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爱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没有人关心还好,一有人关心,所有憋在心里的恐惧全都一股脑倾泻而出,脸色由青变红,最后化为苍白无力。
“我在这儿呢,到底怎么了?”刘惠愣了一会儿,才一边上前拍了拍林爱云的肩膀,一边出声又问了一遍,平时后者都是一副文静懂事的模样,坚强爱笑,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林爱云慌乱成这样。
别说刘惠了,就连林爱云都惊异于自己的反应。
“我可能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产生了错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爱云捂住脸,不想刘惠看见自己的狼狈,觉得有些丢人。
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惊慌失措成这样。
但是不论遇见多少次,说不害怕,是假的。
由于生得白净好看,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城镇里读书时,就少不了某些恶臭男自以为是的打趣和调戏,但大部分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顶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要让他们真正上手还是怂的。
可这一次,与以往的经历全然不同,诡异得很,而一切都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萧城的离开,突然的相亲,父母信中的责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积在一块儿本就让她心力交瘁,而近来的莫名遭遇更是令人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日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就出事。
丁卫东的大伯突然去世,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打理,丁父和他兄弟情深,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赶去帮忙,所以整个丁家就只剩下了林爱云一个人。
虽说张文月拜托了隔壁邻居帮忙照看林爱云,可是平时都没说过话,关系不亲密,真正遇到事情,她根本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而且邻居时不时要回乡下看望亲戚,经常不在家,她找不到人,也麻烦不了。
丁家平时热热闹闹的,蓦地变得这么冷清,还怪瘆人的,更别提早就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的林爱云了,好在前两天还算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独自在家也称得上清净。
但直到丁家人离开的第三天下午,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总感觉身后长了个尾巴,偏偏回头去看又没人,刚开始她还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可是随着这种莫名的感觉出现的次数逐渐增加,她再也无法骗自己,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悄悄跟踪她。
虽然对方暂时并没有做出伤害性的举动,只是在阴暗处默默跟着,可就是这种无论怎样都抓不到人的情况,才是最折磨人的。
才过了没几天,但林爱云都觉得自己快疯了,距离彻底奔溃只差一步之遥。
到底是谁?男人还是女人?陌生人还是熟人?
敌在暗,我在明,一切全都是未知的,万一某天那人不想再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直接动手了,她该怎么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
林爱云倒是有怀疑对象,那就是牛文山。
因为她才刚到兰溪县没多久,人都不认识几个,所以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但是林爱云专门去牛文山工作的机械厂打听过,门卫说下个月厂里有个大单子,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赶任务,像牛文山那种老技术员工别说请假了,一天连觉都睡不了多久。
这样一来,牛文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跟踪她。
排除了他,她又想了一圈,猜忌了一圈,完完全全猜不到是谁。
平时她故意打扮得朴素老气,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几块钱,看上去就不像是有钱人,为财?大部分人又不瞎。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对方为色,毕竟林爱云自认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说完自己的猜疑,林爱云忐忑地望着刘惠,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但还好她信了,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语气担忧。
“你现在一个人住,可能就是有坏人瞄准这一点儿,所以想对你下手,难怪我说这两天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来是遇上这档子糟心事了。”
林爱云苦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报警的话,警察根本不会管。”
哪有警察会管还没有发生的案件?
刘惠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吓得浑身打哆嗦的林爱云,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要不在你小姨他们回来之前,你先住在我这儿,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你每天一个人来回,太容易出事了。”
经过这快一个月的相处,林爱云的人品有目共睹,就算住在家里也不怕产生矛盾。
“那真是太感谢惠姨你了。”林爱云拉紧刘惠的手,逐渐松了口气。
“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等会儿中午吃完饭,我陪你回去拿些换洗衣服,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刘惠看着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的林爱云,唇边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午后,阳光刺眼,两人带了把钥匙就出了门,往丁家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平时她中午都不出来的缘故,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感受到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
林爱云摸了摸后脖颈,那里汗湿一片,黏黏糊糊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这是刘惠第一次来丁家,难免有些好奇地看了一圈周围温馨的布置。
“没多少东西,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林爱云给刘惠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去阳台把干了的衣服收进房间拿袋子装好,在整理柜子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条手帕。
素净的兰花摇曳生姿,美轮美奂。
这是跟惠姨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她的。
林爱云将手帕塞进衣服口袋里,想了想,又翻出纸笔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将其放进了张文月卧室里的书桌上。
最后再检查一遍房屋里外的门窗有没有锁好,水电有没有关上,发现没有遗漏,才提着背包袋子往客厅里走去,刘惠见她出来,连忙放下水杯站起来迎了上去。
“收拾好了吗?”
“嗯,好了。”林爱云点了点头,话罢想起什么,从兜里献宝似的掏出那条手帕,笑着说:“惠姨你看这个。”
刘惠接过,上下看了看,只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针线,随即想起当初的事情,眉开眼笑道:“你还留着这个呢?”
“是啊,我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帕子,烂花绒的布料可不便宜,还有这绣法复杂,得耗费不少时间才绣得出来。”
闻言,刘惠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林爱云,微微一怔才弯唇道:“你认识这布料?还懂刺绣?”
“认识,前年跟着我娘在县城逛集市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不过那人说这是用来做旗袍的,没想到会被您用到做帕子上。”林爱云神情不慌,冷静叙述了一个不会被拆穿的谎言,她忘记了这会儿不像后世那样信息发达,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烂花绒布料,更别提还知道它的名字了。
果不其然,刘惠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颔首点头道:“确实很多人都拿它做旗袍,只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穿旗袍的人变少了,就连卖这种布料的商贩也紧跟着不见了踪影,就这个还是我在沪市的时候,老朋友送的一匹,我拿边角料裁剪的。”
谈起旧事,刘惠抿了抿唇,眸中带上了浅淡的星光,但也只是一瞬,那些美好的时光都随着战乱在时光的长河里渐渐模糊,留给尚存于世间的人也只剩下回不去的记忆。
“总有机会再回去看看的。”林爱云拍了拍刘惠的肩膀,沪市解放重建后,只会越来越好,毕竟后世国际魔都的称号不是白叫的,而只要它存在,那么总会有回到那里的一天。
“是啊,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去我的小院子喝茶,尝尝梨膏糖和五香豆,啊,还有擂沙圆,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赶明做了给你吃。”聊起这个,刘惠有说不完的话,脸上的笑容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让人忍不住仔细聆听她的故事。
林爱云默默听着,时不时问答两句,气氛融洽。
聊着聊着,两人走到了刘家门口,才刚进门,刘惠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爱云,你是不是会些刺绣啊?”
第16章 16出事被绑
“我就平时绣着玩儿的,哪里谈得上是刺绣啊。”林爱云可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那点儿小爱好搬到台面上来说,含蓄地连连摆了摆手。
“看把你吓的,这有什么好谦虚的,最近刚好没什么事干,你绣一个花样给我瞧瞧?”刘惠今天兴致高,说干就干,直接从二楼房间里的箱子里翻出针线和布料,摆到了林爱云跟前。
“回来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拿回来,就这些了,你将就着用。”
林爱云瞪大眼睛,看了看满脸嫌弃的刘惠,又看了看跟前集齐各种色系的线圈,以及各种大小和形状的针,这叫将就着用?!
“你慢慢绣着,我就不打扰你了。”刘惠拍了拍林爱云的肩膀,关上门就走了出去,虽是一时兴起,但边走边忍不住想如果她真的绣得不错的话,倒可以介绍给那个人认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林爱云最后呈现出来的绣品得过关。
窗户开了一条缝,清风顺着吹进室内,带来阵阵爽利,林爱云坐在椅子上望着这么多的工具,反而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深吸一口气,静默思考片刻,才开始挑选针和线。
上辈子昏昏碌碌,人到中年她才有闲心去捣鼓这些东西,知道她喜欢,萧城专门准备了一间大屋子用来收集全球各地的刺绣作品,见得多了,也渐渐培养出一些有关这方面的品味和独到见解。
她没事也喜欢自己绣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年复一年,她的绣品堆满了家中各地,萧城还开玩笑说要给她举办个人作品展,如果不是她极力阻拦,他恐怕真的说到做到。
想来,现在京市萧家的那片梧桐花定然开得极好。
思及此,林爱云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脑海中也有了一些想法,开始在白布上落下针线。
手中有活儿干了,林爱云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诸脑后,一绣就是一下午,直到饭点才停下了动作,晚上光线不好,要是还像白天那样绣,对眼睛不好,刘惠拉着她和刘成章说话,不让她再碰。
月亮高挂枝头,困倦的人们各自回房休息,或许是知道身边有人,林爱云感到很安心,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丁家的床上,原本该是她睡觉的地方,竟躺着一个黑影,手里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人贪婪地嗅着床单被套上残留的香味,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在刘家安心住了两天,无事发生,林爱云悬着的心降下了不少,于是在刘惠邀请她一起去附近的菜市买菜时,她没有拒绝。
而且她也想着用自己上个月的工资买点糕点和水果给刘家,毕竟在人家家里住了那么久,不买点儿东西实在过意不去,小姨经常带她一起去买的那家绿豆饼就很不错,再看看有没有卖桑葚的,之前从家里带了一些桑葚给惠姨,她说好吃来着。
心里想着这些事,林爱云也就开始留意周边摊子上卖的东西了。
“我看那儿有草鱼卖,晚上吃顿好的,葱香鱼怎么样?”刘惠眼前一亮,偏头冲着林爱云说道。
“都可以。”林爱云不挑食,见刘惠去买草鱼了,她原本想跟上去,可是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摊位上有卖桑葚的,脚步一转,往那儿去了。
“你这鱼咋卖的?”刘惠蹲下来,用手扒拉了一下鱼的鳞片,听到商贩说的价格,眉头就是一皱,“这么贵?便宜点儿卖啊,我就住在这附近,以后我常来照顾生意。”
“老妹儿,现在鱼可不好抓,便宜不了啊,就这个价格已经很实在了。”商贩一拍大腿,一脸苦相,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
刘惠撇了撇嘴,起身就要走,嘴里还嘀咕着:“那就算了,还不如买斤肉尝尝。”
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无奈的喊声:“哎,这样吧,看你也是诚心想买,我少赚点儿也没关系。”
“谢谢大哥了,要是鱼好吃,下次介绍老姐妹来你这儿买。”刘惠笑得灿烂,指向早就看好的那条肥鱼,“我要那条。”
“嘿,那就先谢谢你了哈,眼光真好,这条保管肉嫩!”
“爱云,快帮忙提提袋子。”刘惠咧着笑脸往后一看,哪儿还有人?顿时她面色一僵,也顾不上那条鱼了,提高音量喊了好几遍林爱云的名字,但是都没有人回应,反倒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全好奇地望了过来。
“坏了,坏了。”
刘惠将菜市从头到尾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找了一遍还是无果后,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林爱云会不会提前回去了,便跑回了家。
可是家中除了正在看药方的刘成章以外,再无旁的身影。
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林爱云缓缓睁开眼,失去的意识逐渐回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嘴巴里塞了破布,外面还缠了一圈胶带,只能用鼻子呼吸,除此之外,手脚都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她连忙垂下头看了眼自己,还好还好,虽然有些凌乱,但是衣服和裤子都完好的穿在身上,□□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肿胀和疼痛感。
看来对方还没有对她实施实质性的侵犯。
松了口气后,她尝试挣扎却越发感到胸闷和发昏,想必是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她只能暂时打消反抗的念头。
室内昏暗,只有不远处墙上的一扇小窗透进来的一丝光线,能让她勉强看清周围的摆设。
类似地下室的狭小空间里,摆满了各种杂物,除了她这个人,还有一个盘腿坐在门口玩弹弓的矮小身影,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林爱云瞳孔猛缩,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打他两巴掌。
同时也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在菜市,林爱云买完桑葚就准备去找惠姨汇合,但是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却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哭着说他妹妹在前面的巷子里被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脱掉裤子打,求她帮帮忙。
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林爱云看见了一个蹲在角落里光着屁股的小女孩,由于害怕,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极了。
“你爹娘呢?”林爱云被小男孩牵着往那边去,别看他瘦瘦小小的,力气却大得很,她还没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拉到了巷子口。
小男孩没有理会她的问话,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看一眼,语气直愣又带着一丝急切:“姐姐,你帮忙看看我妹妹吧,她腿上是不是流血了?”
见状,林爱云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小男孩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关心他妹妹,反而像是在完成任务般念出台词。
到底是年纪小,还不能完全藏着自己的情绪,见林爱云突然停在原地,盯着他不说话,小男孩慌了,直接用力把她往前一推,想将人推进巷子里,可是早有防备的林爱云哪会让他得逞,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逃离此地,拔腿就跑。
可是才刚迈出脚步,从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双有力的大掌扼住了她的口鼻,男人手劲大得惊人,两人力量悬殊,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伴随着刺鼻的气味越来越重,她的精神开始涣散,眼前阵阵发晕。
“早就让你出门多穿点儿衣服了,现在好了,发烧成这样还要老子出医药费。”
耳边传来雄浑的男声,林爱云心中发凉,因为这是完全陌生的嗓音。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人往巷子深处拖,等再次醒来,就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真是畜生,连小孩子都能利用。
林爱云垂下眼睫,也怪她蠢,要是没有“善心大发”,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正当她暗暗腹诽时,突然前方发出了一阵脆响,是小男孩没拿稳小石头让它掉在了地上,他沉默着站起身,走到窗户下捡起了小石头,阳光落在他脸上,轮廓和五官越发分明。
看着看着,林爱云越看越觉得眼熟,总感觉之前在哪儿见过对方,可是翻遍脑海,也无法立马把他跟记忆里的某个人对上号。
第17章 17羞涩
林爱云抿了抿唇, 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对方好好套套近乎, 毕竟是小孩子,应该不难哄骗,要是能让他帮忙取掉口中塞的破布,也可以呼救试试。
想到这儿,她开始尝试发出声音,只是嘴里塞着破布,无论说的什么, 都是“呜呜呜”的嘈杂声, 别说小男孩了,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