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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十方海)


翌日一早醒来,裴季泽已经去府衙。
用早饭时,文鸢一脸担忧,“不如奴婢明日陪公主去医馆瞧瞧。”
谢柔嘉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来癸水了。
那抑制癸水的药半个月前就已经停了。
这几日腹部终是抽痛的谢柔嘉点头,“也好。”
诊脉过后,医馆里的医师说她并无大碍,又给她开了方子。
回去的路上,文鸢问:“若是殿下来了癸水,要如何同驸马解释此事?”
谢柔嘉闻言,心里有些烦躁。
她想了想,道:“左右一句小产敷衍了事。”
文鸢迟疑,“可奴婢总觉得,驸马是真当自己的孩子在养。”
谢柔嘉轻哼,“那都是演给我瞧的,待孩子没了,指不定如何高兴。”
文鸢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这一日裴季泽难得回来得早。
用过晚饭后,文鸢端着一碗煎好的药入书房。
裴季泽搁下手中的公文,要服侍谢柔嘉用药。
他望着碗里冒着氤氲热气儿的浓黑的药汁,微微蹙眉,“怎今日的安胎药与平日的不同?”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谢柔嘉根本没有吃什么所谓的安胎药,每回都是背着他偷偷倒掉。
她随口应道:“今日去医馆,医师换了旁的。”
他信以为真,勺了药吹凉后送到她嘴边。
谢柔嘉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好苦。”
他温声道:“良药苦口,待会儿用完药吃些蜜饯。”
谢柔嘉只好硬着头皮将药吃了。
用完药,他服侍她漱口后,又拿了蜜饯送入她口中。
谢柔嘉望着眼前温柔体贴的男人,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样的感觉来。
他见她发愣,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最近有什么感觉?”
“好像在长大,”心里有些慌乱的谢柔嘉胡言乱语,“对了,可驸马可为他起好名字?”
本不过随便说说,谁知他竟然从一本书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她,“不知男女,就各起了几个,殿下瞧瞧可喜欢?”
谢柔嘉接过来。
上头的名字有男有女,还标明出处。
他的字一向极有风骨,此刻沉甸甸的压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像是被人折去傲骨。
眼圈微红的少女攥着手中沉重的宣纸,指骨微微泛白。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究竟是她在羞辱裴季泽,还是裴季泽在嘲讽她。
“怎么了?”裴季泽见她不大高兴的模样,“不喜欢?”
“喜欢,”她将那张纸随意搁到一旁去,“驸马博学多才,起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他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嗓音微微沙哑,“喜欢就好。”
谢柔嘉望着眼前眉目若雪的男人,有那么一刹那,想要告诉他,其实自己没有怀孕,不过是骗他而已,谁叫他总欺负她。
可最终忍了回去。
本来就是他对她不起。若不是他非要自己来江南,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自己更加会凭空编造一个孩子来折辱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也不知是否因为用药的缘故,谢柔嘉这天夜里小腹胀得特别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
裴季泽以为她动了胎气,忙起身穿衣裳,要吩咐人请医师来。
谢柔嘉不许他去。
可这回她说什么他都不听。
谢柔嘉情急之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驸马不在我睡不着。”
衣裳都已经穿好了的男人揽着她细得仿佛一掐就断的腰,安慰道:“乖,我很快就回来。”
她不肯松手,“我已经不疼了。”
他这才作罢,将她抱坐在腿上,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怎还不见大?”
谢柔嘉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有些发闷,“裴季泽,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别装给我看。”
她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真愿意做乌龟,给人养孩子,尤其还是裴季泽这种,表面温和有礼,骨子里极其骄傲的男人。
他并未否认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他是柔柔的孩子,我自会视如己出。”
“谁要你视如己出,”谢柔嘉忍不住反驳,“咱们根本不是长久夫妻。我将来回长安,自然要带着他去找他的亲生父亲。”
这回他再没说一句话。
谢柔嘉重新躺回被窝里。
好在小腹很快就不疼了,她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醒来,裴季泽竟然还在。
他道:“微臣待会儿同殿下一块去医馆。”
谢柔嘉想也不想拒绝:“我好好的去什么医馆。”
他却坚持,“都这么久了,无论如何也要叫人请平安脉。”
谢柔嘉随口敷衍,“待会儿请到家中来便可。”
他这才作罢。
用完早饭后,他吩咐锦墨,“去请个医师过来。”
谢柔嘉闻言,一个头两个大。
又见他坐着不走,催促,“驸马今日不用去府衙?”
他道:“等医师瞧过我再去也不迟。”
谢柔嘉立刻道:“我看我还是去医馆好了。”
他起身,“也好”。
谢柔嘉见他今日非要同自己去,忍无可忍,“我就是不想要同驸马去,驸马难道瞧不出来吗?驸马这么个聪明人,非得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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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季泽闻言, 薄唇紧抿,面色极为难看。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他对文鸢道:“劳烦文姑姑待会儿好好送殿下过去, 我先去府衙。”言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直到那抹高大的绯红身影消失在院中, 谢柔嘉有些难受地捂着脸。
文鸢走上前, 低声劝道:“实在不行,殿下与驸马实话实说?”
谢柔嘉沉默良久,抬起一张冷漠的脸,“实话实说岂不是太便宜他!我偏偏要告诉他我小产, 叫他心里一辈子都不舒服!”
文鸢见她执意如此,询问:“那眼下殿下如何是好?”
谢柔嘉沉吟片刻,“我再吃上一副药看看。”
郑远觑了一眼坐在那儿出神的裴御史。
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平日里一贯沉稳的男人今儿总是频频走神。
快要天黑时, 他终于忙活完手里亟待处理的公文,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架上,指骨轻轻揉捏着眉心,一脸的疲惫。
郑远适时地替他添了一杯热茶, 由衷道:“公务要紧, 可御史也要保重身子。”
一贯清冷疏离的男人微微颔首, “多谢刺史关心。”
郑远想起他家中的“幕僚”, 忍不住提醒, “虽说江南距离长安远, 可人多嘴杂, 有些事情若是被有心人瞧见,难免要传到公主耳朵里, 影响夫妻和睦。”
面前的男人手指一顿, 抬起眼睛望了他一眼。
郑远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举例, “下官初到鄂州时,不过是同巷口卖面的小寡妇多说了几句话,谁知就被有心人传到老家去。内人脾气不好,再加上有孕,一气之下,竟提前生产。好在母子平安,才未酿成大错。可见人言可畏。”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郑远又道:“御史的幕僚是个有情有义,心怀大义的女子。可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一个男人,到底是前程要紧些。”
话到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直白。郑远就差直接说您已经是驸马,若是被公主发现,前途尽毁。
谁知眼前像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男子无半点反应,反而问起无关紧要之事,“郑刺史有几个孩儿?”
“三个,”郑远提及子女,眼里闪过慈爱的光芒,“一子两女,都是拙荆所出。拙荆如今又怀有身孕,已有三个月。”
他有一妻两妾。不过他一向信奉家和方能万事兴,甚少去妾室处,是以孩子都是正妻所出。
裴季泽询问,“可知怀孕总是腹痛,是何缘故?”
“这……”郑远想了想,“有诸多缘故,具体的要看怎么个痛法。对了,孕期可多吃些温补的食物。比如乌鸡之类的,”
他“嗯”了一声,起身告辞。
直到人走远,郑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御史大人怎好端端问起女子有孕之事来?
该不会是家里的幕僚有了身孕?
郑远又忍不住挠了一把头,薅下几根青丝来。
安乐公主都未有身孕,外室若是有身孕,岂不是在打公主的脸?
裴御史这么个聪明人,怎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柿子巷。
谢柔嘉以为裴季泽又不回来用晚饭。
她正吩咐人摆饭,却见裴季泽入了院子。
身披墨狐大氅的男人乌发上有些落雪,愈发显得清冷疏离。
谢柔嘉想起两人临走前的争执,本不欲搭理他,却听他吩咐锦书去将鸡拿去炖了。
谢柔嘉瞥了一眼锦书手中通体雪白的乌鸡,一时愣住。
眼下鄂州城内物资困乏,肉都难见到,他哪里的鸡?
裴季泽在饭桌前坐下,“今日可有去医馆?”
“已经去过,”谢柔嘉随口敷衍,“医师说是因胎儿长大,就会偶感腹痛。”顿了顿,特地补充,“他还说是个男孩儿。我今日又重新瞧了驸马起的名字,既是男孩儿,就叫——”
话音未落,裴季泽手中的箸断裂。许是用力过猛,不下心扎进掌心里,鲜血迅速染红掌心,一滴滴砸在桌面上。
谢柔嘉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下意识拿出帕子要替他去包扎,却被他用手挡开。
“微臣突感不适,就不陪殿下用饭,”眼尾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喉结不住滚动,嗓音沙哑,“待会儿鸡炖好,记得吃,补身子。”言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饭厅。
谢柔嘉呆呆望着卓面的那摊血渍。
文鸢知晓她心里不好受,再次忍不住劝道:“公主,不如算了。”
谢柔嘉不作声,继续用饭。可用了两口,实在吃不下,搁下筷子回了屋子。
儿茶一见她回来,忙从榻上跳下来迎上前去。
谢柔嘉弯腰将它抱在怀里,轻抚着它柔顺的毛发,轻声道:“都是他不好,对不对?”
儿茶“喵喵”叫了两声,既像是在应和它,又像是在否决它。
多日未归的裴少旻一入书房,就瞧见自家兄长正坐在书桌前,正对着手里的一张纸发呆。
他走上前道:“阿兄这是怎么了?”
裴季泽回过神来,“回来了,用过饭不曾?”
“方才刚用过,”裴少旻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可是同嫂嫂吵架?”
这段日子以来他也发现了,只有嫂嫂的事情,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兄长才会如此头痛。
他不置可否,“事情办得如何?”
提及正事,裴少旻正色道:“两月前崔老太爷子去世,他已经接任家主之位,只是半月前他离家,至今未归。不过我已经将阿兄的信件转交给他府上的管家,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做得极好,”他抬手轻轻揉捏着眉心,“叫人在官道留意着,一但发现崔家的商队入江南,即刻通知我。”
裴少旻应了声“好”,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扎着一条帕子,皱眉,“阿兄受伤了?”
“不过是用饭时不小心划伤,”他收回手,“你连日来奔波也辛苦,去休息吧。”言罢将那串紫檀木手串戴在手腕上,起身离了书房。
裴少旻瞥了一眼他方才瞧的那张纸。
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名字,有男有女。
阿兄这是在为自己的孩儿取名字?
那怎会是这副神情?
二楼卧房。
谢柔嘉正躺在榻上看书,有人入屋来。
她一听脚步声便知是谁,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他在她身旁坐下。
谢柔嘉闻到一股子很香的鸡汤味。
晚饭只用了两口的谢柔嘉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拿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人。
他道:“起来用些鸡汤。”
她的眸光落在他包着帕子的右手上,起身坐起来。
鸡汤熬得很浓,油花被人撇得干净,上头浮着红枣与枸杞,像是很好吃。
他勺了一勺吹凉送到她嘴边。
谢柔嘉抿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好吃。”
“是殿下太久没有吃过,”他又送了一勺到她嘴边,“这段日子,让殿下跟着我受苦了。”
其实谢柔嘉不觉得。
不知为何,明明那样讨厌他,可同他在一块过日子,却从不觉得苦。
谢柔嘉假装没听见,继续吃鸡汤。
他用筷子细致地将上头的肉挑出来喂给她。
一碗鸡汤很快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底望着他,“我还想吃。”
他又亲自下去盛了一碗来。
这一回,谢柔嘉倒没怎么用,眸光落在他手上,“疼不疼?”
他神色微动,“不疼。”
谢柔嘉这回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把那碗鸡汤退到他面前,“我又不想吃了,驸马替我吃了吧。”
他抬起眼睫望着她。
“这样瞧我做什么,”谢柔嘉偏过脸,“还是说驸马嫌弃我用过的。”
他这才拿起汤匙小口小口抿着鸡汤。
谢柔嘉透过窗子往外瞧。
屋外不知何时竟又下鹅毛大雪来,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谢柔嘉问道:“驸马打算几时购粮?”
如今城中的米粮价格十分不稳定,朝中下发的赈灾银并不是太多,她有些担忧照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那点儿钱恐怕根本不够江南道的百姓过冬。
若不是裴季泽拦着她,她都恨不得拿着鞭子去那些个黑心的粮商家里,每个人抽上几鞭子解解气,看他们还敢不敢发昧心财。
已经吃完鸡汤的男人搁下汤匙,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我还在等一个人。”
谢柔嘉好奇,“谁?”
他沉默片刻,道:“待殿下见到,自然就会知晓。”
谢柔嘉见他不想说,便没再问。
谢柔嘉也不知他在等谁,不过裴季泽在处理政务问题上,一向运筹帷幄,自然不需要她过多操心。
眼下她该担心的是自己还不来癸水的问题。
翌日一早,裴季泽前脚一走,她后脚又去了医馆。
医师还是那套话,只叫她再吃上两副药。
谢柔嘉怎么都觉得那医师医术实在太差,竟连这么个小毛病都医不好。
不过鄂州城到底不比长安,她也只能等。
从医馆出来后,她见时常尚早,想起早上裴季泽好像说今日要去视察河道,于是吩咐,“去河道上瞧一瞧。”
谢柔嘉来鄂州那么久,也只去过一次河道。
上一回去,河床上到处都是淤泥,满目疮痍。
这一回来,已然大不相同,淤泥大多已被修理完结,原本被冲散的河堤已经修了一半,周围堆满沙包。
裴季泽果然是个能办事的。
她下了马车,眸光越过正在扛包的工人,一眼就瞧见被几个官员簇拥着,一袭绯袍,如修竹一般挺拔的男人。
官袍上满是泥泞的男人正与身材精瘦,留有八字须的中年男人说话。
今日风大,站在风口里的谢柔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裴季泽。
这样的裴季泽是她没见过的。
她认识他十几年,永远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如同谪仙一般,何曾这样脏过。
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这样很好。
这时裴少旻瞧见她,朝她挥挥手。
原本正与人说话的男人突然朝她望来。
似是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来,他愣了一下,立刻大步朝她走来。
近了,他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蹙眉,“外头风大,殿下怎过来这儿?”
谢柔嘉正欲说话,只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汹涌而至,且不同于以往,这回就好像是决堤的江河,止都止不住。
她低头瞧了一眼,身下的衣裳殷红一片,正往下淋漓滴血。
她平日里的颜色以绯色为主,今日难得穿了件天碧色的衣裙,却不曾想被弄成这般。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种时候来。
鄂州城的医师。果然不大靠得住!
若是传出去,将来被人写入野史里,遗笑万年!
小腹疼痛难忍的谢柔嘉羞得无地自容,脑子一阵阵发晕。
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句“见红了”,她瞧着面前的男人一张脸白得若纸,头一回生出与他解释的念头来。
只可惜眼前一黑,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河道上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么个突发情况,只瞧着平日里一贯冷静自持的御史大人慌了神,满目通红的抱着那浑身是血的美貌娘子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飞一般驶离河道,郑远才回过神来,看向面色同样凝重的安道和,“那幕僚果然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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