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逃妻(水墨染)

苏轻眉兴奋又紧张地捉紧男人腕臂，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遗落在风中。
“答应我，我带你在京城纵马快意，你只许难过这一日。”
女子被迎面渐劲的风吹地眯起双眸，看着愈快闪过的街景，笑容灿然，“看有多快呀！”
街边马车上，武岚若和崔雁芙出门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苏轻眉戴着兜帽看不清整张脸，不过她穿得这身披风，恰恰与去公主府宴会穿的那件一样。
崔雁芙对她的窈窕身段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能联想起来。
武岚若也皱眉道：“崔小姐，我瞧陆世子怀里的女子眼熟。”
“不就是进公主府那位商户女。”崔雁芙想了想，倏然想通了，“啊，我明白了。”
“原来他民间的发妻就是她！
定然是陆世子起初想用财路贿赂她不闹事，好教他顺利娶姜滢滢，及后被我戳穿，他不得不在人前装和她恩爱来挽回点面子！”
武岚若越听越牵强，为难道：“崔小姐，我看不像装的呢。”
“哼，不然陆世子还能喜欢她吗？她是什么身份。”
崔雁芙话说如此，民女让心高气傲的陆子琅做到为其捡鞋，真是让她又恨又妒，从陆世子那查不到他的妻是何人，不如直接查这个商户女就是……
苏轻眉第一次坐马上绕了京府外城跑了三四圈。
微暖的夏风拂过她的耳畔，是过瘾，肆意，自在，还有无所顾忌地目空一切。
马行得快到无人看得清她的面貌，后来她索性摘了披风，任由新鲜的空气充盈她的胸腔，整个人宛若在空中飞舞。
一直回到督院街，苏轻眉踩到了实地，还在乐滋滋地回味那种感觉。
“你好像很喜欢？”陆迟将她抱下来，“我下次教你。”
“嗯嗯。”
苏轻眉后知后觉发现陆迟带她进了陆宅，她看了看四周，不解问：“为何带我来这里？”
“跟我进来。”
女子就这般迷糊地跟随他走进主院，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时顿住脚步，“这儿……怎么都变样了？”
环顾四周，变得不熟悉又很熟悉。
还是曾经的主院，但是所有的布置陈设，皆是起初她受他所托采办来的。
“你不是不满意我买的那些……”上次过来，见他没叫仆从摆设出，她还以为他不满意。
还有假扮夫人那日，她有为了掩饰情绪，在沿街铺子稀里糊涂买了一大堆物件，同样穿插安到了不同的厢房和位置。
大到正室内的喜鹊石榴纹三屉炕桌，小到西厢书房的定窑荷叶洗或是偏房帐幔铜钩上的一只香囊。
院子是他的，饰物皆是她选的，她理所当然，又莫名其妙地和他的院子产生了关联，他的地方，夹杂了她的喜好和用心，混在一起。
苏轻眉慢腾腾反应过来，“你，你一开始就……”
“对，给你锁匙开始，我就打的这个主意。”
陆迟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近她，温声道：“你不想嫁进国公府，我也从来没说，你往后非得住在国公府。”
“倘若他日你愿意，你可以留在督院街，和你外祖母离得这样近，自在地做你所有想做的事，赚你想赚的银子，这样喜欢吗。”
苏轻眉今日正值脆弱敏感，在这一刻她的心犹如被无边的轻盈温柔裹挟，不真实的仿佛置身云端。
陆迟负手背后紧握一只长长木盒，他敛眸将她的感动神情尽收于眼底。
不错，他就是要如此，在她最软弱，最需要依赖时，开口向她求娶。
他做的一切确实发自真心，同时也深知未到时机，他向来有足够的耐性等她慢慢心动，谁料她成了边关大将军的至亲。
在皇帝知晓前求娶是最容易的一条路，是以他不得不算计以加快得到她。
他太了解她的心软，加多几句好话，以她的性子，即便后面想反悔也断然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就是他接她原本的计划。
“苏轻眉，我想……”男人无端，有片刻犹豫，没说下去。
苏轻眉却先一步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使得他挺拔的背脊很明显的微微一僵。
她说：“陆迟。”
“陆迟，我长这么大，亲情缘浅，没有那么多人对我好。现在多了舅舅一个。”女子侧转脸颊，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而我也终于相信，又多了一个你，你真的不一样了。”
上次在宛平县的猜灯，是当下不得不作出最符合她心意的选择。
但始终存在的理智告诉她，她并未完全将陆迟和前世分开看待，直到今天，她总算真心认为，她和他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和前世，就是两个人。
陆迟感受着她的柔软，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敞开心扉，竟不知，让她感动的契机是他刻意营造，为了尽量容易的得到她。
苏轻眉仰起头，“对了，你刚想说什么？”
陆迟回抱住她，良久后他拂袖收起了盒子，下颚抵在她的发顶，低声道：“想说，我对你是真心，你早就该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陆世子, 你怎好意思去我家蹭饭的？”
盛夏晚风吹拂，貌美的女子提裙旋过身，瞥了眼身后紧随她的那条不可忽视的大尾巴。
“中午我请了苏姑娘，苏姑娘向来爱与我计清, 不如还我一顿。”
“谁爱与你计清了。”
苏轻眉心道, 她都被他占去多少便宜, 他还在这装可怜。
男人沉沉笑了声。
苏轻眉路过她的左邻，遇到从里屋正搬着竹筛走出的老妪, 老妪对她和善微笑, 苏轻眉也回报颔首。
她是很喜欢这里，街道安安静静，白日鲜少聚众, 大家各过各的小日子。
哪怕她和外祖母独住，也不曾听到谁对她们议论猜测。
所以如果能留在这, 她当然很愿意，但舅舅显然做足功夫想将她们带去将军府方便照顾，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陆迟并肩跟上她，侧眸问：“有事心烦？”
“没有啊。”
苏轻眉不是故意瞒着陆迟她舅舅的身份, 只是有的真相一开始没说, 后面就再难开口。
罢了, 反正于他也不重要。
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苏轻眉开锁前不由得回头好奇：“你那日与我外祖母讲的什么？为何外祖母时下看见长庚走进走出送礼都不诧异了？”
“这是我与老太太的悄悄话。”
“……”
苏轻眉不服气地轻哼推门, 绿桃提前坐马车到家，发现小姐身后的世子, 惯例蹲身行礼。
女子先进外祖母的房间说起江南的经历, 待她聊了半个时辰出来, 陆迟站往门口朝长辈作了作揖。
院落小, 苏轻眉片刻走到灶房，“拂冬，晚膳吃哪几样？”
“小姐，贵婶煮的有松鼠桂鱼，葵花斩肉，还有道辣子炒青苗。”
这些是广陵人吃惯的家常菜，苏轻眉刚下船，请来的煮饭婆怕她没胃口，特意添多了两味食茱萸。
“嗯，世子也在这吃。”
绿桃听得一惊，“啊，那奴婢出去再买点？”
陆迟站她身后尚未开口，苏轻眉替他说：“不用了，他挑剔，吃不下多少家常菜。”
男人笑道：“苏姑娘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别，当日对郗公子也是这样吗。”
“对啊，他还打下手做饭呢。”
陆迟闻言，垂下眸整理袖口，“哦，做的什么。”
“……”
苏轻眉这般提起郗南叶不是有意惹他，既然说都说了，她不认为值得隐瞒，“小汤圆子，我外祖母爱吃。”
陆迟总能听出她未竟的话意，“和你一起做的？”
苏轻眉浅浅应了句，低声细语地找补，“就，就是简单揉一揉。”
陆迟淡淡：“嗯。”
苏轻眉过了会儿，见他抿着唇再没旁的反应，收回视线时颤了颤羽睫，嗫喏道：“你别不高兴了，最多我等会与你也做一些小圆子，好不好？”
陆迟这才缓缓抬起眸看她。
他确有醋意，他对她的占有欲自来深重，视她为己有，可就在方才她敞开心扉的那段话后，他居然顿生出一股算计后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以至于他放弃计划，却做不到任她离开，只好寻了个由头跟来，为了想多与她相处一阵。
因为暂时没了底气，所以他沉默。
没想到她竟会来哄他，俨然一块无暇美玉，不清楚表面守护她的人，觊觎她时可以不择手段。
苏轻眉对男人的心思毫不知情，她说完便让绿桃准备了铜盆清水，糯米粉和饴糖。
女子偏头朝他召唤，“你过来呀。”
陆迟愣住片息后走过去，她就像对待孩童似的，捉过他的大手在铜盆里浸洗。
她微微弯腰，露出耳后一抹干净的雪白，一边还在软声说：“不要瞎想，他可是自己洗的。”
陆迟忍不住，微勾了勾唇角。
第二次哄他。
“等到秋日落桂花，我再和你做带馅儿的桂花花生圆子，很甜糯很好吃。”苏轻眉自己也洗完手，扬起头，唇角弯起，“好了，陆世子，我们开始吧。”
“好。”他忽然有些后悔，却不明白在后悔的所在。
搓圆子的过程很简单，无非是加点水或是糯米粉，陆迟常常是做听话加水的那个。
苏轻眉以往和他在一起一般会被逗的无话可说，然此刻相比之下，反而是她絮絮叨叨地阐述步骤，偶尔插两句，譬如“你做的比他得快。”，“他揉的团子都没你的圆呢。”
诸如此类稚拙的安抚。
两人慢吞吞做完，白嫩汤圆摆满了半边笼筛。
陆迟甚少说话时会教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容颜风姿，但见他在铜盆洗完，压了压骨节，修长指尖带出几颗晶莹的湿漉水珠，看的他身侧的苏轻眉无端口干舌燥。
男人感受到目光转过来，她立刻低下头收拾桌台。
陆迟掀眸上下将她逡巡了一遍，绕到她身后，从后面温柔拥住她，轻声说：“让她们出去。”
女子停住动作，红着面颊往后，“绿桃，你和拂冬出去看看，院子里的衣裳收了没。”
“是。”
绿桃立刻拖走还在发呆的拂冬，顺手将门带上，还搬了条板凳防着风吹开。
房里只剩他们二人，灶台下的火还在烧，熏的空气温暖，很快蒸干了男人刚刚碰触落在女子腰封上的薄薄水迹。
陆迟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不是吻，更偏向于单纯亲昵。
苏轻眉被他的气息弄的有点痒，躲了躲，呢喃道：“不生气了吧。”
她是想着，清晨他来码头接她就看到了郗南叶，他那性子醋劲又大，晚上不期然听说，都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苏轻眉本就是谁对她好，她也会对谁好，当对陆迟卸下防备，她自然收起了刺，冒出心思愿意哄一哄他。
陆迟觉得他快疯了。
怎么会这样，他第一次看到温柔如此的她，毫不抵触地由他抱，不说拒绝，甚至能体会她只字片语表现的纵容。
他贪恋她的温柔，这是他偷来的温柔，偷来的东西难以长久，偏他想要长久。
他们的呼吸交错轻.喘，她柔软的掐得出水，他带着克制的欲.望登顶。
男人湿热的鼻息落在她耳朵，沿着弧线往下埋进她芳香的发间，再到修美的玉颈，他始终压抑着不去吻她，抿紧唇来回浅磨，微凉的唇瓣覆住柔嫩的香暖。
他的渴望，夹杂一丝几不可闻的苦涩。
苏轻眉侧过脸，指尖敲了敲他的手臂，娇啭絮语：“陆迟，你，你到底怎么了啊？”
男人压着嗓子，唇没有离开她，贴合着她的下颌低诉：“眉儿，对不起。”
“为什么？”
“不能告诉你。”他不可能告诉她，但是，“别离开我，我不是有意逼你。”
他太想得到她了，怕对上皇帝横生枝节，怕遇到穆青羽棋输一着，怕她最后还是没办法爱上他，怕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他。
苏轻眉配合他不断的捻.磨微微仰起头，美眸升起迷离的水色，她没感觉他在逼她，只感到他在一寸一寸地磨她。
他带着湿.意的滚.烫喷洒在她的肌肤，伴着遏抑过却更显低沉的呼吸声，他的若即若离愈发激起她的颤栗，让她不由自主屏气，生怕泄露即将被挑起的呻.吟。
“别屏气。”
他稍稍撤离，在她听话地起.伏后，重又磨上她的唇瓣，仍旧折磨似的不吻。
陆迟明知她不会反抗，可他不能，至少今天不能再进一步。
渐渐的，换成苏轻眉难忍，她推开他，拧眉道：“陆迟，你到底是为何……”
为何不敢亲她，所有的情切宛若隔了一层纱，他只敢在纱的外面描绘，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干燥而烫热，就是不肯给她一点解渴的水。
男人的漆眸目不转睛地望她，沙哑笑道：“惩罚我自己。”
“……”她不理解。
苏轻眉不想和他闹了，她要离开他去做正事，却被男人按住，“别走，还没罚够。”
入夜用膳时，三人一张方桌。
苏轻眉坐在其中，陆迟别的没吃，就将她做的小圆子一口一口地吞咬下去。
他们在灶房里，到后来都没吻上，又似乎亲近了更多，她形容不出那种滋味，她先推开他也是因着她忍得很难过。
苏轻眉心上有小鹿乱撞，面上不显，照常用公筷给外祖母夹菜。
林琼英不知穆琒是将军，只当他普通男子，“眉儿，你说你舅舅他成家了？”
苏轻眉收住遐思，“嗯，舅舅家里还有表哥。”
“多大？”
“十九。”
林琼英老怀安慰，“那倒是和你没差几岁，你幼时就很期盼有个哥哥，好在有了。”
苏轻眉以为陆迟不晓得，自在地回道：“外祖母，舅舅说表哥马上就到京城，你也能看到他了。”
她边说，看到陆迟吃光了汤圆，怕他吃不饱，从她的碗里舀了两颗给他。
“不知他是怎样的人？”
苏轻眉笑道：“表哥长得和舅舅母亲都像，人也很正直，谁看了都喜欢，外祖母你定然也会欢喜的。”
陆迟手势微顿，眸中闪烁不明的情绪，低着头继续吃她送给他的小汤圆。
作者有话说：
狗子也不是保留，他的性子就是权衡利弊，注重结果，但是面对眉眉在一点点发现自己的矛盾，后期也需要火葬场来改变他。
事实上是这章他心里最怕的四点，在他的角度后来全都发生了。
第74章
崔雁芙回去一路上想起武岚若的话就觉刺痛, 若是陆世子真心喜欢那位糟糠妻，她岂不是被利用了？
她到家后，性子急燥的着人去查探。
然不知为何，查了半天也没有可疑, 姓苏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户女, 在京的名碟和籍册一应俱全, 是个尚未婚配的良家子。
莫不是陆世子施了障眼法？
崔雁芙越想越认为如此，他就那般爱护她, 为了和她在一起, 甘愿受杖刑，利用她和姜滢滢坐实他娶妻的事……
如今木已成舟，他未免欺人太甚！
那女子长得要是貌美无敌也就罢了, 一个见钱眼开的丑陋村姑，哪里有分毫比得上她？
崔雁芙郁闷不已, 武岚若说的对，就该当面杀杀那女子的威风，不管怎样，她堂堂崔家小姐必须出掉这口恶气！
苏轻眉从江南回来正值盛夏结尾, 间或下了两场雨, 空气不再那么闷热。
不过, 她最近简直被陆迟腻烦透了。
那日之后他蹭饭上了瘾, 隔三岔五自带膳食来‘蹭’吃喝, 休沐日更会带一堆公文赖她院子里，等她快睡下才走。
有时苏轻眉真怕舅舅从江南回来撞见陆迟, 她该如何解释世子呆在这儿……
又是一天清晨敲门声响起, 绿桃问都不问跑去开锁, 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男子。
“奴婢见过世子, 小姐在洗漱呢。”
“嗯。”
苏轻眉在净室用着青盐牙具洗漱口，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那样黏人，好似生怕她被谁拐跑。
怕表哥？可他也不知道她表哥是穆青羽，就算知晓，表哥也对她很冷淡的呀。
苏轻眉擦完脸，身上穿着浅兰丝绸薄裙走出来，鼓鼓囊囊的胸脯下，若隐若现的蛮腰在衣裳里晃啊晃的。
院中的陆迟多看了两眼，偏移开目光。
女子走近，手撑在石桌上，“陆迟，早上吃什么？”
“你昨晚不是嚷着要甜糕。”
男人端坐在桌边，打开樊嬷嬷做的早膳食盒，替她盛了一碗人参粥，端出新蒸的枣糕推给她。
苏轻眉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在他身侧，嗔怪道：“你就不能一个人吃吗？”
陆迟笑：“能，不想。”
“……”
话虽如此，但陆迟来的这么多次，苏轻眉从没吩咐绿桃将人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