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逃妻(水墨染)

“咳——”
“小姐，您淋到雨，奴婢帮您去煮完姜汤。”
“嗯。”
苏轻眉半趴在书案上，指尖在桌上比划，“陆迟，我今日放生了两条鱼，一只龟，你有没有闻到香火味，变得有力气一点啊。”
“我听说，魂魄就是这样的，靠做善事养，你要是喜欢，我再去放生。”
她听叶蓁的话去慈光寺，就是想到这一层。
暗室的门被旋开，她往左看去，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相交。
陆迟看到她一时愣住，她不是应该在江南吗。
那个瞬间，他觉得她像是他头疼导致的幻觉。
他尚未来得及分辨，女子从椅子上滑下去，冲过去抱住他，哭着道：“陆迟，我就知道，你的魂魄会回来找我的，我终于等到了！”
第109章
“陆迟, 我就知道，你的魂魄会回来找我的，我终于等到了！”
苏轻眉紧紧抱住男人的腰，不怪她迷了心窍, 沉寂黑暗中, 男人自暗室里平地出现, 手摸上去身体也是冰冰冷冷，她激动的难以言表, 这种情形何谈理智思考。
是了, 她越想越对，鬼魂怎会暖和，定是今日做了功德, 他才能显出身形，早知她早点去放生该多好啊。
陆迟被迎面跑来的女子撞个满怀。
苏轻眉不了解, 他所中的毒刚解，身上自是不大可能温热。
男人知她离京，头霎时疼得厉害，进暗室缓一缓的片刻听见书房有人在自言自语, 出来就看到了傻乎乎趴在桌上哽咽的她。
苏轻眉瘦了一整圈, 肌肤白的像笼罩一层虚影, 让他第一眼以为是幻觉。
他垂眸盯向女子, 动了动手指, 逐渐可以确信她是真的，她的香气和温软在他的掌心是那样的真实, 她哭哭啼啼的每一句想念都鲜活无比, 是他朝思暮想的模样。
不管她白日去了哪里, 她确实没走, 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这样的认知让男人欣喜若狂，他面色不改，习惯性压制情绪，不解……她为何频频喊他魂魄？
女子探出指尖试试看摸了摸他锋利的下颚和薄唇，触手的凉意让她心上一抖，无声流出眼泪，“魂魄，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她担心有的魂会忘却前事。
“……嗯。”
陆迟当时的毒经由口中吐出，伤了嗓子后说话声尤其涩哑，未免吓坏她，他的回答很简练。
这些反常在苏轻眉眼里全都成了他是鬼魂的佐证，她小心翼翼地拖起男人的手，将他带到太师椅上‘安放’好，“陆迟，你能呆多久？”
陆迟想了想，“晚上，都在。”
“也够了，我能把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苏轻眉双眸微红，咬唇道：“陆迟，你不明白，我，我真的想你想的快要疯了，你要是再不出现……”她可能支撑不下去了。
陆迟眼底暗了暗，他又何尝不是，差点以为会死时，怕她离开，更怕她不离开。
她话音还未落，身子在瞬间被勾扯进有力的怀抱，男人托住她的后脑勺，俯首吻上她，微凉泛着一丝药苦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滑进她的檀唇。
女子丝毫不抵抗，甚至一反常态地吟.哦应和。
眼泪还在流，她边哭边回应他的热切和柔情，贪婪地不断攫取他身上的干净味道，他们的身体无须适应地触碰抵缠，她的眼睛却一直都睁着，生怕一闭上他会消失不见。
陆迟的呼吸很快变得灼热，残存的自持力让他停下，喑哑道：“暂时不可。”
他用的药偏寒，需要将养两日，若是此时给她，她的身子恐怕会受影响。
苏轻眉了解他的意思，他是鬼而已，估计凝练出实体能吻成这幅热烈样子已然很不容易，她没有欲望昏头到想害他魂飞魄散。
女子乖乖点头，温柔抿了抿他的嘴角，“我晓得你现在不行的。”
“……不是我不行。”
苏轻眉面红，“没关系噢。”
“……”
陆迟捏揉她的手腕，才几日，怎么瘦的摸上去只剩骨头，“檀珠呢。”
“我收起来了，戴着它你不方便现身。”
苏轻眉枕在他的肩，狐疑问：“陆迟，我如何还能听到你的心跳啊。”
陆迟原本是没打算继续诓她，偏偏以她的脾性，想听她说一句实话比登天还难，此番她莫名其妙地误会他是魂魄，反而比平日有问必答，他不想错过。
男人道：“随意跳跳，怕吓到你。”
苏轻眉失落地垂眸，“噢。”她还做梦似的希望面前的男人是真的……
陆迟轻轻笑了声，她怎么会这样好骗，柔软可欺的让他心痒。
“陆迟，我……有许多话要讲，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关于穆青羽的，你听了不要生我的气，我早就该告诉你，刚刚见到你一下子就忘了。”
男人闻言忽地有一个猜想，语气瞬间森然，“发现蛊毒是假，我不在，你胆敢与他同房了？”
若是如此，他定会杀了穆青羽，差点经历生死，他戾气正没处施展。
“……你，你在胡说什么！”苏轻眉气得想咬他，恨恨道：“都做鬼了，还镇日想的那般不着调。”
苏轻眉搂上陆迟的脖子，“陆迟，其实我表哥……不对，应该说我表姐，她是女子，穆少将军是女的，我真的没有过别的男人，你别再乱吃味。”
陆迟箍住她的肩扯开她，拢眉道：“你再说一遍？！”
苏轻眉有点害怕他，怎么力气大的像个人似的，“我，我表姐是女的！所以那时她不能和崔雁芙成亲。”
陆迟着实震惊，回忆起前事，苏轻眉跑来执意要他帮忙悔婚，又不肯透露缘由，难道是因为这个，可穆青羽到底哪一点像女子，他时下也半分细节都对不上。
说起来，这次惊险遇刺很明显是崔太后授意，其中最大缘由在于不久前她查出崔二堕马的蹊跷想豁出去为二哥报复，当然陆迟不可能告诉苏轻眉这等前因后果。
苏轻眉扯了扯陆迟的袖袍，“你不说话，是生气了吗？”
男人嘶声道，“你确定，穆青羽没有耍计骗你心软。”
“……她都当我的面脱衣裳了！”
陆迟凝眸看她，半晌后，终于咬牙切齿，“苏轻眉，你骗的我好苦。”
他这两年想到她和穆青羽在洞房那晚的窗影里情意浓浓，称得上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原来她们是姐妹情深，在房里玩闹。
他就感觉，上次和她在穆府，她生涩地完全不像久经人事。作为男人，他承认不管之前如何不介意，得知她一直只属于他时，那种独占她的欣喜溢于言表。
男人没忍住低头覆上她，动作放肆，语气缱绻，“真是死人都能被你气活。”
苏轻眉被他亲的仰起头，嘤咛呜咽不停，泪珠沾湿男人的衣襟，她揪着他的领子哭道：“对不起，陆迟，我，我也好后悔，我早就该告诉你的。”
她哭得可怜，陆迟揽住她的肩轻拍，长庚正好进入院中看到这一幕，陆迟朝他摇摇头，挥手让他出去。
男人继而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揉她红透的眼尾，“还有没有话对我说。”
“有。”
女子脆弱，好比竹筒倒豆子，翻来覆去地倾诉心意，这种时刻她哪会讲究矜持，怎么肉麻怎么来，偏偏她的神情很悲伤，苦兮兮地谈及在扬州那一年多，一脸正经地说她白日里多想他，晚上睡不着做梦也都是他欺负她。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不挑不捡全说了。
陆迟听着听着热意开始四窜，他要她的本事可半点没废，若不是顾及她的身子，他早就不扮鬼神，将她压在榻上好好惩罚欺瞒。
苏轻眉说完，傻傻地兀自难受，“你……你能在这里留多久，能不能多陪我些日子，我不要你走。”
陆迟对她又气又不舍，咬了一下她的鼻尖，“我现在是魂魄，一直陪你，岂不是逼你守活寡，你不想去找别的男子？”
“陆迟，你什么意思啊！”苏轻眉眼眸红红，“你把我想成何等轻浮的女子，你还真的以为我与谁都行吗，觉得我为了逃走都能委身给你，我那次……本就是喜欢你的。”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就算想逃离陆迟，千百种办法断然不会选献身。
陆迟有些恍惚，“心悦我？”
他听她断断续续说了一堆，内心深处却并不觉得苏轻眉懂得何为心悦，更多可能是一种依赖，连穆青羽都是女的，她遇到的男人就太少了。
她懂喜欢吗，还是被他逼着习惯了他。
苏轻眉第一次觉得一只鬼不可理喻，她把话都讲完了，他还在那儿扭扭捏捏，将信将疑。
“你等等！”
苏轻眉从他身上滑下，跑到暗室里找出一本话本，递到陆迟面前，红着耳朵道：“你翻开看看。”
陆迟接过打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宣纸，墨迹干得裂出纹路，看得出至少有一年，暗室里的话本都是她走后收起的，是以应该是写于那时之前。
男人展开摆在手心。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结结皆是你。】
这句黏糊糊的情诗……她走之前留了这句。
“我留了信，是你没发现，你看了就能了解我的心思。”苏轻眉脸红说完又后悔，掩面道：“不对，是我的错，我不该遮遮掩掩，要是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意，你现在……”
陆迟将宣纸藏进贴身襟衣，抱住她自语：“现在说也不迟，原来眉儿真的喜欢我啊。”
做梦一样。
“就是迟了。”苏轻眉哭哭啼啼地重新攀他的颈项，八爪鱼般缠住他，“陆迟，你别走，我希望你能这样陪我一辈子，我们可以晚上相见。”
其实陆迟很想问得再清楚点，譬如几时钟意，缘由何起，这连番砸来的喜悦感受不真实到他像踩在云端，然而女子的哭声瞬间扯走了男人的思绪。
“陆迟，总之我不管人鬼殊途，我不要人，我只要你。”
苏轻眉埋进男人的胸膛，焦急道：“我，我明天就去慈光寺，我帮你放生整座山的鱼和龟，让你闻着香火，把你养的高高大大，你别急着去投胎。”
女子说得情真意切，陆迟心软的一塌糊涂，多余的话不想说，旋即将她按在怀里继续缠.绵，唇舌恨不得扫过她所有的香甜，两人手忙脚乱，衣冠不整。
陆迟很清楚此时不是恰当时候，到最后那步不得不稳住心神，唇分开少许，平复着他的喘息：“李焱说，你曾要回扬州。”
苏轻眉不想与他再有任何误会，靠向他解释道：“没有……我不是离开，我是想去变卖家财，把钱用来悬赏找你，不过我后来决定让表姐去了，幸好我没走。”
不然她岂不是见不到他。
“为了我，花光你辛苦赚来的所有银子都可以吗？看来眉儿是真的喜欢我。”男人重复地问道，不断对自己肯定。
“是，就是，你怎的还不信呢，银子如何与你比……”苏轻眉眼角湿了又湿，紧紧抱住男人，“陆迟，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只是我一路赶回来，脚不沾地，有些乏累。”他确实好几晚没睡，时下心情经历大起大伏，抱着心爱女子竟突然生出困意，“眉儿，我想眯一会儿。”
苏轻眉乖乖点头，“好。”
房内只上了一盏昏黄的灯，陆迟抱着女子坐在太师椅里，享受温馨的静谧，这大概就是他想了一路，最期盼做的事。
两人半梦半醒，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苏轻眉根本不敢睡，她怕醒来陆迟就不见了，一直盯着窗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陆迟，天亮了，你是不是就得走了。”
陆迟笑道：“嗯，马上消失了，眉儿还有没话与我说。”
“有的。”
苏轻眉枕在他胸膛，“陆迟，若是你能回来，我心甘情愿被你囚住，真的。”
她不想被束缚，可如果交换的条件是陆迟能活下去，她就不会介意。
陆迟搂紧她，勾唇，“好。”
苏轻眉终归累的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日上三竿，她看到自己躺在被窝，一摸身旁没有人，晓得陆迟已经消失了，不知他今晚能不能再来。
拂冬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笑嘻嘻道：“小姐，您现下喝得下了吧。”
她昨晚遇到长庚，满府皆知世子平安回来，大家高兴了一晚上，在隔壁的院子里欢天喜地，且很有眼色地不来主院打扰，早上才来呢。
苏轻眉语气闷闷地，“我不想吃，我要去慈光寺放生。”
拂冬不大理解， “世子都回来了，小姐还要急着去放生吗？”
“什么？他，他在哪？”
“小姐您怎么不知道，世子回来一晚上了，早上还抱着您回房的。”
苏轻眉呆住了，听到她醒来的男人走近到她面前，她看见拂冬对陆迟施礼退出，随即慢腾腾反应过来，她居然被骗了一晚上！
“陆迟，你！”
陆迟舀起一勺，吹了吹，将参汤喂到女子的唇边，低低笑道：“骂我归骂我，昨晚说的话，苏姑娘可不许不认账。”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苏轻眉没有如陆迟料想地与他置气, 女子一双美眸盯了他一会儿，睫羽轻颤，眼泪接着簌簌落下，一颗一颗珍珠般大小落在被褥上。
她推开男人喂汤的手, 捉起被角翻转过去, 委屈地背对他缩进被窝里。
苏轻眉面向着墙壁, 抽抽噎噎，“你……你骗我好玩吗, 中蛊要骗我, 回来也要装鬼骗我，我这段日子都快急死了，在你心里, 我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她还每次都信个十足，真丢人。
陆迟听着她略带赌气的话语, 心疼之余倾身将她拢在怀里，往她脸庞亲了亲，哄道：“不蠢不蠢，都是我的错。”
昨夜重逢的兴奋和激动劲头稍过, 他愈发察觉她身上纤瘦的不剩几两肉, 隔着被衾也是小小一团, 来阵风仿佛就能将她吹跑。
她的眼底微青, 雪白瞳仁布有血丝, 明明他中了毒，她竟煎熬得比他还颓唐, 不难想象他不在的日子她如何过的。
苏轻眉闷在被中, “当然是你的错, 你走, 我不要理你！”
“好，你睡会儿回笼觉，醒了我再来喂你。”
男人听话地松开她起身，回头看袍子却被女子攥得紧紧，她随即从被茧中破壳而出，一下子环臂缠住他的腰，嘟囔不停：“陆迟，让你走就走啊，不许走！”
苏轻眉毕竟受了他的骗多担心一晚，心里着实生闷气，但天天盼着他归来，如今终于亲眼见他好端端活着，她耍一会儿小性子就足够，哪里舍得真与他吵架分开。
中蛊的事晚点再算，她此时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女子蹙起眉心，两只手在他怀里东摸摸，西摸摸，摸上他的白发，面露心酸：“陆迟，白的更多了，身上这样凉，嗓音也沉，很难受吗？”
陆迟捏了捏她的手，指腹摩挲，“只是中了毒，养到明日就好了。”
苏轻眉垂眸呢喃：“你在相州一定很危险，我在这一点用都没有……”
男人抱住她安抚，“别瞎想，暗卫来的很及时，我想着你才能撑下去，眉儿怎么会没用。”
他当日被蒋风暗算刺了一针，随即被洪水卷走，即使是暗卫也无法抵抗水流旋涡，好在他并未失去意识，寻了一处岸边河洞躲进去将毒逼出了大半，以石片击落过路鸟雀充饥，放出暗号。
二叔和聂五一直在带人找他，寻到他时，他的余毒引致昏迷，后来不得不静养在相州的私宅。
苏轻眉听着听着，没忍住呜咽几声，再抬头见他的眉眼越发深邃，轮廓瘦削，俊美中凭添了几分男人坚毅，看的她一边酸疼，一边心跳又不住加快。
他好像受伤了也不大憔悴，再看看她……
苏轻眉忽地捂住自己的脸，别扭地转过身，喃喃道：“陆迟，你，你先出去吧！”
男人皱眉，“怎么了？”好端端的。
“你快出去，我……不想给你看。”
苏轻眉这句话发自真心，她连着一旬睡不好吃不好，气色定然灰扑扑如墙腻子，也没来得及上妆遮掩，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到底介意容貌，尤其在陆迟面前。
男人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听完松了口气，一节节拨开她的手指，勾唇道：“来，让我仔细瞧瞧，我的眉儿丑成什么样子。”
“……”
苏轻眉听了自然不高兴，破罐破摔地鼓腮望向他，陆迟却是轻笑凑近，吻了吻她的眉，“不对，这眉黛如画，分明好看的很。”
他又衔上她的耳珠，假装无奈赞叹：“垂珠白白嫩嫩，玲珑小巧，也有韵致极了。”
男人往下吻住她的唇，在她的柔软上舔了舔，低声道：“香香甜甜的，还有哪里不好，眉儿快告诉我，否则我一直吻下去，也寻不到一处难看，快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