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婳闭上双眼,对着半开的车窗吹了会儿冷风,任由深秋的风吹乱她额前细碎柔软的发丝,等发烫的脸颊渐渐降温,她的情绪也随之恢复冷静。
南婳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在通讯列表中找到那串熟悉的号码,想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梁闻序。
当指尖在屏幕上轻敲,南婳又有些犹豫,说不定那人早就猜到结果,毕竟是他带她来这的。
冷静之后,南婳给这串号码备注了姓名,然后认真打字,发过去: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谢谢你。”
然而消息一发,她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
......
彼时的梁家老宅
二楼书房内,充斥着中年男人愤怒的斥责声,对于梁闻序一声不吭突然回国这件事,梁致远今天才从妻子口中得知。
这两年,梁闻序被梁老爷子派去管理梁氏在海外的产业,同时在国外进修学习,国内大部分企业都由梁致远亲自掌权。
多年来,父子俩关系不好,如今梁闻序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回国,一来就接管了华瑞,而这一切自然都有梁老爷子默许。
圈子里都在传,梁氏即将易主,不久之后,梁氏不认梁致远,只认梁闻序。
危机感扑面而来,梁致远气急败坏,却不敢跟梁闻序硬来。
窗边伫立的青年身形修长挺拔,清冷俊逸的眉眼与他只有五分相似,五官和神情像极了他已故的母亲。
早些年,对着长子的这张脸,梁致远或许还会生出一丝愧疚,如今却只有猜疑和忌惮,父慈子孝的戏码,从不会在他们身上上演。
梁闻序羽翼丰满,锋芒毕露,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能够被他轻而易举压制的少年,在他成为梁氏的继承人之前,梁致远姑且还能用父亲的身份压他一头。
“以后少跟周家那小子鬼混,他瞒着他爹开赌场,你也跟着瞎起哄?”梁致远神情不悦,听人说,梁闻序不仅去了,还带了一个姑娘。
至于这姑娘是谁,梁致远并不在意,只当是梁闻序找来的消遣。
他更在意的是梁闻序身边那帮狐朋狗友,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他可不行。
书房内的硝烟消弥在死水一般的寂静中,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透明干净的玻璃上,裹着潮意的风自狭窄的缝隙中钻进来,吹得捆束在两侧的茶色窗帘摇摇晃晃。
相较于梁致远的疾言厉色,梁闻序的神色疏淡,眼底更是无一丝波澜,他说什么就听着,既不反驳,也不搭腔。
梁闻序越是沉默,梁致远越容易跳脚,他拧眉:“你怎么不说话?”
梁闻序淡淡掀起眼帘,迎上中年男人阴沉的目光,静静看他发疯,语速不急不缓:“您想听我说什么?”
......
书房外,梅婉霜轻手轻脚地站在门外,伸直了脑袋,时刻留意着书房里的动静。
无论梁致远发多大的火,梁闻序丝毫不动怒,冷漠淡然的像是没有情绪,反倒是梁致远,酝酿了一腔怒火,最终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激不起任何浪花。
梅婉霜倒希望这父子俩能打起来,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梁闻序越不受宠,她在梁家的地位才越稳固。
听闻里头的动静,梅婉霜适时离开,刚走没多久,梁闻序从书房出来。
他垂眸扫了眼楼梯口,拐角处女人的黑丝绒裙摆一晃而过。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好笑,眉眼似浸过消融的雪水,没什么温度。
从梁宅出来,黑色宾利缓缓驶出依山傍水的别墅区。
这场雨来得突然,丝丝缕缕,绵绵不断,湿冷得让人有种入冬的错觉。
明明才是傍晚,天空阴沉得像是午夜。
这样的天气,梁闻序的脑子里不经意间浮现出女孩清瘦伶仃的身影,忽然想问问她,有没有带伞。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亮起的屏幕中弹出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除了周明森那帮人的邀约,其余两条分别是南婳和方存正发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不到两分钟。
南婳离开后,方存正第一时间便给梁闻序发了条消息:
“梁总,跟您说一声,公司打算跟南婳签约,这姑娘太有天赋了。”
“我敢保证,她未来,肯定能大红大紫。”
大红大紫?
梁闻序眉骨轻抬,幽深的眼底有温柔漾开,忍不住想象,小姑娘大红大紫后,该是什么模样。
看到南婳的消息后,梁闻序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打去了电话。
等了两秒,电话很快接通,及时得就像,有人早早就在等候。
南婳站在公交车后门准备下车,距离终点站越近,车厢里也变得空荡荡,男人那道熟悉温沉的声线也在这时传来:“带伞了吗?”
南婳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车到站后下车:“没带。”
“室友待会来接我,不会淋湿的。”
宾利内部隔音好,只见雨滴砸在玻璃上,却不闻一丝雨声,女孩轻轻柔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无比清晰。
南婳:“对了,我准备跟环宇签约了。”
梁闻序缓缓勾唇,温醇的声线透着显而易闻的愉悦,问得认真:“那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大明星了?”
听他说那句“大明星”,南婳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呼吸在这绵绵雨意中,都是烫的。
她低声否认:“才不是大明星。”
南婳在站台下避雨,时不时有沁着凉意的雨雾落在她肩头,打湿垂落的碎发,她握紧手机,抬眸望向站台外的阴雨天,顿了顿:“梁闻序。”
“嗯?”电话那端的男人听着,尾音微扬。
南婳有些犹豫,似乎还想再积攒点勇气,一开口,唇齿间溢出的声线同这雨幕中的风声一起低了下去:
“我也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她忘不了。
每当梁闻序念起这两个字时,她有多心动。
和环宇签约后, 南婳很快收到公司打来的第一笔签约金。
这笔钱像是一场及时雨,解决了南婳未来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不仅如此,连奶奶在养老院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也不用再发愁。
第一次觉得, 原来生活没有金钱的重压,可以这样放松自由。
南婳辞去两份兼职, 终于拥有能够自己支配时间的周末。
周六傍晚, 南婳和林锦棠从琴房出来, 两人正在为下个月月底学校的音乐会做准备。
刚才在课上,班主任给出很多参考意见,其中一项单人乐器独奏的节目, 老师决定从班内学生中选出一名专业素养教高的同学来演出, 有想法的同学都可以上台展示, 然后全班投票, 得票最高者就能获得资格。
“南南, 你刚才也太牛了吧,居然直接拿到独奏资格了。”两人一块从教学楼出来,此时正值下课时间,林锦棠挽着南婳的胳膊, 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 想起刚才的竞争, 仍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10分钟前,南婳完整且流畅的弹奏完一首超高难度的匈牙利变奏曲, 整个演奏过程零失误, 不愧是专业课第一的学霸,让声乐教室里的所有人叹为观止。
从南婳从台下起身再到上台演奏, 身为同桌的林锦棠全程瞪大眼睛,大为震惊,最后南婳自然毫无悬念地拿下音乐会的独奏资格。
两人一同往食堂走,林锦棠嘴上念念有词:“这叫什么来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南婳听了微微勾唇,温声否认:“哪有这么夸张。”
一番感慨后,林锦棠盯着面前女孩的脸一本正经的打量,思索片刻忽然道:“南南,我说认真的,你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见室友眼神直勾勾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南婳有些懵,默默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明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林锦棠觉得自己半点没夸张。
学校经常举办音乐会或是文化节之类的活动,换作之前,南婳都会第一时间推掉,从不参演节目,除非碰上格外的综测加分,她才会报名做个幕后什么的,习惯性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也正因为南婳平日里低调不张扬,她们系里不论男女,都对她好感度爆棚。
毕竟长得漂亮,专业成绩优异,温柔文静脾气又好,谁会不喜欢呢?
“南南,你怎么突然想通参加这次音乐会了啊?”林锦棠好奇得不得了。
南婳突然被问住,被风轻扬的发丝拂过微怔的双眸,这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脑子里冷不丁冒出梁闻序那张脸,那天两人分开时,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机会登台演出,一开口便邀请对方来学校观看音乐会。
要是她没机会演出,梁闻序来了没看见她,那才是真的尴尬,好在刚才一切顺利。
仔细一想,无非是想再见他一次。
南婳顿了顿,认真道:“忽然想试试,站上舞台是什么感觉。”
过往那些在清吧驻唱的经历自然不算。
林锦棠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南婳签约环宇的事,要知道环宇可是音乐圈的巨头,旗下的签约歌手,都是当今娱乐圈的大咖。
林锦棠震惊羡慕之余,还替南婳高兴,她听过南婳的歌,当时就觉得,南婳要是走原创歌手这条路,肯定能闯出一条路来。
如今签约了环宇,大红大紫也是早晚的事。
两人在食堂吃饭,听南婳说,午饭后还要去琴房练琴,林锦棠不得不佩服,看得出来,南婳很重视这次音乐会。
然而自那次和梁闻序在环宇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南婳找不到话题,又怕打扰到梁闻序,思前想后,于是一拖再拖,联系都变得很少。
若不是有通讯列表中那串熟悉的号码和备注提醒,南婳都快有种错觉,和梁闻序相识的这些日子,应是一场囫囵又不太真实的梦。
见南婳吃饭的间隙频频看手机,似在等什么重要消息,林锦棠扒拉了一下餐盘里的土豆块:“南南,你看什么呢?”
面前的女孩心事重重的模样,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蹙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求助一般眼巴巴地看向她,询问道:“林林,如果一个人帮了你很多,应该怎么表达谢意呢?”
林锦棠眼睛一亮,这种问题她一向在行:“就是前段时间,约你出去的那个男生?”
对上室友兴奋又八卦的目光,南婳点了点头。
林锦棠:“要我说,这人多半喜欢你。”
南婳抿唇,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心想,原来连室友都这么觉得。
林锦棠分析得头头是道,建议道:“你要是答应跟他交往,这可比送礼物实在。”
“......”
南婳没有直视林锦棠的眼睛,轻抿了口蛋花汤汤,小声反驳:“不是说了嘛,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说这话时,南婳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一度,尤其当“普通朋友”四个字出口,心里莫名涌出一阵心虚。
或许,比“普通朋友”更深一点?
林锦棠噗嗤一下笑出声:“普通朋友会愿意帮你这么多?”
“可是——”
林锦棠看她一眼,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南婳老实巴交地凑过去,面前的女孩迅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努力憋着笑:“南南,你脸红了。”
检验有没有心动,女孩的脸红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么明显吗?南婳的脸顿时烧得更厉害。
不怪林锦棠太直白,而是她不懂隐藏情绪,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南婳欲言又止,单薄笔直的肩膀微微塌陷,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却没什么胃口:“....可他从来说过喜欢我。”
更别说表白了,这让她怎么答应,万一理解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林锦棠咬了口糖醋小排,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脸满足:“这还不简单?当面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南婳“啊”了声,一想到这样的画面,心里瞬间打鼓。
接下来挺长一段时间,南婳没再接到梁闻序的来电,他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只留下一串联系方式,安安静静躺在南婳的手机里,再杳无音信。
断联的时间越久,南婳想主动联系对方的勇气也一点点磨尽。
南婳是一个很少期待未来的人,忙忙碌碌永远活在当下,想着学好专业课,想着如何赚钱才能让自己和家人衣食无忧,后来遇到梁闻序,她期待的事情,终于多了一件。
那就是和他见面。
两人相处的次数其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南婳知道他对她好,是男女间的喜欢,还是闲来无事对待宠物般三分钟热度的逗弄,她不敢确定,也永远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也许这份热度已经散去,云泥之别的两人重归于各自的生活,可一想到梁闻序,南婳始终无法平静,将这一切当作从未发生过。
距离音乐会越来越近,南婳的彩排也越来越频繁,在学校过着教室,食堂,琴房三点一线的生活,偶尔还会和同学出去聚餐,短途旅行。
体验到自己先前抗拒的生活方式,南婳意识到,自己并非是个死气沉沉,无欲无求的人,每当身处在这样热闹的情景,南婳总忍不住想起梁闻序。
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直到再次收到葛秋华的消息,这份平静也被割裂开一角。
那天南婳在报告厅彩排了一整天,因为长时间的练习,指尖都磨出一层薄薄的茧,手腕都酸痛。
晚上准备休息时,南婳收到葛秋华发来的消息,对方虽然拉黑了她的手机号码,可微信好友却一直保留。
时隔两个月,若不是葛秋华主动发消息,南婳还以为微信都被对方拉黑。
葛秋华:“囡囡,天气预报说最近降温,你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葛秋华:“平时可以冲杯板蓝根冲剂预防,你那有板蓝根吗?没有的话妈妈给你寄点?”
南婳刚钻进被窝,看到葛女士发来的消息顿时睡意全无。
对方跟个没事人似的,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一副慈母的形象,仿佛先前拉黑她电话的事从未发生过。
因为最近排练比较疲惫,宿舍熄灯比较早,室友都已经睡下,偶尔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吹得廉价的玻璃簌簌作响。
南婳安静地盯着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线于浓稠的夜幕中照亮她的脸,眼底划过抹无奈,随即蜷缩着身体,拉过辈子盖住了头顶,忍着手腕和指尖的酸痛,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不用寄,学校药店有卖。”
葛秋华:“学校药店卖得肯定不便宜,那些无良商家骗的就是你们这些学生的钱。”
“咱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你别乱花钱,我明天就给你寄点板蓝根到学校。”
面对葛秋华突如其来的关心,南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见惯了女人给一颗糖后就开始提要求的套路,南婳静静看着对框里不断弹出的文字,神情静默,无动于衷。
她没再陪着葛秋华绕圈子,直言问:“您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葛秋华:“你这叫什么话?我是你亲妈,关心你难道还有错了?”
“你是不是还因为上次赔偿金的事怨我?那能怪我吗?我付了房款,兜里没钱,要是有钱,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会给你。”
“我是你亲妈,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呢,妈只是心疼你,想来关心你一下。”
看着葛秋华在那头喋喋不休,南婳已经没耐心再看下去,却还保留最后一分体面:
“我明天还有早课,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休息了。”
她刚发过去,葛秋华以为她真的要休息,瞬间急了:
“囡囡,我的宝贝女儿,你最近兼职干得怎么样?手头要是宽裕,能不能借妈妈点钱?”
“你叔叔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工资少得可怜,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不多的,就两千块钱,你平时不乱花钱,应该存了不少吧?”
“……”
南婳看了眼两人的对话框,定定的望向头顶上方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神色木然,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葛秋华此时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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