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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总攻大人)


这样还是多吗?薛宁有些犯了难。
她没想过对摊主说不用找,她固然不缺这些银钱,但有心之人见了,对老摊主不是好事。
“那算了。”薛宁只能遗憾离场,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被追上来的老摊主喊住。
“姑娘,姑娘。”老摊主手里左右一个葫芦糖,右手一个乌龟糖,“左右也没几个小钱,你喜欢就请你吃了。”
薛宁愣了愣,犹豫:“怎么会没有几个钱,老板一天约莫也卖不了多少……”
“世道太乱啦,小老儿也不知还能再吹多久,银钱没有太大意义,能让一人欢喜满足便多让一人欢喜!”老摊主笑着把糖人塞给薛宁,回去的背影有些佝偻。
薛宁攥着手中糖人,余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心跳加快了一些。
今日见闻多是世道。
魔神当权,人活得毫无尊严,不如蝼蚁。
数万年前,人间定然不是这个样子。
世道世道,全都怪这个世道,而拯救这个世道,凡人无多力,自要靠修士。
也要靠秦江月。
薛宁从凡人而来,虽然几次顿悟,明白自己要追寻什么大道,却是此刻心中才是为修士之心站在了凡人之心上方。
她永远不会抛却自己的凡人之心,但从今往后她会更专心修炼,哪怕力量微薄,亦要为找回原来的世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师兄!”
凡人也知潮凝真君真名,在这里便不能唤他秦江月。
他若真心完全隐蔽,她是发现不了的,既他露出端倪,也不必再这样悄悄跟着。
“过来。”她朝他招招手。
秦江月低头看看自己,思索片刻,学着她将衣裳换得朴素,但他那张脸,哪怕衣着朴素了,依然华贵精致光辉熠熠。
他索性在脸上施了点法术,叫凡人会自动忽略他的面容。
行至薛宁面前,被她略显粗鲁地塞了那葫芦糖。
“给你的。”薛宁嫌弃地嘟囔,“闷葫芦,最适合你不过。”
……惹她这般不高兴,居然还能得她的礼。
秦江月攥着糖人,看她转头往前走,似是郁闷一扫而空,脚步轻盈,长发荡漾。
她高兴起来了,那便是好事。
秦江月微微偏头,手指轻捻扳指,那吹糖人的老汉便觉通体舒畅,腰都直了起来。
而在他的荷包之中多了几枚小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两个糖人。
秦江月追上薛宁,她正走进一间绣坊。
他迈上台阶,听她问老板:“姐姐,我想寻红金色的丝线,这里可有?”

绣坊老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 布衣荆钗,为人甚是爽利。
“金线有是有,但咱们的金线颜色染得不好, 姑娘看了若是不满意, 可以去前面那家金玉楼里看看。”妇人道, “那里是凡人与修士合开的铺面, 好东西多一些。”
在夹缝中求生存,好东西自然少之又少。
如今哪怕是皇宫贵族, 用的东西也无法和从前相比。
唯有和修士粘上一点关系的,才能有点不一样。
薛宁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秦江月,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修士居然会和凡人一起开店吗?
秦江月走到她身边,在老板娘去拿金线时低声道:“应是江长老。炼器师常要寻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免不得与凡间亲近。”
“江长老。”薛宁想到连拜见大会都没出现的炼器大师, “她不是避世?”
“是。所以大多时间,都是江太阴代她四处搜集材料。昔日我外出降魔,也常被她嘱托带些材料回去。”
薛宁点头:“父亲陨落后,雪隐峰就在江长老名下, 我若想上去, 是不是还要去打扰江长老拿个首肯?”
秦江月看着她:“你想去就做,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薛宁幽幽凝视他,秦江月偏开头, 过了一会才生涩地吐出几个字:“有我为你撑腰。”
为了不偏向她,甚至都不出席仙门大比的人, 居然如此明着要为她撑腰?
薛宁觉得稀奇, 不够转念想想,应该是这件事不像仙门大比影响那么大吧。
老板娘在这时取来了金线, 和红线堆在一起叫她瞧。
“虽然比不上顶好的,但都是我自己染的,用的都是好料子,娘子想给郎君做什么?打络子的话出来的效果不一定就比金玉楼的差。”
薛宁定睛一看,老板娘着实谦虚,这金线明波流动,配旁边的红线再贵气不过。
“就这个,多少银子?”
薛宁想自己付钱,秦江月已经走到前面,给了老板娘正好的银钱。
很好,她手里的银子还是找不开,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那些碎银子。
两人一起走出绣坊,听得老板娘在后面道:“郎君娘子慢走,需要什么再来啊。”
寻常的一句揽客之语,听得薛宁浑身不自在。
郎君娘子,这是将他们当成了凡人夫妇。
明明薛宁梳的还是姑娘家的发髻……她朝身边一瞥,秦江月本来要走,突然又折回去,将手里剩下所有的碎银子都搁在了隐蔽的地方,除了老板娘谁都看不到。
老板娘愣了一下,见薛宁面上飞红,窘迫地快步跑了,笑意中掺杂了一些羡慕:“多谢郎君,祝郎君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秦江月认认真真地朝老板娘行了谢礼:“承您贵言。”
回仙府,还是要跟秦江月一起御剑。
薛宁踩在花枝化作的“剑”上,来时是在后面抱着他的腰,归去时跑到了前面,不想看他,也不想再抱他。
可秦江月御剑极快,薛宁心里也没底,她有那么点恐高,就闭着眼或者不朝底下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出来时速度很快,回去时好像很慢?
薛宁有点煎熬,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就抓住衣袖的扎带缓解紧张。
忽然,御剑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她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倾下去,好在后面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抱住了。
这么一抱就没有再松开。
薛宁感受到身后微凉的气息,因为习剑,秦江月身上总带着剑意清寒。
这种情况在秦白霄身上并不见,应该还是秦白霄修为并未达到那个境界。
本来高处就不生寒,身后还有块大冰山,叫薛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冷?”
抱着她的人问了一声,不需要回答,已经将她抱得更紧。
“就是你身上冷,你怎么还靠得更近。”薛宁无语地挣扎了一下。
秦江月还是不放开。
“很快就不冷了。”
话音落下,他身上开始散发热度,果然不冷了,却让她出了不少汗。
“一冷一热,我若还是凡人的时候,怕是要因你生风寒了。”
薛宁人被他嵌在怀中,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那时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问了一句,身上温度渐渐缓和,变得适中起来,只是御剑的速度又放慢了。
“说话可以回去再说,为何走得这样慢。”
秦江月过了一会才回答:“怕回去之后你还是不消气,便不能这样抱着你。”
薛宁耳朵都红了,咬着唇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痛觉的石头。
“谁知道你问的那时是什么时候。”她嘟囔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大有他有事不想告诉她,她也不告诉他的意思。
如果他现在肯说出来,那也不是不行,薛宁没那么小气。
但秦江月直接沉默了,直到回了仙府的水上仙阁,依然没有开口。
薛宁下了花枝,站在仙阁边看着水里倒映的自己,在秦江月进去之前慢吞吞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那时是什么样子——如果你说的是我作为凡人时的模样,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那个时候大约很招孩童喜欢,我那个职业……你可以当我是婴童的私塾先生。”
秦江月静静看她背影,眼神复杂且有些挣扎。
良久,在他想要开口时,薛宁转身走了。
“我去寻银心姐姐问些事,晚些回来。”
秦江月目送她身影消失,还记得银心是谁。
合欢宗的那个金丹女修。
她弟弟对薛宁有企图。
秦江月本来要进去的,这会儿实在迈不开步子,干脆朝仙阁外走去。他在结界前站定,呼吸吐纳,一边修炼一边等她回来。
合欢宗在仙府的住处有些偏,和其他仙宗都间隔距离,也不是这次才特殊对待,往年也都是如此。
薛宁到时银枫不在,好像是被什么人叫走了。
他那样好的性格,会有很多朋友找也不奇怪,他不在正好。
“我不找银枫,我来找银心姐姐。”
薛宁跟客院门口的合欢宗弟子客气道:“劳你给银心姐姐说一声,就说薛宁来找她。”
那弟子也穿紫衣,很素净,只在领口有两朵合欢花。
他瞧着年纪不大,外貌是二十五六的模样,个子高,野生眉,生了一双狗狗般的眼睛,鼻尖有恰到好处的痣——这和薛宁有些像,让她不自觉摸了摸鼻尖。
“薛宁?”男修讶异道,“你就是薛宁?那个在凡界奋不顾身救了许多人的薛宁?”
……她的事迹已经传颂得人尽皆知了吗?
可以,她现在是真的火了,后面忘了。
“师尊,你又在玩闹!”
银心的娇呵响起,薛宁乍一听师尊二字不免愣住。
眼前男修莞尔一笑,回身道:“为师并无玩闹,只是未曾表明身份。你的好友将为师当做你的同辈修士,可见为师驻颜有术,近日又俊了几分。”
银心负气将他推开,恨恨道:“快点消失,别叫我好姐妹见了,以为我也和师尊一样不正常,靠不住。”
这居然是银心的师尊!
银心的师尊,那不就是合欢宗宗主吗?
合欢宗宗主长了好纯洁的一张脸啊!
薛宁微愕地注视合欢宗宗主离开,他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可怜兮兮地看她一眼,薛宁有点知道银枫那气质是随谁了。
模样像了银心,但气质随了他们宗主。
“阿宁来找我玩?”送走师尊,银心笑起来,“快进来,我这几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都无趣死啦!”
薛宁跟着进去,坦诚说:“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请教银心姐姐一件事。”
两人进了银心的屋里,在蒲团上坐下,银心好奇道:“你还有事要请问我?”她揶揄笑起来,“你身边不就有个最厉害的,有什么是他不能教给你的呢?”
薛宁脸有些热,银心不怪她隐瞒身份,甚至不多提这件事,让她少了很多纠结。
“是这个。”她将今日买的丝线拿出来,“我想编剑穗,但不会,姐姐会的话,便教教我吧。”
“哦……”银心拖长音调,眼神暧昧,气氛都湿热起来。
薛宁好不自在,想要从蒲团上起来:“你若老这样我就走了,不学了。”
银心一把将她拉住,按在地上吓唬:“上了我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不就是剑穗?多简单,我过往那些露水里不乏剑修,撩人时可没少编这东西,你喜欢什么样式尽管说来。”
薛宁迟疑着:“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样式,还是要适合他才好,姐姐觉得什么样式适合他?”
她希望银心给点建议,但银心盯着她半晌,有些怨念地抓乱了她的头发。
薛宁茫然不解,银心丢来一句:“臭丫头,年纪轻轻就吃那么好的,羡煞人也。”
薛宁: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给你说的那位,太多花样都是累赘,最素净的配他就是最合适的。”
当一个人生得过于俊美时,身上的首饰再怎么精致都达不到锦上添花的程度。
只要不出错,最好学最简单的样式就可以了。
“来,包教包会,包君满意。”
银心扳住薛宁的手开始手把手教学。
这一学就到了入夜时分,薛宁也没回去。
其实一点不难学,但因为要送给秦江月,还是第一次送他东西,她格外慎重,编了几次都觉得不够好,拆了又重新开始。
小龟冒出头来想催她快回去,时辰太晚了,只还没张口就被她塞了个乌龟糖人,顿时把秦江月的等待抛在脑后,感动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呜阿宁去哪儿都想着我,我一定努力孵蛋,早日把老四给孵出来!”
银心稀奇地瞧着它,跟薛宁吐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乌龟掉眼泪,好奇怪,有点好笑怎么办,可以笑吗?”
小龟瞬间瞪起眼,奈何薛宁那边忙活着头也不抬道:“请随意。”
小龟:“……”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
银心见它豆豆眼呆住,笑得更是厉害了。
合欢宗客院这里欢声笑语,水上仙阁那里就冷冷清清。
秦江月其实习惯孤独。
这才是他生命的常态。
可站在仙阁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都觉得不对。
哪里都不对。
想到白日惹她不高兴,不禁疑心她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
正想放出神识看她到底去了哪里,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危,在仙府中无人敢对她如何,她如今的力量,真出事给他发信符的时间肯定是有的。
只是素来耐心极佳的人,今日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实在等不下去了而已。
神识放出去,还没寻到薛宁,就看见有另外一个人在仙阁结界外犹犹豫豫,一看就来了很久,一直不曾进来。
是秦白霄。
他脸色不好,有伤在身,手臂僵硬,秦江月顿了顿,将结界打开。
秦白霄见结界波动,就知道是兄长发现自己了。
他不再磨蹭,白着脸走进来,原以为要入了仙阁才能见到兄长,没想到他就在门口。
“兄长。”他行了个礼,手中拿着本命剑。
秦江月扫了扫他的手臂:“练剑伤了?”
“是。”秦白霄一鼓作气,“今日不知为何,练剑时总觉不对法门,有几处实在难解,所以才来兄长这里打扰。”
换做以前,他直接就进来了,可不会在外面迟疑那么久。
秦江月身份到底还是变了,秦白霄也通过几次异常,明白他先是剑仙,后才是兄长。
他可以随时放弃秦江月这个身份,但永不可能不做剑仙。
……是这样的吧?毕竟修道之人哪有不想成仙的?
既然已经是仙了,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拿剑使一遍我来看。”
秦江月淡淡一句,秦白霄不敢磨蹭,握剑而起,将困顿之处使了一遍。
不被秦江月看着的时候还没有这样艰难,一旦被兄长注视,反而比前面几次使得更力不从心。
秦白霄落地,一身汗意,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兄长的眼睛。
秦江月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你不适合修剑了,白霄。”
秦白霄身子僵住,猛地抬头。
“从前你七情淡,虽有心悦之人,但并无太多执念与杂乱,定力也强,是适合修剑的性子。”秦江月慢慢说,“但现在你的心乱了。”
秦白霄久久未语,人有些怔忪。
听兄长这么一提醒,他最近确实想得太多,剑法滞涩处,皆是因为心乱,剑也乱。
他茫然了片刻,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他当了一辈子剑修,如今被剑仙说不适合修剑,那又该怎么办?
他这么可能不做剑修呢?
“我该怎么办?”他表情空白地看着秦江月。
“这并不可怕。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作为剑修的必经之路。”
秦江月背过身去,修长背影如月下幻象,“或许每个剑修都要度过这个阶段。”
秦白霄有些迷乱,迟疑地问:“兄长也曾心乱吗?”
秦江月反问他:“你觉得呢?”
秦白霄摇头:“我不知道,看不出来。”
秦江月这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淡淡道:“我回来之后,你见我用过剑吗?”
“……”
秦白霄浑身一震,茫然意识到,剑仙归来后,真的一次都没有拿起过真正的剑。
万物都可以在剑仙手中化作剑的模样,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剑。
即便是万剑归宗的时候,秦江月也没有拿起任何一柄剑。
降魔剑交给了他保管,可如今也未曾出鞘过一次。
他时常拿一根花枝作为法器,再是化为剑的模样那也不是真正的剑。
“兄长。”秦白霄嘴唇都白了,“这不是好事。”
秦江月比他平静得多:“你既知道就尽快静心修行,所有扰乱你心的人和事,都敬而远之。”
秦白霄抿抿唇,到底还是将担心问出口:“那兄长呢?”
秦江月的回答令他错愕不已。
“我不重要。”
秦白霄呆了呆:“为何不重要?兄长何意?”
秦江月没再回答他,因为薛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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