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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十方海)


只可惜,到最后她一步错,步步错。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希望他余生安好。
谢柔嘉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回府。
这天夜里,谢柔嘉独自一人坐在水榭发呆,谢珩过来府中瞧她。
谢柔嘉知晓他定是为今日下午之事而来。
谢柔嘉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怪不得她幼时问父亲为何不喜欢自己时,哥哥从来都答不出。
哥哥,心里什么都知晓,所以才那样为难。
谢珩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摸摸她的头,道:“都知道了。”
谢柔嘉“嗯”了一声,一低头,一滴泪砸到地板上。
谢珩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哑声道:“别难过了,哥哥说过,没有阿耶不要紧,哥哥就做柔柔的阿耶。”
谢柔嘉又“嗯”了一声,越来越多的泪砸到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坑。
过了好一会儿,她哽咽,“哥哥要一直把他留在长安吗?”
也许有一日,阿娘会知晓裴叔叔去世一事,也不知到时阿娘会有多伤心。
提及那个从未爱过他们的父亲,谢珩的眼里闪过一抹憎恶,“你放心,哥哥会把他赶回洛阳去。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你同阿娘的心了。”
谢柔嘉道了一生“好”。
这天夜里,两兄妹在一块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儿。
说到最后,谢柔嘉紧紧捉住谢珩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哥哥,我好想他。”
谢珩拍拍她的背,“哥哥知晓,哥哥,也很想他。若是待在长安让你觉得伤心,不如去朔方吧,就当散散心。”
过了许久,已经吃醉酒的女子哽咽着应了声“好”。
谢珩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去。
出了公主府角门,守在马车旁的齐云立刻迎上前去。
谢珩问道:“消息可靠吗?她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她再失望。”
齐云颔首,“错不了。”
“那就好。”
谢珩回想起自己伤心欲绝的妹妹,眼神里流露出心疼。
待日后他从朔方回来,再同他好好算账!
已经入冬,朔方的泥土都被冻硬,更别提河里的水。
锦书搓着手,将好不容易从河里刨出来的冰块放进铜壶里,挂在烧得极旺的炭火上的钩子上。
炭火烧得极旺,很快壶里的冰融成水。
水刚煮沸没多久,挡风毡子被人掀开,一头戴斗笠,裹着一身雪粉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身量极高,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入毡房内。
锦书忙上前替他解了斗笠与蓑衣挂到一旁,又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公子快暖暖。”
男人伸手接过来,才在炉火旁坐下,就听见一嗓门极高的妇人在外头叫人。
是隔壁不远处替他们浆洗衣裳的老妪。
锦书忙将她迎了进来。
一裹得只露出一对眼睛的老妪把浆洗的极干净的衣裳递给锦书后,看向端坐在篝火旁,只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巴的男人,笑道:“裴先生回来了。”
他微微颔首,温声道:“今日雪大,回来的早些。”说着将一杯热茶递给她,“天气冷,老人家坐下来吃杯茶吧。”
老妪连忙接过来向他道谢,见他不嫌弃自己,在火炉旁坐下,不住地拿眸光打量他。
只见他脸上戴着一块银色的面具,一对眸子却生得极漂亮,且一身的贵气,一看就是那富贵人家的公子。
眼前的男人是两个月前来到此地,起初大家谁也不敢靠近他。
接触久了大家才发现,他虽瞧着冷,可为人却温和良善。
后来这附近唯一的教书的赵先生离开后,他不仅主动提出要接替赵先生,还不收任何的束脩。
这儿附近的人都十分感激他,时常送些自家种的吃食过来,或是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即便如此,他也非要给钱。
老妪瞧着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心里愈发愈发怜惜,关心,“先生也来了一段时日,这附近的人也算是都见过,可有瞧上什么可心的姑娘不曾?若有喜欢的,老身可替先生作媒。”
他刚来没两日,这附近就有不少待嫁的姑娘托她作媒。
他温声道:“我家中已有妻室。”
“竟已娶妻?”老妪心中十分遗憾,“先生这样的人物,也不知怎样的姑娘才配得上。”
“是个金枝玉叶,”提及自己的妻子,他眼神柔和,“是我配不上她,她肯嫁我,是我的福气。”
老妪正要问问是怎样的金枝玉叶,外头有人叫她,她有些不舍地告辞离去。
老妪前脚刚走,外头就传来脚步声。
人未入帐,先闻其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原本还十分警惕的锦书眉开眼笑,“是长生将军!
话音刚落,一身形颀长,身着盔甲,生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大步跨进帐内。
正是如今任朔方节度使的宋长生,也是裴温收的义子。
男人笑道:“只可惜我这里无酒。”
“就知你没有,”长生把手里提着的吃食递给锦书,又将酒递给坐在篝火旁的男人,把冻得快没有知觉的手搁在火舌上烘烤。
片刻的功夫,锦书将他带来的吃食拿碟子装好,摆在一旁的小几上。
酒也已经温好,酒香四溢。
朔方是苦寒之地,这里的酒极烈。
一杯热酒下肚,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长生浑身冒着蒸腾的热气。
他抬起眼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正在吃地瓜的男子。
他吃东西极细致斯文,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瓜,竟被他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长生忍不住问道:“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躲到几时?”
顿了顿,又道:“今儿我收到旨意,殿下已将朔方封为她的封地。”
男人手里的地瓜一时没拿稳,咕噜滚到一旁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修改前面逼宫那一章以及小裴死的那一章,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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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短, 尤其是在朔方,还未到傍晚,天已黑透。
并不算宽敞的毡房全靠一盏微弱的灯与屋子里的炭火照明。
长生觑着端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
火苗在他脸上的银色面具上摇曳, 他眉眼低垂, 愈发显得沉郁寂寥。
长生不由地想起最后一次与突厥之战。
也是这样的夜色, 他们夜袭敌营,借着火势以火攻之,没有丝毫防备的突厥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处逃窜。
而敌方统帅——突厥的太子趁乱想要逃走, 漫天火光里,身披银色铠甲,宛若天神的男人追上去将突厥太子射杀。
而他也被困在漫天火海里。
待到大火熄灭后, 他却不见踪迹, 只寻到他随身携带的令牌。
所有人都认为他葬身火海,可长生不相信那样的男人会死,派了许多人去寻,后来果然在河流的下游处寻到他。
彼时他受了重伤, 被一教书先生所救。
可他养好伤后却怎么都不肯回去。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就这么躲在这个朔方与突厥交接的小镇子里, 甘愿做一清贫的教书先生, 成日里与一群小孩打交道。
长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大胤那么多富庶的地方她不挑, 却偏偏挑了这样苦寒之地作为自己的封地, 心里头摆明是放不下你。”
男人闻言, 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不断地攒动。
他拿起火钳拨弄着炭火, 嗓音有些低沉, “她来, 并不为我。”
“你怎知她不为你?你亲口问过她了?”长生忍不住反驳,“她一个金枝玉叶不远千里跑到这种地方来,不为你,难道为我?裴季泽,你是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叫一个女子来就你。”
裴季泽没有作声,将火钳放到一旁去,接过锦书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长生叹气,“听说殿下,已经在给她物色新的驸马。”
裴季泽闻言,手指一顿,杯子里的酒洒了一些出来,声音里有难掩的激动,“她,还一个人吗?”
“怎么,你认为她该几个人?你名义上也不过死了一年,就觉得人家已经有了新欢?”长生斜他一眼,嗤笑,“你既舍不得,为何不回去?还是说,你真就甘心瞧着她改嫁旁人?”
“从前也曾不甘心过,”裴季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顺着嗓子眼滚入五脏六腑,灼得一颗冰封许久的心都跟着疼起来。
“也曾,千方百计的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哄她,骗她,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想着天长日久,她总能原谅我一回。可后来真这么做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外头的风声似乎更大了,裴季泽听着外头冷寂孤寒的风声,一边自顾自吃酒,一边道:“尤其是,当卫九去了以后,她几乎未曾再瞧过我一眼。”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离开江南那一日,她说的那句话。
“裴季泽,为何死的不是你?”
那样决绝的一句话,那样憎恶的眼神,犹如一把尖锐的刀插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眼眶微微发热的裴季泽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嗓音嘶哑,“快要死的时候,心里想着若是这样死了也挺好的,这样在她心里兴许就不会那么恨我。也许日后她想起我,还会记得我的好。就像怀念卫昭一样怀念我。可又不甘心就那样死了。还没同她告别,还没有再瞧她一眼,怎么都舍不得死。”
长生虽时常来找他吃酒,可他最多吃一两杯就不吃了,更别提像今夜这般畅所欲言。
他一时想起眼前的男人昏迷时口中不断地念叨着心爱女子的名字,心里有些难受,亦不知如何安慰,只陪着一块饮酒。
一连吃了几杯酒,裴季泽又接着道:“也许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醒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她真喜欢我吗?”
“何出此言?”长生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你俩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与她自幼相识的并不只我一个,”裴季泽打断他的话,“同她关系最亲近,陪伴她最多的也不是我。”
长生愣住,“你是说卫九?可卫九不是她的……”
提及卫昭,裴季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人人都道,裴季泽是端方君子。实则,他不过是一个卑劣自私的小人。”
长生不解,“何意?”
裴季泽并未回答,而是道:“如果卫九不是以兄长的名义出现在她身边,她未必就会同我好。说到底,我不过是恰巧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了她几年。”
“也许,她根本就分不清楚自己对我究竟是一种依赖习惯,还是喜欢。”
“没有我,她一样能过得好,时间久了,她身边总会出现更好的人。我,从来都不是不可替代的那一个。”
“那你这辈子打算都不回长安了吗?”
“自然要回。”裴季泽想起远在长安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也许有一日,我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到那时,我就回去长安瞧瞧她。”
长生追问:“若是你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呢?”
裴季泽也不知,一味地饮酒。
长生带来的两坛子酒有一大半到了他腹中。
那酒后劲儿极好,一向酒量极好的男人这会儿眼神有些涣散。
直到最后一滴酒吃完,长生起身告辞。
裴季泽想要相送,被他拦住。
长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口气,“我虽不知你说的那些,可若换成我,我绝不会放手。”言罢出了毡帐。
直到他消失在荒原尽头,裴季泽转身回帐,径直走到炭火旁,重新拿起一个番薯搁到一旁,出神地望着烧得火红的炭火。
他想起十七岁那一年夏季,彼时正值酷暑,他躲在花园里的一处假山纳凉,无意中听到江贵妃与自己的兄长江兆和争执时说出的那个秘密。
也许当初告诉她,她就能早些认清楚自己的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他害死卫昭。
正走神,锦书倒了一杯热茶捧到他跟前,劝道:“公子醉了,不如早些歇着。”
裴季泽伸手接过来,问道:“你说,她好端端地为何要来朔方?”不待锦书回答,又听他自言自语,“她从前一直想要来寻他,我千方百计拦着不让她来。后来我想要带她来朔方,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我来。”
锦书劝道:“也许公主心里一直记挂着公子。
“记挂着我吗?”已经醉了的男人眼神涣散地望着烧得通红的炭,“她不会记挂我,她恨不得我死。更何况我现在这副模样……”
锦书从未见过他这般伤心,心里非常难受,还要再开解两句,又听他道:“时辰不早,去睡吧。”
锦书忙道:“那我先扶公子去睡。”
裴季泽“嗯”了一声,由他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到床边躺下。
锦书安顿好他后,这才离去。
睡至半夜,裴季泽有些口渴,睁开眼睛,瞧见床头坐着一肤白若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裴季泽没想到她会来,捉着她雪白柔软的手指搁在自己脸上,嗓音沙哑,“柔柔怎来了?”
“我来瞧瞧小泽,”她伸手用指尖拨弄着他的下颌,“怎醉成这样?”
听得这声称呼,他将她拉在身侧躺下,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早就不生气了。”她乖巧地伏在他怀里,“小泽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不好,”眼角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阖上眼睫,喉结不住滚动,“柔柔,朔方的冬天好冷。”
“那咱们回江南。”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咱们都一辈子留在江南,再也不来了。”
“好。”他将她裹挟在身下,轻抚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别动,我亲亲你……”说着缓缓俯下身,柔软的唇贴在她唇上,撬开她的唇齿,吮吻着她的舌。
这一回她非但没有拒绝,反而热烈地回应他。
沉溺在吻里的男人无法自拔,直到一吻结束,他松开怀中几乎要窒息的女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微红肿的唇,“柔柔就只喜欢我,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裴季泽再次俯下身吻她,谁知她却突然抬手摘掉他覆在面上的银色面具,待瞧清楚他的模样,她眼神里流露出嫌恶。
裴季泽猛地惊醒,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待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面具,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原来不过是春/梦一场。
满头大汗的男人环顾空荡荡的毡帐既庆幸又失落。
正在烧水的锦书打了热水上前服侍他盥洗。
裴季泽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搁到一旁去,望着水中那张脸,伸出指尖轻抚着左脸颊多出来的那道一寸长的疤痕,问道:“去疤痕的药可还有?”
一旁的锦书愣了一下,忙道:“有。”说着连忙去拿。
那药膏是檀阳先生制的,原本是拿来涂抹身上的疤痕,自从决定不会长安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锦书一边觑着正认真替自己上药的公子,一边腹诽,说了不见人家,可听到人家要来,又去涂药。
其实就那点疤痕,哪里就丑了……
正愣神,已经上好药的裴季泽将面具戴好,“可有消息了?”
提及此事,锦书摇摇头,迟疑,“公子,为何要这样做?”
裴季泽不置可否,“尽快,最好能在她来朔方前办好此事。”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锦书道了声“是”,忍不住问:“公子,难道不想见公主吗?”
裴季泽闻言没有作声,起身出了毡帐。
凛冽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他目不转睛地地望着外头一望无际的雪原,仿佛间,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策马扬鞭而来,朝他挥手。
裴季泽不由地上前一步,眼前哪有什么红衣女子,再定睛一看,雪原已经成了绿茵草地,几只猫儿慵懒地在草垛旁惬意地晒着太阳。
已是孟春三月。
春光无限好。
浆洗衣裳的老妪正激动地说着方才在集市上听来的热闹。
“听说阵仗可大了,要不是我还赶着回来喂羊,怎么都要等着瞧一瞧。”
“老身还听人说啊,那安乐公主容貌倾国倾城,就连刚刚即位的突厥单于都向咱们太子殿下求娶她做大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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