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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铜雀鸣(凤凰栖)


“沈夫人不能理解我这做姐姐的心情,我不会怪罪,但盏心与梁家公子也是真心相爱,前不得在一起,后成全了他们也是好的。”
话虽如此,但朱颜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两个人都是,难道你们就都不在乎凶手是谁吗?”
“沈夫人说笑了。”荣追语气平淡道,“有谁会不在乎凶手,我比任何人都痛恨这个凶手,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的时日,而且人已经不在了,即便是找出了凶手,也是人,既如此,那我何不承一人之痛,成全妹妹与粱家公子的二人之喜。”
听得荣追这一番话,朱颜的内心也是沉重万分。
荣追没有说错,她们姐妹二人本就命苦。
更何况妹妹还死于非命,生前未能得到幸福,那死后成全了她,又有何过错?
眼下情况已明,朱颜也自知多说无益,礼貌性地向着荣追点一下头,平静的说道,“既如此,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为死者讨回公道。”
荣追向着朱颜行了一礼,点头感谢,“如此,荣追在此谢过沈夫人。”
看着荣追远去的身影,沈渡来到了朱颜身旁,此时的他心情也是略显沉重,一言不发。
“或许,这就是姐姐对妹妹的一种爱。”朱颜主动言道,“前没能得到幸福,后能够在一起也是好的,如果两个人在天有灵,能够过上幸福的日子,想必对二人来说都算的上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了。”
“前不得,后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沈渡在一旁接过话,“女皇已经下了命令,要我们尽快查出凶手,现在不是抒发感情之时,查出凶手安抚民心,还他们一个公道,才是正事。”
沈渡的话,无疑就是给沉寂在感情中的朱颜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将她拉回现实。
朱颜撇了撇嘴,对沈渡的这番话表示很不满,但也没有妄加评论,谁让人家是惹不起的大阁领呢。
入夜之时,二人回到沈府。
就在朱颜准备关门那一刹那,一只大手忽顶住了房门。
“怎么,难不成气还未消?”
沈渡的话让朱颜心头一颤,瞬间慌乱,“大阁领忙于公务,留宿书房乃是常事,又怎管我气消没消呢?”
“你要想清楚,此事到底是谁的过错,我已经给你台阶,你若是再不知好歹,就休怪我真的对你动用家法了。”
朱颜不解,难不成将她关在房中一日,还不算是家法吗?
“我已被关了一日,难道这都不算是惩罚吗?”朱颜问道。
“那你可知错了?”沈渡剑眉微蹙,眸底的深邃似是一汪深潭,看不到底。
朱颜语塞,她心中自知此事是她的不对。
而且沈渡也没有说错,他已经给了自己台阶,自己如果还不识趣的话,未免也太过了一点。
“那……这件事情就算了。”朱颜语气勉强,像受了很大委屈。
沈渡无奈,但眼下案件重要,他实在是无心再与朱颜争吵。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今晚我宿在这里,顺便与你商讨一下案情。”
也不等朱颜答应,沈渡直接推门而入。
熄灯上·床,两人还是一如往常,各睡一边。
“案子这么长时间没破,在朝堂上一定有很大压力,女皇可是对你说过什么?”
不知怎的,朱颜对沈渡现在的处境有了些许担忧。
沈渡将手压在头下,看着眼前大红色的床帐,神色有些散漫。
“其他的事情倒也无妨,只不过女皇下令要尽快破案,着实让心中有所压抑。”
朱颜沉思,片刻后言道,“不管怎说,这案子是女皇授予你办理,只要做到尽心尽责,问心无愧便是。”
沈渡轻笑,没有接话,女人的思想就是简单,但也不乏是对夫君的一种担忧。
房间里蜡烛熄灭,或是今天忙碌一天有些乏了,很快就有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大早,陆垂垂风风火火的跑来,拉着朱颜就往外走。
“可不得了了,西明寺又发现尸体。”
一听此言,朱颜都惊了。
回头看了一眼沈渡,只见沈渡面目阴沉,景林在他的一旁双手抱拳,似是在禀报着什么。
不用猜也能想到,西明寺命案的事情,定又是让沈渡的心中多了一层沉重。
这都是朱颜最不愿看到的。
案子没结,人心惶惶,眼下又发现新的命案,让那些本就身处在恐慌中的百姓怎能安然度日?
如传到女皇耳中,不免又要起什么流言蜚语?
该如何是好?
前往西明寺路上,陆垂垂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这一次的尸体也是在西明寺竹林发现,但与其他不同的是,这次的埋葬地点几乎贴到了西明寺的院墙。
而且墙上还留下了血字,甚是诡异,让人后怕。
“仵作可去过了?”朱颜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会在我们前面赶到。”
事发突然,陆垂垂也是无备而来,只乘坐了一匹快马,二人便快速赶往了案发现场。

来到门口,主事吴泰明也到了。
看到二人前来,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两个怎来的如此之慢,内卫府的人都已经到了。”
“啊!”陆垂垂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明明是我们先出的门,怎会让他们到了前面?”
吴泰明也没管陆垂垂,将目光看向朱颜,“你的夫君可是在里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朱颜无奈,还是点了点头,“查案重要,我自是要进去。”
她可以作证,她和陆垂垂这一路上也是马不停蹄,怎会让沈渡赶到了她们面前,着实费解。
来到案发处,远远就看到那一群身着鹰纹官服的人。
竹荫下的那一抹身影修长,朱颜一眼便能看到。
似是听到响动,沈渡回头,极深的目光打量一番二人,言语嘲讽,“同样是快马加鞭,你们的马可是睡在了路上?”
“……”二人皆是无语,朱颜也没有多做理会,直接来到了埋尸坑边。
这时,验尸的仵作也已回来,向着众人行了一礼之后,开口道,“各位大人,经过草民对尸体一番检验之后,得出结论就是这两具尸体,死了已有一段时日。尸体身份还尚未查明,而死亡的具体时间,还要等草民进一步检验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朱颜蹲在土坑旁边,一边勘察一边聆听仵作的话,两根玉指捏起坑边泥土,搓了搓,闻了闻。
似有什么不对?
首先,坑边泥土不多,虽有潮湿但微带松软,前两日下过一场细雨,土壤表面的尘土受潮之后才会有这种症状,但让她不理解的是,如果将尸体埋得如此之浅,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又仔细勘察了一下坑底的铲痕和边上的纹状,她得出了一个意外又震惊的结论。
凶手是故意的!
众人见朱颜观察的如此细致,便也没有上前阻扰,任由其多方勘测。
不久,朱颜从坑里上来,缓步走向西明寺边缘的墙上,这里有着6个血字。
佛灯燃,罪弥无。
笔迹工整,书法出众,但若从笔迹下手,怕是有些难度。
朱颜仔细观察这六个字,在一旁的陆垂垂似是等不下去了,上前询问,“六娘,你可有什么发现?”
陆垂垂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她可不想打扰到在同样观察案发地点的沈渡。
“还不好说。”朱颜微微摇头,“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又觉得不太合理,一切还得仔细勘察。”
陆垂垂似懂非懂的点头,“现在尸体的身份尚未查明,也无法了解到尸体的家人或者身边人,你只是调查这些血渍和土坑,有用吗?”
“只要是凶手接触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会找到,我就不信,他还能凭空让这些字出现在墙上不成?”
说完之后朱颜便上前一步,用手轻擦拭了一下墙上的字体。
带有色泽的红色沾染到了指腹上,拿到鼻下去闻一闻,两条秀眉忽皱在一起,她的推测是对的。
陆垂垂似失去耐心,回头望去只见沈渡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朱颜身旁,将她吓了一跳。
“大…大…大阁领。”陆垂垂惊的话语都说不清了。
沈渡连忙伸手制止她的话,将目光看向认真思考的朱颜,“可有什么发现?”
朱颜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让沈渡不解。
“我无法理解凶手为什么这么做。”朱颜解释道,“为什么要故意让我们发现这一切?”
“什么?”陆垂垂眼睛睁大,“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我被你说的一头雾水?”
一旁的沈渡也是不语,从神色上可以看出,他也不理解朱颜的说法。
“尸体的事情我只能推测是在案发没多久就被埋下,而且埋的不深,凶手是故意安排这一切,就是在等待天上的雨水充软土壤,潮气让尸体中的尸气加重,引起尸体发胀冲破土壤。”
“这!”陆垂垂接受不了这个线索。
“这挖坑埋尸不应该都埋在最深处,不让人发现才是嘛,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沈渡眉头紧皱,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还有其他么?”
朱颜点头,“你们看墙上的这几个字,这根本不是血,只是用特殊石料融合朱砂做成的墨,上墙后经过雨水冲刷,呈现出血红,实际上已经写上了好一段时日,他就在等待着下雨。”
沈渡的脸色更加暗沉,而一旁的陆垂垂似是没反应过来这其中意思。
“难不成这个凶手能掐会算,算到了最近会下雨?”
两人都没有回应陆垂垂的话,很明显,他们已经把想法想到了一处。
见二人都不回话,陆垂垂也不敢直接问沈渡,轻轻的拉了拉朱颜衣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吴泰明将几人对话听进耳中,他也很好奇。
这其中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他和陆垂垂一样不能理解。
“凶手是在向我们挑衅。”朱颜终于说出这句话,而一旁的沈渡拳头忽然握在一起。
“实在是可恶至极。”沈渡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他日若是找到这个凶手,我定严惩不贷。”
朱颜扭头看向着沈渡,想说些什么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垂垂和吴泰明也是惊得脸色煞白,这凶手也着实大胆,居然敢如此挑衅于沈渡,难不成真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尸体那边有线索吗?”冷不丁的,朱颜说出这样一句话,似为了化解眼下气氛。
“这……”陆垂垂接过话,可支支吾吾的,让朱颜听的也是无从辩解,“身份还未查明,和你一样只能确定是死了有一段时日,其他的还不知道。”
“我不是问这些。”这些话,朱颜在仵作的禀明中已经听了一遍,她看向陆垂垂,“难道就没有勘察到他们的服装或者手饰之类的线索吗?”
“这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不如,我们去看看吧。”陆垂垂说着,又将目光看了一眼脸色暗沉的沈渡。
看尸体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马上离开沈渡面前。
尤其是看到沈渡阴沉着脸的样子,她都觉得自己的命有些长了。
朱颜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沈渡问道,“尸体那边或许会有些线索,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沈渡点头,之后也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率先离去。
陆垂垂欲哭无泪!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还未来到后院,远远就闻到了一股尸体发腐的味道。
陆垂垂打起退堂鼓,她是真不想再看到沈渡那杀人的样子。
“我们还是不要去看了,那尸体血腥又臭烘烘的,实在不好,我比较喜欢调查那些土坑或者字迹。”
陆垂垂拉着朱颜说道,“不妨我们去对照一下那些字迹,看看是否能从那里得到线索。”
朱颜住下脚步,看陆垂垂的神色,就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墙上字迹的事,心里已有打算,迟早都要调查,不妨就送陆垂垂一个人情。
“你说看尸体就看尸体,你说查字迹的就查字迹,不过,我欠你的那些茶……”
“咱们一笔勾销。”陆垂垂自是知道朱颜的话中意思,此时的她也毫不吝啬。
“成交。” 朱颜轻敲了下陆垂垂的额头,转身便和陆垂垂悄然离去。
沈渡已经走进屋舍,来到尸体旁边观察一番之后,却迟迟不等朱颜进来。
回头寻望,身后早已没了两个人的踪影,将质问的目光看向景林。
景林连忙抱拳回话,“夫人和陆大人已经先行离开了。”
“什么?”沈渡不可置信,这个女人竟然敢骗他,简直岂有此理。
景林也是脸色难看,他自是知道沈渡的想法,但也不能阻拦夫人的自由。
调查字迹上的朱砂,朱颜心中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傅陈瘟。
又害怕陆垂垂口无遮拦,直接用喝茶听戏的噱头打发了她。
陈瘟是曾经的典狱长,精于审讯捉拿之术,而字迹上的朱砂也是他为了办案所研制的一种特殊朱砂。
朱颜心中明白,凶手不可能是自己师傅,但朱砂与其相同,她有必要知道究竟。
师傅已经辞官回乡,一人隐居山林,虽人烟稀少,倒也僻静安然,不乏是一处极好的养生之地。
来到门前,远远就看到那一抹形同枯蒿的背影正在院中劈柴。
虽有些上了年纪,但步伐稳健,身体灵活,看来退出朝堂之后生活的还是比较惬意。
“师傅。”朱颜提了两壶好酒进门,“又劈柴呢,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逍遥呀。”
朱颜打趣的说着,在师傅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说话也不论讲究。
看到朱颜前来,陈瘟将手中的斧头放下,用搭在肩上的帕巾擦拭一下汗水,“你这丫头怎么有空来了,刑部的事情不忙吗?”
“再忙也要孝敬师傅不是?”朱颜晃了晃手中的酒,“许久没见师傅了,给你带了两坛好东西。”
“呵……”陈瘟爽朗的笑着,“亏你丫头还记得师傅这点喜好,总算没有白疼你。”
朱颜将酒放在一旁,并将劈好的柴都垒在一起,随口说道,“师傅,我记得你退休之前是不是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朱砂,混合某种石料后,可以研墨写墙上,遇水则显。”
“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陈瘟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你若是用的话我就拿给你。”
“好啊,最近可能需要一点,你去拿点给我吧。”
“好,你随我进来,我这就拿给你。”
说完之后,二人相继走入房中。
陈瘟在自己的柜里翻找半天,都没找到,神情疑惑的捋着胡须思考,“我记得就放在这里的,怎么没了?”
听闻此言,朱颜心中咯噔一下,她的猜想果然是真的。
“是朱砂不见了吗?”朱颜看着师傅问道,陈瘟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你如何得知?”
朱颜垂眸,脸上的神色也认真起来,“师傅,不瞒您说,我在凶杀案的现场见过这些朱砂。”
“凶案现场?”陈瘟更加疑惑,“怎么会跑到那去了?”
话音落地,随即便是想到了什么,一声轻笑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要栽赃于我,我都退休这么些年了,还不放过我这个老头子,看来……我老头子命也很值钱呢。”
“师傅。”朱颜满是担忧的看着师傅,“您所研制的特殊朱砂只此一家,如果显露与证物眼前,您是逃脱不掉的。”
“无妨,老夫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不会认的。”陈瘟倒是对此事毫无忌惮,“天子脚下,自有王法,我就不信,那些人还能把我屈打成招了不成?”
朱颜被师傅的话惹得轻笑,师傅这个老顽童,都火烧屁股了还那般的心大气宽。
“我自然相信师傅不是凶手,可凶手这么做,就是在给徒儿一个警告,师傅,是不是徒儿真的错了?”
朱颜有些愧疚的说道,或许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若不查案也不会让凶手把目标移至到师傅这里。
师傅已经年迈退休,本应是安享天年的时候,却牵扯到杀人案中,她这个做徒弟的真是不孝极了。
“丫头。”陈瘟语重心长的看向朱颜,“我们身在其职,就应该担负其责,不要被那些低级的手段而遮迷双眼,公道自在人心,这天下不可能被那些无天理之人所占,只要坚定信念,总有云开日出的一天。”
师傅的苦口婆心,朱颜又岂能不知?
她只是担心,事情会牵连到师傅,让师傅受这无妄之灾。
见朱颜还是放心不下,陈瘟接着说道,“不要担心那些人的手段,师傅自有脱身办法,不会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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