过来,发现新娘子不是徐司巧后发怒问罪,这会只想着脚底抹油溜回了徐府先。
李嬷嬷倒是还能跑,她是想跑也没法子跑了,还不等她点头那李嬷嬷就溜没了影。
期间谢府的嬷嬷们来了几回,办好了剩下洞房里头的婚礼事宜,说完了吉祥话便出了门去,洞房瞬间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宋殊眠坐在床上只听得外头丫鬟仆妇们走来走去的声音。
宋殊眠不敢动作,就这么硬生生地坐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方向要想要挪动一下麻木的身子之时,外头忽地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是谢琼婴来了。
虽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那谢琼婴也并未饮多少的酒。在谢琼婴的终身大事上头,那杜鹤安和赵承轩是比他还要上心,递给谢琼婴的酒水全被他们二人挡了过去,生怕他醉酒耽误了事。
门被打开了,只听得几道脚步声进了里头。
那厢嬷嬷端着放了喜秤的红木盘候在一旁,只等着新郎掀了盖头入洞房。
大红的烛火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堂,床边的女子正襟危坐,那双玉手恭敬地叠放在了腿上,再观其身形,细腰酥/胸。徐司巧的身形消瘦,同那宋殊眠比起来终是有些差别。谢琼婴这会正经打量起了女子,才发现她似乎是比那日见过的时候丰腴了一些?
他也并未多想,只是拿了那喜秤掀盖头,手腕一挑,盖头便被轻松掀开。
大红的烛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多了几分媚态,圆眼樱唇,乌云叠鬓,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天然一段风骚。
然而就这样一张绝色的脸,却让当场的人都脸色大变。那端着盘子的杏嬷嬷是跟在长宁公主的贴身老嬷嬷,当初和长宁公主一同登徐府门的时候,自然是见过那徐司巧的长相,这会见来的是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子,吓得连手上的盘子都端不稳掉到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宋殊眠骂道:“这徐家的人是疯了不成?!纵是再不愿嫁女儿,岂敢随便找个人搪塞了过去。”那杏嬷嬷活了大半辈子没见人还敢这样子诓骗他们国公府,气得直哆嗦,“你......你们徐家天大的胆子,我要告诉太太去!”
谢琼婴平日里头慵慵懒懒,除了吃喝玩乐便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然这会动了气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唬人得不行。那杏嬷嬷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剩下的一堆丫鬟何曾见过这种世面,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谢琼婴的薄唇紧抿,眼中戾气乍现,他喝道:“跪在里头做什么,都给爷滚出去。”
宋殊眠看着谢琼婴这副模样,吓得脸色苍白。
那些丫鬟们如蒙大赦,拔腿就离开了此处,生怕下一刻就要被殃及无辜。
谢琼婴记得这人,是跟在徐彦舟身边的表妹。他看着宋殊眠和徐彦舟二人之间的那副做派,自然是将二人想做了那种关系。徐彦舟倒是大度,为了自己的妹妹连自己的女人都推了出来。
先前那挑盖的喜秤倏地被抵在宋殊眠的下巴上,谢琼婴手腕用力,逼迫那低着头的宋殊眠抬起头来。
“谁给你的胆子来骗我的?”谢琼婴眼神冷然,清润的嗓音之中俨然压抑着怒火。
宋殊眠看这谢琼婴长得好生眼熟,这会才想起里那天和徐家一行人上香的时候撞见过了他,想来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看上了徐司巧。
谢琼婴的眼神压迫感十足,宋殊眠生怕下一秒这喜秤就打到自己身上,只颤声说道:“徐大夫人是我的姨妈,我爹娘死得早,姨妈前些日里方认我做了干女儿,我比司巧表妹大上了一岁,按辈分来说自是徐家的二小姐。”
当初长宁公主只说求娶徐府二小姐,并未指名道姓,宋殊眠言下之意便是这算不得骗。
那徐家不把宋殊眠当人,那她也不要他们好过,是以方才故意说那徐夫人是前些日子刚认得她做干女儿。
这还够不清楚吗?就是徐家人不想让徐司巧嫁给你,否则她爹娘死了这么多年,她在徐府也呆了六年,他们早不认晚不认,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来让宋殊眠顶了徐家二小姐的名头?
谁都知道那谢琼婴想要娶得是徐司巧,偏偏他们故意搞这么一出来把宋殊眠嫁了过来,如今所有的礼节都办完了,洞房也入了,打量着他纵是发现了又能如何?
谢琼婴虽然也不喜欢那徐司巧,娶她亦不过是一时兴起,他知道自己那方面的事情是心病,纵是人再干净清爽也没用。但后来起了同徐彦舟怄气的心思,便也就任凭自家母亲去逼着徐家嫁女了。
他想不想娶徐司巧是一回事,但那徐家的人骗他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殊眠被那谢琼婴吓得眼眶通红,只不过强忍着才没有流下眼泪。
谢琼婴嘴唇微扬,看着宋殊眠那张吓得惨白的脸讽刺道:“这徐彦舟当真是聪明厉害,把他用过的人送来恶心我是吧?”
这谢琼婴常年混迹烟柳之地,一口浑话说起来十分利索。
宋殊眠被这话气得不行,眼中的泪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谢琼婴怎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她都还没有说他恶心,自己倒是先叫他编排上了?

宋殊眠的脸正被那杆喜秤抬着,就只能被迫仰头哭着看向谢琼婴。
她红唇微抿,像是极力忍着心中苦楚,然眼泪确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珠涟涟,唯独那双眼睛清明幽亮。
见人哭成这样,谢琼婴松了手上的喜秤将其甩到了一旁,拧眉问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哭成这样?”
宋殊眠忍着心中的酸楚,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掀起,露出了那雪白的小臂,将其凑到了谢琼婴的眼前说道:“上头的守宫砂还在,我从未同表哥行过......”宋殊眠顿了顿,纵是不好意思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后头的话,“从未行过欢好之事。”
谢琼婴眼神死死地盯着她那截手臂,神色莫测。宋殊眠说完这话脸色涨红,谁承想那谢琼婴仍旧咄咄逼人,“你也知道我是个逛青楼的,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许多青楼里的女子手上即使手上有这玩样,也依旧不是个处子了。”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恶劣地笑了笑,说道:“你跟过徐彦舟,我嫌你脏,你自个儿打道回府。”
表兄妹?还不脏吗。
宋殊眠事到如今是真累了,反正横竖是个死,她要那谢琼婴不好过,“我脏?纵我跟了徐彦舟六年,也未行过什么实事。谢三,你有什么脸说我脏?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人真君子。徐家做的是恶心,但若不是你们先去强娶人家的女儿,能惹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你自己瞧上了别人,可惜别人未曾瞧上你。”
徐家也不过是因为被谢琼婴逼迫罢了,若非是谢琼婴又哪里会有今日这样子的事情?真论起来,谢家欺压徐家,徐家转身将宋殊眠顶了出去,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只有宋殊眠如同蝼蚁,命如草芥。
好一个论心无人真君子,当真牙尖嘴利。谢琼婴何时被人这样噎过,他听了这话气极反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宋殊眠确实是不想活了,她想到了这些年来过得日子哭得伤心欲绝,就连外头守门的丫鬟听了都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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